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悠逃出了小公寓,她開著車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她就這麼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晃,直到她從車窗外驚見對街黑色奔馳車裡兩個熟悉的人影,她才發現自己把車開到了士林,辜家豪華的宅邸前。車裡的人是姐姐和辜莫凡。若不是那輛車的車窗正巧開著,那麼她是不會看見的……
多麼令人痛苦的巧合啊!
她看著兩人恩愛的坐在後座,低頭交談著。
他們什麼時候從法國回來的?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她?
不,不要讓她知道是好的,畢竟相見不如不見!
他們並沒有發現她,車子由司機緩緩駛進辜家深深的庭院裡,大門機械式的闔上,雨悠也沒有停留,她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整個人淒絕無生息得像一朵枯萎的花朵。
她無處可去,十二點了,她開著車在街上逗留了五個鐘頭,終於她筋疲力竭,仍是回到她的小套房,原本一直對外封閉的世界,如今卻有個不速之客,教她連這僅剩的一丁點為自己保留的空間也歸不得。
門是關著的,門內會有什麼意外?
不,這是她唯一可以休憩的天地了,他若敢放肆,她會不客氣的。她旋開門把,一室的馨香縹緲而來,她入內,發現窗台上的香水百合,她留下的紙條已不復見,她沒有考慮,抓起那束花往窗外扔去,隨即關閉了窗戶。她回頭去鎖緊門,疲憊的靠在門板上,緩緩的、緩緩的滑坐到地毯上;緊緊的、緊緊的蜷縮起自己,包裹起自己,像一隻被獵人打傷受重創的鳥兒,對人類的世界感到無助、害怕、不信任,淚水不知何時已爬了滿腮。
雨悠知道今夜又會是個無奈煎熬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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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世豪在茶會後來到研麗的居所,正是他買給她在陽明山上的獨棟別墅。
他情緒不怎麼好,因為他最重要的客人巖野武介竟沒有出席,雨悠更不知跑哪兒去了!
「巖野對雨悠有意思?聽你這麼說,也許就是你制勝的關鍵哦!」研麗嬌媚的施展了床第功夫後,又有了新的主意。
「怎麼說?」床上白世豪摟著研麗,兩人赤裸裸的相倚在一起。
研麗塗著紅色蔻丹的手指夾著一根細長的煙,她輕輕吐出煙霧。「事成了,對我有什麼好處,我處處為你著想,到時候好處還不都是你老婆的。」
「妳要什麼我都依妳,珠寶好不好,寶麗萊那條六十萬的紅寶石項鏈,妳不是很喜歡嗎?」白世豪十分大方,研麗可是他不可少的軍師。
「不,我要--你給我百貨公司百分之十的干股。」
「這……」白世豪沒想到研麗竟獅子大開口,但這個主意本是出自於她,而且她也心甘情願當了他十多年見不到天日的情婦,他又有什麼好保留的,何況最重要的是將來土地的取得,百貨公司只是暫得的利潤。
「怎麼樣嘛!」研麗撒嬌以手指劃了劃白世豪的胸膛。
「當然好。」
「你真好。」研麗獻上香唇,兩人一陣熱吻。
「妳說雨悠是我們制勝的關鍵,為什麼?」白世豪放開研麗不明所以的問道。
研麗攏了攏鬈發,欣慰白世豪話裡的那句「我們」,他們是一體的,他總是聽她的,將來她很可能取代真正的白夫人,那個沒有用的女人。
「那個日本人到現在還不同意經營權以三七分,我們就得使一些小把戲。」
「什麼把戲?」
「男人好色啊!日本男人最好女色了,他又對雨悠有意思,那就找機會撮合他們。」
白世豪馬上打斷研麗的建議。「不成,不成,雨悠是我妹妹啊,她可是千金之軀,怎能……」
研麗媚眼一拋,不以為然。「那你是情願要五五分的經營權了?他利用你的土地賺錢耶!」
利字當頭白世豪低頭思慮,研麗見狀趁勢追擊。「這是個值得把握的機會,雨悠可是你最佳的一顆棋呢!」
「這……」
「別這了,聽我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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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野今天在他下榻的飯店宴客,政商界的名流都會到,我推薦妳當他的女伴,他欣然同意……」下午三點白世豪在公司招來雨悠親自向她說明。
「不!」雨悠驚詫的仰望大哥,他居然「推薦」她!
「為了大哥的經營權,妳就賣個面子嘛!」白世豪勢在必得,低聲下氣的懇求雨悠,更透露了這對他的重要性。
雨悠無語以對,對大哥有些失望,他的經營權重要還是她的潔身自愛重要?
如果他知道那是個火坑,還會要她往裡頭跳嗎?
她從不過問他和巖野武介之間合夥之事,也從不想插手,怎麼到頭來硬是牽扯上她?
「去吧!我的好妹妹……」白世豪好話說盡。
雨悠默默的垂下眼簾,她不想看大哥那副委屈求全的樣子,他的請求使她茫然。
不!
這仍是雨悠唯一的念頭,但她卻聽見自己虛軟地說了聲:「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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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著小雨的夜,雨悠和白世豪一同出席了巖野武介的宴會,宴會地點就在和總統套房相連的宴會廳。
天氣微寒,每位嘉賓都在盛裝之外加上昂貴的外套大衣。
雨悠禮貌性的穿上得宜的服裝,但她的心情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門口的服務生親切的將雨悠脫下的米白色短毛大衣收進衣物間。
滿堂賓客中巖野武介的高大英挺配上一身黑色西裝,充分顯露出他體格上的優點,使他更加氣宇非凡。
他正在和賓客們談笑風生,半長的髮梳得光鮮,稍稍收拾起平常的不羈,舉止之間也流露著名流仕紳的優雅。
雨悠半推半就的在大哥的好言相勸下走向他。
巖野武介一眼就看見雨悠,她長髮款擺在不盈一握的腰間,禮服是淡雅的白,款式很簡單,卻更平添她的粉嫩細緻。
「妳好。」巖野武介寬而有型的唇扯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雨悠不願看他,連問候也沒有。
白世豪見雨悠態度冷淡,覺得自己應該打個圓場,卻不巧有人叫住了他。「世豪兄!好久不見……」白世豪被熟識的朋友包圍,他雖想顧及雨悠,但此刻的他想分身也難,他只拋給了雨悠一個懇求的眼光,但雨悠視而不見。
「喝什麼?香檳好嗎?」巖野武介替雨悠取了服務生托盤中的香檳酒。
雨悠盯著那個優美的高腳杯,許久她才接了過來,神色詭譎地道了聲謝。但她沒有喝,只是「一不小心」把香檳打翻在他身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故意的。
巖野武介不在意弄濕了他的西裝外套,他只是瞇起眼深深的看著這個膽敢在大庭廣眾下對他挑釁的小女人,他研究著她這樣的舉動歷歷可見代表的意義。
「不客氣。」他似笑非笑,不以為意的盯緊了她。
「哪裡。」雨悠冷漠的聳肩。
「我以為妳不會來。」巖野武介傾下身貼近她輕鬆的對她說,旁人看來這十足是個不折不扣的親暱舉動。
雨悠為人們投來的注意目光而困擾。「你的魅力施展在我身上,一點作用也沒有,還是別浪費時間了。」
「我有什麼魅力,怎麼我自己不知道?」巖野武介英俊的臉上漾起笑意。
雨悠後悔自己這麼說,她故做不以為然,不再開口,不讓他再有藉題發揮的機會。
「陪我離開會場。」巖野武介喝下口中的香檳。
雨悠的心底拉起警報。「做什麼?」
「換件衣服。」巖野武介指指自己濕漉一片的西裝外套。
「不。」她慌了,梭巡大哥的蹤影想尋求庇護,但人海茫茫,她舉目無親!
「妳在害怕。」巖野武介有趣地說著。
「不!」雨悠搖頭,緊跟著心一揪,臉一紅,她又想起他濕潤的唇,想起他身上的熱力,想起那條飛躍的龍……
巖野武介朝她伸出手臂。「別怕。」
「不。」雨悠又搖頭,拒絕挽住他的手,這也許是一個圈套。
「不會吃了妳的……雖然妳那麼誘人。」他低聲說,沒有收回手,專注的瞥著她。
「不。」雨悠真想拔腿就跑,但在這樣的場合,就是她不要面子,也要顧及大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僵立在原地,堅守自己的堡壘。
「如果妳不是不瞭解男人,就是太瞭解男人了。」
「什麼意思!」雨悠的思維十分凌亂。
「女人愈是拒絕,男人就愈加有興趣,妳懂嗎?」
雨悠發現自己在顫抖,他的露骨言詞令她不禁顫抖,她覺得自己就像只受貓兒掌控,任貓兒把玩的小白鼠,只是不知何時會被生吞活剝。
「來吧,除非妳願意,否則我不會動妳一根寒毛的。」
雨悠不信任的仰望他,受驚的小白鼠怎可能輕易相信狡猾的貓兒?
巖野武介不再說服雨悠,一名服務生走過,他順手將手中的杯子放到服務生手中的托盤,並和那名服務生交換了一個眼神,他露出淡然神秘的笑容,直接環住雨悠的腰,輕輕的、紳士的輕推她和他並肩而行。
雨悠不依,但他的大手定定的放在她的腰間,手心的溫度,穿越薄薄的衣料滲入她的肌膚,透入她的骨髓,她的心開始緊縮,胃開始翻攪,她的緊張和他的沉著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想尖叫,她想推拒,但在這個世俗的富商聚會,她能鬧這樣的笑話嗎?
還是她寧可自尊受損?
雨悠受挫的,不情願的讓他帶著她穿越會場,走向內側無人的、隱密的長廊,她感到宴會裡的喧嘩聲在逐漸遠去,輕柔的音樂聲也在遠去,他打開一扇相隔的門,她發現那是他的總統套房。
「請在此稍候。」
她的心弦被狠狠的彈了一下,她沒想過貓兒竟真的放過小白鼠。
她的心重新被釋放,看著他逕自入內,她終於大大的吁了口氣,放鬆後她竟覺得累,她有些虛脫的靠在牆上。
不一會兒,他換了嶄新的西裝走了出來。
「走吧。」巖野武介揚了揚唇角,伸出手臂。
雨悠遲疑了半晌,心懸著顧忌的將手挽上去。
在他們進入宴會廳時,服務生恰好端著飲料經過他們面前,巖野武介隨手拿了兩杯桔子蘇打,將其中一杯給了雨悠。
「敬我今晚美麗的女伴。」巖野武介逕自和她碰杯,杯子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他笑著喝了飲料。
雨悠訥訥的看著手上的桔子蘇打,不斷冒泡的蘇打碰擊著旋浮在杯中的冰塊,此刻的她正需要一杯冰涼的飲料,不疑有他的,她喝下了……
而巖野武介的笑意更加深了。
過了半個鐘頭,雨悠開始覺得身體不對勁兒,有股熱烘烘的氣在體內不斷流竄,她以為是熱鬧的會場人太多缺氧使然,於是她對巖野武介說:「我想到走道上去透透氣。」
「我陪妳去。」
「不,你有客人要應酬!」
「好吧,那請早去早回。」
「嗯。」雨悠走出人群,大門早已沒有服務生站崗,也許賓客都到齊了,她推開厚重的大門走了出去。
外頭的走道很安靜,她以為自己過一會兒會好些,但不然,那股熱勁兒持續在作怪,而且攀沿直下停滯在她的下腹……
她頭不昏,腦子十分清楚,她奇怪自己為什麼無端端會這樣?
她開始覺得煩躁,覺得窒息,覺得無以復加的熱……
巖野武介輕輕撥去她額上的髮絲。「妳出汗了,妳怕,對嗎?」
雨悠漠視他的問題,拒絕睜開眼看他,拒絕回答。
不一會兒她被抱了起來,她驚愕的瞪大了雙眼。
「做什麼?」她詫異。
「做我今夜美麗的女伴。」他又笑了,笑得像惡魔那樣迷人。
「外頭有很多人。」她機警的提醒他這個不智之舉。
「誰說一定要往外走,妳不知道真正的總統套房有很多密道嗎?」他的自信,像在宣示著她的在劫難逃。
她連最後唯一的,向外求救的一線生機都沒有了!
雨悠絕望的垂下眼簾,即使在最後一刻,她也決不讓他看出她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