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言小諾自夢魘中驚醒,渾身顫抖地淌著冷汗。她夢見自己和段舜臣……
撫著胸口喘息,她甚至不敢去回想夢中發生的事。
突然,她掩住嘴發出一聲低呼……
「哥……」
天哪!昨夜的荒唐,並不是夢!
她抱住自己的身子,止不住地簌簌發抖,淚痕未乾的臉上,又流下羞慚欲絕的淚水。
她是個罪人!段舜臣暍醉了,不曉得自己在幹什麼!阻止他亂來,是她的責任啊!但是,她並沒有做到。
她恨自己軟弱無力!她應該殺了自己,也好過眼睜睜的看他鑄下大錯!
現在,一切都太遲了,太遲了!
不!她不能只顧著垂淚,哭瞎了眼也於事無補。
她手背胡亂一抹,抹去臉上的淚水,心中主意已定——
這個罪,就讓她一個人背負好了!
她迅速下床,從背包中取出替換的衣服穿好,然後把地上那變成碎布的衣物塞進背包裡。
一切準備就緒,她正想逃離現場,卻突地眉心一蹙,踅回床邊。
潔白的床單,染上嫣紅,恍如印在她心上的烙痕……
她慘白著臉深思,這……該如何去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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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具失了魂的軀殼,言小諾呆坐在飯店大廳一隅的沙發上,茫然無措,不知道何去何從。
「言小姐,有客房空出來了,請問你還要入住嗎?」飯店職員的問話在她耳邊響起,拉回她游離的心神。
「耶?喔……」猛地回魂,一看腕表,已過中午時分,她不知不覺竟呆坐了這麼長一段時間!
她努力振作精神,擠出一絲笑容,「喔,請給我安排一間客房。」
「言小姐,這邊請……」對這位流落在大廳過夜的美眉,飯店職員莫不寄予極大的同情。
辦好了Checkh手續,言小諾拿著晶片上樓。
經過一夜的激情,再加上身心的煎熬,她整個人已經快虛脫了,如果有一張床可以讓她躺下,她一定會馬上昏睡過去。
但是,儘管再累,她心裡還是惦掛著段舜臣……
她的房間在八樓,可她卻一路乘搭電梯上了十樓,回到她九個小時前離去的地方。
她按了電鈴,等了好久,才聽到他低咒著來應門。
「Noneedforhousekeeping!」
「哥,是我。」
「小諾!?」段舜臣一愣,「等……等一下。」
轉身,他匆忙從衣櫃裡取出一件浴袍,裹住他光裸的身軀,這才把房門拉開,速度之快,前後不到一分鐘。
「小諾,你怎麼會在這裡?」讓她進入房裡之後,他捧住劇痛欲裂的頭顱,癱坐在床沿。
「我……在哪裡?紐約?香港?東京?」宿醉令他頭腦混沌,他用力搖頭,想把腦海中支離破碎的事件拼湊起來,「嗅,不!我從東京回來了,紐約是上個月的事,香港那邊的事情……」
「哥,這裡是台灣,高雄。」言小諾語氣無奈。
「高雄?喔,對!」他敲敲自己的頭,抬眸,睨視她的黑眸閃著訝異,「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的特助因事請假,爸爸叫我過來幫你。」
段舜臣揉揉眉心,沒錯,他全想起來了,艾力克臨時請假,造成他此行談公事時諸多不便,但,那也不必勞煩小諾風塵僕僕的趕來幫他。
「爸也太小題大作了,我一個人也應付得來。」他不甚苟同,「你讀書要緊,幹嘛讓你跑來跑去的!」
「沒什麼,週末我閒得很,過來幫忙也是應該的。」她暗吁了一口氣,他好像並沒有發覺有什麼不妥。
「你什麼時候到的?怎麼沒人通知我?」
段舜臣耙了耙一頭亂髮,昨晚的春夢歷歷在目,他懷中彷彿還余留著她的溫度……這個時候見到她,他心中騷動不已。
「昨天小杜送我過來的。」言小諾垂下眸光,聲音細如蚊蚋,「我聯絡不上你,打你手機也沒人聽。」
後來發生的事情,她已打定主意,隻字不提!
「抱歉!」段舜臣聳肩苦笑,起身尋找被他遺忘已久的手機,「我出門時忘了帶手機,應該是掉在房裡。」
「哥,你忘了嗎?你答應過找,不再出去喝酒的!」言小諾幽怨地控訴,她不喜歡他借酒澆愁。
段舜臣挺拔的身子一僵,「你……你怎麼知道?」
「想也知道啊,你身上還有酒味!」言小諾飛快地回嘴,直擔心他會想起昨晚發生的事。
一旦他獲悉自己酒後亂性,侵犯了自己的親妹妹……天哪!她真的不敢想像這樣殘酷的真相,會帶給他多大的震撼。
她不想見他痛苦欲狂,也不忍心讓他活在自責的深淵。所以,她至死都要守著這個秘密,絕口不提!
「咦?」當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段舜臣發現了異狀,「怎麼搞的?這床單怎會破了一個大洞?」
老天,他發現了!?
言小諾緊張地吞嚥口水,額頭滲出冷汗,腦袋拚命地運轉,「呃……哥,你今天不是約了人談生意?幾點要出門啊?」
「喔,那個,下午約好去打高爾夫球,晚上還有飯局。」段舜臣回答她的時候,濃眉微微蹙起,雙手還抓著破了一個大洞的床單。這是什麼五星級飯店,這麼破爛的床單可以見人嗎?
而且,如果他沒記錯,昨天上午他出門前,床單還是好好的,怎麼現在會突然出現一個大洞?
難不成,昨晚他喝醉了,把床單撕下一塊吞進肚子裡了?他甚至記不起,喝醉後自己是怎麼回到房裡的,吃了床單也不無可能。
看來,他真的不能再喝酒了!
「哥,我還沒吃中飯哩,肚子好餓!」見他一臉深思,言小諾好怕他會想起,連忙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起去吃午餐,好不好?」
「喔,好,你等我換件衣服。」段舜臣終於放下手中的床單,決定不再追究這件怪事,吃飯要緊。
言小諾鬆了一口氣,「我到大廳等你。」
危機暫時解除,但……以後呢?
未來的漫長歲月,她不但要咬牙守著這個天大的秘密,還要擔心哪一天他會突然發覺昨晚的事。
如果她有魔法,她絕對會把真相徹底從他腦海剔除。
可惜,她只是個凡人,她只能祈求命運之神不要再折磨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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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部回來,表面上,日子過得風平浪靜,可實際上,言小諾卻像置身在煉獄之中,無時無刻不受罪惡感的啃蝕。
只要多看他一眼,她就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妹妹愛著哥哥,還發生不倫的關係,她知道,她一定會得天譴!
刻意迴避他,不看他,情況也沒有好一點,只會讓她生不如死,她預見有一天自己會因極度的思念,嘔血力竭而亡。
「姊,你愈來愈瘦,精神也不好。」這一天,段柔吟忍不住找她私下談談,「你是不是還放不下對……哥的感情?」
言小諾一愣,極力否認,「沒有的事!柔吟,你忘了,以前我不是告訴過你,那種不成熟的迷戀,我早就放下了。」
「對,你是這樣說過沒錯……」段柔吟唉聲歎氣,當初她還大力撮合他們兩個,明明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竟然變成了親兄妹,真是始料未及。
他們之間的相互吸引,全家只有她一個人曉得。而且,在小諾的要求下,她也答應絕對不說出去,免得大家尷尬。
「但是,我可以感覺得到,你有心事,你並不快樂……姊……」她想幫她,卻苦惱著不知從何下手。
「你想太多了。」言小諾擠出一抹燦笑,極力粉飾太平,「可能是最近課業比較繁重吧,你也知道,我在趕畢業論文……」
「真的是這樣嗎?」段柔吟半信半疑。
「千真萬確!」讓家人為她擔心,這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柔吟,別擔心了,你別以為我最近胃口不好,才不是哩!我啊,還像以前那麼饞嘴喔,我是為了減肥才控制食量的。」
「減肥!?」段柔吟覺得匪夷所思,「姊!你都瘦得快剩下皮包骨了,還減什麼肥?」
言小諾眨眨眼,繼續瞎掰,「你不曉得嗎?現在瘦骨嶙峋的美女才吃香啊!等我再減個兩公斤,穿起Guess的新一季時裝才夠好看!」
段柔吟被唬得一愣一愣,「姊,你變了喔……以前你最不在意的就是打扮耶,現在……噢!我懂了!你戀愛了!戀愛的女生最愛美了!」
戀愛!?
言小諾心口一緊,這二字像一把亮晃晃的刀刃,重新剜開了她血淋淋的傷口。戀愛……她早就嘗過這苦果!
「姊,是不是最近老打電話來找你的那個男生?叫什麼……叫什麼趙家賢的?」段柔吟興高采烈地猜測著。
「耶?」言小諾苦笑,趙家賢只不過是一個熱心的同學,在她準備論文時給了她很大的幫忙。
「姊,什麼時候帶人家回來,讓我們瞧瞧,好幫你打分數礙…」段柔吟熱心地提議。只要姊姊能從上一段不可能的感情中走出來,她第一個為她高興!
「喔……」言小諾勉強掛著笑容。
心裡,禁不住對無辜的趙家賢同學致上十二萬分的歉意,讓人家誤會了他和她單純的同窗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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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一通電話,言小諾匆匆出門,留下一桌子正在用餐的家人。
「唉喲,小諾都沒吃到兩口飯……」段媽媽搖頭歎息,「這是怎麼一回事啊?這陣子她是愈來愈瘦了,真叫我這個做媽的心疼!」
聞言,段舜臣不語地低頭扒飯。
小諾日漸消瘦,最心疼不捨的還是他!
「媽,別擔心啦,姊在減肥耶!」段柔吟八卦地報告。
「減肥!?你們女孩子真是莫名其妙,瘦得像一根竹竿會有什麼美感?當心被大風刮走!」段名思口氣誇張。
段柔吟不以為然,「夫,你別說風涼話!誰不曉得你女朋友一個比一個苗條,你才要當心她們被強風刮走!」
「你們兩個不能好好吃個飯嗎?」段宏天臉色一肅,端出一家之主的威嚴,阻止舌戰升溫。
段柔吟吐吐舌,「好啦,我的嘴巴就只用來吃飯好了,唉,本來還想透露點獨家秘聞給你們的。」
「什麼獨家秘聞?」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段名思涎著臉問。
「你們不想知道姊為什麼減肥嗎?」頓了一下,賣賣關子,段柔吟這才接下去說:「姊在談戀愛了耶!」
「咳!」猛地被一口熱湯燙到,段舜臣搗住嘴,狂咳不止,「咳咳咳……」
冷靜自持的他,從來不曾這麼失態。
然而,在座的大家,注意力全擺在小諾談戀愛的事情上,沒有人去留心他不尋常的神色。
「戀愛!?真的假的?跟誰?」段名思大驚小怪地追問。
「反正不是跟你!」段柔吟皺皺鼻子。
「夫!當然不可能是跟我!我們可是親姊弟耶,你以為現在還是蠻荒時代喔,親兄妹、親姊弟都可以通婚……」
「夠了!」濃眉緊糾,雙手緊握成拳,段舜臣喝止他說下去,「我還想專心吃飯,不想聽這些廢話!」
「OK,OK!」段名思聳聳肩,一臉無辜,實在不曉得自己說錯了什麼,會惹大哥這麼生氣。
段柔吟轉動著眼珠子,不安地偷覷大哥陰鷥的臉色。之前,她一直以為放不下的人是小諾,看來,她好像錯估了整個情勢耶!
「舜臣,吃飯別動氣。」段老奶奶開口,慈藹的語氣將低氣壓沖淡了不少。
「對不起……」他太衝動了!一時沒想到有老人家在常
平常,不管他多麼震怒,有長輩在的話,他都會盡量控制不發飆的。但是,一牽涉到小諾,他就管不住自己……
「柔吟啊,你說你姊談戀愛了,對方到底是誰呀?」氣氛恢復和平之後,段媽媽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呃……」偷睨了眼大哥冷肅的表情,段柔吟咬住舌頭,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這……這個……」
「哈!答不出來了吧?一定是你亂蓋的!」段名思嘲諷的聲音又響起。
「才不是!」實在是氣不過,段柔吟朝他皺鼻子吐舌頭,最後還衝口而出,「是姊親口告訴我的!」
「耶?」段名思吹了聲口哨,「真沒想到,短短的幾個月內,我不但多出一個姊姊,還很快就要有一個姊夫了。」
「柔吟,那男生是誰呀?你有沒有見過?」段媽媽興匆匆地追問,好像馬上就要辦喜事的樣子。
「款……」好恐怖喔,大哥幹嘛一副想砍人的模樣?
「是誰?」冷冷的兩個字,從他口中進出來,像石塊那樣壓在臉青唇白的段柔吟心上。
「就、就是……那個經常打電話來的趙……趙家賢……」她訥訥地吐出這個名字,一邊在心裡祈禱,大哥不要去為難人家才好!
「家賢啊?」段媽媽喜上眉梢,「那孩子不錯耶,人長得秀氣,文質彬彬的,家世跟我們也很登對,上次他送小諾回來時……」
段舜臣甩下餐巾,「我不吃了!爸媽,奶奶,你們慢用!」
「耶?」大家面面相覦,發生什麼事了?
在座的,只有段柔吟低垂著頭,不用看,她也可以想像大哥像颶風那樣捲出去的驚人氣勢。
糟的是,這場風暴,好像是她不小心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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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言小諾終於鼓起勇氣,踏進這間婦科診所,侷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絞著,等待醫生的診斷。
「小姐,你的身子其實並沒什麼不妥,經期不來,是因為你已有了兩個半月的身孕。」轟地一聲,醫生的話在她腦中炸開一個大洞。
「我……我懷孕了!?」聽到這個驚人的消息,她整個人一震,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就算來之前,已做了最壞的設想,但,她還是被嚇了一跳!
懷孕!?
天哪!?怎麼一次就中了大獎!?上天果然是殘忍的!
「小姐,我建議你好好的跟家人,還有對方商量一下,要怎麼做……」從她填寫的資料,醫生已然知道,又是一個未婚媽媽。
「不!」她珠胎暗結的事,絕不能讓人知道!「我……我知道該怎麼做!我要把它拿掉!」
「你要墮胎?你確定嗎?我建議你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再作決定!」醫者父母心,醫生希望她打消扼殺未出世小生命的草率決定。
「我要拿掉它!」她面容死灰,撫著肚子的手在簌簌發抖,「這……這孩子不能留!一定要拿掉!」
「小姐,如果你堅持要做人工流產,請跟外面的護士小姐安排一個時間。」見她的態度如此決絕強硬,醫生也無話可說了。
就這樣,言小諾慘白著一張臉,像一縷遊魂,從婦科診所飄出來,手裡拿著驗孕單,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晃。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曉得走了多遠的路,她發現自己來到校門口,那座許願池像是在召喚她,又像是在嘲弄她……
言小諾站在小而不起眼的噴水池前面,默默地流下淚水。
「為什麼!?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雙手緊握,驗孕單在她手中皺成鹹菜。「我不懂!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您這樣懲治我!?是我太貪心了嗎?要回自己的家人,是我錯了嗎!?」
她跪倒在許願池前,聲淚俱下。
「我該感激您!您讓我找回自己的家人,我有爸媽、弟妹和奶奶,這些都是我最渴望的親人!但是,為什麼我所愛的男人是我的親哥哥?這太殘忍了!老天爺,您真的太殘忍了!」
她仰頭悲咽,淚如雨下,再也忍不住一聲聲控訴逸出胸臆。
「好吧,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許這樣的願望,我褻瀆了神明。您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好了,上刀山下油鍋,我全認了!但是,為什麼要讓孩子背負我的罪孽I:」
灰茫的天空,這時飄下下雨絲,好似為她掬一把同情淚。
「老天爺,我求求您,讓我保有這個孩子,好不好?您要我做什麼都行!我可以一個人離開,走得遠遠的,再也不敢向您要求什麼,但,這個孩子……能不能留給我?他是無辜的礙…」
言小諾臉上佈滿了雨和淚,她撫著肚子,雙眼望著蒼穹,老天爺可有聽到她的祈求?
「小諾!你在做什麼?」一記焦慮的男性嗓音在她後面響起。
她眨著淚眼,回頭一看,「家賢……」
「天哪,你全身都淋濕了。」趟家賢忙用手裡的大傘為她遮雨,另一手用力扶她起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在雨中痛哭也不能解決問題,來,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