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光透過樹葉縫隙照在森林的小路上,冷冷的風吹過令人感到陣陣寒氣,而不時從遠處傳來的狼嗥聲,更增添了恐怖詭詭的氣氛。
「小姐,好可怕,會不會有野默出來吃人啊?」茉兒害怕的說著。
茉兒是一個十五歲的妙齡女子,雖然比不上自家主子的絕塵美貌,卻也是一個清麗可愛的俏丫頭。
「我想不會吧!咱們快走吧!」一個聲音如黃鶯出谷的女子說道,她就是從相國府離開的段幽蓮,是唐國相國南蒼柏的義妹。
幽蓮和茉兒快步通過森林,月光透過葉片落下的光芒照在幽蓮的臉上,將她閉月羞花的容貌增添幾分神秘的美感,宛如嫦娥仙子下凡一樣。
自從離開相國府後,她便趕往心愛男人失蹤的地方。儘管當初蒼柏也曾派大批人馬找尋結拜兄弟祈仲南,卻怎麼也找不到他的屍體。
大家都說柳湘湖中的食人魚,只怕早已將她心愛的男人吃光了,可是就算是死了,她也要跟他的亡魂說話,跟他說出對他的想念,她還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跟他說。
走出森林後,茉兒體貼的說:「小姐,妳要不要休息一下?這裡離周國邊界只剩一天左右的路程,不急於一時,而且妳一路上都沒休息,我擔心妳的身子會受不了,更何況妳也要為肚中的孩子著想。」
幽蓮想了一下,點點頭,「也好,咱們休息一下吧!」
兩人走到一處草地坐了下來,幽蓮抬頭凝望著滿天的星子,忍不住想起在這樣的夜晚,她的愛人祈仲南總會在月下吹著玉簫,而她彈著古箏,那樣恩愛纏綿的日子,如今只能在回憶中重現了。
茉兒見到幽蓮的神情,明白她又在想她的愛人了。
年輕的她雖然不知情為何物,但從小姐眉宇中的抑鬱寡歡,她知道小姐一定很喜歡那個叫祈仲南的男人,也就是小姐肚中寶寶的親生父親。
只可惜上天故意捉弄這一對有情人,才會在兩人準備成親的前幾天,讓小姐的愛人遇上船難而失蹤,不過聽說已經死亡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小姐才會想來當初發生船難的地方。
「小姐,妳不告而別,相爺一定很擔心。」茉兒邊捶著自己的大腿邊道。
「沒關係,他會明白的,我們相處這麼久,個性脾氣彼此都知道的,我現在只想要趕快去柳湘湖。」幽蓮平靜的說,但語氣中難掩淡淡的哀愁。
她在信中已經很明白的告訴南大哥,她暫時不會回去,也請他不要來找她,讓他們可以過各自的生活,如果她有需要的話,一定會回去找他的,她明白只有這樣說才可以阻止關愛她的大哥來找她。
失去了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後,南大哥就一直很擔心她會想不開,以前的她可能會,但現在她的肚中有她和仲南的孩子,無論如何她都會勇敢活下去。
「小姐,不用擔心,也許會有奇跡出現,像妳這樣善良的人一定會有好報的。」茉兒好意的安慰她。
幽蓮笑了笑,「妳真是個樂觀的小女孩。」
「哪裡,有像小姐這麼善良又堅強的主子,做丫鬟的也不能丟臉啊!」
「小丫頭,妳就這嘴巴甜!」
她驕寵的揉揉茉兒的頭,她一直將她視如妹妹,兩個人一路上互相扶持、照顧,感情越來越好。
就在此時,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背著一個大石頭,吃力的走到兩人面前。
「小姑娘,可不可以幫我把石頭拿下來,它壓得我好難受。」老人蹙著眉困難的說。
茉兒一聽覺得十分好笑,「我說老先生,你自己放下不就好了,幹嘛要我們幫你?莫非其中有詐?」難不成他真的以為她們兩個是大笨蛋嗎?
老人滿佈皺紋的臉上顯出了痛苦的神態,好像對於茉兒的回答感到很難過似的。
「我沒騙妳們,我真的沒有辦法自己拿下來,除非有人願意幫我才行,我不會騙妳們的。」
「哼!這其中一定有詐,所以才沒有人願意幫你的忙。」茉兒還是不相信他。
「唉!世人就是像妳這樣子多疑、猜忌,所以我才會找不到人幫我。」老人無奈的搖搖頭,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一直沒有開口的幽蓮。
只見幽蓮緩緩站起身,走到老人的背後,一言不發將他背上的大石頭拿下來。
令幽蓮感到奇怪的是,原本她以為石頭會很重,但是拿起來卻宛如棉球般輕,她將大石頭放到地上時,老人倏地大笑並伸直了身子。
就在幽蓮和茉兒訝異的看著老人時,他又跳又叫的對她們說:「好舒服啊!終於輕鬆了,還是這位美姑娘的心腸好。」老人讚賞的對著幽蓮點點頭。
「哪裡,能為仙人服務是小女子的榮幸。」幽蓮露出一抹迷人的笑,恭敬的對他行了個禮。
「仙人?!」茉兒大叫,一雙大眼盯著老人不放,她怎麼看都不覺得他像神仙。「這個腳快踏進棺材的老傢伙是仙人?!」
茉兒有話直說的坦率惹來幽蓮的輕斥。
「茉兒,不得對老人家無禮。」
「喔!對不起!」茉兒向老人彎腰道歉。
「沒關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是不會在意的。這位小姑娘,妳家主子把妳教得真好,懂得知錯就要說對不起。」
茉兒得意的瞄了他一眼,「對啊,我家小姐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她人不但長得美,也很聰明的,不過——」她頓了一下,轉頭面對微笑的幽蓮,「小姐,妳怎麼知道他是個神仙?」
「他半夜出現在森林裡,要人家幫他拿下背上的大石頭,可見他如果不是一個神仙也是一個修行的人。」
「也許是妖怪!」茉兒連忙擋在幽蓮的面前要保護她。
「我才不是呢!」老人皺鼻不屑的說。妖怪?太看不起他了吧!
「茉兒,別這樣說,就算他不是神仙或是修行的人,助人為快樂之本,我們這樣幫他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幽蓮輕笑著說。
「可是哪有神仙長這樣?滿臉皺紋的。」
聞言,老人用手狠敲了一下茉兒的頭,她痛得大叫。
「小丫頭,神仙長怎樣有關係嗎?」
「啊!難不成你真的是?」茉兒瞪大眼,對著眼前的老人上下打量著。
「沒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窺知過去,預測未來,無所不知,無所不通。」老人驕傲的抬高下巴,得意洋洋。
「是嗎?那你也可以知道一個人是生是死嗎?」幽蓮急切的問。
「那你可以查出小姐心愛的人的下落嗎?」茉兒急忙向前一步,緊抓住他的袖子不放。
「當然可以,讓我掐指算一算。」
只見老人手指捏了捏,臉色隨著他捏指的動作越來越難看,幽蓮見到他的表情,不禁著急了起來。
「怎麼樣?」
「這……妳要找的人死了。」
「死了?!」
「小姐?」茉兒連忙轉頭看向身邊的幽蓮。
「不!不會的……」幽蓮口中唸唸有詞。
「我說的是真的。」老人肯定的說。
幽蓮連連搖頭,脆弱的樣子彷彿隨時都會昏倒似的,她的淚水忽然如斷線的珍珠般落下。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傷心的掩著臉輕泣。
「小姐,妳別傷心。」茉兒連忙扶著傷心的幽蓮替她擦拭淚水。她知道聽到老人的話一定會令小姐希望破滅而傷心欲絕的。
她氣得忍不住衝到老人身邊,指著他的鼻子大叫:「老頭子,你可別胡說,害我們家小姐傷心,你才不是什麼神仙呢!連自己背上的石頭都拿不下來,你根本就不是什麼神仙!」
「我是啊!如果不是我誤中了別人的詭計,讓她將這個貼著符咒的石頭壓在我背上,我也不會那麼痛苦。還好妳家小姐善良肯幫我拿下來,不像其它人心中充滿猜疑及對人的不信任。」
「那你還恩將仇報?!你明知我家小姐心中的掛念,你卻說她的愛人死了!你怎麼知道?你見過他的屍體嗎?」她不滿的逼問著。
「不是,我是說原來那個人死了,不過,另一個卻活了,所以也可以說妳家小姐找的那個人是死了,但他的靈魂仍活著,只是……可能還未覺醒。」
「你說這一大堆我聽不懂,也不想聽,你根本就是個假神仙,不會算又硬要裝會,你知道你的一句話有多傷人嗎?」萊兒咄咄逼人的瞪著老人。
這丫頭怎麼那麼難纏,還那樣跋扈又不講理,是不是凡間的姑娘都是這般的伶牙俐齒?
「妳又不是神仙,怎麼會知道我算得不對?」
「誰不知道可以這樣說:人死了,卻可以永遠活在心中。可是這樣有什麼用?人死了就是死了,你別說了,越說越惹我家小姐難過!」茉兒氣呼呼的說。
「萊兒,不得無禮。」
「小姐,妳別信他,話都是他在說,又沒有證據,他本來就該罵——」
「茉兒,別說了!」幽蓮的斥責令茉兒趕忙住口,不願再惹主子傷心,她悻悻然的走到幽蓮身邊站著。
幽蓮抬起淚流滿腮的臉,那種我見猶憐的模樣,讓人看了不禁心疼又為她感到同情。
「仙人,對不起!別怪茉兒,她還小不懂事。其實我早有心理準備了,只是真的聽到事實仍然會控制不了內心激動的情緒,讓你見笑了,真抱歉!」
「不會!不會!唉!姑娘,妳的美貌會給妳帶來幸福,但在真正的幸福來臨之前,卻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幸福?我還可以擁有幸福嗎?」她喃喃的說,發現自己的出神忽略了眼前的老人,她不好意思的對他露出一抹苦笑,「對不起!」
「沒關係,妳只要相信當一個人想要得到幸福的時候,幸福的腳步就會往妳的方向走來。」
「真的嗎?那我該如何做才好?」
只見老人從懷中拿出一張薄薄的東西,那顏色和肌膚一樣的東西看來非常柔軟。「我這裹有張人皮面具,貼上之後就可以改變妳的容貌,少了傾城的美貌,妳會更清楚見到人性的一面,看清誰是真心愛妳的,妳就能找到屬於妳自己的幸福。」
幽蓮接過人皮面具,低頭盯著它。「幸福?我真的還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嗎?」
「記住!一個人的外表雖然改變,或者暫時失去記憶,但真愛是不會改變的。當兩個真正相愛的人再次見面時,彼此會強烈的感受到曾經結合在一起的心靈。」
她抬起頭,「心靈?」
「對,心和靈魂!除非你們之間的愛情不是真誠的愛。」
不!她跟仲南是真心相愛的。
幽蓮想起了兩人曾是那樣強烈的深愛著,彼此不能失去對方。是的,心和靈魂永遠都不會磨減的。
「仙人——」幽蓮還想再問,老人卻突然消失在眼前。
「啊!不見了!難道他真的是神仙嗎?」茉兒大叫著。
幽蓮含淚微笑著,「我明白了,就算仲南人不在了,但我們的心及靈魂仍會持續相愛著。」
她靜靜的看著手中的人皮面具,然後溫柔的摸了摸自己肚子。
仲南,別擔心!我一定會把我們的小孩撫養大的。
「茉兒,把包袱給我。」
「是。」
幽蓮從包袱中拿出一面小銅鏡,小心的將人皮面具戴上,之後地驚愕的望著鏡子中那個陌生的女子。
她不敢相信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可以讓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變成一個平凡到別人不會多看一眼的女子。
「哇!小姐,真是太神奇了!」茉兒訝異的大叫。
幽蓮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淺笑道:「平凡一點也滿不錯的。」
「小姐,這樣子連我都比妳漂亮——啊!對不起!我又說錯話了!」茉兒懊惱的叫道。她該罰自己一整天不要說話才可以,多說總是多錯。
「沒關係,這樣我就可以早點把妳嫁出去。」幽蓮不在意的取笑她。
「不要!我要一輩子待在小姐的身邊。」茉兒粉臉一紅。
「我又不是妳娘,還要養妳一輩子。」
「小姐!」她嘟起嘴,不高興的嚷道。
幽蓮寵溺的揉揉她的頭,「好了,小說了,咱們走吧。」
「好。」
兩人整裝好後,繼續走向周國和唐國的邊界,那個吞沒幽蓮深愛的男人的柳湘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