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們高中三年級。
她發誓,她真的一點都不想惹麻煩!
從學校訓導處走出來,韓恩愛心情惡劣到了極點。一個星期連續被叫進教官室訓話三次已經有夠倒楣的了,才出校門,又被一群外校的太妹攔住去路,一副準備找她幹架的陣仗,她真不明白自己上輩子到底是招惹了哪尊衰神,這輩子要如此跟「麻煩」二字糾纏不清,唉,真是有夠麻煩的!
「說,你什麼時候跟阿城在一起的?!」
對方開門見山嗆聲,作風還算乾脆,只可惜她完全狀況外。阿城?這世上叫阿城的人多得是,有郭富城、曾國城,連學校旁的水電工都叫阿城。
「哪一個阿城?」她皺眉問。
現在是放學時間,路上來來往往全是智勇高校的學生,韓恩愛高挑的身形在人群中原本就很醒目,現在又被一群太妹堵在路中央,更是讓人不注意也難。
「『天地組』的阿城,他說想跟你在一起但被你拒絕,所以他要跟我分手,專心追你!」帶頭大姊氣憤控訴。
嗯……仔細想想,在模糊的記憶裡,前些日子好像有過這麼一回事,她曾經拒絕了一個小混混的告白……
「既然你都知道我已經拒絕他了,就表示我根本沒有跟他在一起,你不覺得你的問題很矛盾嗎?」韓恩愛歎口氣,無奈道。雖然大家都是不愛唸書的同路人,但總不能連基本的邏輯能力也喪失吧!
「你這個狐狸精!都是你害他們分手的!」一旁的姊妹淘看不下去,嗆辣聲援。
「你們的意思是,我不應該拒絕他?」韓恩愛揉揉泛疼的太陽穴。這果然是來得莫名其妙的一樁麻煩!
放學前被叫去訓話已經耽誤很多時間,她打工都快來不及了,孤兒院裡還有十來個嗷嗷待哺的弟妹們,她可不像那些每天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命學生,她的時間可是寶貴得很呢。
「少廢話,我警告你離阿城遠一點!」
「拜託,我跟那傢伙根本從來沒接近過!」韓恩愛忍不住翻翻白眼,口氣開始有些不耐。「而且很明顯的,問題完全出在那位仁兄身上,你們應該質問的人是他,不是我——」
她承認自己沒啥耐心,連帶不敢保證能按捺自己的壞脾氣多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向來是她韓恩愛做人的最高原則,要避免火山爆發的唯一辦法,就是盡快遠離導火線!
「抱歉,我趕著去打工,沒時間再跟你們耗下去了。」帥氣地將書包朝背後一甩,韓恩愛橫步一跨想要閃人離開。
「站住,我話還沒講完,你敢走?!」帶頭大姊氣急敗壞,一把扯住韓恩愛及肩的頭髮。
好痛!她生平最痛恨人家拉她頭髮,她真的被「惹毛」了!
韓恩愛火大至極,肩上背帶一掃,直接以書包擊開侵犯的手,並旋身抓住對方衣領,揚起右手——
「同學,不可以在這裡打架。」
平靜溫和的男性嗓音不疾不徐介入這一場紛爭中。
韓恩愛聞聲,頭皮瞬間一陣發麻。不用回頭看,她已經知道是何方神聖來了。轉過頭,原本氣得鐵青的面容硬是擠出一絲僵笑,好小心地澄清道:「我們沒有打架,只是在談事情——」
一身智勇高校學生制服、手臂上掛著糾察臂章的學生糾察長敖正斯,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目光緩緩栘向韓恩愛高舉的右手。
「請問你的手想幹麼?」他問。
原本想要給對方的右勾拳還停在半空中,差一秒就變成「現行犯」,她的壞脾氣顯露無遺。「這個嘛——」
「喂,這是我們的私事,你別管!」太妹們雖然嗆聲,但語氣中的敵意明顯減輕許多,甚至還有人被敖正斯出色的外貌給迷住,只能兩眼發直,口水直流地盯著這位糾察帥哥猛瞧。
「我是智勇高校的糾察隊長,你們在這裡會妨礙其他同學。」敖正斯說著,仍細心注意其他糾察隊員指揮同學過馬路的狀況。
校門口外巷道狹小,幾個女孩子堵在路中央就足以讓整個交通打結。
「還有,這位同學使用暴力,我必須把她帶去訓導處交給教官處分。」他扣住韓恩愛的手腕,公事公辦地對太妹們說明。
「喂喂,我幹麼去訓導處?我又沒有打人!」韓恩愛抗議道。她才剛從訓導處出來,才不想十分鐘後又回去報到。
「請問她剛才有打你嗎?」敖正斯鄭重詢問帶頭大姊。
太妹們一臉壞心,毫不遲疑同聲栽贓:「有,她有打人!」
瞧,有人指控你打人!敖正斯看著韓恩愛,眼神已在無言指控。
「這位同學是我們智勇高校的學生,竟然對各位使用暴力,我代表智勇高校向你們表示歉意,真的非常抱歉。」他有禮恭敬地向太妹們賠罪,甚至還鞠了個躬。
韓恩愛簡直不敢相信,忿忿叫道:「你有什麼毛病啊?幹麼道歉?!明明是她們先動手的——」
「有任何問題請到訓導處再說,堵在這裡會影響交通。」敖正斯鐵面無私,「押」著韓恩愛就要往校園內走,還不忘轉身尊重一下太妹們的意見。「你們也要一起來嗎?」
「呃……不,不用了。」不管本校外校、好學生壞學生,訓導處向來都是他們敬而遠之的場所,白癡才會主動去訓導處送死哩!
「那走吧!」二話不說,他拉她走人。
「放手,我說了我沒有打人!」韓恩愛掙扎想抽回手,無奈男女終究天生氣力有別,越是掙扎,手腕也只有越紅越痛的分。「書獃子,四眼田雞!你是瞎了眼,還是讀書讀到頭殼壞掉了?虧你還是全校第一名的學生,到底有沒有大腦?知不知道怎麼用啊?竟然隨便聽信小人讒言——」她脾氣火上來,忍不住辟哩啪啦就是一串罵。
「安靜,大家在看了。」他不疾不徐提醒道。
全校知名的模範好學生代表敖正斯拉著全校有名的大姊頭韓恩愛的手,一路叫叫嚷嚷、推推拉拉,讓過路學生不好奇也難。
「看就看,剛好看一個沒腦袋的書獃子隨便冤枉無辜的可憐人!」韓恩愛故意提高聲量。如果「金氏世界紀錄」願意收集世界最倒楣無辜受害實錄的話,她一定第一個報名!
倏地,敖正斯停下腳步,定定看著她。韓恩愛不甘示弱,昂揚下巴回瞪他。
「幹麼,看什麼看?!」她口氣挑釁。
「看一個無辜的可憐人在罵一個沒腦袋的書獃子,可以罵多久?」
他深刻俊朗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斯文的黑框眼鏡下,隱隱閃動一雙清澈的眸光。
「什……什麼意思?」書獃子的思考邏輯果然令人費解。
「意思是——我希望你最好能在五秒之內罵完並且閉上嘴。」
他的神情無比認真,連帶使她也正色起來,忘了前一秒鐘自己還在瘋狂罵人。
「為什麼?」她被牽著鼻子反問。
「因為你會吵到輔導班的學生上課,」他指著前方即將經過的教室長廊,誠懇為她解惑。「如果你五秒內罵不完,那我只好帶你繞遠路去訓導處了。」
「……」
韓恩愛無言,罵人的衝動瞬間全梗在喉間。
點點頭,推了推眼鏡,敖正斯朝她露出如陽光般和煦又親切的微笑。
「很好,同學,這表示我們不必繞遠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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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男族,限量出產,女生見了頭頂冒星星、眼睛冒紅心。他們出現時總是妨礙秩序、阻塞交通——這一類人俗稱「白馬王子」、「夢中情人」,是全校女生的最愛,功課好、外型優、個性佳,如果再配上一記迷死人不償命的「殺人微笑」,那就更不得了了。
敖正斯就是屬於這類人。
他是許多智勇高校女同學暗戀的對象、好學生的意見領袖代表,斯文俊秀、品學兼優,還外加有個「敖青天」的封號,熱心校務,糾察公正,全校師生無不對他心悅誠眼——唯獨「她」,見他如見鬼!
有一種女族,數量也不太多,男生見了若不是躍躍欲試,便是敬而遠之。她們常是話題焦點,令校方頭痛的麻煩人物,像個不定時炸彈,隨時會有紛爭爆發——這一類人很難具體形容,如果勉強要定義眾人的集體印象,大概就是類似「大姊頭」或「大哥的女人」之類吧。
韓恩愛就是屬於這類人。
她是許多智勇高校男同學注目的焦點,也是問題學生的帶頭大姊,外表成熟出眾、行為我行我素,雖然好奇想接近她的人很多,但真正有膽嘗試的卻沒幾個,大家其實都怕惹惱她——唯獨「他」,老愛糾舉她!
「他」和「她」,在學校既是完全不同的族類,按理應該八竿子打不在一起,可偏偏她被叫去訓導處十次,有九次半都是栽在他手上,無論「他」或「她」,在彼此眼中,總有看對方「不順眼」的地方。
她深深相信,他絕對是故意找她麻煩的!
「我最後再強調一次,我沒有打人。」韓恩愛悶悶說道,在訓導處外和敖正斯大眼瞪小眼。
真是活見鬼了!她明明有滿腔被冤枉的怒火想發洩,甚至有扁人的衝動,但不知為何每次只要看到他露出的笑容,所有壞脾氣瞬間就會縮了回去,剛才她甚至還跟在他後面安安靜靜走過教室長廊,完全有悖她帶頭大姊的處事作風,真孬!
「關於這件事……」
敖正斯頓了頓,思考著說訶。他下是不知道她心頭嘔,也想先安撫她的情緒再好好說明清楚,但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韓恩愛深呼吸,努力找回她身為「大姊」的氣勢,站上對自己有利的位置。
「我警告你最好重新考慮一下,如果你還是堅持要帶我進去找教官……呃,我保證會讓你死得很難看……」在迎上眼鏡後那對清澈雙眼的剎那,她原本想要狠狠嗆他的話語,又變得軟弱無力,毫無威脅性。「我、我是說真的,我有認識黑道的人……」
「我知道。」
「我韓恩愛向來說到做到,你最好——嗄?」她忽然頓住,不太確定剛才聽到的,反射性再確認道:「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沒有打人,你現在可以走了。」
「嗄?」
「我本來就沒有要把你交給教官的打算,那些別校的學生存心找麻煩,我只是找個理由把你帶開而已。」
「你、你是說真的?」上回學校健康檢查,她的聽力正常得很,應該沒毛病才對啊引
敖正斯推推眼鏡,朝她友善一笑,指向訓導處旁大操場的後方,道:「你從小側門走吧,小心點,不要再被她們堵到了。」說著,他轉身就要離去,打算繼續糾察工作。
「等一下!」她喊住他。
「還有什麼事嗎?」
「真的……就這樣?」
「不然呢?」
「你真的……只是要幫我?」她不敢相信他會如此輕易放過她,她一直以為他以抓她去見教官為樂。
「我只是不想你們在校門口阻礙交通罷了。」他淡然道。
「等一下!」她又喊他。
敖正斯停下腳步,轉身看她,只見韓恩愛朝他不正經地眨了眨眼,燦爛一笑。
「那就謝啦。」她心情大好,順帶送上一記玩笑似的飛吻。
他反而皺起眉。「為何謝我?你本來就沒打人。」
「哈,哈哈,也對啦!」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恢復平常爽朗海派的性格,乘機與他化干戈為玉帛。「雖然不用你幫忙,我也可以自己擺平她們,但我還是欣賞你的正義感,以前是我錯怪了你,你就把我剛才激動之下說的話當成屁,不要介意。」她逕自大笑兩聲。
他睇了眼她搭在他肩上的手,眉峰攏聚,正經八百道:「我不可能把你說的話當成屁。」
韓恩愛怔忡,他認真的口氣讓她的心微震了一下,沒試著去多想,她接著呵呵笑著,更加用力拍他肩膀,試圖稱兄道弟道:「不錯不錯,想不到你還滿好『溝通』的嘛,看在這一點分上,我韓恩愛現在鄭重更正一件事:你,智勇高校全年度模範資優生兼糾察隊長,敖正斯,絕對是個有腦筋的書獃子,完全知道怎麼善用你聰明的腦袋瓜!如何?我說得很中肯吧!」笑得也十分狗腿。
「謝謝誇獎。」他輕輕撥開她搭在他肩上的手,並沒有隨她起舞,只淡淡說道:「你不是有打工,不會來不及嗎?」
「啊,完了!」一聲驚叫,她完全忘記這件事!「死定了!遲到了啦!這下要被剝皮了——」二話不說,她立刻拋下他,以踩風火輪的速度,直朝操場邊的小側門狂飆去。
夕陽下,敖正斯望著她急奔的身影,鏡片後的目光,遲遲沒有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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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一班,敖正斯同學,請到教務處。」
「三年九班,韓恩愛同學,請到訓導處。」
午休時間,廣播聲響傳遍校園各角落——
「搞什麼?」教室裡,韓恩愛才剛打開便當吃兩口飯,就聽見教官的廣播,一臉超不爽,她真的痛恨吃飯被打斷。
「三年九班,韓恩愛同學,請到訓導處。」
又針對她廣播一次。
「聽到了,聽到了啦——」韓恩愛滿口飯菜,嘀嘀咕咕。「催催催,催什麼催,怕大家不認識我嗎?」用力地又扒了兩口飯,才心不甘情不願合上便當,起身走出教室。
拐過走廊正要下樓,韓恩愛恰巧和從另一端教室走來的敖正斯在樓梯間「狹路相逢」。
「喂喂,等一下。」她叫住他。
敖正斯站在比她低一階的位置上,轉過身,視線剛好與她平視,韓恩愛煞車不及,差點臉貼臉和他撞上。
他嚇一跳,她也是。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清楚他的眼睛,當然,仍然是隔著一層眼鏡鏡片。
「哇,你的眼睛……是褐色的?」她好驚訝地發現。
「一般東方人都是褐色的。」
「不對不對,你的比一般人淡很多耶,是很淡很淡的那種褐色。」她傾身上前想看得更清楚,壓根兒沒注意到自己靠他有多近,近到連呼出的氣息都能感受到。
敖正斯發覺了,他刻意往下退了一階,拉開兩人距離。「你特地叫住我,就是為了討論我的瞳孔顏色?」
「嗄?」她被點醒,驀地想起自己叫他的目的。「當、當然不是。」要命,怎麼每次跟他說話都會被模糊焦點,忘記正事?
「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他繼續下樓走往教務處,她快步跟上追問。
「我問你,你是不是又跑去跟教官告我的狀了?」
「告你什麼狀?」
「我哪知道?不然教官為什麼廣播我去訓導處?」
「我怎麼知道。」他答得理所當然,
「你一定知道。」
「我為什麼一定知道?」
「因為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當然不知道。」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她賭氣吼回,被兜圈子似的對答搞得有點火冒三丈。
教務處和訓導處在同棟樓,兩人同路前往已經夠醒目了,外加一路拌嘴,擺明就是讓路過同學多看兩眼。
「我真的不知道。」他兩手插在褲袋裡,狀似悠閒地走著,完全問心無愧的模樣。
韓恩愛被他堅定的態度迷惑住,忽然不確定起來。「你……真的不知道?」
「訓導處到了,你直接去問教官不就知道了?」
他先是擺出「女士優先」的紳士手勢,接著自行走往隔壁的教務處,韓恩愛拉住他,決定先撂下狠話,提醒他別輕舉妄動。
「我告訴你,老娘好不容易對你的印象有一滴滴改觀,你最好別讓老娘發現你有告狀,到時候一定不饒你。」
裝完凶狠,她頭髮一甩,率先進入訓導處。教官一見到韓恩愛走來,也不管辦公室裡有多少人,劈頭就是一連串兇惡的質問。
「聽說你在電玩店打工,有沒有這回事?!」
聞言,韓恩愛忍不住斜睨向正要定進教務處的敖正斯。學校裡知道她在打工的人不出三個,敖正斯果然是告密的最大嫌疑犯。
「跟你說話你在看哪裡?!」教官斥喝。
韓恩愛拉回注意力。「沒有,我沒有在外面打工。」
事實上,她因為昨天遲到太久,再加上那群太妹又刻意找上門騷擾鬧事,害她被老闆炒魷魚。所以嚴格說來,她現在確實「沒有」在打工了。
這……應該不算說謊吧。
「還敢說謊!」教官拍桌吼她。「明明有人見到你在電玩店上班!」
「是糾察隊長跟你說的嗎?」她反問。
「別管誰說的!你如果沒有做錯事,還怕人家說嗎?」教官氣訓道。「你違反校規在外打工已經很嚴重了,竟然還是在賭博電玩店?你是不是不打算畢業了,想直接被退學嗎?!」
韓恩愛默不作聲,不反駁也不為自己辯解,因為她知道多說無益,所以寧願選擇沈默,還可以節省口水。
「韓、恩、愛,我說話你有沒有在聽啊?!」
教官氣急敗壞,吼得青筋暴出,辦公室裡所有人不約而同望向韓恩愛。
「有,我有在聽,教官。」肚子餓得咕咕叫,一直讓她無法專心。
教官繼續氣極質問。「還有,你是不是也在外面跟人——賭博了?昨天有外校學生找上門討債是怎麼回事?」
「討債?」韓恩愛差點笑出來,和走廊外剛走出教務處的敖正斯恰巧四目相對,隔著窗戶,她用力瞪他一眼,故意大聲說道:「這是哪個白癡說的?太離譜了啦,教官,這樣你也相信哦?」
「有同學親眼看到、親耳聽到——」教官歎口氣,為了防止自己有爆血管的危險,只好轉為柔性勸導,貫徹感化教育。「恩愛啊,你不要以為教官愛找你麻煩,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什麼時候才會自己想通,不要再搞那些有的沒的——」
「教官,我也不想搞那些有的沒的,都是那些人自己來惹我的,真的——」她自己都覺得很困擾。
「但你沒有去惹他們,他們會來惹你?!」愛的教育破功,教官再度暴吼。
愛的訓話再度展開,連串叨念整整半小時,只差沒把她祖宗八代也拖出來教育一番。韓恩愛忍著一肚子委屈和飢餓聽訓,直到教官口也乾了、聲也啞了,並且要她發誓保證絕不再去「不良場所」打工,才得以脫離苦海。
「真是衰,沒有的事也能被訓那麼久……」
韓恩愛揉著發麻的耳朵,嘀嘀咕咕定出訓導處要上樓回教室,才猛然發現敖正斯正兩手交疊胸前、靠在樓梯轉角邊,似乎在等她。
她睨他。「你在這裡幹麼?」
「等你。」
「等著看我笑話嗎?」她忍不住衝他。沒辦法,她肚子一餓心情也惡,不管他有沒有告密,都算他倒楣。
敖正斯看來並不訝異她的反應,反而神情認真地緊盯著她,道:「我知道你出來後會有一肚子火想發洩。」
「對,沒錯,我尤其想罵你!」她指著他的鼻子吼道。
「我知道。」
淡淡三個字,讓她原本所有想罵的字眼全部吞回肚子裡去充當中餐,那種「很孬」的感覺又出現了!搞什麼?為什麼每次對他生氣都會莫名其妙化為無形?真惱人!
「喂,現在給你十秒鐘離開老娘視線,否則可不能保證你會聽到什麼樣難聽的話哦。」就不信每次都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沒關係,我可以聽你罵完。」
他聳聳肩,不為所動。
「喂,同學,你現在足怎樣?被虐狂哦!自己來討罵,還是想來討打?」她張牙舞爪伸出拳頭在空中揮舞,想嚇唬他這個書獃子。
他仍是不為所動。
很好,他終於又成功激起她想罵人的衝動了,趁著心底還有一點點殘餘的小火苗,不罵罵他都覺得對不起自己了。
「你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是吧?」她一手插腰,一手以食指戳他胸膛,擺明大姊頭準備教訓人了。「書獃子,你乖乖念你的書不是很好嗎?管什麼學生秩序嘛,而且老娘蹺不蹺課、打不打工干你屁事,如果你這麼愛管人,乾脆以後去當——」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才剛熱完場準備大肆開炮,午睡鐘聲就響了,她硬著頭皮又猛轟他三十秒,發現他根本沒有移動腳步回教室的打算,忍不住停下來提醒了一句。
「喂,打鍾了耶。」
「我知道。」
「那你怎麼還不回教室?」
「你還沒罵完啊。」他微笑。
她不敢置信,再度懷疑起他的智商。「你白癡啊?是不是腦袋又呆掉了?我又沒有強迫你,你幹麼要乖乖留下來聽我罵你呀?」書獃子的思考果然不是她這種正常人可以理解的。
死腦筋!哼。
「所以你不罵了?」他認真問道。
「午睡時間到了,你是糾察隊長,總不能自己違反規定在外面溜躂吧?」她反而顧慮起他來了。
「這是我的問題,你不用擔心。」他好整以暇,擺明了要繼續聽訓。
韓恩愛一肚子火氣再度愕然消失,看著他,怎麼都罵不出半個字,只好為自己找了個蹩腳的台階下。「但……我想回教室午睡了,別讓我再遇到你,我保證會繼續罵你的,哼。」她扭頭要走。
他微微笑了。「既然這樣,你今天放學後有空嗎?」
「都沒工可打了,當然有空,幹麼?」她旋過身。
「那放學後,我們約在中正路的『冰冰果店』,不見不散。」他沒來由丟下這一句後,率先走回教室。
韓恩愛反而傻在原地。
現在是什麼狀況?難道他真的「討罵」討上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