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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了自修再考大學入學試之後,我早睡早起,每天跟著自己編的一張時間表溫習。每次電話響的時候,我都會心頭一震。然而,大熊一次也沒打來。
媽媽看到我突如其來的改變,大大鬆了一口氣。一天,她走進我的房間,坐在床緣,跟正在讀筆記的我說:「那陣子很擔心你,怕你會瘋掉,所以不敢刺激你,你喜歡做什麼都由得你,只要你不發神經、不自殺就好了。念不念大學,真的沒關係。」
我抬起眼睛,瞥了她一兩眼,說:「你怎知道我現在不是瘋了?」
她沒好氣地瞄了瞄我。發現床上的布娃娃時,她緊緊抱著,說:「好可愛!給我可以嗎?」
「不行!」我連忙把布娃娃從她那裡搶回來。
「你才沒瘋!」她笑笑說,又問,「什麼時候再去唱卡拉0K?」
「我才不要跟你去,你一整晚都霸佔著那個麥克風!」我說。
「是你不肯唱,我才會一個人唱啊!真沒良心!」她一邊走出房間一邊問我,「我去租書,要不要幫你租?」
我搖了搖頭,我已經沒去「貓毛書店」了。媽媽出去之後,我打了一通電話給芝儀。我隱閉的那段日子,她找過我幾次,我電話沒接。
「太好了!出來見面吧!」她在電話那一頭興奮地說。
十二月底的一個星期六,我們在「十三貓」見面。
幾個月沒見,芝儀的頭髮長了許多,在腦後束成一條馬尾。她身上穿著粉紅色毛衣和碎花長裙,看上去很清麗,比起穿著圖案汗衫和迷彩褲的我,委實成熟多了。她住進了大學宿舍。法律系的功課忙得很,她很少出來。
我們每人點了一客「貓不理布丁」,這布丁用了黑芝麻來做。
吃布丁的時候,芝儀問我:「大熊呢?他最近怎麼樣?」
「我們分手了。」我說。
「為什麼?」芝儀驚訝地朝我看。
我把那天在小公園的事告訴她。
聽完之後,芝儀說:「他很好啊!為什麼要跟他分手呢?當初不是你首先喜歡人家的嗎?」
「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有女朋友了。」我幽幽地說。
「大熊不是星一那種人。」
「星一他近來怎樣?」
「他一向很受女生歡迎,當然不會寂寞。像他這種男生,是不會只愛一個人的。」
「那麼,白綺思呢?他們還在一起吧?」
芝儀點點頭,說:「可她暗中也跟其他男生來往。」
「你怎麼知道?」
「她跟我住同一幢宿舍。白綺思和星一是同類,愛情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張漂亮的禮物紙,裡面包些什麼並不重要。」
「你呢?大學裡不是有很多男生嗎?」
「法律系那些,都很自以為是。」芝儀撅了撅嘴唇說。一副瞧不起那些人的樣子。
「我一直以為你會念音樂系。你歌唱得那麼好,鋼琴又彈得棒。你不是說過想成為指揮家的嗎?」我說。
「念法律比較有保障。」芝儀吃了一口布丁,繼續說,「也可以保護自己。」
這就是芝儀吧?從來不會做浪漫的事情。可是,考大學那麼辛苦,我一定要挑自己最想念的學系。那是以後的人生啊。
「如果大熊將來有女朋友,那個女生要是個怎樣的人,你才會比較不難受?」芝儀問我說。
「怎樣都會難受吧?」我回她說。
「死刑也有槍決、電椅、注射毒藥幾種嘛!」
我想起大熊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他說:「跟你一起又不是判死刑。」我當時覺得眼睛都甜了。
「你不會真的覺得那是死刑吧?我只是隨便舉個例。
分手之後,不管怎樣,對方早晚還是會愛上別人的,自己也一樣吧?「
我突然覺得眼睛有些濕潤,吸了吸鼻子,朝芝儀說:「別人都覺得那個女生很像我,不管外表或是性格。
也帶著我的影子。人家會在背後取笑他說: 『他還是忘不了初戀情人,所以找了個跟她一樣的人來戀愛!』那樣的話,我會比較不難受吧?「
我說著說著,抹抹鼻子笑了起來。看到我笑的芝儀,咯咯笑了。
我抬頭望「十三貓」的天幕。以前每一次來,都是跟大熊一起。每一次,我都會數數那兒藏著多少雙貓眼睛,惟有這一次,我沒有再去數,因為這些都不重要了。
我回看芝儀,她也是仰頭看著天幕。我以為她在數那些貓眼睛,直到她突然說:「我是知道白綺思住那幢宿舍,所以才會也申請到那兒去。那樣便可以接近她。」
我朝芝儀轉過頭去,吃驚地看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會告訴你,我本來打算一直藏在心裡的。」她眼睛依然望著天幕,說,「也許是這些貓眼睛吧。我老覺得它們很詭異。」
「原來……你喜歡白綺思?」我震驚地問。
我沒想到芝儀喜歡的是女生。從前我們一起去買衣服時,還常常共享一個試身室。
芝儀望著我,那雙眼睛有些淒苦,然後她說:「神經病!我才不是同性戀。」
「那麼,你喜歡的是一一星一一」那個「一」字我沒說出來。
芝儀苦澀地笑了笑。說:「想辦法接近他喜歡的人,瞭解那個人,就好像也接近他,也瞭解他。」
「我還以為你一直都討厭他呢。」
「是很想討厭他,但是沒法討厭。因為沒法討厭,所以很討厭自己。」芝儀吐了一口氣說。
「他知道嗎?」
芝儀搖搖頭說: 「只要我決心藏在心裡的事,沒有人能夠知道。」
「果然很適合當律師呢!那麼能夠守秘密。」
「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我會恨你一輩子。」芝儀認真地說。
「你不會殺我滅口吧?」
她如夢初醒般說:「對啊!你提醒了我!只有死去的人最能夠守秘密。」
「我把你的秘密帶進墳墓去好了。」我衝她笑笑。
我和芝儀後來在「十三貓」外面道別.她回宿舍去。在那兒,她跟她的情敵只隔了幾個房間的距離。看著她小而脆弱,拐著腳的背影,我知道我錯了,芝儀並非不會做浪漫的事情。那樣喜歡著一個人,不已經是浪漫嗎?
街上的夜燈亮了起來,我的心卻依然幽暗。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朝車站走去,無以名狀地想念大熊。我多麼想把這個秘密告訴他?可是,我們已經不會一起分享秘密了。
我手上拎著的布包沒放很多東西,我卻覺得背有點駝。然後,不知怎地,我搭上了一輛巴士,走的並不是回家的路。
巴士在男童院附近停站,我下了車,爬上山坡。大熊應該回家了吧?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麼?
終於,到了山坡頂。我抬頭望著男童院宿舍那扇熟悉的窗子。然而,燈沒有亮。
大熊不在家裡,還是他已經住進大學宿舍裡,而我不知道?那麼,皮皮呢?他也帶著皮皮一起去嗎?
他為什麼不在家裡?下一次,我也許沒勇氣來了。
我杵在那兒。半晌之後帶著心頭的一陣酸楚往回走。突然之間,我看到大熊,他在山坡下,正朝我這邊走來,好像剛剛放學的樣子。我無路可逃,慌亂間跳進旁邊的野草叢,蹲著躲起來,一邊還慶幸自己這天剛好穿了一條迷彩褲。我心頭撲撲亂跳,祈禱大熊千萬別發現我。分手之後這樣再見,太讓人難堪了。
過了一會兒,我在野草叢中看到大熊穿著藍色球鞋的一雙腳。那雙熟悉的大腳在我面前經過時停了一下,那一刻,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然而,他很快便繼續往前走。就在那個瞬間,淚水浮上了我雙眼,我頭埋膝蓋裡嗚嗚地啜泣。
「你在這裡做什麼?」突然,我聽到大熊的聲音。
我嚇得整個人抖了一下,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看見了大熊。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無聲無息地站在我面前,困惑的眼神俯視我。
我慌忙用手背擦乾眼淚站起來,雙手往褲子揩抹。
「你沒事吧?」大熊凝視著我,語氣眼神都跟從前一樣。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低低地說。
「我走這條路回家。」他說。
我們無語對望。分離,是我們不拿手的。重逢。也是我倆不拿手的,而且我還讓他看到了我這麼糟糕的時刻。
沒可能更糟糕了吧?於是,我鼓起勇氣,喃喃問他:「你為什麼不找我?」
「我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他回我說。
原來就這麼簡單嗎?我還以為我們已經完了。
「要是我一直生氣,你也一直不找我嗎?」
「你不會生氣一輩子吧?」他衝我笑笑。
「誰說我不會?」我吸吸鼻子,帶著抖顫的微笑凝望他。
「一輩子很長的。」他手背叉著腰,用嬉逗的眼神看我。
大熊,那時候,我們都以為一輩子很漫長吧?
2
那天晚上回到家裡,我打電話給芝儀,告訴她,我和大熊復合的事。
「你們才分手沒多久呢。」她在電話那一頭笑著。
可是,有一個人,還沒有收到最新的消息。就在我和大熊復合的第二天,我在家裡接到星一打來的電話。
「星一?找我有什麼事?」我沒想到會是星一。他從來就沒打過電話給我。
「今天可以見個面嗎?」
「有事嗎?」
「見面再說吧。」
我跟星一約好在小公園見面。他比我早到,身上穿著黑色夾克和牛仔褲,雙手深深地插在褲袋裡,比起幾個月前更帥氣,難怪芝儀口裡埋怨他把愛情看成一張漂亮的禮物紙。心裡卻又喜歡他。
看到我的時候,星一衝我笑笑,問我:「你近來好嗎?」
「我會再考一次大學。」我說。
「那很好啊!要我幫你溫習嗎?」
我帶著微笑搖頭,心裡想著他找我有什麼事。
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說:「我明天要去英國,所以來跟你說一聲。」
「英國?你去讀書嗎?」
星一臉露尷尬的神色。說:「不,我跟家人去旅行。」
我怔了怔,只是去旅行而已,為什麼專程跑來跟我道別呢?那個時候的我,根本不會明白這麼幽微的心事。也許,星一特地跑來告訴我,只是希望我會問他一聲:「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然而,那個瞬間,我沒問。他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那時你說你不喜歡我,現在你跟大熊分手了,你會不會改變主意?」他突然問我,眼睛深深地看著我。
我臉紅了,尷尬地說:「我們復合了。」
「呃?」他怔了怔。
「是昨天的事,也許他還沒告訴你。」
「是的,他沒說。早知道那時候就不該叫他跟蹤你。」星一朝我笑笑,風度無懈可擊地說。
我鬆了一口氣,瞥了瞥他,說:「為什麼呢?那麼多的女孩子喜歡你。星一,你讓我很自大呢。」
「你記得中三那年暑假前的一天嗎?」
「我在學校化學實驗室見到你的那天?」
星一點了點頭,說:「那時還很胖的我,受到幾個同學欺負,躲在那兒哭。你經過的時候看到我,悄悄替我開了空調,還幫我關上門,假裝沒看到我。」
原來他一直記著這件事,我倒沒放在心裡。
「我們是同學嘛!」我說。
「只有那時候對我好的女孩子,才值得我追求。」星一說。
「你很念舊呢!」我誇獎他。
星一咧嘴笑了,說:「你是第一個這樣說的,別的女生都說我貪新忘舊。」
「她們不瞭解你吧。」
「這幾年,我是帶著復仇的心去跟那些女孩子交往的。這些人,從前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
「那麼,白綺思呢?」
「她也是一樣。」星一聳聳肩,說,「這也難怪,我那時候就像《哈利。波特》裡,哈利那個又胖又蠢的表哥。」
「達力。」我說。
「呃?」星一怔了一下。
「哈利的表哥叫達力,很少人記得他的名字。但我覺得他挺可憐,書裡所有小孩子都會巫術,只有他不會。」我笑笑說。
「是的,他最可憐。」星一說,然後,他問我,「今天晚上的事,你不會告訴大熊吧?」
「放心吧!我很能守密的。我會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裡。」
星一手指比了比嘴唇,說:「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我家是做殮葬生意的,所以很迷信。」
我吐吐舌頭微笑。
跟他一起走出小公園之後,我們道了再見。天涼了,我加快腳步,想快點回家去。去年的這一天,徐璐跳橋自盡。這天晚上,電台都在播她的歌。活著是多麼的美好?
聽著歌的時候,我搖電話給大熊。
「有事嗎?」他問我。
「只是想確定一下。」我說。
「確定什麼?」
「確定你還活著。」
「瘋了嗎你?」
徐璐的歌,陪著我溫習。我跟自己說:「這一次我不會輸。」
第二年,我終於考上了大學。大熊也升上了二年級。
徐璐那首《時光小鳥》說,二十歲的時候,時間是小翠鳥。我們的二十歲,是快樂不知時日過吧?
二00三年的除夕夜,我、大熊、阿瑛、小畢、星一跟芝儀六個人,在我和大熊頭一次約會的「古墓餐廳」裡度過。
星一剛剛跟白綺思分手。雖然很多女生想和星一度除夕,星一卻寧願跟我們一起。
於是,我把芝儀也叫來。她在電話那一頭很緊張地問我:「你跟星一說了些什麼?」
「我不怕你殺我滅口嗎?我連大熊都沒說。」
「會不會很怪?只有我跟他是一個人來。」
「大家都是舊同學嘛,來吧!」
這一天,最遲一個來到「古墓」的,是大熊,他從來就沒準時過。
芝儀打扮得很好看,星一好像也對她刮目相看。
阿瑛聽說星一家裡是做殮葬生意的,帶笑問他:「將來要是我們——呃,你明白啦,可不可以打折?」
「今天別說不吉利的話。」星一衝她笑笑。
雖然如此,我們還是來了「古墓」,點了「古墓飛屍」、「死亡沼澤"和」古墓血飲"等等,一點兒都不怕不吉利。
「你怕鬼嗎?"阿瑛問星一。
「我爺爺說,我們做這一行的,是鬼怕我們。」星一故意說得陰聲鬼氣。
「那麼,你有沒有見過鬼?"阿瑛問。
一個女祭司打扮,臉擦得粉白的女服務生這時把我們的飲料端來。等她走開,星一的目光掃過我們每一個,深呼吸了一口氣。
我們全都屏息等著聽鬼故事。
「我沒見過。」星一懶懶地說。
正當我們有點失望的時候,星一突然又說:「但我爺爺見過一個女鬼,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她是跟男朋友雙雙溺死的,好像是跳河殉情,很年輕。屍體送來殯儀館的那天晚上,我爺爺在辦公室裡聽到水滴在地上的聲音,於是走出去看看。」星一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我們催他,他才繼續說,「他看到一個全身濕淋淋、跟那個溺死的女生長得一模一樣的女鬼。她一邊哭一邊不停地把身上的衣服擰乾,但是,怎麼擰也還是擰不干……"阿瑛、芝儀和我全都嚇得魂飛魄散,央求星一不要再說下去。星一臉上露出歪斜笑容,拿起面前那杯」古墓血飲「啜了一口。
「這個故事是你自己編的吧?」我狐疑地盯著他看。
「當然不是。」他回我說。
「如果有一隻鬼,連影子在內,是二十公尺加上他長度的一半,那麼,他連影子在內有多長?」一直好像沒有很投入聽我們說話的大熊忽然問。
「你說什麼嘛?」我撞了撞他的手肘。
「鬼好像沒影子的。"小畢說。
「就是嘛!」阿瑛附和小畢。
「這不是鬼故事,這是算術題,我剛剛想出來的,考考你們。"大熊說。
「幹嘛問這個?"我頭轉向大熊。
「我下個月開始在報紙寫專欄。」大熊向我們宣佈。
「為什麼我不知道?」我問。
「我剛剛遲到就是因為談這個。」
「你常常遲到。」我啐他一口。
「你寫什麼專欄?」星一問。
「是每天的專欄,我會每天出一個有趣的算術題、邏輯題或是智力題給讀者猜。」
「很適合你呢!」我稱讚他說。
「稿費高不高?」芝儀問。
「比補習好,又不用上班。」大熊說。
「專欄作家,敬你一杯!」
星一首先跟大熊碰杯,我們也跟著一起碰杯。
二00三年的時候,香港仍然籠罩著一股不景氣。
沒想到還在念二年級的大熊當上了專欄作家,小畢也很幸運在廣告公司找到一份美術設計的工作,還設計了一個大型的戶外廣告牌。
那是某個名牌的青春便服廣告,特寫一個滿臉雀斑的洋模特兒一張燦爛的笑臉。廣告牌懸在繁忙的公路旁邊,上面有一句標語:「年輕是一切錯誤的借口。」
阿瑛用數碼相機把廣告牌拍了下來,這天帶給我們看,臉上滿是對小畢的仰慕之情。她已經從演藝學院畢業,明年會演出大型歌舞劇《貓》。
「改天要去『十三貓』觀察一下。」她說。
芝儀整個晚上很少說話,但是臉上一徑掛著微笑。
星一的鬼故事,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也嚇倒了我們。
他很適合講鬼故事。
「那隻鬼到底有多長?」我問大熊。
「是不是三十公尺?」小畢想了想,問。
「不對。」大熊搖搖頭。
「四十公尺。」星一說。
「對!」大熊點頭。
我們全都一起為星一鼓掌。
「我還有另外一題。」大熊說。
「吃東西啦!」我揉了揉他的頭髮說。
十二點鐘一到,一個男祭司打扮的樂師用手風琴奏出《友誼萬歲》,一群女祭司靠攏起來高歌。我們唱著歌,舉起手上的飲料為新的一年喝彩,每個人臉上都漾著花一樣的笑。年輕如果是借口,那麼,它便是最讓人心醉神迷的借口。我們用力碰杯,把杯裡的飲料盡情濺到彼此臉上。那個瞬間,我們全都對人生滿懷憧憬,也帶著未知的忐忑。明天、明年,明日的故事與夢想,還等待著年輕的我們一一去探索。
然後,我們約定,明年今日,相同的六個人,在「古墓」再見。
「到時候,我會說一個更恐怖的鬼故事。」星一說。
「那我便出一個更有趣的算術題。」大熊說。
「不見不散!」我笑對大熊說。
為什麼當我們以為正順遂地迎向幸福的浪花,生命的氣息卻一下子就從指縫間溜走了?
二00四年除夕的約會,我缺席了。好夢頓時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