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已經失蹤兩天了,安東開始擔心起他的安危。
若他只是單純想圖個清靜也就罷了,怕的是他會做出什麼傷害別人,或是傷害自己的事情來。
尼爾的性格一向溫和,雖在黑道家族中成長,但他身上其實嗅不出什麼黑道的味兒。但他身上畢竟流著那樣的血,一旦逼急了他、侵犯到他,難保溫和的他不會做出傻事。
「貝茲。」忖著,他喚來貝茲。
貝茲聞聲前來,「什麼事?少爺,」
「致電給各地的區域領袖,請他們幫忙注意尼爾的下落,還有貼出尋人啟事。」
他說。
貝茲微怔,「這樣事情會鬧大的……」
「我不在乎。」他神情凝肅,語意堅定地說:「我只要尼爾平安回來。」
「是的。」見他如此堅持,貝茲只好照辦。
「少爺……」看著安東滿臉鬍渣,神情憔悴的模樣,貝茲蹙起眉頭,「您這兩天是不是都沒好好睡?」
安東睇了他一眼,「我怎麼睡得著?」
「您擔心尼爾少爺?」
「唔。」
「其實……」貝茲沉吟了一下,「我覺得您不必太過擔心,尼爾少爺他是成年人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知道什麼?」他濃眉一擰,神情陰沉地說:「他被騙了,就連我……也被騙了。」
貝茲望著他,若有所思。「少爺您是不是對尼爾少爺的女友……」
「貝茲。」安東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似地打斷了他。
貝茲頓了頓,低聲地說:「那天被您帶到樓上來的……就是青木晴子吧?」
安東神情一沉,「貝茲,你……」
「雖然她那天脂粉未施,但我看得出來她應該是……」貝茲有點礙口地,「當時我沒問,但是心裡卻一直有疑問……她是尼爾少爺交往中的女友,您……」
「貝茲,這件事你沒對任何人提起吧?」安東又一次打斷了他。
貝茲搖搖頭,「我什麼都沒說。」
「那就好。」安東鬆了一口氣。
「您也喜歡她?」貝茲緊迫著問。
安東眉頭一蹙,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
「為什麼?」貝茲不解地問,「當初您明明那麼反對?」
「她跟我當初所想的不一樣……」安東苦笑一記,幽幽地開口:「我第一次看見她,她素淨著臉,穿著輕鬆,神情堅定,我真不願相信她是我認知中的米蘭花蝴蝶。」
貝茲注視著他的表情,發現他臉上帶著一絲溫柔。
「當我想用錢打發她時,她那張生氣而悍然的臉龐至今教我印象深刻……」安東續道:「第二次見到她時,她為了救一個陌生小孩而衝到車子前面來……」
說著,他唇角一撇,蹙眉而笑。「她是模特兒,身體跟面容就是她的謀生工具,你能想像她竟不顧自己的危險,就為了一個不認識的孩子嗎?」
「少爺……」
「我以為自己不會為她癡迷,因為她是尼爾的情人,但我錯估情勢,我……愛上了她。」
安東從煙盒裡拿出一根煙,神情平靜卻落寞地點燃抽著。
「她用情不專,還跟其他男人上旅館,她背叛了尼爾,我非常生氣……」他緩慢地又抽了一口煙,「但我發現……我不全然是為尼爾不平,而是……」他挑挑眉,神情有點無奈。
將煙刁在嘴邊,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又淡淡地說道:「我真恨不得殺了她,可是我辦不到。我去質問她,卻差點跟她上了床……」
貝茲聽完,著實嚇了一跳。因為這不是他所認識的安東·魯凱斯,冷靜、理智,永遠親情至上的他,絕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他會這麼做,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那個女人讓他失控了。
「少爺,這怎麼會……」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見的。
「貝茲。」安東拿下煙,睇著他,「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少爺……」
「我現在只想趕快把尼爾找回來,至於那個女人的事,我不想再提,也絕不會讓她再接近尼爾。」
貝茲皺皺眉,一歎。「是,我知道。」
「貝茲,這是你我之間的秘密,就連你養的狗都不能對它說。」
貝茲一臉瞭然地點點頭,「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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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姐?」電話線的彼端傳來失蹤兩天的晴子的聲音,「是我。」
可南一怔,「晴子?你在哪裡?」
「我跟尼爾現在在威尼斯。」晴子說。
「威尼斯?」
「嗯。」晴子續道:「我們現在準備到羅馬去。」
可南微愣,「羅馬?你跟尼爾在做什麼?準備全走透透嗎?」
晴子笑了,「不,我們可能會到羅馬去結婚。」
「?」可南驚訝地叫出聲。
「姐,經過了這麼多事,我跟尼爾更堅信我們能在一起。」晴子語氣中透露出堅定而幸福的氣息。
「晴子,你不打算回來?你的工作怎麼辦?」
「先擱著吧!對我來說,尼爾比什麼都重要。」晴子說。
聽見晴子如此篤定的話語,可南其實是欣慰的。
晴子一向熱情奔放,喜歡熱鬧,喜歡交際,踏進模特兒的圈子,其實正對她的胃口。但現在她為了尼爾,居然願意放棄一切,那表示,她是真心愛著尼爾。
「姐?怎麼不說話?」
「沒什麼,我……」不知怎地,她竟覺鼻酸,有種既感動又感慨的感覺。
她感動的當然是晴子跟尼爾能幸福廝守,而感慨的是,這樁喜事竟因為她跟安東之間的糾葛而蒙上陰影。
她該祝福晴子,也樂見他倆能共偕連理,但她必須承認……她心裡其實有很多遺憾。
「祝福我跟尼爾吧!」晴子說。
「傻瓜,我當然祝福你們……」她忍著淚水,雖然晴子根本看不見。
「你怎麼了?聲音有點怪怪的?」
「有點感冒。」
「尼爾他哥哥有去嗎?」晴子問。
可南頓了頓,決定隱瞞一切。「沒有,他沒來過。」
「噢,那我就放心了。」晴子鬆了一口氣,「我好怕他逮到你。」
「你不用擔心,我很好。」說完,她猶豫了一會兒,才欲言又止地開口:「晴子,我……我想告訴你……」
「什麼啊?」聽她吞吞吐吐地,晴子捺不住地問。
「我要回日本了。」
聞言,晴子一震。「什麼?為什麼啊?」
「這邊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等我把手續辦好,就會離開。」她說。
其實,這是她兩天以來慎重考慮的結果。
儘管研究工作只進行了六、七成,但她實在無法再待下來了。
當然,她也已經以身體不適為由跟學校聯絡妥當,並取得了校方的諒解。
「姐,至少讓我幫你送行。」
「不必了,別忘了你在私奔呢。」可南試著以輕鬆的口吻化解晴子的疑慮。
「反正你總得帶著尼爾回東京一趟,到時我們就可以相見了。」
「可是……」
「晴子,」她打斷了晴子,「你要幸福喔。」
「姐……」晴子隱約感覺到事情有點不對勁。
「好了,別講了,我在廚房煮東西呢!再見。」說罷,她急忙地掛了電話。
就在擱下話筒的同時,眼淚也已迷濛了她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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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子與尼爾離開佛羅倫斯的第四天早晨,他們在羅馬的特米尼火車站被安東的眼線發現了。
在發現他們並將他們抓住的同時,在佛羅倫斯的安東也接到消息。
「少爺,找到了!」貝茲急急忙忙地跑進來,「找到尼爾少爺了。」
好不容易剛睡了四個小時的安東,疲憊地強打起精神問:「他在哪裡?」
「在羅馬。」貝茲說,「剛才羅拔打電話回來,說他們在特米尼火車站找到尼爾少爺。」
安東微微一怔,「特米尼火車站?他在那裡?」
貝茲點點頭,「聽羅拔說他們似乎是從威尼斯過去的。」
「他們?尼爾不是一個人?」
貝茲猶豫了一下,搖搖頭,「他跟青木晴子在一起。」
安東濃眉一叫,神情陰沉。
他兩天前才見到青木晴子,而當時她聲稱尼爾並不在她那裡,甚至還跟他擦槍走火地險些上了床,怎麼才兩天時間,她又跟尼爾……
尼爾是在他之後去找她的嗎?
如果是的話,尼爾為什麼原諒了她?而她又為什麼能說服尼爾跟她一起離開佛羅倫斯?
「女人真是可怕……」他喃喃自語道。
在跟舊情人發生關係,並差點與他上床之後,她怎能若無其事地跟尼爾重修舊好?最可惡的是尼爾那個笨蛋,他居然相信並原諒了她?!
「他們呢?還在羅馬?」他問。
「已經在來的途中了。」貝茲回答。
「好,非常好……」他撇唇一笑,神情高深地像是在盤算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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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神情冷肅地坐在客廳裡,而門外已經傳來尼爾的聲音。
「放開我,我自己走!」尼爾生氣地大吼。
「尼爾少爺,別讓我們難做……」
「我不會跑,放開她,別弄疼她!」就在幾番爭執的同時,他們已經進到了客廳。
安東冷眼望著剛被帶進來的尼爾跟晴子,沉默得教人想打哆嗦。
晴子低頭站在尼爾的身後,顯然已經被這樣的陣仗嚇壞了。
「安東,這是在做什麼?你嚇壞晴子了。」為了保護晴子,尼爾表現出他的不滿。
安東濃眉一擰,「你中邪了嗎?」
尼爾一怔,「什……」
「她背叛了你。」安東說。
「她沒有!」
「如果她沒有,你們為什麼要偷偷離開佛羅倫斯?」
「那是因為我怕你一時惱火,會把我們……」
「把你們怎樣?」安東神情駭人地沉聲一喝。「你是我的親弟弟,我會把你怎樣?我是沒有人性的人嗎?」
見他如此惱怒,尼爾有點畏怯。「我……我只是想跟晴子在一起……」
「她呢?她也想跟你在一起嗎?」安東冷冷地問。
尼爾神情篤定地說:「當然!我們打算到羅馬結婚。」
「你說什麼?」安東簡直不敢相信他親耳聽見的。
結婚?在她「偷人被逮」之後,還能拐尼爾跟她遠走羅馬並結婚?
「你這個笨蛋!」他按捺不住脾氣地街上前去,「她跟彼得·文森……」
「那是誤會。」尼爾打斷了他。
「報紙都拍到了!」安東怒吼。
「那不是真的。」尼爾直視著他,「當時跟晴子去旅館的人是我。」
「那為什麼拍到的不是你?」
「我上樓拿表,結果反而讓晴子遇上了彼得·文森。」
聽完尼爾的話,安東突然笑了起來。
「這真是我聽過最荒謬的謊話。」說著,他嚴厲地瞪視著尼爾,「是她教你說的?」
「安東,一切都是真的。」
「去旅館開房間?她的公寓倒了嗎?還是你們本來就比較喜歡旅館?!」
安東會有這樣的懷疑其實非常合理,畢竟他並不知道可南的存在。
尼爾決定和盤托出,釐清一切。「那是因為……」
「因為她!」安東突然沉聲喝道,然後一個箭步上前,猛地抓起晴子的手。
「啊!」晴子嚇得尖叫,同時也抬起頭來。
「是她要你說謊……」直視著晴子的同時,安東心頭一撼。
在他眼前的青木晴子衣著光鮮,彩妝精緻,然後面帶懼色。
「安東,放開她。」護情人心切的尼爾急著想扳開安東的手。
安東對手下使了個眼色,要他們抓住尼爾。
「安東!安東!」被人左右架住的尼爾,氣急敗壞地大叫。
晴子臉色發白,唇片顫抖地望著安東,「魯……魯凱……斯先生,我……」
她想解釋,但已經被安東可怕的眼神嚇得語不成句。
安東直視著她的眼睛,卻發現她的眼底除了恐懼,再沒有其他。
她兩天前才跟他發生那麼深入的肢體接觸,雖說沒有做完「全程」,但該做的也都做了,怎麼她卻一副「船過水無痕」的表情?
「你真行……」他冷笑一記。
「我……」
「我要你離開尼爾,你忘記了?」他惱火地斥喝。
晴子嚇得掉下眼淚,驚恐地望著尼爾,「尼……尼爾……」
聽見她那可憐的求救聲,尼爾又叫又跳地。「安東,別為難她!」
「我沒為難她。」安東聲線平靜地說。
不知怎地,看著眼前的她,他並沒有那種激動的感覺;就像她看見他時,也沒有任何異狀一樣。
為什麼?這一際,他突然懷疑了起來。
每當尼爾在時,他所看見的她總是衣著亮麗,彩妝精緻,然後一副她跟他並不熟悉的模樣;但當他私下見到她時,她卻是脂粉未施,衣著輕鬆,然後跟他有著強烈而明顯的互動。
當然最奇怪的是……他只對私下見面時的她有那種心情浮動,心慌意亂的感覺。
這是怎麼一回事?驀地,他感到事有蹊蹺……
「你們……」他神情嚴肅地看看尼爾,再看著晴子,「你們離開佛羅倫斯幾天了?」
尼爾雖然覺得他的問題有點奇怪,但還是據實回答。
「四天了。」他說。
安東濃眉一叫,「整整四天,你們都在一起?」
尼爾微怔,「當然,前兩天我們跑到威尼斯去……」
安東眉丘一隆,眼底充滿疑問地注視著晴子,「你……」
這怎麼可能?如果這四天她都跟尼爾在一起,那麼兩天前在他懷中的是誰?
忖著,他忽地將晴子一拉,將她扳了過去——
「啊!」晴子又是驚叫。
安東撩開她的髮絲,仔細地盯著她頸後。他陡地一震——
沒有!她頸後並沒有那顆紅痣!這也就是說眼前的青木晴子,跟他所遇上的青木晴子根本是兩個人。
「你是誰?」他將她扯回來,神情嚴肅地問。
「我……我是青木晴子……」晴子一臉茫惑驚惶。
安東眉心一擰,「如果你是青木晴子,那麼我看見的是誰?」
「呃?」晴子一震,不知所措地望向尼爾。「我……我……」
當下他已經是如此的生氣憤狷,要是再讓他知道可南假冒她,他不知道會怎麼處置她。
「尼爾!」見晴子支吾其辭,安東轉頭瞪著尼爾,「她是誰?」
「她……」尼爾掙扎了一下,終於決定說出實情:「她是晴子的姐姐。」
安東陡然一震。「你說什麼?姐……姐姐?」
那個總是素淨著臉,衣著休閒,拿著相機到處拍照,為了小孩可以奮不顧身衝到車前的女子,不是青木晴子,而是她姐姐?
尼爾心虛地說:「她是晴子的姐姐青木可南,她是歐洲美術史的研究員,特地從日本飛來的……」
「你們要她假冒……」
「不,不是。」晴子急忙解釋,「姐姐她沒有惡意,她只是想……想引開你,好讓我跟尼爾能安心地約會……」
安東沉默了。
須臾,他像是明白了什麼。「這麼說,你上次去米蘭就是跟她去,然後再讓她姐姐冒充她留在佛羅倫斯?」
尼爾慚愧地點點頭,「安東,我不是有意騙你的,只是……」
「所以說,」他轉而望著神情驚畏的晴子,「一直以來我遇見的都是你姐姐?」
「是……是的。」晴子低下頭,一臉不安,「請你別生氣,姐姐她……她都是為了我跟尼爾。」
安東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原來他愛上的一直不是青木晴子,而是青木可南,而這也解釋了為何他只在看見素淨著臉的她時,才會有反應的原因。
他一直為愛上「青木晴子」而有著深深的罪惡感,現在他終於知道……他並沒有愛上青木晴於。
那個總是迷惑著他,讓他掙扎矛盾,讓他痛苦的女人是青木可南。
「走!」突然,他一手抓著晴子,一手拉住尼爾。
晴子跟尼爾都一震,「走?」
「現在就去找你姐姐。」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