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
白依依今年十六歲,她已經一年多未見到湯羿閻了。她好想念他呀,想得心酸酸。
她很壞嗎?她只是想讓他愛她,她只是受不了他對淨茉的愛意日增,這不是應該的嗎?她一直、一直想要成為他的愛侶,而不是繼女呀。
淨茉是她的小後娘,可卻也是她的情敵。哪一個人容得下情敵的存在?
「閻……」他人就在雲州內,但他卻不進自個兒府邸一步?
她也知道他總是站在雲河的岸邊思念淨茉!淨茉死了,他的心也死了,而她敵不過一個死人。她輸得好不甘願哪!
「親愛的小後娘,你既然死了,怎麼還能霸佔住閻的心!你已魂飛魄散了不是?」
她不要承認她自己已輸給她,她只是來不及長大,而掙茉卻不知羞恥的迷惑閻!
十六歲可以婚配了是不?她要嫁給閻,這是她的志向,永遠不變。她決定去找他,不擇手段的要他。
雲王府
眾人慌駭,奴婢來報。
「雲王妃!不好了!雲王爺他受了傷……」
淨茉慌慌詢問:「傷著哪兒?嚴重嗎?」
「臉、臉都腫了,紫青一塊塊的啊!」
「那麼他一定很傷心。」太陽最寶貝的就是他的容貌,除了扮乞丐時抹抹炭灰外他可受不了染塵。「手腿身骨沒傷著就好。」
「可、可雲王爺和人打架,手也傷了。」
「打架?」怎會?太陽待人總是和顏悅色,難道是他又為人卜算,而卦意令人惱所以打傷他?
淨茉連忙往偏廳去,不說夫妻名份,憑她與太陽之間的兄妹情誼,他的好與壞自然是她的要緊事。
偏廳內哀嚎聲一陣又一陣,所有奴僕都被太陽趕出來了。
淨茉一進門,太陽的詛咒立刻使她大受震動。
「該死的湯羿閻!要砍要殺要幹麼都行,竟然挑我的俊容下手!可惱……」
「太陽……」她依靠著門,身軟無力。
他回頭,慘不忍睹的面龐扭曲著,「呃?」
「與你打架的是羿閻?」那麼他可安好?
他口氣不太好的撇撇嘴,「對啦!凌遲你、逼你自絕的渾帳夫君!」
「他、他他……」
「他還活著,而你快要暈倒了啦!真是個用情至深的可憐女人。」
「他也受了傷?」她急促的逼問:「輕傷是不?」
「重傷!」嗚!我這完美的臉啊至少要醜上十天半月。他多加一句,「快死的那種!阿莽及時趕到,你知道的,阿莽力大無窮,被他拳頭掃到……嘿嘿!」
揪緊胸前的衣襟,淨茉的淚不斷跌墜出眼眶。
太陽有點兒吃味,「喂,王妃!見我受傷你沒掉淚,而聽見姓湯的受傷你就難受成這樣。」他何時做人這樣失敗?
鹿淨菟對他的魅力視而不見,這鹿淨茉也對他毫不心動,嘖,姓鹿的女子還真是癡情到底。
淨茉這淚人兒繼續淒淒楚楚的哭泣,太陽翻翻白眼唉!痛腫了臉的他也只能如此了!
「我可以去探探他嗎?我看一眼就走……或者送些傷藥去?」
「人在大牢,叫阿莽帶你去吧。」當務之急是快快養好他的臉傷。
她侷促不安,「你要治他的不敬之罪嗎?他是被你囚監的嗎?」
太陽揮揮手,「本王頭痛!」這是迂迴的趕人招式。
淨茉只好惴惴慌慌的退下,她不敢多耽擱,準備好傷藥和食籃立時往王府私設的牢監匆忙趕去。
阿莽和貼身婢女守在外頭,牢卒也退了出去。
她走入牢中,靜靜的看著傷重的湯羿閻,靜靜的流淚。
彷彿心有靈犀,湯羿閻掀了掀眼睫,看她一眼又昏暈了去。
他全身上下都是傷!她覺得心好疼,連喘息都好難。
「閻……」放下食籃,她拿著傷藥走到他身邊。
將傷藥抹上他的臉和肩臂的傷口上,早巳自行脫去上衣的他體溫高熱,令她的心疼了一疼。
這滿身的傷勢怵目驚心,從不怨人的她如今忍不住要埋怨阿莽,他的力造太狠勁了。
「一定痛死了。」她恨不得能夠代替他分擔疼痛。
然他的身上為何遍割疤,而且全是舊傷。難道是誰殘忍的長期苛虐他嗎,一道又一道的疤痕留在他身上,卻是刻在她的心底。
淚,一滴一滴的掉。
聽聞他呻吟,她忙胡亂的擦淚。
「淨茉?」
「是我,」她哽咽著,「閻,你的傷勢太嚴重了,疼極了。」
湯羿閻虛弱的揚揚笑,「你為我心疼嗎?」
「我……」她的心一直以來只為他悸然怦動,能讓她心疼不悔的惟有他。
他一把摟過她,用盡力氣的緊緊抱住她。
「別……」她怕弄疼他的傷口。
他不理會的仍然使勁抱她,彷彿想把她揉擠人他的身子裡似的!
三百多個日子的分離網!他不放手了!他無能為力掌控自己的心戀,他捨不得她啊。
「我不放了!就算你恨我,恨上一世我也不悔。」
「閻……」這擁抱又逼出她的清淚。
「方纔你的淚水,你的心疼是因著我吧,那麼你對我還是餘情難了,是不是?」
她閉上眼,強忍著酸澀的滋味。她對他何止是餘情呢,她可以為他受盡任何天罰。
「走!我帶你離開,天涯海角總有我們夫妻倆的容身之處。」
「不……」她怎能跟著他呢,她必須當滿五年的雲王妃啊。
不說恩,不說諾言,她不能讓一個好人遭劫而亡。
「雲王爺四處拈花惹草,他根本不珍惜你!他和賣酒女調情,讓你寂寞孤單。他該死!」
「他和姑娘們說說情、談談愛罷了,君子之禮他懂得,而且遵守。」
湯羿閻難以置信,他用力搖晃著她,「身為妻子的你完全無所謂嗎?你是寬容或者是謹守女誡而已?」
「太陽他要納妾或是迎娶側室夫人,都是他的自由呀!」她這有名無實的王妃怎能管束?更何況他把她從垂死邊緣救了回,這如同再世大恩她銘感五內呵。
「淨茉,你是愛他太甚所以堪堪忍受,或者你根本弄擰自己的心思,你依然愛我如昔,但為了逃避再受我折磨才嫁給一個聲名狼藉的男人?」
「不!我沒有!」她不是決絕的傷他一回了嗎?他為什麼還不放過她?
不該來探監的呵!她一向清楚在情愛上她注定是他的俘虜。
但當她得知他受傷之時,她整個人都昏亂了。
他的眼芒焚痛著,「九年癡戀?你若是肝腸寸斷,若是為我心碎,你不該還有心力去愛你的王爺新夫。」
「九年癡戀是我以為的……」絕對要打消他與她私奔的想法,否則太陽活不過二十三歲。「那只是年少無·知罷了。」
「罷了?」年少……無知?!他笑,這一笑竟讓他咳出血絲。
他一把拉拖起她,篤定道:「既然你不願與我廝守,我不勉強,但是除非殺了我,否則我不會讓你繼續當那色胚惡王的王妃,他休想再打你、凌辱你。」
「太陽不曾打過我……」哪來的凌遲呵,太陽待她彬彬有禮,就算兩人同枕一榻,他也不會對她伸出魔手。
淨茉的一口否認更令他心痛!他的憤怒不知是氣惱她,或是為了自己曾經親手斬掉兩人的夫妻情緣。
「不必再說了!我決定架你逃監!」憑著意志力和殘留的少許氣力,他一邊架著她,一邊走出未上鎖鏈的牢們。
她惶惶然,「不要!他們會殺了你!閻,這會兒你還是囚犯,而且我的身份是雲王妃,你這樣押著我豈不是罪加一條?」 」與其看著你受苦,與其猜想著你的淒涼心境,我寧可被押赴刑場受萬箭穿心之苦。淨茉,我一定護你安然!」用他的肉身亦無畏!
淨茉無言以對,她好想告訴他,他的這一番話令她就算即刻死去也會帶著微笑的感到極致的幸福。
「你的傷勢……」轉眼間他們已出大牢,她為他憂心得面色蒼白。
「無妨。」拼著一死他也不讓那鬼王爺薄待她,「你恨我吧!恨我再一次摧毀你的幸福,恨我讓你無法享受王妃榮寵。」
傻夫君呀!你就是我的幸福!
淨茉對他揚起一朵絕世美麗的笑,這含淚的笑容裡釋放了她所有的愛與痛。
但湯羿閻來不及看見她的笑容——
阿莽的拳頭由他身後偷襲,他硬是接下這一拳。
「不!」淨茉驚恐呼叫,掙脫出他的單手擁抱,並用自己的軀體護衛在他身前,「不許你們傷他!」
「但這狂徒先是打傷雲王爺,現下又起歹念想擄走王妃您啊!」
兵卒們紛紛舉刀高喊,「大逆狂徒!大逆狂徒!」
「退下。」
「雲王妃?」阿莽躊躇著,雖然早已知會有此情景,但是總得做做模樣。
淨茉忽然搶過一名兵卒手中的利刃,將它往自個兒脖頸上貼著。
「倘若你們非要捉他入罪,我立刻自盡。」先他一步到黃泉底下去等待他……
她感覺得到羿閻的灼灼烈芒和深濃的慌懼,但這一回她一定要堅持,因為只有拿她的命來賭他的存亡才有機會啊。
阿莽一副火燒屁股的倉皇神色,「退下!快啊,全部退下!雲王妃的安危第一,誰也不能妄動。」
直到湯羿閻和淨茉相互擁摟的離開雲王爺,阿莽這才放鬆僵硬的肩頸和脊背。
「小王爺!奴才不負所托,雲王妃和姓湯的火爆丈夫一道走了。」那男人啊,擺冷面孔是一等一啦,不過性子倒是火爆的咧。
紅腫著一張俊容的太陽由布簾子後緩步踏出,他咧咧笑,吃疼的表情卻像是在哭似的。
「湯氏夫妻還是逃不過我這天下第一神算……」不久的將來啦,「的神算功夫吧?」
他早早就算出來湯羿閻絕對會帶著他失而復得的愛妻逃監!唉,他真是個仁民愛民的好王爺。
「小王爺的神算連老天爺也自歎弗如啊。」一名兵卒拍馬屁道。但是小王爺居然算不出他自己的小災劫數就在今日……
否則怎可能被捧成這悲慘的模樣?湯羿閻每一拳都落在小王爺的俊容上,足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太陽瀟灑帥氣的擺擺姿態,命令阿莽,「派人看著他們兩夫妻,但不得冒犯,必須隨時回報行蹤。」
畢竟,鹿淨茉仍是他的續命王妃,她一定要頂著雲王妃的名義活著。四年後,他將給她一紙休書——
以及豐厚的嫁妝,讓她再一次為湯羿閻穿上紅霞喜衣。
廢棄的宅子是村民口中的鬼屋,對於逃難的人來說卻是最佳隱藏的地方。
湯羿閻和淨茉相依相偎的彼此扶持,他們以鬼屋作為養傷的暫時居處。
事實上,全身瘀傷的湯羿閻如果不是因為波動起伏的激烈情緒,他恐怕早已經昏迷個一日一夜。
將他安置於鋪滿軟草的地上,淨茉到街市以一對耳環換取大夫的診示費用、藥材以及柴火和米食。
她像個溫柔妻子的餵他吃食和吃藥,看著他睡著時仍然堅持著牽握住她的手,彷彿無比恐懼她可能拋下他。
「閻……我在這兒……」傻呵,她早已臣眼於他,怎可能棄他不顧。
況且,如今他深受重傷,就算有十匹大馬也無法把她從他身邊拉走。
也許是發燒,湯羿閻總是夢囈連連,「淨茉……別跳……河水冰冷……別離……開……」
淨茉的淚流了一日,雙眼紅腫疼痛酸澀不堪,可是淚水依然無法止住。
她用雙手包覆住他的左手大掌,微啞的痛泣道:「對不起!你為我的自盡這樣傷心和自責!我不該讓你受這罪罰,我不好,我太衝動了,你只是個一時被妒忌蒙蔽雙眼的吃醋丈夫呀。」
他的妒源自於他的狂愛難休。而她,婚配予他已是得償所願。即使有冤、有屈辱她都該忍吞下來才是。
「如果可以重新來過,我們也許就不會彼此傷害了。」
天光漸亮,淨茉守候了他半日一夜。當他甦醒時,一人眼的即是她目中憂愁關懷的柔芒。
「淨茉。」
「你好點兒了不?」昏迷中的他,勉強的被她權些米湯和藥汁。
他一瞬也不瞬的直盯著她,良久後才敢伸出另一手來撫摸她蒼白若雪的小臉。
真實的觸摸感覺使他緊繃的一口大氣終於吐溢出,「不是幻影,不是我的思念……」
「閻……」他對她的強烈情意令她喜悅,他對她的患得患失更叫她心折。
湯羿閻的心因她自中的柔芒而怦然,但他不免擔憂,「我強行押走你,你享不了王妃的榮貴,淨茉,你怨惱我的霸道嗎?」
「你的確是太霸道了,總是替我決定一切。」她輕輕嬌嗔。
但是她的小女兒嬌態完全瞧不出任何不滿,她已明白他的愛是絕對的霸道,然她願意臣服在他的霸道之下。
「你是為我設想、為我好……」但一想到他把太陽說得那樣惡劣下流,她便忍不住抿唇輕笑,「真的要帶著我去浪跡天涯?如果雲王爺派出殺手或是四面埋伏呢?」
「生死皆無畏!」他可以忍痛割愛,只要她幸福。
但是他寧死也不讓她被那色胚王爺糟蹋!他可以放棄自己的人生,卻務必圓滿她的人生。
突地,他的眼芒一驚晃,淨茉頸子上的細細血痕
該死的他還是讓她受傷了。
她忙不迭的勸聲,「不疼的,只是被那刀身輕輕抵著而已。」
「或許你的名聲被我毀了!畢竟你是有夫之婦,而如今的我只是一個不相干的野男人。」
你是我的夫君呵!身體上、靈魂上的擁有者。
她把羞意全表現在臉上,這惹憐的嬌色使湯羿閻忍不住吻住她的唇。
嫩幼的小檀口激發起他蟄伏了一年的陽剛慾望,但是他拚命忍著。不能嚇壞她,她是如此的脆弱和膽小啊。
當他安全的藏起她後,日為憑,月為證,他要她成為他的二嫁娘子。
並且是天底下最幸福、最滿足的小婦人。
聽著他的喘息,淨茉赧羞的躲進他的衣袍內——
幸好逃監時她慌忙帶走地上的大衣袍,否則赤裸著上身的他似乎令人不敢見。
「啊,對了!你的肩臂上傷痕纍纍,那些可怕的舊傷是怎麼回事?」
他沉默,未置一詞。
淨茉不禁更好奇了,她抬起埋在他胸口上的螓首,期待他的回答。
一刻鐘過後,他發出喉口深處的歎息。
「當我思念你一回,我就用小利刀割劃上一道傷口。當我悔不當初,當我恨我自己時也劃……」但是失愛的劇痛只有與日俱增,並未減輕一絲一毫。
肉體上的痛苦挨得了,心內的悲傷才是令人完全抵擋不住。
她瞅著他,希望自己不要不爭氣的摔下眼淚,此刻的她好想完完全全的傾訴執迷不悟的永恆深愛。
她主動的輕吻他肩上和雙臂上的每一道傷痕,當他卸去衣袍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