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玫瑰 22
    「你是說我的姑娘和這個海伯夫人在一起?」奧利靠在劍橋東昇客棧的桌邊,手指還畫著濺到桌上的麥酒。

    芮夫生氣地看著他的朋友,他地方清醒的協助,結果他卻和芮福一樣醉醺醺的。「聽說她要住幾天,但是如果她真的懷孕了,我就必須採取行動!可是那個該死女孩完全不我控制!」

    奧利深諳其意的點點頭。不能讓赫斯摩的孩子拿走她的嫁妝。

    「當然,所以趁她不在時,我要先搶走那些阿拉伯馬,然後再處理赫西蒙,從此一勞永逸。」

    「你要我除掉姓赫的那個混蛋嗎?」奧利滿眼血絲的問。

    「不,我會自己處理,我要你替我負責那些馬匹。」芮夫說道。「趁著今晚的宴會,你去偷襲馬廄,把阿拉伯馬群移出雷文斯堡的土地。」

    「哦!」貝奧利眨眨眼睛。「我寧願對付赫斯摩。」

    「他對你做了什麼?」芮夫好奇的傾身向前問。

    貝奧利脹紅臉。「就說我和他有過節吧!」他喝著杯中的酒。「艾莉呢?」

    「哦,別擔心,一旦少了馬群和丈夫,她就會乖乖聽我的話。」

    「天曉得。」奧利咕噥。「可是如果那些馬匹那麼貴重,你不就需要她來管理育種的計劃嗎?」

    「她會的。」芮夫雙唇一抿。「我只留下一匹種馬和牝馬,其餘的談妥買主了,到那時候她會聽我的。」

    「嗯,」奧利點點頭。「你能控制艾莉,讓她守寡,嫁妝又重回雷文斯手裡。」

    「正是如此,而且我發誓她休想再離開雷文斯的土地,如果有必要,我會銬住她。」他替自己倒酒。

    「不再有丈夫……」

    芮夫搖頭以對。

    「那我有什麼好處……就你妹妹而言?」

    「隨你高興都可以,我的朋友。」

    「我和她有好向筆帳要清一清。」奧利邪惡的說。

    「我全然默許。」芮夫拍拍他的朋友。「你對我妹妹有絕對的權利,奧利,不過前提是要擺脫赫斯摩。」

    「所以今天是什麼宴會?」

    芮夫瞇起眼睛。「是我的專長之一,奧利,我想到一個小遊戲,在遊戲進行當中,赫斯摩發生意外。而且這一次,」他雙眉深鎖。「不會有我那個愛管閒事的小妹來干預。」他仰頭喝盡杯中的酒。

    然後他繼續說道:「奧利,今晚九點,你就把那些馬匹趕到滿廷頓的出租馬車站,他們全都預備好了,明天一早就上船。」

    「你確定赫斯摩和他的朋友會加入你的遊戲嗎?你的遊戲風格不太可能吸引那些古板的清教徒。」

    「他們會加入,」芮夫十分自信。「因為他們會以為能夠扭轉狀況,他們絕對不會旁觀,無視於我捉弄那些漂亮的小玩物。」

    「啊,你真是善解人意,芮夫。」奧利呵呵笑,示意小廝倒酒。

    「如果你醉昏了就沒辦法參與了,奧利。」

    奧利再次呵呵笑。「別擔心,芮夫,我最擅長在必要的時候保持清醒。」

    即使當西蒙抵達莎拉的大門時,仍然沒有決定如何處理眼前的善,和艾莉爭論於事無補,用暴力也一樣沒用,拖住她的頭髮以他目前的情緒來看是很具吸引力,可是又會使艾莉更有名目指控他。

    直到他下馬來到門口,仍然沒想到開場白。

    他才叩門,門立刻就開了,莎拉表情嚴肅地瞅著他。

    「早安。」他招呼。

    她表情不變,只是退到一側,開門以示邀請。他鬆了一口氣,看來老婦人知道他的來意。

    西蒙一進門,就知道艾莉不在。「你一個人?」

    莎拉點點頭,關上門,伸手示意他坐到火邊,然後她過去抬起爐火上的大鍋。

    西蒙幫忙抬起沉重的鍋子。「這是染料嗎?」

    她微笑,以木勺撈起綠色的長條布。西蒙望向室內的紡車輪和織布機。她再次微笑,這些面料全是她的成果。

    他心想,莎拉的溝通方式實在令人吃驚,彷彿是她將思想直接輸入他的腦中一樣,他起想在艾莉房裡,她摸過他的臉,現在她的眼睛和當時一樣,詢問但又充滿全然的瞭解。

    某道光線閃過他眼前,他徐徐走到桌邊,拿起艾莉的手鏈,同時心不在焉的伸手揉著疼痛的膝蓋。

    「她和你們在一起?」

    莎拉頷首以對,拿起架上的瓶子,倒時杯裡,遞給西蒙。

    它的藥味很強,但西蒙還是喝光了。他置身在草藥師的家裡,顯然莎拉察覺他的不適,事實上,她察覺到很多事情。

    西蒙再次坐在火邊,伸長雙腳,雙手玩弄著艾莉的手鏈。「我來帶她回去,她應該和我在一起,而不是逃走。」他抬頭望向坐在對面的莎拉。

    她的眼睛似乎看透了他。

    「我希望她是自願回來……可是……」他停了一下,再次看著手鏈。「無論願不願意,她都必須回去。」

    莎拉看著他邊說邊玩手鏈,再次回想起孩子常常玩上好幾個小時,牙牙學語,吸吮墜飾,咬住金鏈子。眼前的男人雙眉深鎖,鏈子在手裡丟來丟去,手指拂過平滑的蛇頭和珍珠。

    「你會支持我嗎,夫人?」他坦白而斷然的直視她。

    莎拉起身走向他,雙手捧住他的臉,深深望進他眼底。一股奇怪的震顫通過西蒙的脊椎。她的手指像以前一樣在他臉上移動,溫柔的滑過他的傷疤,深刻的紋路,和他眼角的笑紋。

    他靜止不動。「你有透視力嗎?」他近乎低語。「我感覺你很瞭解我。」

    莎拉微笑地搖搖頭,徐徐放開他的臉,然後捏住他的手,摸摸他的指關節,彷彿以某種方式來瞭解他。

    然後她回到椅子上,靜靜地坐著,專注地凝視他。但是他只覺得很溫馨,好像充滿一股力量。

    「我對艾莉的判斷正確嗎?」他問。「我相信你對待她就像母親對女兒一樣,我堅持她回來是正確的嗎?」他可憐兮兮的注視莎拉。「她有一種狂野的特質,我並不想毀滅它,只要她信任我,相信我不會傷害她。」

    莎拉的表情很嚴肅,她的眼睛裡沒有答案令他很失望,她的安靜和沉默讓人沒有一絲頭緒。

    「既然她不在,我稍後再回來。」西蒙站了起來,這才發現腿的疼痛減輕許多,行動似乎容易了些。這個老人真的很會用藥。

    莎拉仍然坐著,目光炯炯地凝視他。

    他將手鏈放在桌上,對她的缺乏反應十分失望。「我猜不透你沉默的涵義,夫人。」

    她突然走向通往閣樓的窄梯子,示意他上去。西蒙迷惑但是順從的爬上梯子,小閣樓裡似乎充滿艾莉的存在的氣息。睡衣丟在床腳,梳子躺在櫃子上,還有一雙鞋被踢到角落。

    他的血液似乎在悸動,枕頭上是他送的小馬,親著小窗子洩下來的陽光。他跛行兩步,來到床邊拿起那匹馬。

    一股深刻而美妙的肯定使他展顏笑了,他真是個盲目愚蠢的笨蛋,不瞭解自己也不瞭解艾莉。他輕輕地將馬放回枕頭上。

    他小心地爬下樓梯,莎拉站在桌邊等待,面帶微笑。

    「你知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驚奇的問。「我從來沒想到會愛上海倫以外的女人……遑論是雷家的人。我猜艾莉也沒想到她會不顧歷史與理性的阻力去愛。」

    莎拉微笑地走過來,捏住他的雙手,親吻他的臉頰,他深深吸進她的香味,心底充滿一股無法衡量的安慰和釋然。

    「我稍後再來,夫人。」

    門關上後,莎拉拿起桌上的手鏈,那是在她將孩子送到他伯伯那裡之前,有時間給他的唯一的東西。雷文斯伯爵拿刀壓著她的肚子,只給她一點點時間,就把她押走了。幸好她已經安排把孩子送到傑佛那裡,附帶包了手鏈……表達感激的小東西……求他照顧歐文的兒子。

    不知怎的,手鏈從傑佛手裡傳到雷文斯手中,鏈子上還沾著暗紅色的血跡以及兩個家族之間的恩怨。

    許多年前這些回憶而痛哭,但是她的眼淚早就流乾了,經驗使她明白淚水無濟於事,全然無法改變現實——她得照顧瞎眼的女兒和維持生計,多年來只有一個使命驅策她好好的活下去。母親的苦難和屈辱不能影響到她的兒子,更不能讓孩子知道母親是個破碎、受到重創的女性。

    所以她必須徹底的消失,連傑佛都找不到她,她真的做到了。

    屋外的聲音打斷她的沉思,艾莉朝氣蓬勃的跳進來,珍妮則徐徐跟在後面。

    「亞德說所有的賓客都離開了,莎拉,芮夫顯然終止所有的慶祝活動,趕他們離開——芮夫這樣做不是太令人難以相信?」她將斗篷掛在鉤子上。

    「可是你的丈夫和他的朋友還在那裡。」珍妮插嘴。

    「對。」艾莉說道。「亞德也這麼說,酬勞交代他準備後天將種馬移到赫斯摩。」

    她坐在桌邊。不久之後赫斯摩也準備要離去。

    她將桌上的手鏈戴在手腕上,悶悶地心想早上怎麼會忘了戴。不過她心情沮喪,又心有旁騖,忘了也不稀奇。

    她猜自己應該感激西蒙願意允許她仍然擁有馬群——在他的監看之下追求她的嗜好。但是她並不滿足,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知道自己企求不可能的東西。

    她察覺到莎拉的目光,脹紅臉,心知肚明老人看透了她的心思。

    她不能再繼續躲在這裡,這樣既懦弱又沒有幫助,而且她更受不了他來拖她回去。

    「我最好回城堡,」她沉重的說。「事情並沒有改變,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以為能夠改變,反正我別無選擇了。」

    莎拉自顧自的微笑,開始替每個人端上大麥濃湯。

    西蒙回到城堡時,雷家三兄弟都在大廳裡面。

    「啊,赫斯摩,你來得真是時候,今天晚上我們有個小宴會,我想你和你的朋友可以一起加入。」芮夫替他倒了一杯酒,「嘗嘗看,我很看重你的意見。」

    西蒙淺啜一口,點點頭,「好酒。」他坐下來。「今天很安靜。」

    「的確。」芮南說道。「我必須說我很享受那些宴會,幸好芮夫今晚替大家安排了一項小小的娛樂,你會出席吧?」

    「哦,很棒的娛樂。」芮福喋喋不休的說。「你會樂在其中,赫斯摩,我保證。」

    西蒙沉思地喝著酒,知道他們又想耍致使的把戲,他最好戒慎警戒,而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裝做全無戒備。他們以為萬無一失時,可能會做得太過火或是太急就章,提早洩露陰謀。

    當然,他也可以婉拒,但是他更想正面迎敵,他實在已經很厭倦逆來順受了。

    他愉快地點點頭。「我相信今晚一定很有趣。」

    芮福呵呵笑。「哦,是的,會非常有趣。」

    芮南望向門口,傑克一行人剛放完鷹走進來。「各位紳士們,我們兄弟特別計劃今晚好好招待你們,來一點真正雷文斯風格的娛樂。」

    傑克將手套和馬鞭丟在桌上。「聽起來很有趣。」他朝西蒙點點頭,西蒙聳聳肩,將酒推到他面前。

    「試試看,是好酒,主人的藏酒真是無可比擬。」

    西蒙一副自在的模樣,傑克心想,彷彿他已經有些醉意了,但是可以愚弄雷文斯的人,愚弄不了他們這些同胞,他們全都瞭解西蒙的暗示,故作舒適放鬆的在桌邊坐下來。

    半小時過後,哈夫人手下十四名女孩浩浩蕩蕩的抵達,她們全是芮夫親自挑選的,個個年輕、清新,未沾染妓女的世故,甚至還有兩個是處女,蒼白又害怕,彷彿在母親裙邊的小女孩。

    「來吧,來吧,美人們。」芮夫起身拍拍手。「過來喝酒……吃飯……看看我們替你們預備的盛宴,我敢說你們前所未見的。」

    僕人們端出各種山珍海味,但是那些比較的女孩反而盯著甜點看。

    「過來和我坐。」西蒙拉了一個年紀最輕,最柔的女孩,同時伸手拿了個生蠔遞到她嘴邊,女孩順從的開口嚥下那滑溜溜的東西,渾身戰僳。

    傑克立即有樣學樣,將第二個女孩拉到他大腿上,也用美食哄她,其他同胞謹慎的挑選,把那些最大膽,最老練的女孩留給雷文斯兄弟。

    美酒傳遞,音樂悠揚,僕人全躲入廚房裡,從長久以來的經驗,他們知道今晚雷文斯兄弟的娛樂方式,聰明的僕人最好迴避。

    「我沒想到赫斯摩伯爵會這樣。」提森坐在廚房閒聊。

    「我真想知道艾莉小姐怎麼了?」吉兒也坐在他對面。「喝個羊肉湯吧,提森先生。」她替他舀了一碗。

    「艾莉小姐住在莎拉夫人那邊。」提森朝吉兒揮了揮手。「謝謝你的湯。」

    「可是艾莉小姐為什麼去那裡?」

    「小姐有理由。」

    「那麼伯爵大人和那些可憐的女孩在做什麼呢?」

    提森聳聳肩。「那我就不知道了,吉兒小姐,不過我絕對不想進去控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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