馬車緩緩駛進最近的小鎮裡,最後停在水綺羅留宿多日的客棧前。
店小二見熟悉的馬車駛來,早在門口候著,準備好生伺候這名嬌柔貴多金的客人。
「水姑娘,您回來了。」店小二打著燈籠,替她照亮腳邊的路。
「替我送桶熱水來。」水綺羅交代,同時讓車伕將馬車停進客棧後頭的馬房。
「是。」店小二急忙去替她張羅。
水綺羅踏著優雅的步伐,徐徐回到自己的房間。
「咳咳咳……」
還沒入內便聽見一陣咳嗽聲。
忍不住皺起眉心,水綺羅左右張望了一番,才快速推開房門閃進房內,同時指責早已在她房裡逍遙快活的向晚,「你能不能小聲點?是怕沒人知道你在這裡嗎?」
向晚止不住咳嗽,從她手中接過熱茶後才稍微舒緩了喉頭的搔癢。
「我是怕你不知道我在裡頭,如果你一進來我正好在換衣服怎麼辦?」他朝水綺羅輕佻地眨眨眼,故意說。
「你才不想想我是冒了多大的風險把你從仇家手中救出來的?如今我要進自己的房間,難不成還得先跟你打個暗號不成?」媚眼不瞪,裡頭熊熊的怒火簡直能燒傷向晚。
也不想想她煞費苦心,又是扮丑扮髒挑戰對自己外貌所能容忍的最低限度,又是在逃婚期間供出自己的身份是為了誰?這傢伙一點感激也沒就算了,還絲毫不跟她客氣。
回想起稍早他一把拆開她小心維持漂亮髮髻,拿著地上的沙土抹在她臉上,硬逼她換上最不悄的破爛衣裳,把她整個人弄得跟個瘋婆子一樣,水綺羅便滿肚子怒火無處發。
她可是艷府水家裡最愛美的一個,哪裡能忍受自己瞬間被「糟蹋」成那副模樣?
「暗號是不用,說話客氣一點即可。」真是只嗆人的母老虎,向晚暗忖。
水綺羅又是一陣白眼,瞧他坐沒坐相,整個人癱在椅子上的姿態,心裡又是一股無名火。
「你倒好,可知道當你在快活的時候,我可是在處頭替你說慌,面臨生死關頭的困境。」她仍停不住抱怨。
要在極短時間內由一個被搶的瘋婆子轉變成優雅萬千的水四當家有多難?要不是她早已練就一身快速打理自己的功夫,早被拆穿。
天知道,當那群黑衣人攔住她的馬車時,她才剛換好一身嶄新的衣裳,說話時還得維持不疾不徐,平穩平靜的語氣。
「我也不過早你一步踏進這個房間。」瞧她說得好像只有自懷辛苦,要知道從頭到尾窩在車伕坐墊下的他也沒好過到哪兒呀!
況且哪來的生死關頭?
「我也不過是要你低調一點,別被發現。」水綺羅模仿他的語氣。
「咳嗽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向晚白了她一眼。
「那你可以到裡間去咳。」發覺自己始終站著,她這才模了一張椅子坐下。
「我正等你來扶我進去裡間。」向晚嘻皮笑臉的回答。
「你等死吧!」她像含了劇毒,說起話來沒有絲毫避諱。
呵,也只有她敢這麼對一個不能拿死開玩笑的人如此說話了。
慘白的唇彎起興味盡然的弧度,向晚沒有生氣,反而感到有趣。
此時,門上傳來一陣敲門聲,店小二的聲音跟著在門口響起「水姑娘,熱水給您送來了。」
水綺羅二話不說挽起向晚,趕忙往間去,將他送上床,再把紗帳給放下,才開口:「進來吧。」
「是。」店小二差著兩名僕人抬進熱水,沒多久屋內便被陣陣氤氳水氣給瀰漫。
朝令夕改的女人,向晚好笑的忖度。
才說著不管他,下一瞬變節的飛快。
「你要淋浴?」紗帳內傳來向晚涼涼的問話,橫豎這個房間是「她的」,她總不可能大刺刺地出去,惹人懷疑。
「是要淋浴。」高高地昂起精巧的香顎,水綺羅斜睨著紗帳裡躺得四平八穩,文風不動的向晚,「不過是你要洗。」
當然,這個房間是她「一個人的」,所以他要洗她也不能出去就是了。
「我?」向晚懶懶地撐起眼皮,「我不要。」
「不洗澡你休想躺在床上。」水綺羅掀開紗帳,豎起柳眉。
「難道洗了你就會給我一張床睡?」向晚用眼神暗示她這間房的床只有一張。
「不然呢?」她的語氣顯得理所當然,「床不給病人睡,難道給活跳跳的健康寶寶睡嗎?」
她家就有一個成天到晚病倒在床上的二姐,從小將任何手足一視同仁的大姐也只會對二姐例外,看久了,他們自然習慣將好吃的好用的東西留給二姐,因為她病得嚴重,連工作都得躺在病榻上完成。
向晚挑起一道眉,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麼說。
依這妮子可惡的程度,原本還想她會要他去睡椅子的,沒想到居然會乾脆的把床讓出來……
「你該不會以為收留我一夜,我就會替你畫繡圖吧?」實在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她稱不上君子。
「如果你懂得知恩圖報自然是最好。」雙手抱在胸前,她由上往下俯視著他,神情顯得高高在上。
「想得美。」雖然躺著不表示向晚的氣勢就矮過她,照樣眉一挑,嘴一掀,刺人的話毫不留情的扔出口。
「我也沒打這種主意。」她才不屑用這種小人的手段。
話雖如此,這傢伙果真不是個懂得報恩的真君子。
媚眼毫無掩飾的上下打量他,最後水綺羅歎了口氣搖搖頭。
這傢伙根本只是只陳年病貓。
她那是什麼眼神?
對她輕蔑的眼神感到不悅,向晚也省了同她客氣,「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
病人最大,睡床是應該的。
「隨你。」她再要人鋪一張床就行了。「但是先給我洗澡去!」
她可沒忘記這只破病貓有多懶散,躺著就不想動了。
「我病了,動不了。」向晚果真耍賴。
「我想車伕應該還沒走遠,要不要我去找他來替你洗?」水綺羅露出惡意的微笑,深怕他不瞭解她的意思,還作勢要往外走。
「慢著。」向晚出手拉住她,「何不你幫你洗?」
瞧著他臉上不輸給她的可惡笑容,水綺羅猛然想起一件事。
「你會武功?」她沒忘記稍早在破茅屋時,他由床榻上一躍而起的步伐聲響她一點也沒聽見。
再加上方纔他出手拉住她時,她竟然絲毫沒有察覺,他若非武功底子在她之上,是不可能辦到的。
但是……瞧他這副病貓模樣,實在令人看不出他哪裡會武功。
「你從哪裡看出來的?」向晚斂起神色問道,卻不待她回答,便在下一瞬間恢復吊兒郎當的模樣,「像我這種走幾步路就咳得要命的病體能練功嗎?如果可以,我倒想問問哪有願意傳授武藝給我的師父。」
「那……」他怎麼能辦到任何動作都不出聲?
「那什麼那?有閒功夫在那兒問些有的沒的蠢問題,還不如幫我洗澡,咱們可以快點結束兵荒馬亂的一天。」唉,也不想想他是個病人很容易感到疲倦,他現在說的每句話可都是在耗盡全身力氣在說的。
「兵荒馬亂?可真敢說,那些追兵是追你可不是追我,要是我一個不爽,大可將你五花大綁再扔到街上。」還不都是他留下的爛攤子,居然還敢要她收!
「你不會。」在她還沒拗到他的畫前,她不會。
「你也說過這世上畫師不止你一人。」她就是不想看她太器張。
向晚回給她的是極有自信的笑容。
她若是真捨得下他去就其他的畫師,便不會日日往他那間破茅屋跑了。
況且他原本住在千里坡住得好好的,若非她的突然出現打擾了他的平靜,也引來那些追兵,他的行蹤才不會這麼快被人給掌握。
禍水就是禍水,果然給他帶來災禍。
「呸!」水綺羅不顧形象的啐了一口,悻悻然說:「別將你自己看得太重,我可是個商人,必要的時候會做出任何犧牲也是在所難免。」
她能救他一次,不表示能救他一千次。
「這與你是否商人無關,正常人在緊要關頭都會選擇自救,而非救人。」如此現實的話,向晚說來雲淡風輕。
他的目光有些迷離,說起話來的口吻雖然淡然,水綺羅卻聽出了那麼一點不同。
他像是在緬懷著什麼。
水綺羅默不作聲的著。
察覺她的視線,向晚也不避諱的迎上她的目光。
「再看下去到天亮都甭睡了。」
「你——」視線被逮個正著,水羅綺一下子紅了小臉,急匆匆道:「那你還不快去洗!」
「我說了我動不了。」向晚攤了攤手,「今天消耗太多體力,若不是你非拉著我東扯西扯,我閉上眼可以立刻睡著。」他是真的很累,不是在開玩笑。
水綺羅抿起紅唇,思索著該怎麼做。
再不洗,水也都要冷了,依他糟糕的臉色來看,確實隨時有可能昏厥……
「好,我幫你洗。」她也不希望自己看中的畫師溺死在洗澡的水裡。
向晚挑眉。
原本還以為這麼說能令她知難而退,看來這個女人的字典裡找不到「放棄」二字。
也罷,累的不是他。
他無異議的伸出兩雙手,「你請便。」
「你不會自己脫衣服?」又不是沒手。
「我沒力氣。」他痞痞的笑著。
「沒力氣還能撐開一雙手?」
聽聞,他的兩雙手立刻下垂。
水綺羅為之氣結,「你最好不要讓我逮到。」邊說,邊開始動手替他褪去衣裳。
「快點,我快睡著了。」向晚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催促她。
聽見他的話,水綺羅實在難嚥下這口氣,手上的動作既粗魯又大力,幾乎像是想把他的衣服給扯破,扔到一邊再踩個幾腳才痛快似的。
向晚則像個沒事的人,不吭半聲,表情還挺享受的。
反倒是水綺羅動作逐漸緩了下來,當她一雙小手擱在他的褲頭上,她幾乎一點動作也沒有。
「怎麼了?快脫呀。」這氣焰高傲的小妮子也會害羞呀!向晚故作不解,連聲督促她別停下來,「我很累了,你再不快點,就讓我去睡覺。」
她沉默不語,盯著他的褲子好半晌後乾脆收手,背過身去,淡淡地拋下一句:「你自己來。」
她可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能隨便替男人脫褲子?況且長這麼大,她連替小弟水銅鏡換衣裳都沒有,他憑什麼要她來脫?
「我動不了……」話尾未落,只見水綺羅以飛快的速度重新回到他面前。
眼對著眼,鼻對著鼻,她祭出虛偽的假笑,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清楚:「再囉嗦我就直接把你扔進浴桶裡。」
「母老虎。」他發出輕笑。
「老病貓。」她不甘心的堵了回去,還是感覺到自己輸了。
誰教他臉上的笑意是那麼的自信,而她卻氣得火冒三丈,氣勢上就輸了人許多。
向晚唰的一聲站起身,水綺羅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
「幹嘛?」他剛剛不是說動不了嗎?
「脫褲子。」他露出可惡的笑,沒知會一聲便把褲子給褪去。
「向晚!」水綺羅急急的閉上眼,忍不住怒咆。
呼!好險沒看到怪怪的東西!
「小聲點,不怕被人發現這房間裡有第二個人在嗎?」他邊說邊悠哉地踏進浴桶。
這不要臉又可惡的男人!她在心中不斷咒罵。
「你還在磨蹭什麼?快過來幫我洗呀!」撈著浴桶裡的水,熱而不燙的溫度暖透了他陰寒的身子,精神漸漸回到體內,他嘴上更是毫不留情。
「叫叫叫,總有一天換我使喚你。」水綺羅小聲念著。
「你說什麼?」向晚沒聽清楚。
「沒事。」水綺羅賭氣地轉過身,閉上雙眼朝著浴桶的方向摸索走去。
趴在浴桶邊緣,他以優雅明快嗓音挪揄,「你確定要這樣幫我洗?」
「這樣就足夠了,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身份?」即使閉著眼,她臉上的神情仍是充分表現出侮蔑。
「不就是你渴求已久的畫師嗎?」他天經地義的語氣,大大激怒了無言反駁的她。
水綺羅彷彿聽見理智斷掉的聲音。
她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能生氣,生氣只是助長他的氣焰。
怪了,今晚的她似乎特別沉不住氣,以往還能還以顏色的場面,全都被他輕而易舉的贏得勝利,而她只有怒火越發上揚的趨勢,難道是因為……她正要替他洗澡的關係嗎?只是閉上眼睛就會氣勢矮了許多?
還是因為他現是全身赤裸一絲不掛?
想到這裡,嬌俏的臉蛋染上些許不可否認的紅暈。
「你倒是很會說……怎麼不乾脆替我把繡圖畫一畫?」
要是拿到繡圖的話,她才不會淪落到替他做牛做馬,任他差遣的地步。
「好了……該怎麼洗呢?」偏偏那個驕傲愛使喚人的男人還嘲弄的笑問。
「我說有辦法就有辦法!」水綺羅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絹帛,浸到水中,從頭到尾眼睛沒有睜開過。
「你拿絹帛洗身?」這妮子未免太奢侈了。
「怎麼?有哪不對嗎?」水綺羅理所當然的反問。
在家裡的時候,她可是不會使用同樣的絹帛第二次,可是既然是出門在外,也只得將就了。要知道她在艷城可是專居中布匹管理的,這也就是為什麼大姐會想將她嫁給南方的布匹大商樊皇雅的原因。
只是……為什麼大姐誰的婚事也沒插手,偏偏要插手她的?
對所有手足的性子摸得透徹的大姐應該知道,看起來最盡心盡力聽從命令的她,和性子活潑外向像個三歲孩子一般難管教的六妹水步搖比起來,她絕對沒有外表看起來那般服從命令,相較之下,如野馬般難馴的六妹則因對大姐絕對的崇拜,反而會聽從大姐的任何一道命令。
可逃婚不代表她一輩子都不想回去,而犯了錯要回去,最好的法子就是找個能工巧匠將功抵過的辦法。
向晚的繡圖就是她的籌碼。
約莫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向晚搖搖頭,不發一語而沉默。
艷府水家的大氣在她身上一覽無遺。
「那些人為什麼追你?」短暫的岑寂後,她狀似不經意的提起。
「與你無關。」他簡單一句話便拒絕回答。
「我是最有關的吧!」她柳眉倒豎,語氣很是不悅。
她是有資格問的!畢竟是她救了他一命,若非有她在,他可能早被剁成泥削成渣了。
向晚睨了她一眼,「大概是一些跟你來意相去不遠的蟲子吧。」
即使閉著眼,水綺羅也知道他的眼神有多嫌惡有噁心。
「蟲子?」她的唇邊泛起和他分毫不差的輕諷弧度,「你看過哪只蟲子會捧著大把大反的銀兩送到你面前嗎?」
根本就是他太不識好夕。
「沒有。」軟軟的小手在他身上遊走著,向晚忍不住發出舒服的喟歎,「不用身外之物引誘我的人還沒見過。」
聽見他的歎息聲,她一掌朝他腦門巴下去。「如果不用銀兩買的話,你也活不下去,這就像人信在市集裡無論是以物易物,或是花銀兩買東西,都是為了互通有無。」
「那又如何?」向晚吃痛地瞪了她一眼,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她正閉著眼。
唉!閉著眼也能打這麼準。
「如果每個欣賞你的畫的人都不原付出代價,便要搶走你的畫,要不了多久你就坐吃山空等死啦!」他以為食物或酒會從天上掉下來不成?
「事實證明我還沒死,不是嗎?」
「但你不是在等死嗎?」她一針見血的頂回去。
在水綺羅看來,他是個窩在病榻上等死的可憐蟲,不願執筆就算了,連大夫也不看,這不是等死是什麼?
「隨你怎麼說。」每每提起這點,向晚總是輕而易舉的帶過,不想同她辯個高下。
「總之,你不打算告訴我被追的原因就是了。」他不說,水綺羅也沒追問,但是對於他的被追的原因仍是在意。
畢竟她的處境和他相似,同是天涯「被追」人,她實在好奇他被追的原因。
「如果你覺得我很麻煩,把我五花大綁再扔到大街上不就行了。」他拿她說過的話堵她。
「你!」真是的!她今晚頻頻吃癟。而且還是無法反駁。
「怎麼?貓咬掉你的舌頭了?」他簡直像打落水狗一般,緊咬著她說不出話這點不放。
貓?哪來的貓?這裡只有他這隻大病貓!
水綺羅氣得牙癢癢,故意拿著絹帛大力的搓洗他的背。
「輕點,如果搓掉一層皮,我晚上可是會疼得睡不著,要是睡不著體力就會變差,要是體力變差沒個准明兒個就嗝屁了,到時候可得請四當家另謀畫師作畫了。」他說話的速度徐緩,毫不在乎的態度很是礙她的眼。
暗自從一數到十,確定自己能維持平穩的語調後,水綺羅才開口:「那麼接下來你想怎麼辦?回那間破茅屋?」
「那裡不安全。」再繼續待在那裡肯定會被找到。
「所以?」
「只好離開了」
離開?
聽見他的話,她細緻的眉心皺起。
「要去哪裡?」她繼續問。
「嗯……」發出沉思的單音,向晚突然想到,「難道你要跟著我?」
「不管你去哪裡,我當然要跟著!」她的繡圖還沒弄到手呢!說得激動,說得激動,水綺羅忍不住睜開眼,卻又在接觸他赤裸的胸膛後趕緊閉上。
雖然是一瞬間,他還是捕捉到了。
瞧她未曾動搖的堅定,燦亮的眼兒閃著倔強不退縮,彷彿他走到哪兒,她也賴定他了。
一種莫名的感覺深深植入他的心底。
暖暖的,比熱水還要更暖和的東西流進了他的心房。
「真頑固。」頭一次,在她面前他露出了沒有諷意的,淺淺的微笑。
「你客氣了。」可惜閉上眼的水綺羅斯福沒看見,還以為他存心找喳。
向晚搖頭失笑。
還好她沒有看到,連他都對自己突如其來的愉悅摸不著頭緒。
「明日。」他整頓了情緒,才緩緩做出決定,「我想去畫畫。」
這次,水綺羅忘了還在替他洗澡,睜大了眼睛驚訝的望著他。
他要……他終於要畫畫了?!
想她認識他都已經幾個月過去,從沒見他有一日是不躺在榻上的,更甭提拿起畫筆了。
「你睜開眼了。」原本還想要調侃她,最後反而是他對自己被一個「陌生人」給看了身體感到不自在。
「你想畫什麼?」她忙問,壓根沒將他的話聽進耳裡。
「畫什麼都好,但不會是畫你的繡圖。」向晚眼神不自然地別開。
她可以閉上眼嗎?
「所以我問你想畫什麼。」她當然知道他不會這麼輕易替她畫繡圖。
「說了,你會幫我找來?」
「當然!」憑她艷府水家的財力勢力,要找什麼東西沒有?
想是這麼想,只可惜水綺羅忘了自己現在並不能拿自家當靠山,更忘了這世上確實是有很多東西不是那麼輕易能弄到手的。
向晚思索了片刻,漆黑的瞳仁中閃燦著一抹調皮的玩興。
「我要畫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