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中的紅燈刺眼的亮著,那如血一般的紅映照著黑川瀧一身的猩紅,讓人怵目驚心。
他慘白著一張臉,眼中佈滿了血絲,專注的視線沒離開過手術室的門口,俊逸的臉龐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除了冷沉還是冷沉。
他,太冷靜了,冷靜得令人感到害怕。
守在一旁的黑川皇,擔憂的望著這個他自小看到大的弟弟,此時黑川瀧的冷靜沉著令他不寒而慄。
以前,不爭的黑川瀧,對任何事總是淡然視之、漠然處之,那時候的他雖然處事冷靜卻是不屑的成分居多,但是現在的他不一樣了。
他那冷沉的黑眸中沒有不屑、沒有淡漠、沒有無奈與嘲諷、沒有那讓人不易察覺的厭煩,有的只是一片空無。
就像是一尊沒有靈魂的傀儡娃娃,感受不到他的生命力。
「朱夏若是有什麼萬一,你千萬要顧好瀧。」朱大德擔憂的提醒著。一接到消息馬上就趕過來的他,老淚縱橫的臉看起來蒼老不少。
「朱先生?!」黑川皇心中一驚,難道瀧想輕生的念頭,已經明顯到連一個外人也可以輕易的看出來了嗎?
「瀧這孩子太愛朱夏了。」朱大德有感而發,「什麼都不求的他,第一次遇上了他想要而且想愛的女人,說什麼他都會不顧一切地跟她在一起的,就算是死也一樣吧。」
「您說得對極了,我也是這麼想的。」黑川皇又將視線放回瀧身上。「雖然我這樣說有些失禮,但是您可以幫我去開導他嗎?」他挫敗地道,「無論我跟他說什麼,他都沒有任何反應,如果是您的話,或許……」
「我知道了。」朱大德拍拍黑川皇的肩膀,「我試試看。」
朱大德看得出來,黑川皇是真的關心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不然他剛才不會為了怕他的父親與瀧的母親將瀧的心擾得更亂更煩,而強勢地趕他們回去。
朱大德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傷痛情緒,走到黑川瀧身旁的位子坐下。
「朱夏的體質遺傳了她的母親,從小就不好,所以我的中醫師執照可以說是為了她們兩人而考的。」朱大德狀似自言自語的開口說著,「好不容易經過我幾年的調養,將她養壯了,恰好那時候她也迷上了武術,從此之後她便很少再生病,甚至比一般人的身體更健康,也比一般人的身手敏捷。」朱大德偷偷抹去眼角的淚水。
「因為習武的關係,她變得很會保護弱小,甚至比以前更加注意身邊的親人。只要她的朋友或家人有什麼事情,她一定沖第一個擋在前頭處理,這是她的優點,也是她的缺點。所以當她進到X組織服務時,我只擔心她的這項缺點會害她受到傷害,因此總是勸她回到我身邊。」朱大德微微笑了。「我以為在我的『監視』下,她應該會收斂一點。」
「但後來我才發現,她的這項缺點早已成為她的一部分,是一項改不掉的壞習慣,尤其當她在面對她所愛的人時,這個壞習慣就會變本加厲。」朱大德轉過頭看著黑川瀧,「今天如果跟朱夏一起的人是我,她也會為我這麼做的,這可不是你的專利,你可別搞錯了。」
黑川瀧的身子動了一下,冰冷的眼神有些回暖。
黑川皇訝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是哪一國的安慰法?沒想到竟然有效!
「朱夏是一個勇敢又善良的女孩,面對她所愛的人,她從不會猶豫,更不會遲疑。對她而言,如果讓她深愛的人受到任何傷害的話,她絕對不會原諒她自己的。」
朱大德伸手按住黑川瀧開始顫抖的手,「這麼善良的女孩,上天不會這麼狠心將她帶走的。她現在還在為了要再見到我們而努力著,你怎麼可以現在就放棄了呢!」
「我……」黑川瀧苦澀的搖著頭,「我不能失去她。」他嘶啞的聲音如同哭泣一般。
「你不會失去她的。」朱大德半蹲在黑川瀧面前,「你知道她有多愛你嗎?」
黑川瀧重重地點頭,沒有說話。
「你跟丫頭說過『我愛你』了嗎?」
黑川瀧搖頭,這也是他所悔恨的。
「那丫頭跟你說過『我愛你』了嗎?」朱大德又問。
黑川瀧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那就對啦。」朱大德安慰著他也安慰著自己,「這麼重要的事情,丫頭都還沒對你說,你說她會甘心就這麼離你而去嗎?」
「師父……」深沉的傷痛開始慢慢浮現在黑川瀧眼中,這個將所有痛苦都悶在心裡的男人,終於有些被說動了。
「再說,丫頭這次傷得這麼重,難道要丟給我這個老頭一個人照顧嗎?她若是要上洗手間或復健什麼的,難道要我這把老骨頭將她抱上抱下的?你有沒有良心啊?」
「師父。」黑川瀧突然向朱大德跪了下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了朱夏!都怪我沒有好好保護她,都怪我、都是我……」他不斷自責的說著自己的不是,不斷地向朱大德磕頭。
「瀧!」朱大德激動地抱著黑川瀧不讓他再繼續磕頭。「我說過了,這不是任何人的錯,這只是朱夏自己的選擇。她因為愛你而做這樣的選擇,你可千萬不能辜負她的心意。」
這場車禍傷得最重的不是朱夏,而是黑川瀧啊!
「我不能沒有她……」黑川瀧眼中的哀傷,任何人見了都會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知道。」朱大德伸手到黑川瀧的頸項。「所以你們兩個人都要好好的活著。」一個手刀劈在黑川瀧的脖子上。
「嗯。」一聲悶哼,黑川瀧軟下了身體,黑川皇連忙過來幫忙。
「我也正想要這麼做,就被您搶先了。」黑川皇的眼眶有些紅紅的。他將黑川瀧放在椅子上。
「若不先讓這孩子休息一下,他的情緒早晚會崩潰的。」他慈祥地用手指替黑川瀧拭去滑下臉龐的淚水。
「謝謝,我替瀧還有黑川家謝謝您。」黑川皇誠摯的道謝,為了朱大德對瀧的關懷與慈愛。
「我才要謝謝黑川家給了我一個這麼好的女婿呢。」朱大德想到了一件事。「如果朱夏平安地過了這個難關,黑川家那邊就要靠你幫忙了。」
「您放心。」黑川皇肯定的說著,「到時候,無論什麼事情都阻擋不了瀧迎娶朱夏小姐的。」
他相信瀧絕對會不惜一切地跟朱夏一起的。
而現在,他只希望朱夏不會讓瀧失望……
黑川瀧穿著隔離衣站在朱夏的床前。
她,終於被醫生搶救回來了,但仍尚未脫離險境。躺在加護病房中的她,胸部、右手與右腳都纏上了一圈圈的紗布。
這場車禍讓她的肋骨斷了兩根,右手與右腳骨折,還有那撞擊到的頭部仍需要仔細地觀察狀況。
看著全身包得像木乃伊一樣的朱夏,黑川瀧的心彷彿被千斤重的大石壓著,痛苦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手、她的腿,卻又怕碰痛了她,最後他的掌落在她那已經失去蘋果色澤的臉蛋上。
「對不起……」黑川瀧喃喃的說著,已經數不清這是他對她說的第幾句對不起了,但是他不得不說。
如果不這麼說,他根本無法排解積壓在他胸口滿滿的歉疚與悔恨;如果不這麼說,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跟她說什麼。
所以,除了對不起,還是對不起……
他溫柔的撫觸似乎喚醒了昏睡中的朱夏,她長長的睫毛動了幾下後,終於睜開了她的眼。
「朱夏?!」黑川瀧驚喜萬分地看著她的眼,喜悅的淚水一下子湧上來盈滿他的眼眶,然後承受不住地滑落。
她,終於醒了!
朱夏動了動唇似乎想要說話,但臉上的氧氣罩阻絕了她微弱的聲音,黑川瀧連忙幫她取下氧氣罩。
「別說話。」黑川瀧俯身靠近她。「你醒來就好了,你能醒來就沒事了……」他的眼淚滴落在朱夏的臉上。
朱夏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那落在她臉上的淚水,讓她的心既溫暖又疼痛。
他那深邃的黑眸竟然有這欣喜、懊悔、自責、憐惜,還有許多說不上來的複雜情緒,這讓她的思緒也跟著複雜了起來。
她那有些困惑與迷惘的可愛模樣,讓黑川瀧的唇邊染上淡淡的笑意。「你為了救我被車子撞了,記得嗎?」
朱夏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你傷得很重,差點讓我失去你了。」
朱夏轉動眼珠感受自己的身體狀況,層層的紗布與加護病房讓她明白自己目前有多慘。
「還好,你終於醒過來了。」黑川瀧如釋重負地溫柔地吻上她的額。
在他親吻她的時候,朱夏緩緩垂下眸,掩去一閃而過的哀傷神情。
「我老爸知道嗎?」朱夏說話的聲音很微弱,微弱到快讓人聽不見了。這樣虛弱的她,讓她自己也嚇了一大跳。
她清了清喉嚨想再說一次,卻被他用手指抵住了她的唇。
「知道。」黑川瀧回答了她的問題。「師父幾天沒睡好,我讓他去休息了。」他說明朱大德為何不在加護病房裡。
讓他老人家擔心了。朱夏不由得苦笑了下,她這次嚇壞她老爸了吧?
「謝謝你代替我老爸來看我。」她虛弱的說著,看著黑川瀧勉強笑了一下,「先生您貴姓?」
「什麼?!」黑川瀧臉色一變,唇邊的微笑迅速地從他的臉上消失。「你……說什麼?」簡單的幾個字他卻說得無比艱辛。
「請問您怎麼稱呼?」
朱夏唇邊的淡笑與眼中的疑惑刺痛了黑川瀧的心,他不自覺地退開了一步,腦中頓感一片空白,無法思考、無法言語。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她,滿心的喜悅瞬間化為無止盡的傷痛衝擊著他。
他又往後退開了一步,難忍的哀傷竟讓他反常地扯唇一笑。
「是懲罰吧?」 黑川瀧苦澀一笑,然後自言自語著,「懲罰我沒有好好保護你,懲罰我害你受了這麼重的傷,懲罰我沒有及時說……」最後幾個字,他的聲音已經小到聽不見了。
「你……沒事吧?」他哀傷至極的神情讓朱夏幾乎不忍看他。
他搖了搖頭,無法開口。
他沒事嗎?他怎麼可能會沒事!
他心愛的朱夏好不容易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他每天祈禱好不容易盼到她醒過來,結果得到的不是一句「我愛你」,而是令人心碎的「先生您貴姓」?!
忍不住地,黑川瀧伸手按著他那痛到幾乎快裂開的心,他用力地喘著氣,困難地移動腳步。
「你睡一下吧,你累了。」他溫醇的嗓音有著難忍的傷痛,憐惜地再看她一眼後,他落寞地走出加護病房。
「對不起……」黑川瀧的腳步一跨出加護病房,朱夏強忍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她何嘗願意看他如此悲痛、如此失落、如此孤寂,但她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朱夏輕輕地說出她一直想要對他說的話。
「我愛你!」
「丫頭啊,老爸實在是搞不懂,你不願意見瀧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裝作不認識他、不記得他,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
「對我沒有任何好處,但是對瀧好處多多。」
「好處多多?你看他每天失魂落魄,還瘦了一大圈的模樣,這叫好處多多?」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一時的痛苦總比一輩子的痛苦好。」
「什麼意思?」
「意思是時間久了,他就會淡忘我,甚至不記得有我這個人了,到時候他就可以重新過生活了。」
「那你呢?你忘得了他嗎?」
「……」
「真搞不懂你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你看不出來瀧有多麼愛你嗎?你知道當你躺在手術台上時,瀧是怎麼熬過來的嗎?」
「我知道,所以我不能因為他對我的愛而害了他。」
「你到底在說什麼?」
「老爸,說實話,一開始你認為我有完全康復的可能嗎?」
「我……」
「沒有,對不對?」
「那是現在。而且即使是現在,也還不知道我可以恢復到什麼樣的的程度,不是嗎?」
「……」
「愛一個人,是要給他自由,而不是綁死他,否則就不是愛了。」
「但是瀧不能沒有你啊。」
「難道我就能沒有他嗎?只是現在的我不能、也不可能擁有他。」
「你怕你無法完全康復會被瀧嫌棄嗎?」
「不,我就是怕他不嫌棄。為了跟我在一起,他已經失去太多了,他值得擁有一位完美無缺的妻子,而這個人不是我,至少不是現在的我。」
「我以為你愛瀧的話,就應該讓瀧來做選擇。」
「就是因為我愛他,所以我必須幫他做對他而言最好的選擇。只要他能過得幸福,那樣就夠了……」
「傻瓜!」黑川瀧按下錄音筆的停止鍵。「朱夏,你真的是個大笨蛋。」
這些對話是朱夏的父親、黑川瀧的師傅偷偷用錄音筆錄下來帶給他的。
因為朱大德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明明相愛的兩人,卻都因為顧慮到對方而互相折磨著。
朱大德實在想不通丫頭那什麼狗屁理論,什麼愛他就不能造成他的負擔,難道她不知道對愛她的男人而言,她只會是甜蜜的負擔嗎?
黑川瀧永遠也忘不了,當他第一次聽到這段對話時,他內心是多麼地激動與不捨。
「真是個大笨蛋!」每聽完一次這段對話,他總會忍不住罵朱夏一次。而這段對話他不知道已經重複聽多少次,也不知罵過朱夏多少次了。
但,唯有這樣,才能稍稍安慰他那顆為她悸動的心。
這個傻丫頭怎麼會天真的以為沒有她的他會過的幸福呢?
就算是車禍時撞到了腦袋也不應該錯愕得那麼離譜才對。要不是她現在傷得這麼重,他絕對會把她捉來狠狠地打她的屁股。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倔強的她、堅強的她、勇敢的她,一旦決定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所以他現在必須等待。
他必須等她恢復健康,等她重拾愛他的自信時,才能出現在她的面前,然後到時他再狠狠地訓她一頓。
不過要他等待可以,但要他不見她卻是不可能的事。
朱夏不肯見他,沒關係,他偷偷去看她總可以了吧。
於是他在醫院附近的飯店住了下來,方便他每天到醫院去偷看朱夏,以撫慰他那顆因過度思念而隱隱作痛的心。
時間差不多了,他帶上墨鏡與棒球帽準備去看朱夏復健了。
雖然他不喜歡這樣偷偷摸摸的,但是為了他心愛的人,他也只能這樣了。
才一開門,就看見黑川皇站在門口。「大哥?!」
「又要去當偷窺狂了?」黑川皇調侃道,「可以談幾分鐘嗎?」
黑川瀧唇輕輕一扯,沒有說話,只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車禍那天從背後撞你的兇手抓到了。」黑川皇將手上的文件遞給他。
那是他請警察調出附近監視器的錄影帶,畫了素描像,並花了好幾天的搜索與埋伏才抓到的。
「背後主使者呢?」黑川瀧看著手上的資料,眼中一片冰冷。
「他堅持他是不小心撞到你的。」黑川皇冷哼一聲,「不過我找人查了他的戶頭,那幾天有人透過一家小商行匯了一筆不小的款給他,你猜那家小商行的老闆是誰的遠房親戚?」
「千代家。」黑川瀧俊美的臉龐上,那一貫的淺笑早已不見。
根據調查,千代家之前因為黑川瀧的拒婚而與黑川家鬧得很僵,後來又以為千代雪的下藥事件覺得顏面受創。忍不下這口氣的千代老爺,說什麼也要為了自己的家族跟女兒討回一點公道。
這種事若是針對他來,他倒是無所謂,但偏偏受到傷害的是朱夏,所以說什麼他都不會放過千代家的。
「你準備怎麼處理?」
「這要看他害朱夏痛苦多久而定。」黑川瀧的笑覆上一層寒冰。
「怎麼說?」黑川皇看著不同於以往的黑川瀧,很慶幸自己和他是同一國的。
「朱夏受苦的時間有多長,我要他加倍奉還。」黑川瀧將手上的資料丟到桌上。「大哥,如果將千代集團並到黑川集團下面,您還有時間管理嗎?」
黑川皇有些訝異的看著黑川瀧。他明白瀧問這句話的意思,也相信瀧絕對有這樣的能耐,他突然有些同情千代家的人。
「當然。」黑川皇的回答無疑是贊同了黑川瀧的提議。
黑川瀧淡淡一笑,結束了這場談話。現在他只想趕到醫院去偷看那個令他又愛又氣的朱夏幾眼。
朱夏雙手緊握著扶手,吃力地移動著雙腳,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走。才走沒幾步,豆大的汗珠已經沿著她的臉頰滑下,急促的喘息聲也開始從她的嘴中傳出。
「朱夏,你真是沒用。」朱夏暫停了下,讓自己休息一會。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身體會糟到這種地步,現在恐怕連三歲小孩都走得比她好、比她快。
所以,她堅持不讓老爸陪她來做復健,因為她現在這個模樣,連自己看了都覺得難過,何況是疼愛她的老爸。
深吸一口氣,朱夏再次移動腳步,沒想到因為沒有站穩突然一滑——
「噢。」一聲悶哼從朱夏口中吐出。這一摔幾乎將她肺裡的空氣全部擠出來了,不過她已經習慣了。
從她開始復健以來,不知道已經摔過多少次了,時常摔得她全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的,慘不忍睹,但她卻不曾喊過一句疼,不曾掉過一滴淚。
因為,那盤繞在她心中的相思之苦,比她身體的痛還要疼上百倍。
「小心!別怕,有我在,我會接住你的。」
一個溫柔的男聲引起了朱夏的注意,她從地上抬起頭來,看見了一旁的男女。
正在復健的女孩咬著牙、忍著痛,一步一步地朝男孩走去,然後投進男孩的懷抱,開心的笑著。
這一幕,衝擊著朱夏的心。
脆弱的眼淚一下子湧上她的眼眶,她努力地眨著眼,不想讓淚水流下來。
奇怪了,她最討厭女人動不動就掉眼淚,也相信自己不是那樣的女人,可怎麼自從她車禍之後,就變得這麼容易感傷,該不會是撞壞腦袋了吧?
她吸了吸鼻子,那男孩對女孩的呵護模樣讓她移不開視線。如果瀧也在她身邊的話,肯定會像那個男孩一樣,緊緊地抱著她不放吧?
他一定會用他那淳厚的嗓音鼓勵她,用那溫暖的雙臂擁抱她,用那迷人的雙唇親吻著她……可惜這一切的一切,她都感受不到了,因為她已經親手將他退出她的懷抱了。
心,好痛!
她用手按住發疼的胸口。一想到那天她絕情地說出不認識他時,他臉上那哀戚的表情,總會讓她痛得難以呼吸。
是她自作自受吧?朱夏的唇邊浮現苦澀的笑容。
從她那天說出那句話開始,她便準備好要承受一切的苦果了,只是她沒想到相思的折磨會這樣的痛苦。
「瀧,我好想你……」近似耳語的呢喃吐露著朱夏強忍的思念。
她每天拚命的復健,除了想讓自己早點康復之外還希望能藉著這樣累人的復健,稍稍轉移一下她對黑川瀧的想念,讓她的日子好過一些些。
沒想到,因為剛剛那男孩的一句話,全破功了!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將他的身影稍稍推離一些些,沒想到現在又全部都回籠了!不但如此,還將她的心塞得滿滿的。
唉,看來是她太天真了,天真的以為自己還是以前那個堅強自信、什麼事情都難不倒她的朱夏。卻沒想到愛上黑川瀧的她,早在不知不覺中將他融入自己的一部分了。
要將自己的一部分從身上剝離,怎麼可能不痛徹心肺呢?
淚,還是落下了,看來她的堅強還是輸給了「愛」這種無形的東西。
溫熱的淚水滑過她的臉龐落下,正好被男人的手掌給接個正著。「你又要說剛才下雨了嗎?」
這責備中帶著無奈與憐惜的嗓音是……
朱夏驚訝的抬起頭,迷濛的淚眼大睜,顫抖的唇瓣輕輕開啟,「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