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街道上,查嬙和珠兒佇立在一個喪親賣發的女子面前爭論不休。
"公子,不行啦,我們講好的,你要佈施,就用你的錢,用完了,不可以打我的主意。"珠兒緊抓著包袱,就怕查嬙搶奪。
與聶將軍分道揚鑣後,她們繼續未完的行程,途經這鬧饑荒的城鎮,曠野中,有人親手埋葬餓死的爹娘,荒徑上,小兒伏在親娘屍骨上無助地啜泣,小姐見這景況,大動惻隱之心,但可憐人實在太多了,老爺給小姐的盤纏早在遇到這賣身女子前就一毛不剩了。
"別囉嗦,給是不給?"查嬙有點不耐地吼道。
"不給,這是我的錢。"珠兒吃了秤砣,鐵了心。
"你的錢,還不是我爹給的。"查嬙大聲說,好像大聲就有理。
"老爺又不是白給我,這是我的工資,我有權支配自己的錢。"
"你看這小娘子多可憐,相公出了遠門,公婆餓死,她剪髮葬親,我們應該幫助這種孝媳。"查嬙企圖以此激出珠兒的同情心。
"我也很同情她,可是把我的錢給她後,我們就會沒錢住店、沒錢吃飯。"小姐只想到別人,都沒想到自己也快變成可憐人了。
"沒錢住店,就住破廟嘛,少吃幾碗飯,也不會餓死,只要走過這個山頭,就到江邊,渡江後很快就到京城,到了京城,找到秦家就有飯吃了。"
"你把我的錢給她,我們怎麼僱船渡江?"
"好,你的錢留著過江,我又不是真的沒了。"查嬙拿出藍寶石簪子。
"小姐,不可以!那是夫人給你的嫁妝!"
珠兒這一喊,顯然揭穿了秘密。小娘子訝異地抬起頭,她們是女扮男裝!
"小娘子,這藍寶石簪子你拿去典當,很值錢的,不要被騙了喔。"查嬙安慰地說,"葬了你雙親後,就去找你相公吧。"
"我不能收下,這是你的嫁妝。"小娘子搖頭拒絕。
"收下吧,我也不一定會嫁。"
"謝謝恩人,小娘子結草啣環,誓不相忘。"
"不要這麼說,我們還得趕路,小娘子多保重。"
查嬙和珠兒告別小娘子後,走了兩天兩夜的路,終於到了江邊,上船,一直向南而去。
終於到了京城。查嬙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巷裡,東張西望,好奇得像個孩子。京城比蘇州城熱鬧上好幾倍,人們比肩接踵,交臂而過。
突然,查嬙飛也似的往人群裡跑去。"公子,你要去哪?"珠兒追趕著。查嬙跑到一個小攤販前,"老爹,來十個小籠包。""你有錢嗎?"小攤販用他的綠豆眼打量著衣衫襤褸的查嬙。
"沒有,先賒帳,我一定會還你的。"查嬙看著熱騰騰的小籠包猛吞口水。
"你當我三歲孩兒啊!"小販怒咻咻地瞪視著她。
"那她身上的那把劍抵押給你,夠吧?"
"這是我師父給我的名劍,公子,你竟拿來換小籠包,你真是太污辱這把劍了!" 珠兒簡直快氣瘋了。等她身上全沒值錢的東西時,她一定會被小姐抵押在某個小吃攤上,做一天的白工來抵吃東西所欠的錢。
"快餓死了,你還要名劍幹什麼?"查嬙埋怨地看珠兒一眼。
"是誰說少吃幾碗飯也不會餓死?"珠兒狠瞪回一眼。
"你答應我爹要平安護送我到秦家的,要是我未進秦家大門,就因為你捨不得一把劍而活活把我餓死,看你怎麼跟我爹交代。"她是非常清楚珠兒的弱點。
珠兒咬著牙,把劍一伸,"十個小籠包。"
"我又不會武功,要劍幹什麼?"小販像趕蒼蠅似的揮手,"去去去,別攔在我攤子前,妨礙我做生意。"查嬙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搶過珠兒手上的包袱,拿出一件華麗的女服,"這個呢?"
"你怎麼會有女人的衣服?"小販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她們。
"問那麼多幹什麼?要不要給我十個小籠包?"
''嗯,這衣服可以給我女兒穿。"小販高高興興地拿十個小籠包給她們。
查嬙狼吞虎嚥三個後,"老爹,請問禮部尚書府要怎麼走"' "看到相國府,旁邊的府第就是禮部尚書府。"
"你這不是廢話,相國府怎麼走?"
"前面酒樓右轉,遇到布莊往左轉,看到藥店,走一百步,拐個彎就到。"
怎麼這麼難記。她又問道,"老爹,我再跟你打聽一個人……"
"你這人真煩,我還要做生意,沒時間理你。"老爹吆喝起來,"小籠包,好吃的小籠包……"
"你生意又不好,沒什麼人上門,就理我一下嘛。"查嬙道。
"那還不是因為你這個乞丐站在我攤子前,害得別人都不敢靠近。"
她竟被看成乞丐!查嬙心裡很不是滋味,"我不是乞丐,我家曾是天下首富……算了,說了你也不會相信,老爹,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我就走開。"
"快問,這京城裡的小姐沒有我不知道的。"
"我要問的不是小姐,而是禮部尚書的長公子秦聰,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啊,外貌俊秀,是一個博學多才。詩賦俱佳的文士。"
珠兒瞥了查嬙一眼,對小販說道,"老爹,聽起來秦聰似乎是個不錯的人羅。"
小販撇撒嘴,"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小兵都比文縐縐的秀才強多了。"小販如此說時,查嬙心裡忽然閃過一個揚鞭策馬、威武雄俊的影子……
"公子,你在想什麼?"
"沒有。"查嬙用力地搖頭,像要搖掉少女心頭的秘密。"走吧。"
'小姐,要不要認親?"一離開,珠兒馬上關切地詢問。
'認啊,我說過只要他不是紈褲子弟,就認他做我夫婿。"她毫無表情地說。
照賣包子老爹的指示,她們來到城西,王公貴族們聚集的長樂大街上,觸目所及儘是雕樑畫棟、花團錦簇交相輝映的華宅,氣勢絲毫不輸查府。
在這片豪門貴族的高門華屋中,卻有一屋宇顯得更壯偉,光是它的堂廉周環,朱柱雕牆,極盡奢華之能事,一看便知這戶人家來頭不小。
"這是禮部尚書府嗎?"查嬙找了個路人問。
"不是,這是相國府第,旁邊一牆之隔的才是禮部尚書府。"
查嬙的目光移向相國府隔壁,也是棟不錯的房子,嫁進來日子理應不錯,但是查嬙卻覺胸口像被八爪章魚緊緊抱住,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小姐,你在猶豫什麼?還不快去尚書府報上名諱!"
"珠兒我……"
"什麼都別說了,這門親事是老爺和夫人替你訂下的,你不嫁,就是不孝。"
珠兒的話說得好重,令查嬙無法拒絕,只能走向隔壁的宅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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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嬙登堂拜謁秦尚書,"秦伯父,你不認得我了,我是查嬙,由於女子行走不便,所以改扮男裝。"
"世侄女,這一路辛苦了。"秦老爺說,"令尊身體是否硬朗?"
"家父身體很好,謝謝伯父關心。"
"你們怎麼會惹上於太師……"秦老爺緊皺著眉頭。
"伯父你怎麼知道的?"查嬙驚異中又帶著迷惑。
"於太師的兒子來過這裡。"秦老爺沉默少頃後,長歎一聲,"唉,世侄女,我對不起令尊。"
她驚了一下,心中已猜到一二。"伯父這話怎說?"
"世侄女,你和聰兒的婚事……"秦老爺欲言又止。
"秦伯父不必吞吞吐吐,凡有所諭,無不從命。"
秦老爺臉色娠紅,半天才說,"管家請你把那東西取來。"
"是。"管家閃入內室後,隨即走了出來,像是早有準備般,此時手裡托著一個圓盤,盤中擺著一個紅封套。
秦老爺伸手取來,放在查嬙面前。"這是什麼?"
"打開來看。"
封套裡面是一張銀票,"憑票即兌銀二千兩正",另外是一張庚帖。
秦伯父也是怕事之人啊!查嬙起初不齒,但轉念一想,這也是因為於太師勢焰薰天,沒什麼好怪人家的。於是她平靜地說,"秦少爺的八宇我不曾帶來,這樣吧,我寫張筆據,作為憑證。秦伯父你看如何?"
泰老爺如釋重負,連聲答道,"麻煩世侄女了。"
等管家捧來文房四寶,查嬙就在紅封套上批了八字,"隆儀泰壁,退親如命!"下面具名"蘇州查嬙。"寫完後站起身來,對秦老爺一揖,便離去。
出了禮部尚書府,她們順著巷子姍姍地向前走。
"好沒面子唷,小姐居然被休了。"
"叫你讀書,不好好讀!我還沒過門,所以不是被休妻,而是被退婚。"
"一樣沒面子啦。這個秦老爺好歹也是個禮部尚書,竟怕那個靠裙帶關係的於太師,真是沒種。"珠兒略帶怨意道,"小姐你應該收下那張銀票的。"
"人活著要有骨氣。"
"骨氣又不能當飯吃!沒那張銀票,往後怎麼辦嘛?"
"天無絕人之路,也許會有什麼好事掉到我們頭上。"
"我看只有壞事!"珠兒哭喪著臉。"都怪你 啦,要不是你拚命散財,我們也不會落到如此淒慘的地步。"
"不要什麼都怪我好不好,你也要負一部份責任。"
"我要負什麼責任?"珠兒傻傻地問。
"我爹要你看緊我的荷包,你沒做到。"她理直氣壯地說道。
珠兒聽了,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你——"
她拉住珠兒的手,"好了,珠兒,我的好妹妹,不要再生氣了,也不要再怪我了,我現在餓得頭都暈了,你快去討飯給我吃啦!反正你以前也做過。"
"唉,也許我是討飯的命,才會十年後又'重操舊業'。"
"你又不是妓女,什麼重操舊業!"查嬙忽見眼前相國府的門旁,豎著好長一根白漆木板,木板上寫了幾個黑色大字,還閃著亮光,可見墨跡還是新的。
她好奇地走近一看,瞧見上邊寫著:相國府急征丫環數名,供吃供住,薪俸優。
"珠兒,你不必討飯了。"查嬙神態愉悅地說"你看吧,我說天無絕人之路,這回你去相國府做丫環,有的吃又有住的地方,還有錢拿。"
'走,小姐,我們現在就去相國府應徵。"
"我不去。"
"為什麼?"珠兒一愣。
"理由很簡單,我先問你,你通常叫我們麼?"
"小姐啊。"珠兒眨了下眼。
"這就對了,我是小姐,你是丫環,人家征的是丫環,我這做小姐的去成何體統?何況我從小沒吃過一點苦,做不來"丫環的。"
"都什麼田地了,小姐還以為自己是金枝玉葉葉啊!"珠兒兩眼直瞪著她。
"你看我這氣質,做丫環也不像,只能做小姐。"查嬙盈盈走了兩步。
是喔,你命好,我會替你留意哪個富貴人家缺小姐的。"珠兒酸溜溜地說。天下事雖無奇不有,但她還沒聽過誰家征小姐的。
"別抱怨了,還不快去問問,要是去晚了人數夠了,你就得做叫化子了。"查嬙嘻嘻笑道。
"好吧,小姐你在門外等我,不要亂跑喔。"
"珠兒,無論如何,你都要成功當上婢女。然後記得跟管事說你母親急需錢看病,先支一個月的薪俸。"她蘭花指一點,"我會在那家客棧吃麵,你千萬要來付帳喔,不然我會被亂棒打死的。"
錢還沒賺到,就先花起來了,難怪蘇州人給小姐取了個不雅的外號——敗家女。
"你安心吃麵吧,我會來付帳的。"珠兒轉身走進相國府。
查嬙走進客棧,叫了碗麵,便聽到旁邊的兩位客人正高談闊論。
"最近京裡發生兩件大事都跟一個人有關,你聽說了嗎?"
"你所說的人就是聶將軍,對不對?"
他!查嬙心裡一震。
"對,這人真是不了起,聽說皇上已任命他為提督了。"
"你知道的還沒我詳盡,皇上除諭加他提督各鎮援兵銜、總領遼東主客兵之外,還賜了蟒玉和尚方寶劍!"
哇!他好棒喔。查嬙敬佩不已。
"目前外寇猖獗,屢次進犯中原,還好有他這種智勇兼備的大將鎮守關門,這真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啊。"
"以前聽人家說他年少有為,真有本事,昨日一見,方知此人確是英卓不凡,真正的大將材料,皇上聖明,看得準呀!"
沒錯,沒錯,她早就看出他大有可為。
"你見過他?"
"是啊,昨天他來相國府拜見老丈人,我剛好當差。"
老丈人!他不是說他尚未娶妻,怎麼突然冒出個老丈人來?
"這位小哥,聶將軍不是尚未娶妻,怎麼你說相國是聶將軍的老丈人?"
"你剛來京城對吧?"
"是的,中午才到。"
"難怪你不知道,聶將軍昨日才來相國府行聘,抬禮物的力夫,加上鼓樂隨從,一共六百多人,浩浩蕩蕩延伸了兩條街,京城裡傾巷觀看,比迎神賽會還好看。"
接著那兩位客人談起聘禮:十萬兩銀子,儘是耀眼生花,五十兩一個,剛出爐的"官寶"彩帛每盤四端,兩頭綴上簪環小件,五百盤;古玩一共一百盤,每盤五件,都配上蜀錦盒子紅木架。
"相國千金真是好福氣——"查嬙這樣說時,心裡微微泛起一陣酸痛,聲音漸漸低啞了。秦伯父退婚,她並不感到難過,走出秦府時,還覺得腳步特別輕快,心裡隱隱察覺到一種歡喜的念頭。
然而她太天真了,她沒有婚約,恢復自由之身,不見得就和聶華尉有緣。
"相國千金既聰明又美麗,他們的親事可真是天上少有,地下無雙,而且還是皇上親自主婚哩……"
這人眼睛瞎了,沒看見她臉色已經這麼難看了,竟然還往她的傷口抹鹽……
查嬙霍地站起,險些將飯桌掀翻,她飛也似的朝人群裡跑,她確信看見了聶華尉。
店小二扔下碗筷,手忙腳亂地追趕查嬙。"矣,你還沒付帳——"
眼見聶華尉就要消失在人流裡,查嬙急得喊起來,"聶將軍!"
聶華尉回頭,"查公子!"後邊還跟著一個店小二。
"不好意思,能不能幫我付面錢?我的書僮會還給你的。"她氣喘吁吁地說。
"小錢,說還,太見外了。"他從腰裡摸出些碎銀給店小 "我們還真是有緣,不如就到客棧裡聊聊。"查嬙面露微笑。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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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公子的事情辦好了?"聶華尉問道。
"嗯。"查嬙望著聶華尉,若有所思,"人生有三樂,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為甚一。而武榜題名的喜悅,聶將軍早已經體驗了,這洞房花燭夜又行之在即,恭喜你就要成親,做新郎倌了……
"那時查公子若還在京城,一定要來喝杯喜酒。"
"一定,一定,聽說新娘子乃相國之女,才貌雙全,我真欣羨聶將軍,做了東床快婿,從此官途平步青雲。'娶她的話,就沒這麼好了,少不了要跟於太師惡鬥一番。
"我不是那種攀權附貴的人!"
"我沒有那個意思,將軍屢建奇功,深受皇上器重,哪還需要馬相國提拔。"她覺得自己的腿形變成狗的腿了。
"人人都說我好福氣,可是我卻始終高興不起來。"
他眼中全是痛苦之意,查嬙不覺詫異起來,"你不高興什麼?"
"明明是我娶親,卻不能由我作主,硬被趕鴨子上架,你說我高興得起來嗎?"聶華尉忿忿地說,"我根本不想娶相國之女。"
"你又沒見過新娘子,怎麼就這樣一肚子不情願呢?也許等你見著新娘,反倒會喜歡的跳了起來。"
"我不會喜歡她,絕不會喜歡。"
"這倒怪了,莫非你有喜歡的姑娘了?"
"的確是有這麼一個姑娘。"
查嬙疑惑問著,然而聽到他的答案,禁不住心裡一陣隱隱作痛。原來他心有所屬了——
"她是誰?"
聶華尉不語,怔怔地望著查嬙。以前沒注意到,現在才發現查嬙和美女的五官頗為神似,也難怪,他們是兄妹嘛。
"我知道我不該探問,但我很好奇,到底是哪家姑娘迷住了我們英勇神武的聶將軍?"
聶華尉轉過頭,低聲吟道,"其相無雙,其美無極。毛檣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無色。"
他所吟的乃是宋玉"神女賦"中的一段,大意是:她的美貌世上無雙,已至極處,縱然是天下最有名的美女西施見了,也是自形慚穢,羞得掩面而去。
"將軍形容的,分明是天上的仙女,人間哪見得到呢?"
"她不僅美,難得的是她心地仁慈,有一副好心腸。"他忽然轉回頭,"查嬙兄,我倒想請教你一件事。"
"你問。"
"如果有人到府上求親,想娶你妹妹做小妾,令尊會答應嗎?"
"我爹會拿掃帚把求親者趕出去。"這登門求親者要是他的話,則另當別論,就算爹不答應她做小,她也要隨他走。
聶華尉徹底失望了。他早料到好人家的小姐怎麼可能給人做小,又不是妓女。
"你還沒告訴我那姑娘到底是誰?"她想看他死心塌地愛的女人是何模樣。
"你為什麼那麼想知道她,難不成你想追她?"
"你別誤會,我並沒那個意思,只是聽你形容得那麼美,禁不住想看一眼。唉,說起來,我們是同病相憐,我心裡也有個人,可是那人和你一樣,快成親了。"
"哦!"他喟歎道,"媒妁之言真是害人不淺,老是拆散鴛鴦。"
她和他還構不上鴛鴦的邊咧。"其實是我自己癡心妄想,就算他沒有婚配,我也高攀不上。"她嚅儒說道。
"查公子謙虛了,你一表人才,哪有姑娘不傾心。"他建議著,"查公子不像我,由皇上賜婚,無法抗旨。否則,若我真愛那姑娘,就帶著她私奔。"
她正要說話,忽聽得身後驚訝地喊道;"這不是聶將軍嗎?"
查嬙轉身一看,一名身穿官服的官員向聶華尉拱手道,"敝宅就在前面不遠,屈駕至府奉茶小敘如何?"
"查公子一起來?"聶華尉邀她同往。
"不了,我跟家僮約在這裡,若是走開,怕他找不到。"
"那聶某告辭了。"語畢,便轉身離去。
"該死心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查嬙對自己說。
他要娶相國之女,心中又有另一個女人,她是寡婦死了兒子,沒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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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國府廚房內,珠兒把堆成小山的碗盤洗淨、擦乾後,取下牆上的劍,走出廚房。
這些日子,她每天早早做完廚房的活兒,溜到花園假山旁練習劍法。
沒想到洗碗比練劍還累,珠兒捶揉著肩膀。
在查嫣,她雖是丫環,但從來沒做過粗活,就只是陪小姐讀書、玩耍,所以查嬙其他丫環戲稱她是二小姐。
她心專意凝,一面默思劍譜,一面縱橫舞劍,閃著照照寒光。
漸有腳步聲走近,珠兒聞聲,把劍收住,趕快躲到一棵梧桐樹後,繼而聽見一男聲道,"怎麼這麼晚才來?"
接著是一女子緊張的聲音,"小聲點,我跟你說府裡發生大事了。"
"什麼大事?"
"我家小姐跟隔壁禮部尚書的大公子秦聰私奔了!"
珠兒一聽大驚。相國小姐不是後天要和小姐崇拜的聶將軍完婚嗎?
"今晚不要嘛……府裡亂成一團了。"
這一男一女終於叭答叭答地走了。
珠兒這才從樹後走出來,一出來便聽見不遠處響起雜沓的腳步聲,且有閃閃火光接近,珠兒自知來不及閃躲,便把劍丟在樹叢裡。
很快地,她被家丁發現。"鬼鬼祟祟的,你在這裡做什麼廣?"
"我只是在散步……"
"你去跟相國大人說吧。"
她被家丁押到大堂。大堂上,家丁執了鞭正抽打著一名伏在地上的婢女。
馬相國坐在堂前,大聲喝斥,"叫你看好小姐,你卻讓她跑了,給我狠狠地打。"
鞭子如雨點般地落在那嬌小的身子上。"奴婢該死……"
"你就是把她打死也於事無補,還是趕緊想辦法吧。"相國夫人抽泣道。
"哼!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無媒苟合,丟人現眼!雯兒這一走,我丟官事小,就怕被砍頭,滿門抄斬吶!"
天啊!她怎麼那麼倒媚。才進府沒幾天,就遇上滿門抄斬……珠兒心中想到。
"我早跟你說雯兒喜歡秦聰,你卻硬逼她嫁給聶華尉,現在出事了,怪誰?"
"真不知道雯兒是怎麼想的!秦聰哪裡比得上聶華尉?"
"秦聰是比不上聶華尉,但雯兒和他青梅竹馬,早就非卿不嫁了。"
"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後天聶將軍就要上門迎親了,我拿什麼給人?"
"除了這宅院的人,沒人見過雯兒,我看找個人來代吧。"相國夫人道。
"這倒不失為好辦法,但找誰呢?這可不是隨隨便便找個丫環就能瞞騙得過去,找來的人必須有貴家小姐、大家閨秀的氣質。"
馬相國在堂上一邊焦躁不安地來回走著,一邊苦苦思索。最後,他踱到珠兒面前站住,把珠兒從上到下細細看了一遍。這小丫環,一張不施粉的素臉!一身素服,卻顯得眉清目秀,清麗過人。
"就是你!後天你代小姐出嫁。"
"我!"珠兒猛地搖頭,"我只是個供人使喚的婢女,哪有貴家小姐的氣質。"
"我會找人調教、調教你。"
"才兩天,我不可能像貴家小姐,兩年還差不多,而且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輩子,要是我家小姐就沒這問題了。"珠兒想到查嬙。
這幾天小姐為了聶將軍即將成婚的事而悶悶不樂,連房門都懶得出。
小姐要是知道自己將嫁給聶將軍,肯定會高興的涕泅縱橫。
"你家小姐比你美嗎?"
"跟她一比,我成了狗屎牛糞。"
"真的!你家小姐在哪?"馬相國大喜。
"她住客棧,我這就去請她來。"
"我派轎子去接你家小姐過來。" 馬相國說,並傳誡家人不准將假小姐代嫁的事聲張出去,否則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