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歡拿著明顯代表著愛意的生日禮物——那張電影票,含笑站在電影院門口。
還沒有到入場時間,他無聊地站在門口,經過的無數情侶中總有那麼幾個女孩會偷偷地斜著眼睛望他兩眼。
對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非歡通常會對這樣的女孩露出壞壞的微笑。純粹是為了滿足他個人的惡劣心理。
一邊等,一邊想起今天中午好笑的插曲。
………………。
「我去看電影的時候,不會忽然發現身邊坐著某個讓我沒有準備的人吧?」 從林同薛手中抽出一張電影票後,非歡後仰著靠在椅上點起一根煙。
林同薛躊躇一會,似乎確實有拿著另一張票,去製造一個相處機會的打算。
非歡蹙眉,向他慵懶地伸出白而細長的手: 「可以把另一張票也送給我嗎?」 他朝林同薛甜甜地笑。 「我想和朋友一起去看。」
當林同薛帶著一點點失望把剩下的一張票交到非歡手上的時候,非歡輕輕顫動著肩膀笑了起來。
「謝謝你……….」
………………
要不要把許掠濤叫來一起看電影呢?
非歡盤算著,他知道許掠濤一定不會來,但還是撥通了電話。
「非歡,有什麼事?」 電話一通就被人接了,許掠濤的聲音有點不高興,匆匆忙忙地問。
「你和我看電影麼?」
「非歡,別找這麼無聊的事來問我。我說了不喜歡電影。」 許掠濤停一停,似乎覺得語氣有點過分,放緩了口氣說: 「我為你準備了一個驚喜,今晚乖乖等我好不好?」
非歡對著電話,失望地小聲回了一句: 「好。」
掛上電話。
看著進剪票口的人都是雙雙對對,非歡心情鬱悶起來,將多餘的一張票撕成碎得不能再碎的小紙片,扔進垃圾筒。
進到黑黑的放映場,非歡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順手將買來的汽水和爆谷放在旁邊的位置上,不會有人來的,那座位的票已經被他撕掉了。
悶悶不樂的心情持續到影片開始。
巨型音響發出哀怨的主題曲,這部片子的主角是非歡最欣賞的女影星。非歡拋開許掠濤,集中精神看電影。
劇情很老套,無非又是男女相愛,家世不平等,然後勇敢爭取的故事。但非歡很喜歡裡面的台詞——我所有的驕傲,只從你愛慕的眼睛中來。
這是貴族出身的女主角對貧寒的情人說的一句話。她說這句話時的神情,美麗感人之至,非歡在海報上看見圖片的時候就一直很想看看那個鏡頭。
「你說那個女的會不會看上領主的兒子?」 後排有女人的聲音傳來,似乎在問陪她來看電影的人。
當然不會,你真笨! 早就瞭解過劇情的非歡心裡暗暗罵著,他討厭妨礙他欣賞女主角聲音的任何東西。
又隔了一會…………
「你說她漂亮嗎?」
她的男朋友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話,讓她做作地笑了起來,又問: 「你說她美還是我美。」
非歡不耐煩地往後張望了一下,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那花癡的樣子。
她的男朋友想必又說了什麼噁心巴拉的甜蜜話,那女的用令人全身發抖的撒嬌聲音甜膩地說: 「我才不信,你就會哄我。」
真想把手裡的爆谷全部倒在她頭上!
非歡按捺著這個痛快的想法,努力把精力集中在電影上。想看的那個片段很快就到了,他可不想為了罵一個花癡而錯過。
女主角穿著華麗的長裙,拋下身邊的使女,在泥濘的路上追趕男主角。
她氣噓喘喘,望著男主角的眼神分外堅強: 「什麼可以讓我驕傲。不是出生在莊園的主屋裡,不是被冠上某個姓氏,不是身上一件華麗的衣裳!」 她一步步走近,神情地仰望著戀人。
「我所有的驕………」
「她身上的裙子,我有一條相同款式的,復古式的。改天我穿………」 突兀的聲音掩蓋了非歡最想聽的台詞。
居然聽不到!
瞪大眼睛,非歡的怒氣上升到極點。他迅速轉身,對著女人的方向大吼: 「你給我閉嘴!」
立刻,周圍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非歡處。
彷彿被非歡給嚇住了,女人畏澀地拉拉身邊人的袖子,眼睛裡液體在不斷滾動,也許下一秒就會逸出眼眶,破壞臉上精心的化裝。
非歡不喜歡欺負這種傻瓜似的女人,他把怒火轉到女人身邊的人身上——女不教,男之過。
可他很快呆住了,張口結舌地看著她旁邊的人: 「許掠濤………」
許掠濤自在地坐在正用心做出小媳婦狀的女人旁,對非歡微笑: 「你好,非歡。」 語氣生疏。
旁邊的女人驚訝,小小聲地問: 「你的朋友嗎?」 她不想做任何讓許掠濤不高興的事情,包括惹許掠濤的朋友。
「普通朋友。」 許掠濤安撫著身邊的佳人,一句話象重磅炸彈一樣炸得非歡耳朵嗡嗡作響。
非歡倒吸一口氣,輕輕地問: 「你剛剛說什麼?」
許掠濤沒有一點窘態,很有風度地問: 「非歡,你臉色不好。哪裡不舒服?」
感覺頭有點暈,非歡懷疑自己是否腦缺氧。
他呆滯著朝許掠濤點點頭,在眾目睽睽下走了出去。
原本以為許掠濤會追出來,但是沒等到他的影子。非歡也不開車,就這麼一路走回家中。
哼,果然是「驚喜」。
打開前幾天買來準備消愁的啤酒,非歡冷靜的想著。
許掠濤有了新的愛人。他愛上另一個,我已經不討他喜歡了。
說真的,他的眼光可真的不怎麼樣。
不過他肯陪她去看電影。他不是最不喜歡看電影的嗎?我叫他這麼多次都不肯陪我去,居然會為了一個花癡勉強自己。
想到許掠濤為了別人勉強自己的喜好,心裡就發酸。
把手裡的啤酒罐子呈拋物線扔進垃圾筒,非歡又「啪」地拉開另一罐啤酒。
應該早有預兆吧,怪不得他總是對我冷冷淡淡的,一點也不緊張我。
想不到花心的許掠濤,也有被人套住的一天。
………………
就這麼胡思亂想著把酒喝完,天早就黑下來。非歡望望天色,想:今晚許掠濤說要陪我吃飯,不知道是不是打算為我慶祝生日後就提出分手。
大門一陣響動,似乎有人在開門。
非歡呆在沙發上不動,懶洋洋偏頭。
進來的是許掠濤。非歡看看他手上的鑰匙——是否要把我的鑰匙收回來?分手後,許掠濤當然應該失去自由到這房子來的權利。
「把鑰匙給我。」
剛進門的許掠濤驚愕地抬頭: 「你說什麼?」
「我不知道該怎麼分手,不過至少要把我房間的鑰匙還給我吧。」
「不要鬧脾氣好不好?」 許掠濤解著領帶,誘哄地說。
「你不是已經看上她了嗎?」
「她?」 許掠濤象聽到一個笑話,哈哈笑著說: 「你怎麼會認為我看上她?非歡,她哪有你好?」
非歡搖頭: 「你肯陪她看電影,這麼委屈自己的事情也肯做。」
「我常陪人看電影,有什麼奇怪。」 許掠濤輕鬆地說,上前吻非歡的唇。
非歡一下避開,聽見許掠濤說沒有看上那女人,精神了一點: 「那你怎麼不肯陪我去!」
「你是男的啊!」 許掠濤不耐煩地撓頭,翻身坐在沙發上,嘴裡銜煙: 「我總不可以陪一個男的上街吧。」
象哪裡的肉被尖針刺了一下,非歡猛地跳了起來: 「搞半天,你嫌我是個男的。你敢和男人上床,就不敢和男人上街?你許掠濤不是很有本事,什麼都不怕,有名的花花公子嗎?」 他氣壞了,急得直喘氣。
與非歡的氣急敗壞相比,許掠濤一派悠閒: 「我到底還是社會名流,上床不要緊,坊間傳聞我不怕,那是風流,但是如果報紙上把我摟著男人逛街的相片登上頭條,那就是一個笑話。」
非歡冷笑: 「你今天一個小姐,明天一個三級明星的摟著上報紙,還擔心自己的聲譽?」
「那是女人,不同的。」 許掠濤斯條慢理地解釋: 「女人就像打火機,你帶著出去,總是要換一換,才顯得有新鮮感。質量多差的打火機,都有被主人帶出去的時候。而男人………」 他瞥瞥站在身前的非歡。 「再漂亮的煙灰缸,總不會有人帶著出去見人吧?」
非歡連氣都喘不出來,磨著牙冷冷地說: 「我是煙灰缸?」
許掠濤還沒有點頭,非歡就像吃了藥的野獸一樣撲上來,奪過許掠濤正在使用的煙灰缸,毫不遲疑地砸了過去。
這差點砸到許掠濤的頭,幸虧他身手快捷地向側邊一閃,才險險避過。
煙灰缸被非歡傾注了全力,越過沙發,直直砸在後面幾米外的牆上,「砰」的一聲,化成無數小碎片,晶瑩閃亮地落了一地玻璃。
煙、灰、缸…………
血液在沸騰著,同時湧上大腦,讓人無法呼吸………………可以清楚聽見頸間大動脈一跳一跳的聲音。
臉色蒼白得像在冰櫃中凍了一整個冬天,非歡的眼睛卻呈現血紅的顏色,過度的激動奪去大吼的力氣,他沙啞著嗓子,指著大門,一字一句從牙齒縫中擠出來: 「你給我滾…….」
暴躁的小東西………
許掠濤無聊地打個哈欠,大方地站起來,向大門走去。
這一次,又要生氣幾天?
三天……….許掠濤回頭望望非歡的臉色,不,五天…………
五天後再打電話給他吧。隔五天在碰他,非歡在床上的表現一定更熱情精彩。
小別勝新婚呀………………
非歡挺直腰桿,直到聽見大門輕微的關閉聲。
他呆呆看著許掠濤的背影被門隔絕,忽然抑制不住地顫抖著雙肩,整個伏倒在沙發上……
煙灰缸,煙灰缸,我不過是一個煙灰缸。
不能被帶出去見人的東西………………….
我恨你!
我一輩子也不想見到你!
……………………………。
五天了。
許掠濤總算承認他有點想念非歡,具體的說,是想念熱情開放的、赤裸的、嘴中發出嬌喘的非歡。
沒有人比他更讓許掠濤興奮。
難熬的五天…………
但許掠濤知道,最難熬的人應該是非歡。他知道這個帶著一點壞因子,卻純情得叫人驚訝的小美人對自己有多迷戀。一天沒有許掠濤的消息,他都會焦躁不安得失去理智。
現在的非歡,正在什麼地方死盯著自己的手機呢?
想到這裡,許掠濤自豪地笑了。
硬撐不肯主動聯繫卻又時刻等待許掠濤的非歡,真的讓人憐愛。
今天是否要準備什麼新鮮的花樣,以慰相思之苦?
許掠濤一邊考慮著新的做愛姿勢,一邊撥非歡的電話。
「對不起,此號碼已經取消。請與移動通信………」 意想不到的,居然從電話裡聽到這樣的語音通知。
許掠濤鎖起又濃又粗的眉。
取消?
他又撥了一個電話到非歡的家中。鈴想了很久,沒有人接。
許掠濤不耐煩地聽著一聲一聲單調的鈴聲。
好了,非歡,接電話。不要再耍脾氣!
始終沒有人接聽,他賭氣把電話掛斷。
哼,那你就再等一等吧。
隔了沒多久,又開始有點心癢。許掠濤把扔到桌上的電話拿起來,重新撥號。
來來回回打了幾十通,還是沒有人接。
不會出什麼事情吧?警察是危險的工作呢。
到底有一點擔心。
許掠濤一邊怪非歡給他添麻煩,一邊打電話給談鋒。
「談鋒,我要查一個人的資料,姓名:非歡,住址:西環…………」 滔滔不絕把非歡的情況詳細告訴談鋒,連許掠濤自己也奇怪,怎麼會把非歡的資料記得如此詳盡。他在後面叮囑著: 「去查查他是不是執行公務受傷了,我想應該不會的,他也許只是在耍脾氣。對了,不要讓他知道我在查他的消息………」
和談鋒說完電話,心裡好過一點,他閉著眼睛挨在舒適的真皮沙發上等消息。
果然,談鋒很快就把消息傳回來了。
「他沒有受傷,他辭職了。」 談鋒在電話中簡短地報告。
想避開我?
哼,非歡,你也不想想我是誰?
「把他現在身處的地址給我。」 我要立即去找他,好好教訓他一下——隨便找一張可以躺下的床。
但談鋒的回答讓許掠濤的下巴差點歪在一旁: 「我查不到他的地址。他完全失蹤了。」
許掠濤不能置信地問: 「完全失蹤?什麼意思?談鋒,我是要你用組織的情報網絡查,不是光要你打一個電話去警察局問一問。」
「我調動了組織的情報網絡。結果是找不到,這個人似乎完全失蹤了。」 談鋒利落地回答: 「為了防備他通過其他途徑出境,我啟用了其他各洲的搜索資源,結果還是一樣。」
「這不可能!」 許掠濤大吼起來: 「他不過是一個小警察,怎麼可能逃過我的搜查?」
談鋒很不識趣地答: 「可能。他已經做到了。」
「繼續找,直到找到他為止。」 許掠濤沈著聲下命令,掛電話急匆匆離開辦公室。
一路飛沙走石,許掠濤直衝向非歡的家。
「非歡!你給我開門!」 把門敲得咚咚直響,周圍的鄰居都探頭出來窺看。
許掠濤這時才想起自己還保留著非歡的鑰匙,暗罵自己怎麼這樣失態,急忙掏出鑰匙開門。
房間裡沒什麼變化。
地板上還是一片耀眼的玻璃碎片,啤酒罐橫七豎八…………
很安靜,沒有聲音。非歡不在。
所有的一切,和五天前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這讓許掠濤不安。
如果五天來這裡都沒有人,那非歡這五天在什麼地方?
談鋒說,他第二天就辭職,從此不見蹤影。
許掠濤忽然猛地跳起來,旋風一樣撲到房間內的衣櫃前,發瘋似的將櫃門拉開。
呆呆望著衣櫃幾秒,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櫃中依然掛滿非歡的衣服…………
如果遠走高飛,總要收拾行李吧。
心情放鬆了一點,許掠濤走到沙發處坐下,準備等非歡回來。
談鋒那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在作弄我。不過以他的為人,不像是會這樣做的人。
許掠濤精明地揣測著:難道是小鬼擎那小子報仇?他現在應該在島上陪他的小情人玩個不亦樂乎,還有精力來對付我?
從衣袋中取出香煙,嫻熟地銜在嘴邊。許掠濤突然發現,沒有煙灰缸可用——那一地的碎片總不可以拿來裝煙灰。
他猶豫一下,把香煙扔進垃圾筒。
好吧,花點心思哄非歡。
結果,到第二天的凌晨,還不見非歡的蹤影。
許掠濤的耐性已經用完,他開始暴跳如雷,在房間中四處走動,卻又不肯離開,生怕非歡會在哪個不恰當的時候回來。
談鋒傳來的消息,依然讓人失望。
第三天,他開始細細翻查房間裡的所有東西,所有可以知道非歡去處的物件都沒有被放過。
談鋒調查了與出現在房間中的任何東西有關的人,結果依然。
第四天,許掠濤象焦躁的熊一樣充滿發洩的暴力慾望。他一會決定要把找到的非歡徹底的教訓一頓,一會又想著找到他後好好疼惜他。
最後,他把公司的事務移到這裡來辦理,因為他不想離開這裡寸步。
他還把談鋒狠狠罵了一頓,斥責情報工作的不力。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終於許掠濤決定不再等,他當機立斷搬出屋子,忘記這個該死的可惡的、應該用世界上最殘忍的方法對待的小子。
他離開的房子裡,沒有一件傢俱完整……………….
他禁止談鋒繼續調查非歡的事情,重新投入工作。
可是他對男性情人的動作日益粗暴,與對女性情人的日益溫柔成截然對比,以致於圈子裡的人都對陪他上床不再感到榮幸和竊喜。
憑他的財勢,依然不乏床上的伴侶。
只是他對名字中有歡字的人特別感興趣,但又特別殘暴。這些因為名字中包括了某個被他看不順眼的字而倒霉的人最幸運的也落得殘廢,有幾個甚至哀叫著死在他的床上。所有的一切,都被厚厚的鈔票掩住………….
就這樣過了一年,非歡這個名字簡直就成了許掠濤的禁忌。他認為自己已經把非歡忘記得一乾二淨,對這個十惡不赦的人全無感覺。
直到他………….再次見到非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