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站在洗手台前,任水流沖洗著不斷流出鮮血的傷口,美樹就覺得心揪得死緊。
要不是他及時出現、要不是他不顧自身危險,伸出援手、要不是他……她這回一定慘不忍睹。
只是,他為什麼要在狗爪下將她救出?他該生她的氣、該漠視她的危險的……
見他面無表情地站在洗手台前,她只敢遠遠地看著、遠遠地憂心著。
“見到陌生的狗,最好閃遠一點。”他忽地說道。
在他總算開口打破沉默後,美樹才終於敢說話了。“我不知道它會咬人,所以……”
他關上水龍頭,轉過身來望著她,“陌生狗跟陌生人一樣,都要提防。”說著,他走向了她,嘲諷地道:“你都知道要提防陌生人,卻不知道陌生狗一樣可怕?”
她知道他在揶揄她,可是在這個時候,她也沒心力再去跟他耍嘴皮子。
“你的場要去醫院包扎才行。”她說。
“不用了。”他臉色平靜。
她跟上前,緊張地道:“可是被狗咬到不是要打預防針比較安全嗎?”
他睜了她一記,哼地一笑,“被人咬了不知道要不要打預防針?”
她明白他現在所說的每句話,都是在消遣她的知恩不報,可是念在他救了她一命的份上,她只有默默承受了。
“去醫院吧!”她追在他身後勸著。
他漠然地走向客廳,並取出醫藥箱。“不必,這點場還死不了人。”說著,他自顧自地處理起傷口。
因為他傷的是右手,處理起來有點礙手。
看他弄了半天也弄不好,美樹終於看不下去地趨前,“我幫你。”
她一臉誠心地望著他,眼睛還有點紅紅的。
敏之瞅著她,思忖著。瞧她一臉內疚、憂心的模樣,他實在不該拒人於千裡之外,再說,他真的是無法自行處理傷口。
頓了頓,他將藥箱交給了她。
美樹接過藥箱,像是得到莫大恩賜似的露出笑容。待她真正看見他掌心上的傷口,她突然笑不出來了。
他掌心上那深深的、一處一處的傷口,令她憂急得眼眶一濕。
“天呀,你……”她低呼一記,抬起頭望著他,“你真的要去醫院啦!”
臉見她眼底那瑩瑩淚光,他心頭一震。她為他擔心,還是只覺得愧疚?
“要是感染了,真的會死人的……”說著,她忍不住淌下淚來。
雖然感動於她為他流下的淚,他卻還是佯裝無情,“我死了不正合你意?”
美樹眉心一揪,淚水更是無法控制地淌下。
她知道他生她的氣,氣她企圖想離開這兒,可是這麼氣她的他,為什麼在那個時候毫不遲疑地代她讓狗咬上一口?
他可以繼續生她的氣,但是他不能因為生她的氣,而漠視這樣的傷口。
“別這樣……”她低下頭,聲線不覺哽咽。
臉見她憂急如焚的模樣、聽見她哀求的憂慮聲音,他的心在動搖著。
那一瞬,他甚至覺得她是在意他的。
“就算你生我的氣,也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她抹去眼淚,嗚嗚咽咽地,“這樣的傷,我真的不會處理,我、我陪你去醫院,好不好?”
就在這一刻,他所有的冷漠及懊惱都煙消雲散了。他冰凍了的心,因為她溫暖的淚水而一點一滴地融化……
他不知不覺地端起她低垂的臉龐,凝睇著她臉上的淚。“我去。”他低聲地說。
從醫院回來後,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突然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種淡淡的、溫溫的情懷。
一進屋子,他立刻撥了通電話給渡邊裕子,“渡邊,是我。”
聽見他的聲音,電話那端的渡邊裕子發出驚訝而愉悅的聲音,“敏之,有事嗎?”
“我所有的Case都替我延後一星期。”
“為什麼?”渡邊裕子一怔。
“我手受傷了。”他說。
“受傷?”渡邊裕子驚急地道,“你發生什麼事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小事,就這樣了。”說罷,他連聲再見都沒有就掛斷了電話。
站在一旁的美樹專心聽著他在電話裡交代著事情,這才知道手掌受傷對他的工作有相當的影響。
因為這樣,她更是內疚了。
“呃……”她礙口地說,“你的工作……”
他睇著她!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麼。“沒關系,我會處理的。”他的事情誰也幫不了忙。
“我……”她低垂著頭,一臉慚愧,“對不起,都是我……”
“跟你沒關系,是我自己挨上去的。”他淡淡地說。
這也沒錯,確實是他自己湊上去的,如果他置之不理、如果他再無情一點,根本就不會受這種無妄之災。
可是在那當下,他並沒有猶豫,見她隨時會被那只狗攻擊,他想都沒想地就沖了上去。
他擔心她、他無法狠心漠視她的安危,因為他知道如果今天受傷的是她,他心裡的痛會比皮肉之痛還疼上千百倍。
他寧可傷的是自己,而不是一心想離開他身邊的她。
“可是……”就因為是他自己技上去的,才教她覺得心裡難過。
因為這麼一來,她更是覺得自己虧欠了他什麼。
“合約簽了沒?”他打斷她的話,話鋒一轉。
她一怔,愣愣地望著他。合約?她都幾乎要忘了這件事了,而他……
“怎麼,你沒看見我留下來的合約?”他神情冷淡地望著她。
她點頭,心裡有點不知名的酸澀。
“既然看見了,還不簽?”他語意促狹,“你不是想出道、想離開這裡?”
被他這麼一激一諷,她眼底的淚水又不自覺地滑落。
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她心裡其實就充滿了矛盾,而在事情發生之後,她更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想離開他了。
當初,一心想離開這裡是為了什麼,她突然在這一刻全記不起來。
心裡一急,她失控地朝他大叫:“你不要諷刺我!”
“我諷刺你?”他眉心一擰,神情懊惱。
他只是說出她的心情,而且就算其是諷刺,她也活該受他這樣的諷刺。
“要不是你,我不會想離開、不會想出道唱歌!”她腦袋一片空白,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你是說這全是我的錯?”他幫她在最快的時間裡還清債務,給她吃住、給她溫飽,還給她關懷,她還嫌不夠?還說都是他的錯?
他把心掏出來給她,她不領情就罷了,居然將所有過錯都推到他身上?
她不是真要怪罪他什麼,只是他的出現、他的一言一行,都擾亂了她原本平靜的心。
“你明明氣我,還要幫我;明明不在乎我,卻老要說得你好像很喜歡我、很在意我一樣,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是喜歡你!”他沖口而出,自己都怔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說了?
美樹陡地望著他,“你、你說什麼?”她有沒有聽錯?他說他喜歡她?
“我說……”不擅於以言語表達自己感情的他支吾著。
她睜大了水靈的雙眼盯著他,嬌怯而驚訝地道:“你喜歡我?”
“不行嗎?”話都說出來了,他並不打算收回,而事實上也很難收了。
“為什麼?”她怔愕地。
“為什麼?”他擰起眉心,一臉懊惱,“你告訴我啊!”
他怎麼知道為什麼?愛上一個人有時就是沒有理由、就是那麼簡單,他怎麼向她解釋,他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就受她吸引,就想占有她的身心
美樹盯著他的眼睛,“總有理由吧?”
“我不知道!”他回瞪著她,“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你,我會莫名其妙地幫你?如果不是對你有感覺,我會親你?如果不是在乎你,我干嗎代你受罪?!”
他已經做了這麼多,如果她還要問“為什麼”的話,那他的付出都是白費了。
“你親我,是因為你對我有感覺?”她訥訥地,“可是上次你說那是一、一時……”
“你要聽一個陌生人對你說喜歡你嗎?”他惱極了,下意識地取下眼鏡瞪著她。
“我……”她紅著臉,怯怯地低下頭。
要是可以選擇,她寧可聽他說“情不自禁”,至少那樣會教她心裡舒坦一些。驀地,她又想起他床頭上的照片。
如果他喜歡她,那他床頭上的照片又是怎麼一回事?他還喜歡著照片中的人?而打電話給他的女人,在他心裡又占著什麼樣的位置?
“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她像蚊子叫地低聲問著。
“有。”他想也不想地望著她,“就是你。”
她心頭一震,羞怯地道:“那以前呢?”
“當然也有。”他都幾歲的人了,怎麼可能沒有過去。
“噢……”她又低下頭,若有所思。
這麼說,照片裡的女人是他以前所喜歡的人了?而現在他喜歡的人是她?
既然照片中的人已經是過去式,為什麼他還將那過去式留在床頭?是因為余情未了,還是念舊?
她該這麼小心眼嗎?他不是都說了她是他現在喜歡的人,唉……
觀著她那嬌怯羞赧的可人模樣,他的心一陣陣地狂震著。
“你……”他端起她低垂著的臉,“還想出道嗎?”
“想。”她不加思索地道,“我要唱歌。”
他皺起眉心,有點失望、有點懊喪。
她凝睇著他的眸子深處,幽幽地道:“可是我不想離開這裡……”
他微怔,愕然地望著她。須臾,他忽地單臂將她撈進懷裡,低頭擄去了她還未准備好的唇瓣——
不想離開?在今天之前,她不是一直想離開的嗎?為什麼現在她卻不想離開了呢?是因為聽見他的告白嗎?
就在美樹忖著的同時,敏之也正在想著同一件事。
他以為她處心積慮地想出道並脫離他,可是她現在卻說她不想離開……為什麼?他真的被她搞糊塗了,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對待她。
略略離開了她甜蜜的唇,他低頭凝睇著目光迷 、臉頰潮紅的她。
多醉人的女人啊!光是這麼看著她,他就覺得渾身燥熱、心思浮動,甚至不敢去想過去這段日子,他是怎麼忍受這種跟她同在一個屋簷下的誘惑。
她輕顫著的唇片嫣紅而迷人地微微一掀,像是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似的。
他輕捏著她的下巴,低頭迎上另一次的熱吻。這一回,他深深地、緊緊地覆住她,不讓她有一絲呼吸的空間。
在她急欲喘息而微張著口時,他的舌頭敏捷地進入了她嘴中與她糾纏。
她倒抽了一口氣,面紅耳赤地瞪大了眼。迎上他火熱的眸子,她心跳加速,不能自已……
“唔……”當他的舌纏吻著她羞澀的舌尖,一股不知名的火熱由腹下延燒到她的四肢。
她全身無力地癱軟在他懷中,像個無助、困惑的小孩望著近在眼前的地。
他以那只包扎著紗布的手托住她的背,炙熱的唇舌一刻都不停止地探索著她、渴求著她。
漸漸地,她試著回應他的激吻,並在嘴裡以舌與他交纏。
那火熱而濕潤的感覺刺激著她舌尖的神經,讓她的腦子跟著著火起來。
未識人事的她,對這樣的撩撥,是沒有抵抗力的,尤其眼前的他,是一個有本事讓她心慌意亂、六神無主的男人。
他火熱的舌頭像是有生命的物體般糾纏著她的舌,而他的另一只手已經從她的腰際逐步地移到了她胸前。
雖然他並沒有直接就撫上她的酥胸,但他停下的位置卻讓她有點心慌、有點期待……
是的,是期待,她對他真的有所期待。
在得到她唇舌的回應後,更是挑起了他隱忍已久的情火,他無法再克制自己急欲擁有她的心。對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壓抑真的是件痛苦的事。
他將唇移到她耳邊,低語道:“很可惜,我只能用一只手感覺你……”
“嗯?”她有點恍神地望著他。
“這樣也夠了,是嗎?”說著,他輕輕地含住她柔軟的耳垂,並時而吸吮、時而戲嚙。
被他這麼一擦弄,美樹不禁渾身火熱;她不自覺地顫抖著,雙手無力地攀附著他的肩膀,沉淪在他熟稔而熱情的調情之中——
他的唇沿著她的耳際,吻上了她的頸子,落在她喉間。因為她穿著套頭的丁恤,他的吻無法繼續蔓延到她胸前,於是他轉戰至她的唇瓣上,又一次地封堵著她。
“呃不……”她瞇起雙眼,迷亂地低吟著。
在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後,她完全迷失在他的熱情挑逗下,再也無法抽身。
她期待著他的吻、他的擁抱,而最離奇的是,她發現自己已經期待很久了……
他知道她的“不”並不是真的不,再說,他已經停不下來,即使現在的他只能用一只手去感覺她的溫度、她的肌膚、她的美好。
他將她攔腰抱起,而唇並沒有離開她的。
美樹羞答答地推開他的臉,垂著眼臉怯問:“你要做什麼?”
“你說呢?”他露出性感迷人的笑容,重新覆上了她的唇。
她發現他要把她抱上樓去,而這個發現讓她非常驚訝、非常惶惶不安。
她緊急地拉住樓梯的欄桿,“不……”
“嗯?”他沉眼凝視著她。
“我不……我是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只知道這一上去可能就會發生某件事。
女性的矜持讓她無法放下心防地任他擺布,她為難地望著他,像是在懇求他放她一馬。
他微微地蹙起濃眉,疑惑地睇著她。剛才他明顯的感覺到她有著跟他相同的期待,怎麼這一刻,她又遲疑了?
“這樣會不會太快?”她嬌快地問道。
他皺起眉心,勾起一抹興味的笑意,“快?如果可以,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會這麼做。”
她臉頰一熱,心跳跟著加速。“呃,但是……”
“但是什麼?”他將臉湊近她,飛快地封堵住她還有意見的小嘴。
他毫無預警的吻又親得她頭暈目眩、兩眼昏花;微閉著眼,她不斷地急喘著。
他在樓梯轉角的平台上擱下了她,那炙人的熱吻教她渾身發顫,身體一陣陣地火熱了起來。
“唔……”美樹身子一弓,嬌嬈的聲音自她口中逸出。
那聲線勾起他更多、更濃的男性欲望,他不能自已地撫摸著她。
“噢不……”美樹難耐無名的激情,若有似無地低吟著。
“不,不行……”她喜歡他的吻、他的撫摸,可是潛意識中,她又覺得這麼做是不對的。
他們相識不久,她甚至還不確定他對她是真心還是假意,雖然對欲望的那分莫名渴求燒得她神志恍惚,但隱隱地,她還是覺得自己不該就這樣被他占有。
敏之絕對是君子,他對女人的態度是文明到近乎冷漠的;可是當他面對著美樹時,她的美好卻教他數次脫軌。
在這當下,他沒有隨時能收手的把握,真的沒有。
一陣刺耳的門鈴聲突然大作,恍神的美樹倏地像冬眠中被一針扎醒的動物般猛地推開他,“有、有人……”
他濃眉一糾,“別管他!”他低聲說道。
“不要……”她迅速地整理衣裙,仿如逃出生天般地沖下樓去。
“美樹!”雖然他不知道現在在門外按鈴的是誰,不過不管是誰都可惡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