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夕子的時候,我們都還是高二的學生。」他直視著她的眼睛,娓娓道出他與夕子的那段過去。
他大大的手還覆在她嘴上,遮去她臉上近三分之二的面積,只看見她睜得大大的眼睛。
「我念的是男校,夕子她是我的好朋友修二的鄰居。」
修二?千晴記得自己剛才聽過這個名字……噢,對,他是夕子的丈夫。
ㄟ?夕子的丈夫是世武的好朋友?那麼他們是三角關係羅?
「透過修二的介紹,我們認識了。」提起這段往事,他唇角微帶笑意,而這讓她有點吃味。
她當然知道自己大可不必如此,但她忍不住在意著。
「就像你所看到的,夕子是個溫柔又和善的女孩。」他說,「我們很快的墜人情網,然後談了一年的戀愛。」
他慢慢的把手從她臉上移開,「當時,我父親還在……知道我跟她的事情之後,他相當反對。」
她一怔。他父親反對?那麼他們是因為家人的阻撓而分開的嗎?
「我父親認為她的身世背景跟外川家不相配,所以反對我們交往。」
「所以,你就乖乖跟她分手了?」原本不想知道詳情的她,終於忍不住發問。
「不,我不是那種乖兒子。」他蹙眉苦笑,「不過,為了跟她繼續交往,我答應了我父親的條件,到美國去唸書。」
她十分驚訝,一臉「你快繼續說下去」的急躁表情。
「剛到美國的第一年,我們還非常頻繁的聯絡,但第二年,她生了—場病……」
她覺得他們的故事高潮迭起,充滿了戲劇性的變化。
「當時我人在美國,照顧她、可以直接給她關心的是修二,而我也慢慢發現,我們之間的感情不再那麼的濃烈。」
「你的好朋友介入了你們之間?」她問。
「不。」他心平氣和地一笑,「我不那麼認為。」
「他取代了你的位置,不是嗎?」
「修二是個好人,而事實上,他比我更早認識夕子,也比我更早愛上她……」他續道:「修二一直默默的守在她身邊,不管她身邊的人是我或是別人,他從沒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聽見他如此平靜的談著這段過去,千晴覺得自己彷彿又發現了另外一面的他。
女朋友被好朋友搶了,他居然無恨無怨,甚至還在他們結婚後,與他們維持朋友的關係……他是真的愛過,所以才能衷心的希望她幸福。
「跟修二在一起,夕子她非常的幸福快樂,我認為她找到了一個真正屬於她的歸宿。」說著,他淡淡一笑。
「你一直沒結婚,是因為她嗎?」
他微皺起眉頭,「我可不想把這個歸咎於她。」
「難道你心裡一點遺憾也沒有?」
「遺憾當然難免,但我一直沒結婚也沒談戀愛,是因為忙著工作,而且身邊也一直沒有出現適合的人。」
他認為適合的人已經嫁給他的好朋友,也難怪他……慢著,那麼他說他喜歡上她了,是因為他覺得她是適合的人嗎?
想著,她不覺一陣心悸。
「你說夕子她非常幸福快樂,但是她跟修二並沒有在一起,不是嗎?」想起他跟夕子剛才在店裡的對話,她覺得很迷惑。
為什麼他說修二離開了夕子呢?既然修二離開了夕子,夕子又怎麼還會認為自己是幸福的呢?
「修二為什麼離開她?」她好奇地問:「他們離婚了?」
「他死了。」他說。
聞言,她陡地一震。老天,她居然沒想到這個可能。
「是一場車禍意外。」他眼底雖還帶著感傷,但提起這件事時卻已相當平靜。
難怪夕子會說修二不是故意離開她的,原來他是因為意外身亡。
「五年前的一場車禍,意外奪走了他的生命,當時他才二十七歲。」
知道修二已經走了五年之久,千晴心裡微微一撼。
修二過世五年,而他跟夕子還來往密切,難道他沒有想過跟夕子再續前緣?他對夕子真的只剩下友情、再也沒有依戀?
看見她揪著眉心,若有所思的模樣,他似乎已知道她在想著什麼。
「從我們分手的那一秒鐘開始,我們的感情已轉變成友情,我跟她會是一輩子的朋友,卻不可能再續前緣。」
發現自己的心思好像很容易就被他看透,她有點難為情地低下了頭。
「千晴,」他以手指輕輕勾起她低垂的臉,深情又溫柔的凝視著她,「你已經知道我跟夕子是怎樣的一層關係了,現在你心裡還有疑慮嗎?」
「我……」
「我們可以弄假成真嗎?」
「ㄜ……」
「我不要做你的假男友,也不要你做我的假女友,可以嗎?」
「……」
她喜歡他,並不排斥跟他有進一步的交往。但因為他們已經當了四個月的假情侶,一時之間要「來真的」,還真數她有點不自在。
「嘿。」他輕聲低喚。
「嗯?」她難得嬌怯回應。
「你不回答,我就當你答應羅?」
「什……」她驚羞地睜大眼,「怎麼可以?」
「那你回答啊。」他說,「好還是不好?」
「你叫我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實在是……」說著說著,她的頭又垂了下去。
「喂。」他再次勾起她的下巴,凝睇著她羞紅的、不知所措的美麗臉龐。
迎上他熾熱的目光,她胸口一悸。看著她,他情難自禁地低頭在她額頭印上一記。
這一吻,她的臉更紅更熱。
不必任何的回答,因為她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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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飯店,森山投顧年會。
這是世武跟千晴第一次,以「真正」的男女朋友身份共同出席,當然這樣的變化只有他們知道,在別人眼中,他們是交往四個多月的一對情侶。
森山投顧的記念酒會一如往常,邀請了不少政商名流及重要客戶。
森山櫻的人脈廣,出席賓客之中,也不乏一些在藝文界相當知名的名家及老師。
當然,對森山櫻來說,今年最教她得意的,莫過於孫女兒終於找到一個堪稱完美的交往對象。
「森山老夫人,」與會賓客欣羨地說,「您的孫女真是有眼光。」
「他們真是相配,不是嗎?」有人附和著。
「可不是嗎?」另一人深表贊同,「他們不只外表登對,就連學經歷及身家都非常相配。」
森山櫻一笑,不自覺地將目光往遠處一看。
千晴正帶著世武在認識他們森山家的親戚,看他們兩人手勾著手,模樣甜蜜,她的笑意越來越深。
良好的家世背景、高學歷,在事業上又有輝煌成就,這樣的孫女婿人選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她只希望千晴跟他之間不要有什麼意外,而且能盡快有好消息傳出。
「森山老夫人……」此時,一名身著灰藍色西裝的年輕人走了過來,禮貌地彎腰一欠。
她微怔,認出了他。「橫山少爺。」
他是橫山建設的二公子——橫山剛志,也就是那個在跟千晴相親之後,到處告訴別人千晴邀他開房間的男人。
身為千晴的奶奶,森山櫻當然知道千晴不是那樣的女孩,她邀他開房間只是為了搞砸一切,而不是因為她性格放浪大膽。
她雖無法原諒這麼做的千晴,卻能理解她的行為。
但對於橫山剛志在事後大肆宣傳這件事,她非常不能諒解。
一個男人不該如此,別說那根本不曾發生,就算真的發生過,身為男人也不該像喇叭一樣到處鳴放。
當初只怪她沒有調查清楚,才會讓千晴跟這樣的人相親,說來……這是她的錯。
但是怪了,她邀請函是發給橫山家目前當家的大少爺橫山信志,怎麼來的卻是這個傢伙?
「橫山大少爺呢?他沒來?」她問。
「我哥哥他臨時因為一個建案而飛到札幌去,所以由我代他前來。」
「喔,是這樣啊……」雖然她實在不太想見到這個年輕人,但來者是客,她也不能失禮。
「再過二十分鐘,會有個小型的音樂演奏會,我還有一些瑣事要處理,就不招呼你了。」她說。
「您忙,我會自己打發時間的。」他露齒一笑,彎腰鞠躬。
森山櫻沒有多說,轉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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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武去洗手間,千晴站在角落裡喝著雞尾酒,偶爾也跟賓客寒暄一兩句。
每年公司都會舉辦紀念酒會,而她早已練就一身快速又不失禮的應酬客人的功夫。
「森山小姐……」
聽到有人叫自己,她反射動作地勾起唇角,禮貌一笑。
但當她發現叫她的人,竟是那個在相親過後,到處毀損她名聲的橫山剛志時,她的臉倏地一沉。
見她臉兒一沉,橫山剛志不以為意地,「好久不見了。」
她不搭腔,逕自將酒杯中的酒喝光。
橫山剛志站在她身邊,輕聲問道:「近來好嗎?」
她還是不回應,並將酒杯交給經過的服務生。
「我想應該是春風得意吧?」橫山剛志涎著笑臉,「聽說你跟外川重機的總裁正在交往,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管是怎樣的選擇,都好過選你。」她終於忍不住回他一句。
聽見她這番嘲諷的話,他一點也不生氣。
「你們是相親認識的?」他微微彎身,欺近了她,「你有邀他開房間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本來還不想跟他計較這件事,他卻先來惹她?
她轉頭狠狠的瞪著他,「關你什麼事?」
「你一定沒放他鴿子吧?」他笑問。
她眉心一叫,氣憤地瞠視著他。「少惹我。」
「你為什麼放我鴿子呢?」他語帶狎意地說,「雖然他人高馬大,有運動員的體格,但我應該不比他差吧?」
她冷冷的斜瞥了他一眼,沉聲地,「你到處去跟人家說我邀你上床,我還沒跟你算帳呢!」
「你邀我是事實,不是嗎?」他撇唇一笑。
「但是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也是事實。」她說。
「被放鴿子是很傷男人自尊的一件事,你想我會將那部分說出來嗎?」
她不屑地瞪視著他,「所以說,你不只是個騙子,還是個混蛋。」
見她生氣,橫山剛志無賴地一笑,「混蛋配浪女,絕配。」
「你……」如果可以,她真想當場給他一巴掌。
但時間不對,地點不對,就連身份都不對。她是主人,他是客人,客人應邀前來,主人豈有教訓他的道理。
好吧,君子不與小人鬥,她不理他總可以吧。
忖著,她轉身就想走開,但此時,悠揚樂聲響起,演奏會已開始了。
突然,橫山剛志伸手拉住了她。
「啊?」她一怔,驚疑又生氣地瞪著他。
他挑眉一笑,什麼都不說地拉著她往會場中間走。
「你……你做什麼?」她幾乎要大聲的質問他,但此時賓客們都聚集在此,有數十雙的眼睛正盯著她。
他強硬地拉著她起舞,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而見他們開了舞,有人便陸續加入。
「你放手。」她低聲地吼。
「我請主人跳支舞,不過分吧?」他笑問。
「你並沒有邀請我。」她勉為其難地移動腳步。
「這是你欠我的。」他說。
「我沒欠你什麼。」
「你放了我鴿子,讓我空歡喜一場。」
「是你心術不正,居然真的跑去開房間。」她惡狠狠地瞪視著他。
他低頭看著她,不以為意的一笑。「你真的很漂亮,就是年紀大了一點。」
啥米?這該死的混蛋,還敢笑她年紀大?
「你知道嗎?」橫山剛志打定主意要好好修理她一下,「我從沒跟你這種三十歲的小姐跳過舞,我交往的對象從來不超過二十三歲。」
她眉心一擰,臉上頓時出現三條黑線,然後惱恨地瞪著他。
「那些年輕小妞細皮嫩肉,像初開的花一樣,不知道你……」說著,他眼神充滿狎戲地往下一瞄。
雖然她穿著並不大膽暴露,但V領的小禮服卻隱約可看出她胸前的美麗曲線。
感覺到被侵犯,她想也不想地甩開了他的手。
說她失禮也好,沉不住氣也行、總之她無法再勉強自己跟他共舞,一秒鐘都不想。
轉身,她不管他人好奇的眼光,大步地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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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洗手間之後,因為遇到一名父親的舊識,於是世武與他聊了一會兒。
再回來時,演奏會已經開始,但他卻不見千晴的蹤影。
而在這時,他赫然發現她正在舞池中央,雖然不少人在舞池裡起舞,但他一眼就看見她跟橫山剛志執手共舞。
是的,那是橫山剛志,那個初次見面就被千晴邀去開房間的男人。
如果跟她跳舞的是別人,他還不覺懊惱,但對象是橫山剛志那傢伙,就讓他火冒三丈。
為什麼是他?千晴為什麼要跟他跳舞?想起她在第一次見面時就邀森山剛志上床,他就忍不住……
他是千晴期待中的那種男人嗎?她為什麼邀他上床,是因為他讓她有那樣的衝動嗎?
她明知他隨時會回來,為什麼還要跟橫山跳舞,她是神經太大條,還是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
他幾乎想衝上前去,把她從橫山剛志身邊帶走,但又覺得那實在是失禮又沒有風度的行為。
今天他是客人,這並不是他的地盤,他得顧及主人家的面子。
把頭一瞥,他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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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開了橫山剛志,千晴到處找尋著世武的身影。終於,她發現他一個人站在陽台上。
她打開陽台的門,立刻就聞到了煙味。
似乎是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世武轉過頭來。
他抽著煙,神情是冷漠又帶著點慍惱的。
她知道他抽煙,但也知道他並沒有煙癮,而且也從不在她面前抽。
不過,他去個洗手間花上大半天的時間不說,出來後還不去找她,而是躲在這兒抽煙又是為什麼?
「你在做什麼?」她走到他身邊。
「你看見了。」他口氣淡漠地說,「抽煙。」
他的語氣讓她感到錯愕。去洗手間之前,他們還說說笑笑,聊得十分開心,怎麼從洗手間回來後,他就變得這麼冷淡?
她眉心微皺,「我當然知道你在抽煙,我是問你在做什麼?我到處找你。」
「找我做什麼?」他反問她。
她一怔,疑惑地望著他。這是什麼鬼問題?她不找他找誰?他是她男朋友,而且是她今晚的男伴。
「你去了那麼久,我當然會擔心。」
「我人好好的站在這裡。」他說。
這會兒,她有點生氣了。
「你要什麼脾氣?你幹嘛鬧失蹤?」她氣惱地質問他,「我一直在找你,而且……」
眉心一擰,她懊惱地直視著他。「你是我今晚的男伴。」
「你確定?」他撇唇一笑。
「外川世武,你……」
「我不在,你似乎也玩得很開心。」他唇角一勾,冷笑一記。
她一震,驚疑地瞪著他。「你……」
「跳舞還愉快吧?」他唇角一挑,眼底射出駭人的銳芒。
迎上他尖銳的目光,她心頭一震。
他看見她跟橫山剛志跳舞了?但是那並不是她自願,而是在毫無防備又不得已的情況下,讓他拖進舞池。
再說,這還不是要怪他,誰敦他去了那麼久,讓橫山那傢伙有機可乘。
「要不是你去那麼久,我也不會……」她一臉無辜。
「我才離開一下子,你就等不了了嗎?」因為妒嫉,因為憤怒,他有點口不擇言,「要是我出差三五天或一個禮拜,你難道就要劈腿?」
聽見他這種有點像是……不,根本就是無理取鬧的詰問,她的脾氣也來了。
「你說什麼?」
「你為什麼跟他跳舞?」他知道自己反應真的有些過度,但他控制不住,他根本忍受不了她跟橫山剛志那麼的靠近。
「我……」鬼才跟他跳舞,她是被強迫的。
「只要一見到他,你的腎上腺素就會激增嗎?」他把話說得越來越重,越來越尖銳。
聞言,她既驚訝又憤怒。什麼腎上腺素激增,他是說她很「哈」橫山剛志?
「邀他開房間,邀他跳舞,你對他特別有感覺嗎?」
他很想冷靜下來,好好地跟她溝通。就算他不高興,也不該是這種態度;但一想到她跟橫山剛志的種種,他就覺得腦袋充血,全身血液沸騰,完全全無法思考。
他們是男女朋友,而非有名有分的夫妻關係,即然沒有白紙黑字的婚約,他自然也無法要求她什麼。
他以為自己受過西方教育,是個思想開明,而非保守八股的傳統日本男人,但他錯了。
就在他看見她跟橫山翩翩起舞的那一刻,他發現不管受的是什麼教育,當男人愛上一個女人,就容不下其他男人的存在,尤其是那個男人還跟她有過那麼一段。
「你在說什麼?感覺?」她覺得他根本羞辱了他。
她是什麼人,他不知道嗎?他認為她會看得上橫山剛志那樣的男人?
好吧,就算她看得上,他認為已經跟他成為男女朋友的她,是個心猿意馬、朝三暮四的劈腿女?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氣憤地說道。
「我知道我看見什麼。」
千晴惡狠狠地瞪著他。讓她生氣的,不是他不給她解釋的機會,而是他居然認為她是個劈腿女!
「好,」她賭氣地說,「你看見什麼就是什麼!」說罷,她車轉身子。
「慢著,」他拉住她,語帶質問地道:「你去哪裡?」
「當然是回去找橫山剛志繼續跳舞。」她故意氣他。
「不准。」他臉上覆蓋了一層寒霜,冷到不行。
「你憑什麼?」她跟他槓上了。
「你是我女朋友:」他說。
「是嗎?」她挑眉一笑,挑釁地說:「我身上寫著「我是外川世武的女朋友」嗎?」說完,她甩開他的手,扭頭就走。
世武再次攫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扭。
她整個人踉蹌摔進他懷裡,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見眼前一黑……
他,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