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薩可努的威脅,因為不想害蘭兒為她送命,蕨娘打消了逃跑的念頭。
一個月下來,她也漸漸習慣了這種不自由卻也安逸的生活。
畢竟在這兒,她是聽不見任何人叫她女真雜種的。
可是就在她慢慢安於現狀之際,另一件事卻開始纏繞住她的心頭。
她的月事遲了。
月事遲來有許多原因,可能是身體狀況不佳、情緒緊張……
但現在的她卻多了一種「可能」——她懷孕了。
這個「可能」讓她徹夜難眠、輾轉反側,也讓她心急如焚、思緒紊亂。
她不能懷薩可努的孩子,她不能!
在楚山,有個女真母親的她被稱為女真雜種;在這兒,有個朝鮮父親的她不就是朝鮮雜種嗎?朝鮮雜種的她和薩可努生下的孩子是什麼呢?
天啊!她不要她曾經遭遇過的事讓她的下一代再遇上,她絕對不讓舊事重演。
雖然她還不確定自己的月事遲來是否因為懷孕,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她總要未雨綢繆,先下手為強。
「蘭妹妹……」在這兒,她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蘭兒,所以她決定找蘭兒幫忙。
蘭兒見她神情嚴肅,不覺有些疑惑。「怎麼了?尹姐姐。」
「蘭妹妹,我有一事相求,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不說出去。」
「你說。」蘭兒有義氣地保證道。
她躊躇了一下,「是這樣的,我月事遲來,想請你幫我熬些催經藥。」
「催經藥?」蘭兒微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尹姐姐,你該不是……」蘭兒成天跟那些嬤嬤們在一起,對這些事情亦略知一、二。
蕨娘一臉為難,「還不知道……」
「尹姐姐,不成的。」蘭兒驚慌地挨上前來,壓低聲線地說:「若你真的懷了身孕,催經藥一喝是會打胎的。」
她垂下眼瞼,一瞼沉鬱,「我就是想打胎。」
蘭兒一怔。「尹姐姐,你傻啦!?」
她面帶憂心驚懼地又道:「那是將軍的骨肉呀!若是將軍發現了,我會被殺頭的。」
「蘭妹妹,」蕨娘水般的眸子裡是一抹淒涼的哀求,「我求你幫幫我,我……我不想懷他的孩子。」
蘭兒擰起眉心,萬般為難。「尹姐姐,將軍他是真心愛你的,你為什麼不接受他的感情呢?」
「我不能……」她肩頭顫抖,眼淚不知不覺地淌落。「我忘不了我阿爹的死,我不能原諒他毀了我的人生。」
蘭兒沉沉一歎,「尹姐姐,你橫豎是離不開這裡了,何不忘掉過去,和將軍在這兒過著安穩日子呢?」
「蘭妹妹,我從不求人,只求你這一次。」說著,她在蘭兒面前屈膝一跪。
「唉呀,尹姐姐……」蘭兒一驚,連忙攙扶著她,「你別折煞我了。」
蕨娘堅持不起,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就那麼凝睇著蘭兒。
「我求你……」
「尹姐姐呀……」蘭兒為難極了。
假如蕨娘只是尋常的月事遲來便罷,若真是懷了身孕,那她不就成了殺害將軍骨肉的兇手?
這事可大可小,她不能不謹慎。
「你若不幫我,我會用其他方法打掉這孩子的!」她語帶威脅地說。
蘭兒蹙起眉頭,十分無奈,「尹姐姐,你這是在逼我了?」
蕨娘哭得似個淚人兒,「你幫我吧!何況我還不一定是懷了身孕,也有可能只是月事慢了。」
「尹姐姐!」蘭兒急得直冒汗,「別這樣,我……我答應你就是了。」拗不過她的堅持,蘭兒終於硬著頭皮答應了。
「真的?」蕨娘寬心地一笑。
「唔。」蘭兒無奈地點點頭,「嬤嬤那兒有藥,我幫你熬一碗來。」
「蘭兒,謝謝你。」蕨娘感激地望著她。
蘭兒重重地歎了口氣,「誰教你是我的尹姐姐呢?」話落,她恬靜地一笑,「我這就去幫你熬藥吧!」
「麻煩你了。」蕨娘衷心地感謝她。
目送著蘭兒步出帳子,她下意識地撫著自己平坦得不見異狀的腹部,心裡百感交集。
希望她只是尋常的月事遲來,若不幸是懷了身孕,也只能求她腹中未見天日的孩子原諒她的無情了。
我是有苦衷的……她在心裡忖著。
※※※
蘭兒端著熱騰騰的湯藥,小心翼翼地前往蕨娘的帳子。想方才嬤嬤問起時,她還不敢說這是熬給蕨娘喝的呢!
要是這事傳進了將軍耳裡,她的下場不知會有多淒慘……
今晚也是因為知道將軍在議事帳裡與百夫長們商議大事,她才敢將這碗湯藥端往蕨娘的帳子。
「尹姐姐,是我。」她在帳外稍稍停住,禮貌地知會一聲。
「進來。」裡頭傳來蕨娘軟軟的聲音。
得到允許,蘭兒這才掀起簾子;一掀簾,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低沉而又威嚴的聲音——
「蘭兒,你端的是什麼?」此刻應該在與百夫長們共商大事的薩可努忽地如鬼魅般出現。
一見他,蘭兒就像見了貓的老鼠似的驚恐。「將……將軍……」
其實只要她夠沉著、夠冷靜,薩可努根本就不會察覺出什麼,怪就怪她太驚慌失措,露了馬腳。
「那是什麼?」他沉聲問道。
「是……是……」迎上他冷峻且銳利的審視眼光,蘭兒早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此時在帳裡聞聲而來的蕨娘已掀開簾子,「是給我喝的。」
看蘭兒嚇得什麼話都答不出來,她連忙接了腔。
「我問她,你別說話。」薩可努冷喝一聲。
蕨娘心上一震,開始有著最壞的打算。
薩可努可不是個只會舞刀弄劍、騎馬射獵的粗人莽漢,他心細如麻、思路敏捷,十分擅於察言觀色、覷透人心。
他甚至什麼都無須多問,也猜得出這碗湯藥並不單純。
「蘭兒,那是什麼?」
「是……」蘭兒急得都快哭了。
一旁的蕨娘實在看不過去,一步就掠到薩可努面前。這事因她而起,她不能拖累無辜的蘭兒。
「你這麼凶神惡煞的,叫她怎麼說得出來!?」她嚴辭反抗著他。
他神情陰驚駭人地瞠瞪著她,「你心裡懷著什麼鬼胎?」
「你說什麼?」她強自鎮定地,「我不過是有點傷風,所以請蘭妹妹幫我熬碗藥罷了。」
薩可努冷然一笑,「若只是傷風,你們兩人何必一臉驚恐?」
「誰一臉驚恐?」蕨娘死鴨子嘴硬地頂撞他,「你這人不只無理殘暴,而且還生性多疑!」
他眼底射出一道逼人的冷冽寒光,「是不是我生性多疑,你很快就會知道。」話落,他喚來正在巡防的衛兵,「加滿加來!」
「是!」衛兵應聲而去,不一會兒便找來了滿加。
滿加匆忙趕至,一臉驚疑地望著薩可努。「將軍召我何事?」
「你替我看看蘭兒手上那碗湯藥是什麼?」說著的同時,他冷睇了蕨娘一眼。
「是。」見薩可努臉上的表情冷絕,滿加亦是戰戰兢兢。
當滿加要從蘭兒手中接過湯碗時,蕨娘再也沉不住氣地欲上前打翻湯碗。
薩可努眼明手快地鎖住她,「你心虛什麼!?」
蕨娘驚懼慌張地望著他,眼中溢滿畏罪的淚光。
滿加聞了藥,再沾嘗一口,神情嚴肅而因成「是催經藥……」
他濃眉一糾,眉丘賁起,「催經藥!?」
「此帖用來催經,甚至可以打胎……」滿加欲言又止。
聽到這兒,薩可努什麼都明白了。難怪蘭兒嚇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難怪她急著想打翻湯碗,原來……
「你這陰狠的女人!」他一揚手,啪地給了她一耳光。
蕨娘怔愕地望著他,腦袋裡竟是一片空白。
「來人!」他一喝,一旁的衛兵大步向前應聲。「把蘭兒拖去餵狼,我不想再看見她!」
「不,將軍饒命……」蘭兒大聲嚎陶,模樣可憐。
「帶走!」他又一喝。
那衛兵將嚇得腿軟的蘭兒架起,連拖帶拉地扯走了。
薩可努睇了滿加一記,似乎以眼神在交代著什麼;滿加會意地點點頭,旋即背身離去。
蕨娘見蘭兒被拖走,當場痛哭失聲地癱坐在地。「不……
不……」這回,她真是害死蘭兒了!
老天,她才十五、六歲,還是青春活潑的女孩呀!
薩可努一把拖起她的胳臂,陰沉地說:「這一次,你也成了劊子手了。」
「不,不是……」她淒厲地哭叫著。
「記住,蘭兒是被你害死的,就像你說我害死你親爹那般!」
他冷酷殘忍地說。
蕨娘絕望地望著他,悲憤的說不出話來。
「放開我……」她淒側地硬咽道。
他將她一提,「放開你?」他冷絕地一笑,「我還沒懲戒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呢!」話落,他將她拉進了帳裡。
※※※
薩可努狠狠地將她摔在氈毯上,神情陰沉而憤怒地解下斗篷。
「你怪你娘親拋棄了你,說她是個拋夫棄女的女真蠻子,那你呢!?」冷瞪著她的同時,他迅速地脫掉了身上的衣物,全身裸程地展現在她面前。
他一個箭步趨前,使勁地扯開了蕨娘的衣襟,「殘忍的想打掉孩子的你又算什麼?」
她絕望而憂傷地看著他,唇片歙動卻不發一語。
「你這個自以為文明的女人!」他咬牙切齒地剝開她的衣服,大手一抓捏住了她的酥胸。
因為氣恨,他的動作及力道都不比平常,蕨娘當下疼得擠出淚花來。
「不……」她發出了悲鳴,淚流不止。
她知道薩可努今天絕不會輕饒她,他會用各種粗暴而殘酷的手段對付她;然而比起無端受害的蘭兒,她的下場又算得了什麼?
「蘭妹妹……」她喃喃地呼喊著。
薩可努眉心一攏,怒不可遏地冷聲道:「你再也見不到她了!」
「你可惡……」她無力地在他胸口捶上一拳,「她才十五歲啊!你……你居然……」
「我可惡?」他冷哼一記,「她至少都活到了十五歲,但你腹中的胎兒呢?」
她被他堵得一句話都頂不上,「你……」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若不是因為她,蘭兒也不會平白無故地葬送寶貴性命,是她毀了蘭兒年輕的生命,是她!
「我們是半斤八兩!」他猛地將她壓在氈毯上,七手八腳地剝去她身上的衣褲。
「不!」蕨娘驚悸地掙扎著。
薩可努無情地將她按住,「你的蘭妹妹現在應該也正在掙扎吧?」
聽著,蕨娘倏地停止了掙扎。她別過頭,不住地抽泣著。
薩可努扯下她的褲子,粗魯地扳開她的雙腿,「這種懲戒應該夠教你警惕於心了吧?」
※※※
幾天之後,蕨娘遲來的月事終於來了,她……並沒有懷孕。
如此一來,她更是悔不當初了。如果不是她急著想打掉那個她自以為存在的胎兒,蘭兒就不會白白喪失了青春的生命。
薩可努說得對,她跟他一樣,都是「間接」殺人的劊子手。
先前薩可努威脅她若逃跑便殺了蘭兒,因此讓她稍稍斷了逃走的念頭;但如今教她牽掛的人已經不在,她不覺又興起逃走的想法。
她必須逃走,再留下來,她一定會被薩可努傷得體無完膚。
雖說他不是故意害死她阿爹,但這筆帳,他也不是全無責任;她不能跟他在一起,不孝的罪名……她背不起。
其實若只是單純的不想跟他,她大可不必冒險逃跑,只要她意志夠堅定,即使他將她留了下來,她的心依舊可以離他遠遠的。
她為什麼想逃呢?說來……她心知肚明。
她不是不想看到他、不想聽到他,更不是不能接受他,而是因為她明知自己不能跟他在一起,卻又控制不住想跟他在一起的心。
她心裡是喜歡他的,從他掀起轎簾的那一瞬起,她就已經被轎外深情凝睇著自己的他給吸引了。
她始終不肯承認這件事實是因為他是女真人,是和遺棄了她的母親一樣的女真人。
如果不是她阿爹的死,她或許會留下來;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她阿爹死了,而且是因為她被他帶走而死。
正想得出神,薩可努突然一身酒氣地邁進帳裡。
蕨娘警覺地瞪著他,一言不發。
他總是將她扔下,然後三天兩頭不見人影,每回出現也就是他想要她的時候;不知道這是他對她的懲罰,還是他對她的想法,她總覺得自己就像是他專屬的娼婦般……
「你那是什麼表情?」說著,他一個箭步向前,一把就將她抓進懷中。
「不!」她扭開身軀,背對著她。
他粗莽地將手探人她襟中揉捏,一縷縷的酒氣不斷地往她耳際吹,「我要的時候,你沒有說不的權利。」
蕨娘蹙起眉心,懊惱地說道:「我月事來了。」
「月事?」他哼地一笑,「你不是懷了身孕想打胎?哪來的什麼月事?」
她羞惱地低下頭,「我沒懷孕,只是遲了……」
薩可努猛地將她扳向自己,一雙眼睛如鷹隼般銳利地盯著她,「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騙我?」
「你可以檢查。」她無懼地迎上他的目光。
觸及她澄澈而無畏的眸子,他相信了。「哼……」他忽地冷笑起來「你笑什麼?」她疑惑而又微慍地問道。他冷睇著她,「我笑你是個愚蠢的女人,竟把月事遲了當是懷孕。」說著,他繼續把手探人她懷裡揉弄著她細嫩的胸脯,「如今害死了蘭兒,你心中一定後悔莫及了吧?」
蕨娘一臉受傷地打開了他的手,氣恨得大罵:「你這可恨的蠻子!」
他攫住她揮舞的雙手,怒目瞠視著她,「你怪得了誰?都是你一念之差害死了她,要不是你急著打胎,也不會是這種結果!」
「薩可努!」她盈盈眸子裡淚光乍現。
他心頭一撼,當下有幾分心軟,但旋即,她遲遲不能接受自己的事實又教他心火頓起。
「記著!」他猛地抓起她的手,「你的手和我一樣是染血的!」話落,他摔開她,憤怒地背身離去。
「尹姑娘,我幫你燒水來了。」老嬤嬤端來一盆子熱水,嘴裡叨叨絮絮地念道,「大漠裡水源寶貴,要不是姑娘你受到將軍寵愛,還真難有這麼一大盆子水淨淨身子呢!」
蕨娘不搭腔,只是怔怔地望著那盆子冒煙的熱水。
「你快淨了身子,將軍待會兒會來。」說著,老嬤嬤似笑非笑地覷著她。
她知道「將軍待會兒會來」是什麼意思,也就因為知道,她更是感到心焦。
「我出去了。」老嬤嬤站起身子,逕自往帳外走去。
不一會兒,她聽見外面有馬蹄聲,那是薩可努的馬。
「你們可以走了。」這是他的習慣,只要他來,一定先支開帳外的衛兵。
他掀簾的那一瞬,蕨娘覷見了帳外的馬尾巴。「馬沒牽走?」
她暗忖著。
他一向都會差人將馬牽走,何以今天卻……他到底在急什麼?
「你還在摩蹭?」見她衣裝整齊,他不覺蹙起了眉心。
蕨娘靈機一動,突然有了個主意。外面沒有衛兵,而他的馬又拴在帳外,這是她的機會,她逃走的機會!
「等我?」他一怔。
「嗯。」她點頭,兩隻眼睛水汪汪地凝視著他。「大漠裡水源寶貴,我不想獨享……」
薩可努愣了愣,「你……」雖然覺得她行徑奇怪,但她那不同於平時的嫵媚嬌饒卻深深地撼動了他。
蕨娘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她知道他要的是什麼。
她趨前,雙手輕柔地搭放在他寬闊而結實的胸膛上,然後緩緩地往下滑移,「我們一起用……」說罷,她解開他的腰帶。
「你在打什麼主意?」他警覺地抓住她的手。
她抬眼笑望著他,「你一根手指頭就能要我的命,我還能打什麼主意?」說著,她輕輕拉開了他的衣襟。
他胸口猛震,一股不知名的熱流倏地蔓延了他的下半身。她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胸膛,所到之處皆燃起他熾烈的慾火。
「與其跟你作對,我想還不如……」她抬起頭,狐媚地一笑,「完完全全地成為你的女人。」
薩可努張口結舌地望著她,頓時失去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