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茉生因為晚睡而起不了床。
當她醒來時,該上班的上班了,而該上學的也上學去了。
她從房間晃了出來,卻看見端著餐盤的菊子。
「菊子,妳端什麼好料?」她以為那是菊子為她準備的早餐。
「是給光浩的。」菊子說。
她一怔,「光浩?他不是去幼兒園了?」
菊子一臉無奈,「不,他今天早上鬧脾氣,怎麼也不肯去幼兒園。」
「為什麼?」茉生問。
「大概是因為他媽媽吧。」菊子提起石田知夏時,有點咬牙切齒,「那麼小的孩子,怎麼忍受得了那麼過分的事!」
「我陪妳一起去。」茉生親眼目睹那一幕,她能體會菊子為何那麼氣憤不平。
菊子聞言,十分驚訝,「光浩他……他會惹妳生氣的……」
茉生抿唇一笑,「我會控制自己的脾氣的,至少今天我一定會對他很好。」說罷,她搭著菊子的肩,硬推著她往光浩的房間走去。
來到光浩的房間前,菊子推開了門,「光浩,吃飯了!」
「不要,我不要吃。」趴在床上的光浩並沒有發現茉生,用一種撒嬌的、需要人疼愛的聲音說著。
「不行,你不吃東西會生病的。」菊子耐心地勸說。
「生病才好。」光浩坐了起來,慢慢的轉身,「生病了,爸爸跟媽媽才會……」
話沒說完,他看見了茉生,臉上的表情驟然一沉。
「妳出去!不要進來我的房間!」轉眼間,他從一隻可憐的小狗又變成了激動的刺蝟。
「光浩……」菊子蹙眉看著他,「秦阿姨是來看你的。」
「她是巫婆!」光浩尖叫著。
「光浩……」菊子看看茉生,一臉的為難。「秦小姐,我看妳還是……」
茉生眼神堅定,然後突然接手菊子手裡的餐盤。「我來,妳出去吧。」
「啊?」菊子一怔。
「沒關係的。」茉生撇唇一笑,「我保證不會偷打他。」
「不是的,我是怕……」
「怕他打我?」茉生玩笑似的說,「我不會打輸他的。」說完,她逕自走向了床邊。
光浩見狀,厲聲地說道:「妳不要過來!」
茉生知道他今天的情緒反應,不只是因為他將她視為敵人,視為可能會搶走爸爸的壞女人,更多的原因來自於……她發現了他脆弱的一面。
對一個不輕易顯露出弱點的孩子來說,被撞見自己最脆弱、最無助的那一幕,是多麼教人懊惱的一件事啊!所以她不怪他,反而同情著他。
「你不能一直不吃東西。」她說。
「不要妳管,妳是壞巫婆,」他說。
「你在怕什麼?」她在床邊坐下,「怕裡面有毒?」
光浩惡狠狠地瞪著她,抿唇不語。
「我也還沒吃,不如我們一起吃,好嗎?」她微笑著,「如果裡面有毒,我們一起拉肚子。」
她今天所表現出來的溫柔及耐心,讓光浩吃驚且疑惑,他怔怔地望著她。
茉生將餐盤擱下,先拿了塊火腿捲往嘴裡塞,然後一臉滿足地說:「哇,好好吃!」
光浩瞪視著她滿足的模樣,眼底有著想吃的慾望。
「喏,」茉生拿了一塊遞到他眼前,「你不吃,我就吃完囉。」
光浩倔強地一哼,將頭撇開。
「算了,我自己吃。」說著,她又將火腿捲往嘴裡送。
「告訴你喔,我的胃跟牛一樣,沒一下子就可以把所有東西都送進肚子唷。」她偷覷著他臉上的表情,還故意發出咀嚼的聲音。
小孩子都過不了激將法這一關,她想他也不例外。
果然,沒一會兒,他生氣地瞪著她,「不要吃我的東西。」
「反正你不吃。」她挑挑眉,笑說。
「誰說我不吃?」光浩氣鼓鼓地說著,伸出手,搶走她拿在手上的三明治。
茉生笑睇著他,「你最好吃快一點,不然我要搶回來。」
光浩一聽,張開嘴巴,咬了一大口。
睇著他那倔強的模樣,茉生笑了。想起自己先前跟他鬧脾氣的事,她有點後悔。他不過是個孩子,一個需要關心的孩子。
「光浩,你討厭我?」她問。
光浩瞪了她一眼,一臉「那是當然」的表情。
茉生撇唇一笑,「你擔心我搶走你爸爸?」
他皺皺眉頭,又給了她一記白眼。
「不會的。」茉生笑歎一聲,「不會有任何人能搶走你爸爸。」
「妳跟爸爸約會。」光浩一臉質疑地瞪著她。
「我沒有。」她搖搖頭,「那是故意氣你的。」
光浩一怔,半信半疑地睇著她。
「我住在你們家是為了工作,跟你爸爸出去也是為了工作,不是約會。」
「為什麼工作要住在我家?」他質問。
「每種工作都有它的性質啊,我現在的工作就是住在你家。」
光浩斜覬著她,「真的?」
「當然。」她點點頭,「爸爸是你的,誰也搶不走,不是嗎?」
「妳沒騙我?」聽完她的話,光浩有點放心了,眼神及表情也柔和許多。
「我發誓。」她舉起手,一臉正經。
看見她認真的模樣,光浩終於安心了。
他倔強的唇角有了一絲笑意,「那就好,媽媽不要我了,我還有爸爸……」
聽見他這麼說,茉生想起昨天的事,不禁眼眶一熱--
「光浩……」她凝視著他,聲音有點哽咽。
睇見她的表情,光浩一臉驚疑。他那兩道小小的眉毛不解地微微蹙著。
茉生不自禁地伸出手,輕柔地撫摸他的臉頰。
他嚇了一跳,纖瘦的肩膀震了震。
「對不起「光浩……」她歉然地說,「我之前對你很凶……」
光浩望著她,還是一臉的迷惑。
「我以為你是個壞孩子,所以……」她眼眶濕熱,「現在我知道你不壞,你只是很寂寞……」
面對她的態度軟化,光浩也收斂起他的刁鑽蠻橫。
「我們和好,好嗎?」她問。
光浩猶豫了一下,輕點了頭。
茉生抿唇微笑,「趕快把東西吃完……」她摸摸他的頭,說道:「反正你不上學,我也沒工作,我們去遊樂園玩,好不好?」
光浩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想去嗎?」茉生問。
這一次,他沒有猶豫、沒有考慮,非常誠實地點了點頭。
在遊樂園玩了一天,茉生又帶著光浩去快餐店吃東西。回來時,已經晚上八點。一進門,菊子就迎了上來。
「秦小姐,先生打過電話回來……」
「喔?有什麼事嗎?」該不是臨時又要出什麼「任務」吧?
「他說今天要招待一位外國客戶,不能回家吃飯。」菊子低聲地說:「嚇死我了,他從來不打電話回來交代這些事的。」
茉生一笑,她想……應該是她昨晚的請求奏效了。
她笑睇著一旁的光浩,「沒關係,我跟光浩吃過了,對吧?」
光浩點點頭,一臉滿足。
此時,菊子發現光浩的小手緊緊拉著茉生的,不覺又吃了一驚。
「光浩累了,妳帶他去洗澡,好嗎?」茉生笑問。
菊子用力地點點頭,「當然。」她伸出手,「光浩,來,我們洗澡睡覺去。」
光浩將小手交到菊子手裡,轉頭望著茉生。
「妳……」他欲言又止。
「什麼事?」茉生微笑地問。
光浩癟癟嘴,像在考慮著什麼。
「妳明……明天……」幾經掙扎,他終於開口,但聲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樣。「可不可以陪我去上學?」
儘管他的聲音很小,茉生還是聽見了。她陡地一震,驚疑地望著他。
光浩一臉困窘,低下了頭。
「不要就算了。」倔強的他在咕噥了一句後,拉著菊子的手就要走。
「光浩!」茉生叫住了他,難以置信地問:「你真的要我陪你去?」
光浩睇著她,沉默卻又肯定地睇著她。
茉生溫柔一笑,「那麼我今天可要早點兒睡囉。」
聽見她這麼說,光浩的臉上揚起滿意而感激的笑。
「去洗澡睡覺吧。」茉生摸摸他的頭,「記得要刷牙喔。」
光浩使勁地點點頭,一臉滿足的跟著菊子走了。
看著他快樂的背影,茉生笑歎一記。
雖然帶著他玩了一天真的非常累,但能看見他童稚而快樂的笑顏,卻已足以消除她一天的疲憊。
「想不到我對小孩還挺有辦法的……」她撇唇一笑。
十點多,她正準備就寢,房門卻被輕輕敲響。
這個時間會敲她房門的,除了涉川恭介,沒有別人。
她依舊穿著她保守的睡衣開了門,果然……他就在門外。
他剛回來,身上還帶了一點點的酒氣。
「你喝酒?」她微皺起眉頭。
「是的。」他大方承認,「不過我腦袋非常清楚,也絕不會有什麼失禮的行為。」
她沉默,沒說什麼。
「我聽菊子說……光浩今天沒上學,妳帶他出去玩了?」
她一怔,以為他要責怪她害光浩沒去上課。「我沒教他逃課,只是……」
見她急著解釋,他笑了。
「我不是來怪妳帶他去玩,只是很驚訝……」他笑睇著她,「妳什麼時候跟他和好了?」
她挑挑眉,「哄小孩也不是那麼難的事情,尤其是哄一個寂寞又需要被關心的小孩。」
「妳覺得我不夠關心他?」他問,有點不滿。
「你覺得夠嗎?」她反問他。
他濃眉一叫,「妳認為我對他不夠好?」
「不,你對他非常好。」她直言,「但你給他的時間不夠多。」
「我工作很忙。」他說。
「你前妻就是這樣離開你的?」她衝口而出。
恭介眉丘一隆,「別自以為聰明,妄下斷語。」
她不馴地直視著他,「我不認為自己多聰明,但我絕對不會視而不見,自欺欺人。」
「妳……」
「光浩他很害怕,他怕失去你的愛。」她幽幽地說,「你給他最好的照顧,但他要的不是那個……」
他眉心一擰,笑問:「妳變成兒童心理專家了?」
他的促狹話語引起了她的不滿,「你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傢伙。」
「是誰自以為是?」他注視著她,「妳知道的有多少?」
「我知道的不多,我也不想知道。」她眉心一蹙,睫毛垂了下來。再抬起眼時,她眼底閃爍著點點淚光。「大人愛瘋了就生小孩,不愛了就離婚,小孩怎麼辦?」
睇見她的淚,他陡地一震。
「我不知道你跟你前妻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孩子是無辜的,不是嗎?」她聲線微微哽咽,「光浩說他媽媽不要他,而他以為你也不要他,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把我當仇人,因為他怕你被我搶走了。」說著,她鼻子跟臉頰都紅了起來。
吸吸鼻子,她續道:「當然,我沒有搶走你,不過你必須讓他更清楚地感覺到,你對他的關懷,」
「什麼才叫清楚?」他懊惱地苦笑,「每天抱著他說『你媽媽不要你也沒關係,還有我要你』嗎?」
迎上他的眸子,她看見他眼底的懊喪及無奈。
他蹙眉一笑,「每當我看著他,我就覺得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讓他變成一個『媽媽不要』的小孩……」
「所以你就逃避他?」茉生凝視著他,澄澈的眸子像兩道可將他解剖的雷射刀。「你怎麼可以逃避他?怎麼可以假裝看不見他的寂寞、他的無助?」
他彷彿遭到電擊般的一震。
「你用工作麻醉自己,你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但事實上,你跟他媽媽離婚是個事實,你必須正視他的感受。」
他沉默了一會兒,「妳說得對……」
看見他那悵然的表情,茉生心裡一緊,她覺得自己好像說得太過分了。
儘管他愛孩子的方法錯了,但畢竟他還是個愛孩子的父親。
「我……我又多事了……」她歉然地說。
「不,妳沒有……」他睇著她,神情又變得冷漠。
她發現每當他想掩飾自己的情緒時,神情及語氣就會變得既冷漠又傲慢。
「我不打攪妳休息了,晚安。」說罷,他轉身要走。
「等等。」茉生不知自己是哪來的衝動,伸手就拉住了他,
「石田小姐說你根本不愛她,是真的嗎?她是因為要報復你,才對光浩視而不見、漠不關心的嗎?」她衝口就問了兩個她最想知道,而且也最尖銳的問題。
恭介濃眉一叫,神情忽而陰沉。
茉生驚覺到自己又誤觸地雷,下意識地鬆開了拉著他的手。「我……」
「她告訴妳的?」他沉聲問,「她說我根本沒愛過她,她是為了報復我才冷落光浩?」
「不……」她咬咬唇,囁囁地道:「她只說你不愛她,關於光浩的事,是我自己猜的……」
「她不是個好母親。」他措詞嚴厲地說。
茉生一震,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嚴厲的口吻,批判著石田知夏的不是。
「她根本不想要孩子。」他說。
「那她為什麼要生下他?」
「因為孩子是她用來得到一切的工具。」
茉生愣住,腦袋有好一會兒的空白。「你是說……她用懷孕來……」
「沒錯。」他點頭,「她知道我會負責。」
「所以說,你娶她其實是勉強自己,違背自己的意願?」
「那麼說對她也不太公平,負責是我的原則,娶她是我自願的……」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像在調節著他急促的呼吸。
「她懷孕時,碰巧是我父親退休,而我必須接掌長璧電機的時候,我每天忙著工作,跟她聚少離多……」
他眉間微微皺起,「我以為等一切上了軌道,就能跟她好好維繫這個家庭,沒想到她生下孩子後就……」
他像在講述著一個跟他無關的故事般平靜,但在那平靜的背後,卻有著不為人知的激動狂暴。
「我跟她溝通過,我試著懇求她當個稱職的母親,但是她不肯……終於我們漸行漸遠,直到我知道她有了外遇……」
「然後你要求離婚?」她望著他。
「不,」他迎上她的目光,「是她要離婚,她說她不想被困在『涉川太太』這個牢籠裡。」
茉生總算知道他跟前妻間的恩怨情仇,也明白了石田知夏為何對光浩漠不關心的主因。
只是,即使孩子只是工具,那畢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她怎麼狠得下心呢?
孩子是這場錯誤中,最無辜、最可憐的受害者。而看似受害者的他,其實也是加害人之一。
「這一切都是錯誤造成的,不是嗎?」她直視著他,像法官般審判著他,「如果你一開始並不愛石田小姐,為什麼會讓她……」
「讓她懷孕是嗎?」他打斷了她,冷漠地說道。
「幾年前,我還是個沒定下性來的公子哥,而她是我女友中的其中一個……我知道我犯了錯,但我也付出了代價。」
「什麼代價?失敗的婚姻?必須花大錢找我來保有你的尊嚴?」不知怎地,她越來越激動。
她知道這其實不關她的事,但一想到無辜的光浩,她就……
他沉默不語,眼睛直視著她。他的臉色越見陰沉,呼吸也變得濃濁而急促。
茉生下意識地低下頭,一臉不安。
「雇妳的不是我,我只是順我母親的意,我的尊嚴不需要任何人替我維護,而且……」他冷冷地說,「妳管太多了。」
茉生陡地一震,抬起臉來瞪著他。
當她發現他眼底的陰鬱,她知道他又再一次的武裝起自己,做回那個高傲又不可侵犯的涉川總裁。
「哼!」她恨恨地一哼,轉身就要回房。
「我還沒把話說完。」他及時伸手拉住了她。
她回身一甩,氣惱地吼道:「你都說完了,我什麼都不該管也不要管,你繼續躲回你的鐵甲之中,繼續讓光浩活在寂寞裡!」
恭介眉間蹙攏,「妳……」
「不要端架子壓我,從我們一見面,你就總是對我大小聲!」她說。
他對她大小聲?現在是誰對誰大小聲?
「你真可惡!」她瞪視著他,因為激動,眼角還泛著淚光,「你霸道,你陰沉,你易怒,我……我從沒遇過像你這樣的人……我才不想管你家的事,我是來賺錢的,誰管你高不高興,誰管你兒子有沒有快樂童年,你說得對,那都跟我無關,我……我管太多了……」
睇著她眼眶泛淚的模樣,恭介突然冷靜下來了。
「我……我不想賺你們的錢了……」她低著頭,聲音小得像耳語般,「這是樁賠本生意,我認了,我……我……」說著說著,她再也忍不住的掉下淚來。
他沒看見她掉淚,只發現她纖細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他毫不猶豫的端起她的下巴,將她低垂的臉托起。
看見她臉上的兩行清淚,他陡地一震--
「妳……」凝視著她閃著淚光的美麗眸子,他的心一悸。
她凶悍的眼神在此刻變得脆弱而柔和,她的唇微微歙動,欲言又止。
他就這樣凝望著她,眼睛眨也不眨。
她迎上他的目光,眼睛變得迷濛。眉心一皺,淚珠又滾下。
「跟妳一樣,我也從未遇過像妳這樣的人……」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他的胸口沸騰著他既遙遠又熟悉的熱切,他記得自己曾有過這樣的激動,但絕不似現在這般風狂雨驟。
他驚覺到一件事,就是--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佔據了他冷漠倨傲的心房。
她是一個那麼衝突又奇怪的女孩,她身上擁有各種不同的特質。有的讓他生氣動怒,有的卻教他心神迷亂……
低下頭,他的嘴唇輕觸到她冰冷柔軟的唇瓣。
她的身子微微一顫,卻沒有拒絕或制止。
她的眼睛望著他,像是驚訝,又像是嬌羞。然後,她的眼皮慢慢地,一點一點合上……
相對於他的態度冷漠高傲,他的吻竟是那麼的溫柔而細膩。
他為什麼吻她?因為她在哭?還是……
而她究竟在做什麼?她來這裡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為何一切都亂了……
隱隱地,她感覺到他口中的酒味,不濃烈,卻令人醺醉。
她覺得自己可能醉了,因為他帶著酒氣的吻。
因為,如果不是醉了,她怎麼會放任他親吻她?他們是假情侶,只在人前做戲,人後……他們互不相干的啊!
忽地,一聲秋雷乍響--
她悚然驚覺,像是突然從迷夢中醒來似的望著他。
他深深的凝望著她,眼底充滿了渴望。微低下頭,他又一次的靠近。
這次,她拒絕了她,「你醉了。」她說。
他微頓,眉心一蹙。「我沒有。」
「你有。」她挺直背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他那兩道濃黑的眉慢慢地向眉心靠攏,這次,懊喪及挫折寫在他臉上,而他毫不掩飾。
他是個婚姻失敗的單親爸爸,而她是那麼的純淨美好,他配不上她,更沒資格喜歡她。
「也許……」他蹙眉苦笑一記,神情悵然,「我是醉了。」
聽見他這麼說,茉生不知怎地感到懊惱生氣。她多希望聽到他否定的答案,她多希望他告訴她「我沒醉÷
她覺得自己真是既矛盾又奇怪,明明已經拒絕了他,為何還期待他有所響應?
混亂的思緒讓她心慌,索性,她轉過身,走進房間,並關上了門,將自己關進房裡。
這次,他沒有留她。
她感覺到他還在門外,而意外的是……她期待著他敲她的門,叫喚她的名。
因為這麼一來,也許他就能幫她確定她心裡的所有不確定。
但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並沒有任何的動作。
隱約地,她聽見他沉沉的長歎,然後是沉重緩慢,漸行漸遠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