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閣",一家以賣姑娘家玩意兒的小鋪子,雖稱不上是什麼華麗的大鋪子,卻也應有盡有;尤其是首飾用品,更是獨一無二,精美而不庸俗,在外面怎麼也買不到,聽說打造這些首飾的,就是"春日閣"的老闆∣∣夜壹。
據"一二三大盜"聲稱,她當時就是將緋玉簪放進春日閣裡,要調查是誰買走緋玉簪,自然得找這兒的夥計問問,看他們有無買簪人的印象。
"公子,您找我?"夜壹輕喚那名背對著她的男子。剛聽夥計說有人找她,心裡馬上猜想到是那無聊神偷光臨,而看這背影也挺相似。呵呵,這下他可要在她面前暴露身份了吧!
入耳的清脆嗓音教他直覺回頭,印象中那張清妍的臉立即出現於他眼前。
果真是她!
咦?他是∣∣"蘭愁兒!"不是那無聊神偷!而是前幾日在靈山寺後遇上的病公子。
唉,事實真教她失望,瞧他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誰也不會把他跟那無聊男子相提並論。真是,她還以為這會兒能見到那無聊傢伙的真面目呢!
"我有打擾到你嗎?"蘭愁兒朝她微微一笑,絲毫不在意鋪子裡朝他投來的好奇眼光,他雙眼只注意到夜壹而已。
有!
"你找我有事?"不想理他,她還有一大堆的首飾要修改,他不快走的話,讓姨娘看到了不知會怎麼想?
"嗯,可以借一步說話嗎?"他有些擔憂的看了她身後一眼,"我想拿珍珠給你。"以她的立場來看,他不宜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珍珠拿給她,這會讓人誤會他們倆之間的關係,他不想壞她名節,亦不願自找麻煩。
"珍珠?"一時之間她也忘了上次的事,她只想整整那無聊神偷呀!
她忘了。"嗯,就是上回在靈山寺後你……"不等他說完,夜壹便拉著他的袖子往外走。
開玩笑,上次好不容易騙姨娘說珍珠原來就是只有那幾顆,要是讓姨娘知道她騙她,而且又把珍珠給弄丟了,不知會有多生氣。
一想到那後果她就心生寒意,姨娘這幾日對她頗有善意,這會兒怎麼也不能讓他給壞了她在姨娘心目中的印象。
"夜、夜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拉我會惹人閒話……"直接將他給拽進一條無人的小巷中後她才放開他,連帶不客氣的瞪著他瞧。
她當然也知道剛剛路上有人直盯著他們倆瞧,如果他沒那麼大聲嚷嚷的話,相信應該沒多少人會注意他們倆才是,這會兒就算被人說閒話也是他那張嘴害的。
被她這麼直勾勾的瞪著瞧,他顯得有些不自在。"我、我臉上有什麼嗎?"靦腆的低垂著頭,他用眼角偷瞄她。
那一二三大盜跟她是何關係?若他沒猜錯的話,一二三大盜所偷的贓物全成了春日閣的貨;那日在後山她似乎是在做什麼,極有可能是在處理那些贓物,她的身形也與那毫無同業道德的一二三大盜相似,若非她們聲音完全不同,他真可能懷疑她就是夜裡愛在屋頂上遊走的一二三大盜。
這世上要找到像他白天夜裡差這麼多的雙面人不容易,這小女娃兒應當不可能會與他一般……他突然想知道那沒道義的女人的真面目是如何?那臉上的傷疤是否為真?
"我說小愁兒,你怎麼知道我在哪裡?"看夠了,她只好發問。怎麼也不認為他是那被她使計給引來的無聊神偷,他們實在相差太多了。
"我……我打聽到的。"他還是很害羞的低著頭。
打聽?真閒。
"我不是說珍珠的事算了?你怎麼還來找我?"他當真那麼有錢?還是破產了來找她借銀子?
"我擔心你……"不以珍珠當名目,他如何過來找她?
她好想昏倒,這人怎麼這麼單純呀!他到底是怎麼活到這把年紀的?比她多活了幾年卻單純的像個五歲的孩童般,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才好,她只能說他真的很單純∣∣就是蠢的意思。
"那珍珠呢?"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保護欲,她得趁著還未對他有任何"雜念"前趕緊離他遠遠的,免得攬個麻煩上身。
他立刻從懷中取出一串豐潤飽滿的珍珠。
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珍珠,與她上次那串相比,她還真收不下手。
拉他出來果然是對的,若是被姨娘給看到這串珍珠,不馬上兜進懷裡收藏才怪。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就算是以一二三大盜的身份她也不能收,非富貴人家的金銀珠寶外,其餘的她都不能偷,為了姨娘已經破戒一回了,現下定不能再有第二次。
"這是我欠你的,你一定要收下才行。"他抓起她的手,硬是將珍珠給塞進她手中。
"胡說,你才沒欠我。"笨蛋,她這是在幫他留住家產他知不知道?
"你一定要收才行,不然我會覺得對不起你。"見她硬是不收下,他直接將珍珠套上她的頸子。
這人怎麼這麼不知好歹呀!"珍珠的事已經過了,你沒必要……""對我來說還沒過。"他退開一步,決計不讓她退還。"不然你幫我一個忙,這就算是你幫我忙的報酬。"終於說到重點了,不管她收是不收,他仍會讓她吐出所有他想知道的事。
"幫忙?"她何德何能有辦法幫他這陌生人什麼?
"嗯,其實……"她等著他說明,但聽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這人是存心來鬧她的是不?
"我時間寶貴,快說。"她輕喝,沒料到他會嚇了一跳。
她心目中的男人應該像爹爹那樣勇敢強壯,眼前這文弱膽小的男人真是……沒用的廢物。
"其實……我未婚妻在你那兒掉了枝簪子,可簪子卻已被你的鋪子給賣出去,那是我們的定情信物,所以想請你幫忙……"未婚妻?真看不出來還有人敢嫁給他,他的模樣就像隨時會撒手人寰一樣,她真為他的未婚妻感到不幸。
"上回我未婚妻已詢問過你,你應該會記得她才是……"他不著痕跡的盯著她,若她跟那一二三大盜有任何關係應該會反駁他所說的話,要看她跟她是何關係不是難事。
越聽越不對勁。"什麼簪子?"他說的該不會是她想的那個吧!
"是枝上等白玉所製的簪子,玉身還有著一條若有似無的碧湖線兒。"白玉簪……碧湖線兒……是緋玉簪!他是無聊神偷!?
怎麼可能?他跟那無聊傢伙怎麼可能會是……
話說回來,她都能瞞過左鄰右舍這麼久,他若是也和她一樣扮演著雙面人的角色也不無可能。
"你知道對不?"她驚訝就表示她記得那緋玉簪,再不然就是被他的說辭給嚇到,因為他說一二三大盜是他的未婚妻……這有趣極了,若她們是好友,她就不該任他污辱她的名節。
她太驚訝了,下巴差點接不回去。
"真想不到你的喜好與人如此不同,我當然記得那簪子,不過……說記得那簪子不如說記得尊夫人。"她已有八成確定他是無聊神偷,不然還有誰會這般無聊拿這種事試探她,現在他想抽身已來不及了,嘿嘿,獵物掉進陷阱了!
"她……她確實令人難以忘記。"她那臉傷疤是真的嗎?
"那日我已將買簪之人指給她看,她也追了過去,怎麼?沒追到嗎?"若有追到,他何必再來找她。
"那是我與未婚妻的定情信物,她喜愛得緊。自從前幾日在春日閣裡遺失後,她整日以淚洗面,難過得不吃不喝,這可怎麼辦才好?"幽幽歎了口氣,他身子略微顛簸了下,痛苦的挨著牆坐下。
這麼柔弱?她開始懷疑他是否真是無聊神偷,瞧他面色蒼白如紙,他該不會是被那無聊傢伙給利用的吧!
而聽他的語氣,似乎頗為怨她。原來珍珠一事只是藉口,他的目的根本就是那枝緋玉簪。
"我真為你感到遺憾,既然東西是在我鋪子裡遺失的……不如這樣吧,你到我鋪子裡挑樣首飾再送給她,再送一回定情信物不就得了。"要她上當可不容易。
她的話猶如一盆冷水朝他當頭淋下,原以為可藉她拿回緋玉簪,誰知她居然不幫他!
"不,那簪子是我蘭家的傳家寶,一向只傳給長媳,無可替代。"他痛心疾首的按著胸口喘息不已,若再掛兩行清淚來壯壯聲勢那定是更加完美。
"唉,那可怎麼辦?我只是個姑娘家,該如何幫你才好?"她滿臉的同情,蹲在地上瞅著看似隨時都會撒手人寰的他瞧。
"除非找回簪子,否則我們夫妻倆可能都活不了。我是還好,但我未婚妻何其無辜,讓她為我守活寡我如何忍心?而若她傷心過度和我一樣活不過幾日,那我……我如何對得起兩家父母?我真是沒用,若是我有出息點就好,也不必……"他唱作俱佳的拉著袖子拭淚,就算是鐵石心腸之人也忍不住為他掬把同情的淚。
她的心腸不是鐵做的,但腦子裡可也不是裝著豆腐。
演得真好,完全不輸她呢!要騙她,他還早得很!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詛咒她守活寡及早死,讓他拿她名節來騙她而不計較已是大恩大德,他不叩頭謝恩還詛咒她,這人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別這樣,我相信老天爺不會如此狠心對待你們的,先別難過了。"她苦著臉安撫他,一副被他給感動到怨天怨地怨眾神的地步。瞧,她滿滿的淚水都已快掉出眼眶了呢!
"世上惡人這麼多,老天爺還會注意到我嗎?"惡人?他暗指她是嗎?
"你放心,就算老天爺不幫你,我也會幫你的。"我會挖墳墓讓你跳進去。
"你只是個姑娘家,你要如何幫我?"他不太信任的往她瞧去。
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他當男人真是可惜了,看到他這樣,她真有股保護他的衝動。
"我是沒什麼能力可幫助你,但我可以告訴你買下你傳家寶的那姑娘長相如何,或許你可以找到她要回簪子也不一定呀!"聽聽,她心腸真是太好了。
"真的嗎?"水盈盈的眸子直瞅著她。
好……好可愛吶!
看著看著,她的手不自覺的又爬上他的臉。他真是令人忍不住想摸摸他,好像小兔子一樣,可愛極了。
她什麼東西都可以不計較、不在乎,唯獨受不了可愛的東西誘惑。
"夜姑娘,你怎麼又吃我豆腐,男女授受不親,我已有婚配,你不該……"他臉上佈滿紅暈,但卻不敢隨意揮開她的手。他很柔弱,這是他要給人的印象,當然就不能因她再次的輕薄而將他辛苦建立起來的假形象給毀掉。
"放心,我不會吃掉你的,只是借我摸個幾把而已,你又不會少塊肉,而且有人摸你表示你還有點姿色,還有人要,應該要高興才是。"非禮他可說是他幾生修來的福氣,實在不該苦著臉才是。而她也想看看他能演到何時,若演不下去了,她亦不怪罪於他;就算她真猜錯,那也不算什麼,就如她剛剛所言,有人摸他要高興才是。
"是……是嗎?"立場反了吧,這丫頭怎如此大膽,他這副弱不禁風樣,她定是欺負得相當順手。
"當然。""那……那謝謝你吃我豆腐。"他很靦腆的給她一個羞答答的微笑。
唉,真的好可惜吶,他怎會是男兒身呢?是不是老天爺搞錯了?對於他的真面貌她實在是懷疑得緊,那討厭的傢伙怎可能是眼前這可愛到讓人受不了的男人呢?
可一切證據都明顯的指著他蘭愁兒便是那無聊神偷,她想被騙也難。
"你說買走簪子的那姑娘……"跟她說了這麼多,又被吃了不少豆腐,也該談談正經事了。
唉,真殺風景。
"那姑娘很好認,她的美……可以說是驚為天人。""當真?"管她多美,總之緋玉簪不能讓給她。
"嗯,尤其是她那如黃鶯出谷般的迷人嗓音,連身為女人的我也不免為她的聲音而酥麻了全身;一看就知道她是出身良好的官家千金,她那無人能及的容貌、令人望塵莫及的才學,以及自身所散發出來的魅力……"她已經陷入那情境中無法自拔了,"就算再難過的人或有再難過的事,只消看她一眼便可豁然開朗,心中的烏雲也會立即散去,真是難得一見的奇女子呀!她配那好看的簪子真是再適合也不過!"那姑娘她可是一輩子也忘不了。
"聽你這麼說,難不成她是仙子下凡?"她這一形容他倒開始好奇起來,在金州城住的時間也不算短,他怎不知道有哪家姑娘如她所形容這般吸引人?
"雖稱不上仙子下凡,倒也差不多。"她包管他一見到那姑娘會"驚為天人",至少在三個月內絕不會忘了她,可能連作夢都會夢到呢!
是嗎?她最好是別欺騙他,不然定要她好看。
"好了,我能幫的也只有這樣。我出來太久,再不回去不行,若你找著那位姑娘時再通知我一聲,後會有期。"說完,一溜煙就不見了。
一抹黑影悄悄的跟在另一道黑影身後,偷偷摸摸跟著進到一間大宅子裡。
"嘿,好久不見,最近過得可好?"戲謔的聲音揚起,正專心審視手上一隻陶虎的無聊神偷跟著被拍了下。
"你!?"又是她!
"怎麼,太久沒見到我,高興得說不出話?"化身成一二三大盜的夜壹隨興的往身旁的椅子一坐,對於自己能無聲無息來到他身後而不被發現感到些許得意。
高興?說他想殺了她還比較貼切!
一見到她就讓他想起到手的緋玉簪自他手上溜走的事,找了幾日還找不到,甚至連夜壹告訴他的那姑娘也找不著,這一切全都是因她而起。
"嘿,別瞪我,我是來告訴你好消息的。"蒙著面都能感受到他灼燙的目光,看樣子他很是恨她。
"好消息?除了搞破壞以外,你還能有什麼好消息?"他壓根兒不相信她。
唉,說這什麼話,只不過是一枝小小的簪子罷了,他堂堂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居然還跟她計較這麼多,她還是認為他當女人比較合適。
"信不信隨你,本來好心的想告訴你我找到那位姑娘了,你不想知道就算了,我一二三大盜從不強人所難,後會有期。"她也不急著離開,依舊是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的盯著他瞧。
反正他一定會忍不住問她,她沒必要無聊的玩"你求我,我才告訴你"這種蠢遊戲。
"哪位姑娘?"沒頭沒尾的,誰知道她是不是在誆騙他。
"除了那位買走簪子的姑娘外,你想我還能找到誰?"笨呆子,這麼蠢的人怎麼能活那麼久,白天被她騙騙就算了,連晚上也這麼不精明。
"是誰?"她知道他找不到那姑娘?
果真問了,真無趣,偶爾讓她猜不中不行嗎?他這麼蠢會讓她忍不住再對他搖頭;人說傻人有傻福,他能遇到她這麼好心的人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先說說你要怎麼謝我?"相信他也明白沒人喜歡做白工;若不有所要求,這計不是顯得太令人懷疑了嗎?
"謝你?"連考慮都不必,他直接朝她射了幾把柳葉飛刀。
她迅速只手撐起身子往後翻躍,險險躲過他的奪命飛刀。這人想要她死,看樣子她的所作所為真的令他恨得牙癢癢的了,就不知他知道所有事後會如何報復她,那後果肯定……有趣極了。
好久沒這麼刺激了,日子就是要這樣過才多采多姿嘛!
"火氣那麼大作啥?這幾日我幫你查那姑娘忙得焦頭爛額,你不好好犒賞我說得過去嗎?"這麼容易生氣,難怪會被她給耍得團團轉。
懶得動手抓她,他一甩手又朝她射出幾把飛刀。"說。"火氣真大,燒死了自己倒還好,要是燒傷了別人可怎麼辦才好,他該多吃些降火氣的東西才對。
"她閨名喚蘇晴晴,其他的我不屑告訴你,有本事自己去查。"她拔起嵌在柱上、椅子上的飛刀朝他射去,隨即又從他眼前消失無蹤。
該死,又被她跑了!
蘇晴晴……完全沒聽說過這個人,她是哪家的姑娘?
"公子請稍坐會兒,小姐馬上就到。"丫鬟將蘭愁兒請至繁花錦簇的花園涼亭中,端出一壺上等碧螺春後便離開亭子,留下他等待自家小姐蘇晴晴。
他已經想好了說辭,打定主意要將緋玉簪給要回來,相信那蘇姑娘不至於為難他才是,只是……剛剛那些人怎會如此奇怪?
蘇老爺及夫人不在府裡,總管卻讓他這陌生人直接來見他家小姐,還有禮得過了頭,連那些丫鬟一聽說他要見蘇晴晴也一個個瞠大了眼,蘇晴晴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他們的態度如此怪異?
"公子你找我?"如黃鶯般輕柔的嗓音自他身後響起,聽來似春風般令人心情為之豁然開朗。
好嗓音!他立即回頭,好奇那連姑娘家也認為是天仙絕色的容貌是如何的驚為天人。
喝!
他驚嚇的說不出話來∣∣臃腫如山的身材,臉盆般的大臉,白得像隻鬼的彩妝……那女人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