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木建材透著一股好聞的森林氣息,整面的落地窗帶進了光亮及透明感,隨處可見的乾燥花飾更是純樸中帶著巧思,身處其中,會讓人彷彿置身於歐洲鄉間的農莊小屋。
站在櫃檯前,喬豫環顧這間自己即將待一個禮拜的民宿,看看挑高的原木屋脊,再看看匠心獨具的紅磚壁爐,好整以暇一一瀏覽。
只是一一環繞一圈的視線終於回到原點,對上那雙眨也不眨的圓圓杏眸——這裡歡迎客人的方式還挺特別的。
從剛剛這位小姐就這樣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他是不介意再多研究一下屋子裡的裝潢啦,只是他已經餓到全身無力了。
喬豫無辜地抓抓頭,微笑地又說了次:「你好,我要check in 。」
對上那雙黑湛的笑眸,再加上他再次重複的話語,趙怡君總算從怔愕中回神。
「呃,好,有錢嗎……不、不是,證件請借一下。」發現自己竟下意識將第一個竄過腦海的念頭脫口而出,她不禁尷尬到臉微微發燙。
但怎能怪她語無倫次?這狀況實在太出乎意料了!
她等的喬先生就是他?早上到現在這段時間他上哪兒去了?其他人呢?不會他的同伴都和他一樣怪呢?連串的問題在腦海裡喧囂,趙怡君必須緊抿著唇才不至再次失控地脫口而出。
「好。」喬豫彷彿沒察覺到她的失言,笑笑地從後口袋掏出皮夾。
翻開皮夾,手指挑起夾層,抽出證件——趙怡君知道自己又不由自主地死盯著他,但他……好像慢得有點誇張。
明明他沒有絲毫停頓,也不像有些迷糊的客人當場找了個天翻地覆,她卻感覺等得比平常還要久。為什麼會這樣?是過度震驚讓時間感錯亂了嗎?
「喏。」遞到眼前的證件打斷了她的思忖。
「請稍候。」趙怡君將心緒全然掩下,接過證件把資料輸入電腦登記,堅定地告訴自己那應該只是偏見所產生的錯覺。
喬豫雙肘倚靠櫃檯等,閒著無聊的他,又開始環顧四周。
懸崖峭壁上出現這幢屋子會不會很怪?這個念頭才剛浮現就被他自己否定了。會,怪透了,他的書裡不適合有這麼夢幻的東西出現。
「請問您的同伴什麼時候抵達?」一句有禮的問句拉回他游離的心神。
喬豫循聲回頭,看到那個有張圓圓臉的小姐,面帶笑容直視著他。
「同伴?」他困惑地重複。「沒同伴啊!」
那理所當然的回復讓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趙怡君又開始錯愕了。她不是沒見過獨自投宿的單身遊客,問題是她從沒遇過只有自己一個還訂了家庭套房的怪人。
「您確定您訂的是薰衣草套房?有兩大床和景觀陽台的那種?」她已經快笑不出來了。
「哦……哦。」 喬豫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威利幫他訂了那麼大的房間啊?他也是現在才知道……不對,威利好像有說過,但那時他在想別的事,左耳進右耳出就忘了。「應該吧。」他微笑點頭。大房間很好,他不喜歡拘束。
應該?應該!哪有人訂了房,付了錢,還不曉得自己住什麼房間?趙怡君默默吸了口氣,決定盡快把設施介紹完盡快脫離苦海。
擺脫他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問阿岳有沒有辦法不接這個奇怪的客人!
「您的房間在二樓,等一下我會帶您過去,用餐請移駕到主屋一樓的餐廳,我們的用餐時段是早上六點到九點,中午十一點到兩點,晚上……」
「那現在呢?」剛剛還一副漫不經心的喬豫突然精神一振,興奮到雙眼發亮。總算聽到重點,他快餓死了。
「沒了,結束了,全部都收掉了,現在已經快四點了。」怕他又露出那種聽不懂的表情,她說得非常明白直接。「如果您能在抵達前先通知我們,我們是可以特例為您留下餐點的。」
她實在很不想這麼缺乏待客之道,但看到他那雙盈滿光明的眼瞬間黯然,她竟有種反擊成功的快感。誰叫他明明八點多就已近在莊園,地晃到這時候才check in ,還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是該給他個教訓。
「我是剛抵達沒錯啊……」 喬豫悶悶地應道。聽到沒飯吃,他就像洩了氣的皮球般頹喪地倚著櫃檯。
趙怡君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大男人居然會露出那種像是要不到糖吃的可憐小男孩表情,最氣人的是,他還該死地很有說服力。
「我遇到你的時候,你離莊園只剩不到一公里的距離,那時還沒早上九點。」氣不過的趙怡君當場揭穿他的謊言。拜託,幹麼弄得好像她在欺負他似的?睜眼說瞎話的人是他耶!
「遇到?」他又露出那種困惑加無辜的表情了。「我沒見過你啊。」
屁啦!趙怡君必須很努力才能忍住不罵髒話。
「我問你是不是莊園的客人,也問你要不要派車來接你,你完全沒理我,還說了一些什麼天地洪荒,什麼萬物皆滅的話,我記得很清楚。」她指證歷歷,不讓他扭曲事實。
喬豫擰眉想了好一會兒,總算記起好像有這回事。
原來那時真的有人出現啊?他還以為是自己把腦中的劇情和現實弄混了,當他太過專注時,常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雖然對這位小姐還是沒什麼印象,不過以往的經驗告訴他——先道歉就是了。
「我那時候在沉思,所以有點心不在焉,對不起,呃……」他瞄她胸前,再瞄櫃檯,都看不到名牌。「……呃,對不起。」他只好再說一次對不起當結尾。
趙怡君很少有啞口無言的時候,但這位喬先生卻不斷讓她出現這種令人懊惱的反應。那幾乎等同心智耗弱的舉止叫做沉思?他用形容詞未免也太含蓄了吧?
「趙,我姓趙。」但,對方都道歉了,她也不想再咄咄相逼,不過有一點她真的很想知道。「請問這段時間喬先生去哪裡了?」他該不會回答她被外星人抓走了吧?
聞言,喬豫俊臉垮了下來,想到自己白忙一場,他就很想歎氣。
本以為被那片景象勾起了靈感之後,接下來會是一片光明又燦爛,結果走著走著,他卻越想越不對,又會下來開始塗改。
原先設定好的男主角形象配不上那麼有氣勢的出場,他試著修改設定,整個感覺卻跟著變調,越改越陷入僵局,就在他發狠將筆記本塞進背袋想先跳脫沉澱心情時,才走沒兩步,就又有一抹「這次一定可以」的思緒跳出來,逼得他將剛塞進去的筆記本又拿了出來。
就這樣,週而復始,一路走走停停,等餓到頭昏眼花不得不認命放棄時,已經是二十分鐘之前的事了。
但這種痛苦除了同行,一般人是無法體會的,無法言明的他只好苦笑。
「沉思。」卡搞卡到最高點,他也想問自己這幾個小時到底在搞什麼,為什麼弄了那麼久還一事無成,他卻只能無語問蒼天。
趙怡君靜止片刻,看看電腦,確認資料都鍵好了,調整櫃檯上的一盆小鼠尾車,然後將他還沒收起的證件連同房間鑰匙再朝他推去了些。
「證件請記得收。」她知道了,和這位喬先生對話要能做到充耳不聞的境界,他說他的,她問她的,這樣才能活到老,不會年紀輕輕就被氣死。
「那,午餐呢?」拿起東西,喬豫很可憐地問。他已經餓到快直接坐在地板上了。
一番天人交戰,天使戰勝了邪惡的人性,趙怡君暗歎口氣。算了,就把他當成心智年齡只有五歲的大孩子吧,反正他的表現也不能再像得更多了。
「請跟我來。」她走出櫃檯,領他往餐廳走去。
這棟主屋經過改建,把當時一樓的房間全撤掉了,重新隔成只有客廳和餐廳的寬敞格局。
走了幾步,沒聽到緊跟在後的腳步聲,趙怡君回頭,看到他正緩慢邁步,嚴格說來,甚至還沒離開櫃檯前。
「這邊請。」她暗示他走快一點。吵著要吃飯的人不是他嗎?
「哦,好。」
聽到回應,趙怡君又繼續往前走,卻還是沒聽到追上的腳步聲,一回頭,走廊上只有她一人。
「喬先生?」她強忍怒氣地喊,這次他沒應,隔了會兒一抹影子映上走廊,然後才是他慢慢地踱出了客廳。
迎上她的目光。喬豫笑了笑,腳下依然維持不疾不徐的步伐。
趙怡君總算明白為什麼剛剛他在掏證件時,她會有那種時間停止的錯覺了。
因為他的舉手投足都是這麼慢吞吞,慢吞吞地笑,慢吞吞地走,慢吞吞地拿證件——他只差沒直接將慢吞吞三個字寫在臉上!
他是怎麼一回事?就連桔子裡九十八歲的老阿嬤走路都比他快!
「到了?」慢條斯理地走向她,喬豫愉悅地問,一點也不懷疑她臉上已掩飾不住的怒意是怎麼回事。
痛哭客人會毀了他們苦心累積地評價及一切,忍住、忍——
「還沒。」趙怡君轉頭,這次她學乖了,完全不管他有沒有跟上,逕自走向餐廳。房子就這麼大,要是他還能再走上幾個小時,那也算厲害了。
過了時刻的餐廳空無一人,午後的陽光透進映在白色的餐桌椅上,襯著桌上擺飾的小甜菊,很有種靜謐寧和的感覺。廚房和餐廳只用一道高度及胸,貼有馬賽克磁磚的櫃檯劃分開來,明亮開放又帶著居家的設計頗受客人好評。
「好嬸。」趙怡君走到櫃檯前,對頭裡頭正在削馬鈴薯的老婦人喊道。「有客人沒吃中飯,你能幫他弄點東西吃嗎?」
滿頭灰髮的圓潤婦人抬頭,擰起眉頭的臉看起來不太高興。
「怎麼會這麼晚還沒吃咧?不是都寫好用餐時間只到兩點的嗎……」嘴上雖嘀咕著,矮胖的身形地已起身飛快地忙碌了起來。
知道好嬸在不爽什麼,趙怡君忍著不敢笑出聲。
廚房是好嬸的地盤,將所有的工作都撥出去後,就只有廚房說什麼也不肯交出,從採買到裝盤,不論是客人餐點或是員工伙食,她全不假他人之手,就連阿岳想請個二廚想讓好嬸輕鬆些,都被她怒氣沖沖地駁回。
好嬸最多只能容忍用餐時刻讓幾名女孩來當服務一,其他時間只要有人踏進廚房一步,她就像死守領域的猛犬般敵意十足,彷彿每個人都是來勸她退休的壞人。
本想發脾氣趕人,但熱情好客的她卻又捨不得讓客人餓肚皮,兩相衝突,也難怪好嬸鬱悶了。
「要不要我幫你?」趙怡君故意問,立刻得到惡狠狠地一瞪。
「你敢進來試試看。」好嬸手上菜刀揚了揚,又回過身去忙碌,想趕快弄出餵飽客人的餐點。
趙怡君暗笑,正想再逗逗好嬸,察覺身旁有人靠近讓她頓了口。
「好香,你在煮羅宋湯嗎?」喬豫雙肘撐在櫃檯上,興奮地朝裡喊。
趙怡君隱忍不悅,悄悄地往旁橫挪了些。
他和也很熟嗎?幹麼和她靠那麼近?而且那熱絡自然的態度是怎麼回事?他才剛踏進這個莊園,怎麼能表現得像是已經在這裡住了幾百年了?
「哎呀,你怎麼知道?」偏偏老人家就吃這套,聞言回頭的好嬸眼睛都笑瞇了。「不過還沒燉好,晚上就吃得到了。」
「還要等到晚上啊?」喬豫難掩失望,鼻子用力嗅了嗅,閉上眼享受這股香氣。「很道地,洋蔥的甜香,番茄糊的酸味,牛肉燉到入口即化,最後再加上一些牛奶……哇——」他幸福喟歎,彷彿美味的羅宋湯就在眼前。
他一定要這麼容易陷入自己的世界嗎?趙怡君雙手必須緊握成拳,才能抑下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搖醒的衝動。怕好嬸被嚇到,她正要用眼神予以安撫,卻見剛剛還在切菜的好嬸已經激動地奔了過來。
「你真的懂捏,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秘訣說。」喜孜孜的好嬸甚至用大湯匙舀來了湯,熱切地遞到他嘴邊。「來來來,你幫阿姨嘗嘗,看看味道夠不夠。」
喬豫還真的就這麼湊上去喝,那畫面溫馨得就像是祖孫兩人在廚房裡共享愉快的午後時光。
趙怡君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這世界是怎麼了?只剩下她還沒瘋嗎?怎麼好嬸不但不覺得他奇怪,還那麼快就和他熟稔了起來?
「夠酸夠濃,好吃!」喬豫連聲的稱讚逗得好嬸眉開眼笑。「真的要到晚上才能吃嗎?我好餓。」他央求地看著好嬸。
「唉,時間沒燉足,味道就差很多耶……」好嬸一臉為難,邊走回去幫他準備餐點邊咕噥:「現在人都在東西丟進去隨便煮一煮,就說那叫羅宋湯,都不知道要先炒,然後再燉,滋味才會夠……」
見這一老一少已完全忘了她的存在,趙怡君不得不出聲。
「那個……喬先生,我先派人幫您將行李送到您的房間,您用過餐,看是要回房還是在園區四處逛逛,都請自便。」
既然好嬸和他那麼投緣,她也樂得把這個燙手山芋丟出去,反正剛剛已經把房間鑰匙交給他,她沒必要再繼續耗在這兒。
「哦。」一心只想填飽肚皮的喬豫隨口應了聲,盈滿期待的黑眸一直盯著好嬸。「阿姨,可不可以啊?」
趙怡君暗暗咬牙。她可以想見要是明天問他,他絕對會說他沒說過這段話。怎麼有人落差可以這麼大?不在意時就漫不經心介天塌下來都無所謂,一遇到感興趣的東西,就像個天真的小男孩般雀躍興奮。
「你真是的。」嘴上喝抱怨著,好嬸臉上卻揚滿慈祥的笑,端著托盤走出廚房。「來,過來這裡坐,快點吃吧。」放在桌上的托盤裡除了臨時幫他準備的三明治和沙拉,還有一碗料多豐富的羅宋湯。
「謝謝阿姨!」看到那碗羅宋湯,喬豫只差沒舉手歡呼了,衝過去坐下開始朝食物進攻。
送來東西的好嬸沒回去廚房繼續忙,再幫他倒來一杯薄荷涼茶後,直接在他對面坐下。
「我要怎麼叫你啊?你跟誰來的,怎麼會這麼晚還沒吃飯……」
「喬豫。我自己一個人來,就想事情忘了時間……」忙著大啜的喬豫聽到什麼就答什麼,全憑本能反應,倒也應對如流。
為什麼他和好嬸就不會有那種雞同鴨講的情形,和她就會?趙怡君不禁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溝通能力。不行,她要相信自己,有問題的人是他不是他。
她甩甩頭,不願再被這種無謂的事煩心。
「好嬸,如果喬先生不曉得二館怎麼走,你再跟他說一下。」一聲不響離去太不禮貌,她交代了聲。
「那我就叫你阿喬好了。這碗湯只是先讓你解解饞,如果味道差了些,你可別以為阿姨手藝不好哦。」忙著和喬豫說話的好嬸看也不看她,只是揮揮手表示知道了。
「我知道。」吞下一口料多味美的湯,喬豫笑得好滿足。「湯裡的洋蔥炒得恰到好處,很好吃……」
沒再聽他們的對話,趙怡君默默地退出餐廳,出了玄關,仰首望向外頭的藍天白雲,吁了口長氣,腦海中浮現那張笑彎了眉眼的面容,她頭痛地閉了閉眼。
有好嬸這個例子,她相信她手下那些熱情活潑的小妹妹裡一定也會有和他頻率相合的能人異士出現,招呼他的任務就交給她們,她不用擔心,一點也不用擔心。
但……為什麼心裡還是梗著個東西呢?趙怡君懊惱地輕嘖了聲。
可能真像千容說的那樣,她已經太習慣把事情攬在身上了。不行,她要學會放手、放——手——她閉上眼,開始催眠自己。只要他乖乖當他的客人,她也可以忘記莊園裡有個這個奇怪的人物存在,心無旁騖地做自己的事。
兩次睜開眼,那張圓圓俏臉只餘平靜和從容,她抬頭挺胸,邁著自信的步伐走進陽光下。
好,就這麼辦。
悶。
陽台上,喬豫斜躺在涼椅裡,百無聊賴地看向底下的花田,視線飄過去又飄過來,最後,瞇眼打了個好大的呵欠。
怎麼會這麼無聊?早上片到自然醒,吃過好嬸特地幫他留的早餐,就又回到房間發呆——
悶到爆。
他起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拖著腳步走進房間,坐在床沿,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沒必要跑這麼遠還被電視毒害,那本被劃改得亂七八糟的筆記本他也已不想再看到,從兩個禮拜前開始構思的故事大綱,目前進度——零。他愚蠢又福星高照的男主角宣告胎死腹中,被天地洪荒給吞噬了。
放在床頭的手機無聲震動,喬豫只掠過一眼,視線隨即別開。
他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別人故作輕鬆地問:「新環境對卡搞有沒有幫助啊?」尤其是那個極力鼓吹他來度假的始作俑者這麼問。
沒有,一點幫助也沒有。他在心裡默默地想,就當是接起電話給了回答。
來都來了,就四處晃晃吧,或許會出現昨天那種靈光乍現的奇跡也說不定。
又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他拿起輕薄的筆記型電腦,踩著好走輕便的夾腳拖鞋慢慢地蹁踱出房門。
雖然是平日,但時值暑假,莊園裡的遊客還挺多的,喬豫不管風景,專挑沒人的地方溜躂,尤其是看到莊園裡的服務人員經過,他立刻就換方向走,不和他們打照面。
他昨天晚上只不過是去餐廳吃頓飯,引起的騷動讓他差點想直接放棄晚餐,幸好好嬸跳出來維持秩序,他才有辦法把一頓飯好好吃完。
「沒關係,以後你晚點來,避開人潮,我會幫你留東西。」那時好嬸拉他到一旁叮嚀,帶著心疼又慈祥的笑意看著他。
羅宋湯,好好喝啊……想起昨晚的美味,喬豫意猶未盡地輕輕咋舌,找了個四周無人的洋傘座位坐下,他習慣性地打開電腦準備上網,卻發現不能連線。
對哦,他都忘了這裡不是隨處都可以無線上網的台北。他本想作罷,問題是網絡依存症一被勾起,沒上到網就像吸不到氧氣。
這也算是職業病吧?找資料,寫稿寫到煩時就上網到處亂逛轉移心情,都成了種壞習慣了。喬豫輕歎,合起電腦,邊緩步離開,邊想著哪邊可以上網。
突然,他輕笑了起來——他竟還想到要上網查哪邊可以上網,瘋了他。
笑了一陣,笑意漸漸褪去,微揚的唇畔餘下淡淡的苦澀。
他是瀕臨瘋狂了沒錯,不停地在現實與筆下虛擬的世界來回,他已經完全沒辦法將生活和工作抽離開來了。
也難怪威利要逼他來這裡,怕他一直把自己封閉在小小的蝸居中,最後真的會成了除了寫作外其他什麼事也不會做的廢人。
「香草小鋪」——經過一個箭頭形的木製招牌,喬豫停下腳步。他記得房裡的簡介有提到一點——只要是莊園裡的建築物,都有提供無線上網的服務。
探了下頭,裡面人並不多,懶得再回房間的他直接改變方向,走上那鋪著紅磚的斜坡小徑。
一走進小屋,立即聞到淡淡的香草氣息,墨綠色的木架上擺滿了各式瓶罐,吃的、用的、抹的應有盡有,還貼有各式各樣的可愛小說明,在純潔白牆的襯托下更加刺激購買慾望。
不過喬豫一點興趣也沒有,看到小鋪裡放有圓木段供遊客暫歇,他默默地走到靠牆角落的圓木段坐下,將筆電放在滕上開始連線——
看到出現成功連線的圖示,他笑了,專心地在熟悉的網路世界悠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