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突襲一壘 第二章
    人啊,有時候真的不必太ㄍ一ㄥ。

    為了那莫名其妙的驕傲感,搞到自己來到這個連地名都不知的地方受罪,何苦來哉?

    三更半夜,來到這個連路燈都沒有的黑漆漆小鎮,丟下手提袋,掌上祺忍不住喃喃念出子昂兄的「登幽州台歌」--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老大,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仰天長歎,掌上祺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老爸訂的收心操條例也未免太苛刻,最可恨的是司機也執行的太徹底了吧?都特地載他來了,就直接載他到目的地嘛,竟然還用很抱歉的口吻說是老爺交代,要他自己找路走進去--

    往遠方稀微的燈火處望去,照他目測,最快也要走上五公里,才找得到一戶人家。

    此刻,他好懷念他的紅色跑車,若是紅色跑車在身邊,別說五公里,五百公里也是小Case。

    早知道坐車來一樣會被放逐在這麼遠的地方,那他真該要求老爸讓他搭掌家那架價值12.7億的Gulf stream G500私人飛機來,至少之後要他用兩條腿走進鎮裡,他也走得甘願些。

    痛心啊,如果他媽知道,一定捨不得她最愛的二兒子受這種苦!

    「媽,我到底是不是爸親生的?」

    垂頭,哀怨喃喃叨念之餘,他忍不住猜想……

    會不會,其實他是他媽和別的男人偷生的,他老爸已經隱忍了二十八年,所以這回趁他媽去遊學,老爸遂假借這個方法,急著把他趕出家門……

    欸,既然都忍了二十八年,再忍一忍是會怎樣?非得這麼迫不及待地扒光他所有資產,讓他在外流浪嗎?

    看看自己,除了一張俊臉和高大挺拔的身子,還算有價值之外,全身上下就只有一隻破提袋了。

    他老爸這回真的是鐵了心,要讓他置之死地而後生?

    無論如何,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既來之,則安之。

    回歸現實,如果他沒記錯,半年內他雖然不能碰跑車,但應該還有一輛代步的中古機車……

    老爸新請來的司機,也太不通人情了,就算要把他遺棄在這個鬼地方,好歹也先幫他把代步工具找來--

    提起破提袋,雙肩垮下,往前走,今晚,他注定在這條伸手不見五指的小路上練腳力。

    這半年內,他肯定會很懷念以前的一切,懷念他的眾多女友、懷念他有錢的老爸、懷念他最親愛的媽媽、懷念他那可恨的兄弟、懷念他的紅色跑車,還有那張曾讓他在午夜時分,進到全球最大、專營世界一流品牌的百貨公司「薩克斯第五大道」瞎逛的「百人隊長」卡。

    沒錯,他最懷念的肯定是那張黑色的小塑料卡片,擁有它,就有二十四小時的個人旅行顧問來為他計劃旅行,還能擁有許多他想得到的尊榮,可惜呀可惜……昨日的一切,宛若過往雲煙。

    就在掌上祺一邊走,一邊默默哀悼逝去的美好時光之際,後方,一道不太亮的車燈,照進了他生命最幽暗的角落,悄悄點燃他生命中的希望之光--

    頓住腳步,轉身,看到光源離自己越來越近,掌上祺的嘴角不自覺地大大彎揚起。

    為免生命中的希望之光悄悄溜走,丟下提袋,他張開手臂,整個人成大字型的站在路中央。

    車燈越接近,車速忽然慢了下來。  掌上祺看清楚,前方是一輛機車,一個小女生騎著一輛機車。

    想想,自己現在站的姿勢,活生生像個「路霸」,為了表現自己的善意,他站到路邊,露出大大的笑容,用力揮手。

    「嗨,小美女,可不可以載我一程?」

    機車龜速地朝他而來,在他以為他的天下無敵帥解救了自己免於步行的苦難之際,一聲刺耳的尖叫,伴隨著暴沖的機車,一起從他面前疾馳而過--

    「啊--」

    看到生命中的希望之光毫不留情離去,掌上祺下意識地循著那聲未歇的尖叫聲源望去,突然看到一組熟悉的車牌號碼。

    沒錯,不會錯的,就是它!

    前一刻,他才在想念的那輛素未謀面的它。

    他的記性很好,尤其那組車牌號碼,一個鐘頭前,他才看過。

    那是他的機車,從午夜十二點開始,那輛車就是屬於他的!

    他不管那小女生是「前」車主的女友、女兒、孫女,抑或是隔壁大嬸家的女兒,還是任何閒雜人等,總之,誰在午夜十二點過後,發動那輛機車,那個人就是「偷車賊」!

    現在的他,出門在外全靠那輛機車,他絕不容許別人掠奪他的代步工具。

    最可惡的是,偷車賊還騎著他的機車,囂張的從他面前呼嘯而過,全沒把他這個機車主人放在眼裡--

    是可忍,孰不可忍。

    拎起提袋,為了捍衛自己的權利,他鉚足勁地往前奔跑,誓言追到那名偷車賊,非要讓她明白,誰才是機車的主人!

    XXXXXX

    皇天果然不負苦心人!

    掌上祺跑了好長一段路,揮汗如雨,歇腳喘口氣,眼前突然一亮--

    前方路邊停著的那輛機車,不就是他的「愛車」,而方纔那個小女生正站在路邊猛講手機。

    大步往前走,這回,他有十成把握能把「愛車」搶回來。

    前方的小女生甫關上手機,似乎驚覺有人接近,回頭,看到他,驚嚇的大喊--

    「啊--救命,有色狼……」

    掌上祺長手一伸,揪住她的衣領,在她手腳亂打亂踢之際,氣呼呼地嚷:

    「你這個小偷!」

    沒聽見他氣憤的控訴,小女生依舊放聲大叫著:「放開我--失火了、搶劫啊……有色狼--」

    又是失火,又是搶劫,又是色狼……會不會把他想的太忙了一點?

    「放開我!你這個死變態、色狼……我……我爸和……我舅舅他們馬上會來,到……到時你就死定了!」

    察覺她似乎害怕的在發抖,他遂趕緊放開手。

    「你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

    「啊--救命啊!」

    「喂,你……」

    傻眼!她連給他一秒鐘的解釋機會都沒,就哇哇大叫地跑走了。

    掌上祺摸摸下顎,心想,也對啦,三更半夜在暗黑的小路上遇到攔車的陌生男子,一般的小女生肯定會被嚇壞。

    而且,她肯定沒仔細看他,要不,以他長得這般即便上窮碧落下黃泉,也難找著的帥氣臉孔,任何女人看到他,黏他都來不及了,哪還會驚嚇的跑走。

    算了,她都嚇成那樣,他也不跟她計較她偷車的事。

    只是……

    有了車,但,車鑰匙在哪裡?

    「喂,等等啊,你這個偷車賊,把車鑰匙還給我!」

    厚,收心操的第一天,一下子追車,一下子又追人,會不會把他搞得太累了!

    XXXXXX

    牽著「愛車」,沿著小路一直走,想追尋偷車賊找回車鑰匙的掌上祺,終於看到鎮上的第一戶人家,頭一個念頭就是想討杯水喝。

    走了那麼遠的一段路,真渴!

    可是,三更夜半,人家還在睡夢中,為了一杯水擾人清夢,想想,是有點過意不去,但若不敲門不討水喝,下一戶人家不知還得走多久……

    猶豫的當兒,門突然被拉開,兩個一胖一瘦的中年男子拎著木棒惡狠狠地走出來。

    「呃--」

    「你是什麼人?」

    為首的高胖男子沒好氣的問話聲甫落,掌上祺尚未說明來意,一聲熟悉的尖叫聲立即穿透他的耳膜。

    「舅舅,就是他,他就是一直跟蹤我的那個變態色狼!」

    循聲望去,那個偷車的小女賊躲在兩名男子身後探頭--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兩男身後處……

    縱使生氣,掌上祺仍不忘擺個帥氣姿勢,攤出掌心,向她索討車鑰匙的話語還未出口,手便被前方的男子給扭住。

    還好他夠機警,淺學過幾招,手一個翻轉,被扭住的手順利抽出,還順勢退了幾步。

    「你這個破少年!」

    胖男子高舉手中的木棒,眼看就要揮下,掌上祺才管不了那麼多,就算要死,也要擺一個帥姿。

    「等!」修長的食指,往夜空一指。

    瀟灑的氣勢一出,高胖男怔愣,後邊的矮瘦男反倒出聲:

    「你……你這個年輕人,看你長得一表人才,不……不學好,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想害人,你……你這樣對得起你的父母嗎?」

    「爸,你跟他說那麼多做什麼?大舅,快把他抓住呀!我……我打電話報警。」

    「很好,能自首認錯,你真是一個乖女孩!」兩手環胸,掌上祺正色點頭。「不過,這是一樁小事,犯不著報警,你只要跟我說聲對不起,我一定會原諒你的。」

    話一出,三人無言地相視。

    「啊,大舅,你的車!」

    「你這個惡狼,還敢偷車!」

    「這車是你的?」面對又要失控的高胖男,掌上祺冷靜地問。

    「難不成是你的?」

    「說得好!它的確是我的。」掌上祺指指他手上的表。「可以問一下時間嗎?」

    「凌晨兩點。」

    「還好你的表沒壞,總之,既然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這輛機車就是我的。」瞇眼,視線鑽過兩男,落在對他戒懼萬分的小女生身上。「而我剛才在路上看到那個小女生偷騎我的車,還把車丟下,也不把車鑰匙還給我,真是……」

    他的一番話,又將三人打入混沌的迷霧中。

    「敢問,她是哪位的女兒?」他猜是矮瘦男,但總要確定一下。

    「嫣嫣是我的女兒。」矮瘦男驕傲地挺身而出。

    怪!到底在驕傲什麼?他只是想確定一下,好跟他說說事情的嚴重性。

    「未成年子女闖禍造成他人權利受損,對子女有監護權的父親,也應負起民事連帶賠償之責,這點,你應該懂吧?」

    驕傲的父親退縮了一步。

    「大舅子,他……幹嗎跟我說那些?我……我們現在要不要抓他?要不要報警?」

    「等一下,等我確認他的身份再說。」

    高胖男往前一步,兩手扠腰,炯炯有神的目光,狐疑地盯著掌上祺,半晌,他出聲:

    「山不在高……」

    見高胖男一副正色樣,掌上祺額上忍不住冒出三條黑線。

    忠伯說的果然是真的!

    這年頭,瘋子特別多,明明一副粗裡粗氣樣,還硬要弄個文謅謅到令人傻眼的暗語。

    「有仙則名。」掌上祺一臉哀怨的接話。他的身份,必須要經由「陋室銘」來證明。

    「水不在深……」

    「有龍則靈。」

    「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高胖男不知在爽什麼,越念越起勁。

    掌上祺瞇起黑眸,瞪著高胖男。眼前的這位仁兄,彷彿把自己當成古代的學士,遇著了難得一見的可敬對手,越念越爽。

    對付這種人,唯一的辦法就是--

    「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全部念光光,看他還能怎麼爽!

    「……」

    正準備念下一句的高胖男,聽他一口氣把他背了兩個月才記在腦裡的「陋室銘」全念完,傻眼之餘,一絲失望略過圓臉,但他努力擠出笑容。

    「你就是掌上祺先生吧?」

    終於知道他是誰了吧!

    掌上祺旋了個身,擺出最帥的英姿。

    「沒錯,天下無敵帥的掌上祺,正是本人我!」

    一大早,一大群麻雀在屋簷下叫個不停,頗有萬頭攢動之勢,向來睡到自然醒的掌上祺,一翻身,一張眼,看到小鬧鐘上的時針停在5這個數字上,一股想烤麻雀的衝動,油然而生。

    昨晚搞到三點多才睡,到現在還睡不到兩個鐘頭,但偏偏……

    「主啊!請陶冶我兒子,使他成為一個堅強的人……」窗外,正巧也是五點鐘方向,傳來那個古代學士的朗讀聲。

    腦裡,想烤麻雀的衝動,立刻提升為想焚書坑儒的暴行。

    翻身,拉來棉被蓋頭,一陣鍋碗瓢盆組成的敲擊樂團,正敲打著麻雀朗誦進行曲。

    這家人,七早八早的不睡覺,到底在忙什麼?

    他掌上祺到底造了什麼孽,非得被編派到這種鬼地方來,和兩個奇怪的大叔共住一個屋簷下。

    好在,這屋子還有一個可愛的美眉。雖然對他而言是嬌小了點,但好歹也能算得上是補償他雙眼被兩位大叔玷污之餘的聖品。

    一陣敲門聲傳來,他低吼著:「我在睡覺,不要吵我!」

    敲門的人才不管他的低吼,逕自推開門,一進房,嚇得尖叫:「啊--大色狼,你幹嗎只穿一條內褲睡覺!」

    聞言,掌上祺彈坐起身,瞪著前一分鐘被他視為聖品的小美眉。

    「哪個男人睡覺不是只穿一條內褲?」他這還算客氣的咧,在家,他還常光溜溜的睡!

    「我爸和我大舅就不會。」拿手遮臉,孫巧嫣嚷著:「他們至少也會多穿一條短褲。」

    「不要拿我和兩個中年大叔相比!」拉來棉被蓋住他年輕氣盛的雄風。

    見她穿著整齊,一副要出門樣,他頗納悶,「一大早的,你們這家人會不會太忙了點?」

    「天都亮了,哪還早!」

    孫巧嫣的話語甫落,屋外,那朗誦聲又響起--

    「請陶冶我的兒子,使他的心地沌潔,目標高超;在企圖駕馭他人之前,先能駕馭自己……」

    「敢問,你大舅他兒子是在當什麼大官,非得要他七早八早就起來為他祈禱?」

    聞言,孫巧嫣撲哧一笑。

    「我大舅他沒結婚,哪來的兒子?」孫巧嫣笑彎兩眼。「那是因為他現在就讀國中補校,很認真地在背課文。」

    「難怪祈禱的內容聽來很耳熟。」也難怪昨晚非得要他陪他溫習「陋室銘」。

    一陣敲擊聲從廚房傳來,他的惺忪睡眼再度添上哀怨。

    「那,這些聲音想必是令尊的傑作。」

    「喔,對啊!我爸是一名廚師,他在幫我們準備早餐。」

    準備早餐……非得弄得乒乒乓乓,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已經起床在廚房工作嗎?

    睞她一眼,小美女的花容月貌,有降火的功效,登時讓他心情好多了。

    「那你來幹嗎?」

    原本一臉火大的他,突然衝著她笑,怔愣之餘,她心頭不禁怦怦亂跳。

    「我……我是要來跟你藉機車的。」穩住心緒,時間快來不及了,她沒空再和他哈拉下去,也沒空理那凸槌的心跳。

    「一大早你就要出門?」這些鄉下人會不會太忙了點?

    「對啊,我要送報紙、送牛奶,還要去幫阿好嬸賣早餐,之後,就到美容院去上班。」

    「你一整個上午做這麼多事?」掌上祺狐疑的看她,才不信她那麼小只的人,能在他平常睡覺的時間內,做完那麼多工作。

    「當然,我要養家。」

    養家?他是沒睡醒,還是耳朵被麻雀聲吵聾了?她家明明就有兩個中年的大叔,因何要她這隻小麻雀……呃,是小美女,來養家?

    「反正我已經跟你說了,那機車就借我囉!」抓起他放在桌上的車鑰匙,她朝他做了個鬼臉。「不要再說我是偷車賊。昨晚為了要趕回來,讓大舅能準時把機車交給你『點交』,我可是犧牲半年來唯一的娛樂,火速的趕回來,還差點被某人嚇死。可惡的是,某人還說我是偷車賊!」

    吐吐舌,再奉送上一個俏皮的鬼臉,她轉身就走,

    「喂--」

    他都還沒問清楚關於養家的事,她就這麼走了。

    可是,她口中那「半年來唯一的娛樂」,是什麼鬼東西?

    娛樂?皺起眉頭,搓搓下巴,他掌上祺每天都在娛樂中度過,想不透怎麼會有人半年才有一次娛樂?

    難不成,她是苦命的孤女,被兩個怪老頭壓迫賺錢養家……不,看起來不怎麼像--

    拋開腦裡的一堆問號,想起方纔她離去前做的鬼臉……怎會那麼可愛?

    嘴角彎揚。好可愛的美眉呦……

    「……然後,作為他的父親的我,才敢低聲說道:『我已不虛此生!』」

    屋外五點鐘方向的朗讀聲,讓掌上祺彎揚不到三秒鐘的嘴角,倏地下垂。

    好一篇「麥帥為子祈禱文」!

    好一個中年認真求學的國中補校生!

    但,這些關他什麼事,為什麼要來擾他清夢?

    砰一聲,躺回床上,掌上祺差點忘了自己還沒睡飽,小美女走了,他也該再補補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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