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雪若,有人來看你了。」警察局的女警對著鐵欄杆裡的人喊道。
聶雪若坐在地上,屈起雙膝湊向前胸,雙手抱膝,對於女警的叫喚置若罔聞。
「連我都不想看一眼嗎?」
東方映麟冷如寒冰的聲音像把利刃穿透她的耳膜。
憤怒的聲調迫使聶雪若仰起頭愕視著站在鐵欄杆外的東方映麟,看見他眸中燃燒的怒火,剎那問沮喪和羞慚同時在她心中流竄。
「你……你來了。」她馬上從地上跳起來,低垂著頭不敢面對他,遲疑地開口,聲音微微抖顫。
「我才二天沒回來,你就能捅出這麼大的樓子。」
東方映麟的雙眸射出兩道熾熱的怒焰,震懾了聶雪若。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誰教他想揩我油,那是他自找的!」聶雪若咬著下唇囁嚅道。
瞧她一副蠻橫不講理的樣子,東方映麟微蹙眉,被激怒的火花在眸中躍動,忍不住提高音量大吼:「你打傷了人竟然還一副自己沒錯的樣子!」
一道如獅吼般的咆哮,讓聶雪若明白,她已經在無意間挑起了他的怒氣,令她突覺毛骨悚然,噤若寒蟬,倉皇的眼不住地偷覷著他。
見她半晌不語,東方映麟冷言譏諷:『你準備要在這裡住多久?』
聶雪若驚訝地睜大震驚的雙眼看著東方映麟,「我不想住在這裡!」她大聲嘶吼。
「要不要住在這裡由不得你決定,只要我不辦理交保,你就得待在這裡面壁思過。」東方映麟出言恫嚇。
聶雪若呆若木雞,無法相信他居然想狠心地將她丟在這裡!
她難耐心中的憤懣衝到鐵欄杆前,雙手緊握著鐵欄杆,咬牙切齒地道:「我早該料到你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既然你不是來保我出去的,幹嘛還要來看我?」
「我本來是打算保你出去,但是你卻沒有一絲悔意,闖下大禍後還這樣強詞奪理,像你這樣冥頑不靈的女孩,就該在這裡多住幾天反省檢討,」東方映麟厲聲咆哮。
聶雪若氣急敗壞地拍打著鐵欄杆出氣,怒吼道:「算你狠!天底下大概只有你會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既然這裡是檢討反省的地方,你才是最應該住在這裡檢討反省的人!」
「我向來不做錯事,相信這裡不會有我的位置。」東方映麟嘲諷地彎起唇。
「誰說沒有!常言道,養不教、父之過,既然我從小就無父無母,你收養我卻沒負起教養的責任,所以你比任何人更應該關在這裡。」聶雪若伶牙俐齒的反諷回去。
站在鐵欄杆外的東方映麟頓時臉色丕變,她的指控令他錯愕不已,久久無法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好像被甩了一記耳光似的。
聶雪若知道自己口無遮攔的指控,重重地擊傷了東方映麟,她心中突然有著無盡的悔悟。
她鼓起勇氣迅速地瞟了他一眼,沒想到競看到他看著自己的眼神不再冷冽,反而有著另一種情愫,是她從未見過的。
東方映麟迅速收回目光,轉身對著身旁的女警說:「將她帶出來吧!我的律師已經為她辦好交保手續了。」
女警以同情的眼神望著他,「你確實該好好的教導她,若她跋扈、潑辣的個性不改,只怕這裡永遠都會為她保留一個位置。」
東方映麟沉鬱一笑。
「我知道,出去後我一定會對她嚴加管教。」
聶雪若不由得驚愕,原來他說要將自己留在此地只是嚇嚇她而已,而她卻口無遮攔的指控他沒盡到教養的責任,重重地傷了他。
她應該要相信他的,他怎麼可能會不管她、狠心將她留在這裡;她現在知道錯了,還錯得離譜,難怪他會那麼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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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的路上,坐在車裡沉默許久的聶雪若忍不住開口:「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傷你的心。」天知道,她真的不是存心的!
東方映麟始終保持沉默,不發一語。
車子駛進府邸,老柯焦急地替他們打開車門,驚見聶雪若,他臉上展露出放心的微笑,「你可回來了。」
聶雪若抑鬱不歡沉靜的臉龐絲毫不見笑顏,「對不起,我給你們惹麻煩。」
她的轉變令老柯一愣。這是怎麼一回事?經過一場牢獄之災,竟能改變一個原本蠻橫無理的女孩?
東方映麟神情疲憊地踏出車外,老柯納悶不解,立即來到他身邊,悄聲詢問:「少爺,小姐……」
東方映麟不想多說,也不願多做解釋,此時他的腦海裡是一片茫然。「老柯,我累了,想休息,不要讓仔何人進來打攪我,包括你在內。」匆匆撂下話,他隨即走進屋裡,步上二樓。
老柯望著東方映麟疲憊的背影,不禁在心中打了個大問號。
少爺頹喪的神情和小姐驟變的態度,兩名之間到底有何關聯?
東方映麟回到房間裡,感覺自己不論是體力或是精神都已瀕臨崩潰邊緣,一走到床邊,他便倒頭栽進軟綿綿的大床上。
為了打聽賀曼的事,他趕到土耳其與北堂修靈共商對策,也擭得了更多有關賀曼的資料:在回家的途中得知聶雪若出事,又憂心焦急地趕往警察局,換來的卻是她無情的指控,讓已經筋疲力竭的他再次受創。
聶雪若的每一句話,就像無情的冰刃割裂他的心,他不得不捫心自問,當年一時同情心氾濫所做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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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東方映麟並沒有下樓用餐,餐桌上只有聶雪若孤獨的身影。
她安靜地吃著晚餐,不時抬頭望著前方的空位,心中有種被人遺棄的感覺,彷彿一切又回到從前,那盼今它恐懼、害怕的感覺再次填滿她的心。
聶雪若放下手中的碗筷,聲音有些哽咽。「我不想吃了。」
老柯疑惑地看著聶雪若,「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如果是,我可以讓廚房的人重新為你準備。」
聶雪若神情木然地呆坐在椅子上,直搖著頭,不合作的淚水開始在眼眶裡打轉,「不是……」
老柯訝異地瞅著泣然欲泣的她,「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說給老柯聽好嗎?」
她看起來是那麼脆弱,水亮的眸子和陰鬱的表情透露出她的悲傷,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彷彿隨時會像斷了線的珍珠掉落般。
她拾起噙著淚珠的雙眸瞅著老柯,「我今天傷了他的心。」
「他?他是誰?」老柯一時沒意會出聶雪若所指何人。
「就是……」聶雪若含淚的眼瞟向二樓。
終於弄懂她口中的他是誰,老柯微微一笑,「你怎麼傷了他的心?」
「我今天在警察局時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聶雪若再也忍不住地雙手掩面而泣。
老柯不捨地輕拍著她的肩膀,「別難過,我相信少爺不是個心胸狹窄的人,他一定不會記在心上的。」
「不!」聶雪若睜著一雙自責的大眼瞅著老柯,「你不知道我說了多麼令人痛心的話,他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不會的,我相信少爺一定會原諒你。」老柯信心十足。
聶雪若仍是不相信,「不可能的,你騙我。」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相信我,打從少爺出生我就在他身邊照顧他,他心裡想什麼,我幾乎都能猜出大半:少爺在外人眼裡是一個近乎冷血無情的人,除了他的兄弟外,到目前為止也只有你能得到少爺的關心。」這點老柯十分確定。
「真的嗎?」聶雪若有些受寵若驚。
「當然是真的,只是少爺從來沒有關心過女人,而你剛好是個女孩,所以這方面他就顯得有些笨拙。」老柯忍不住隱隱偷笑。
心中壓著的大石突然落地,聶雪若臉上重現之前俏皮、可人的笑顏;倏地,她又疑惑地問:「不對呀!我明明記得他沒有兄弟,你為什麼說他還有其他兄弟?」
老柯神秘地笑道:「這是個秘密,除非他願意告訴你,否則我是不會多言的;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雖然他們都不是少爺的親兄弟,但是他們之間有著不可分割的情感和淵源。」
聶雪若聞言不禁蹙起雙眉,「不可分割的情感和淵源?什麼意思?」
老柯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搖了搖,「我說了,這是個秘密。」
見老柯守口如瓶,聶雪若也不想繼續逼問他,突然話題一轉:「他今晚沒下樓用餐,不如等一下,我送晚餐上去給他。」
聞言,老柯面有難色地道:「可是少爺有吩咐,包括我在內部不可以上樓打擾他。」
「沒關係,既然你都說他下會責怪我,不如我就趁這機會驗證一下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為了驗證他的話,聶雪若決定賭一賭。
老柯敵不過她的執拗,只好妥協道:「好吧。」
而後,老柯立即吩咐廚房為東方映麟準備一份晚餐,由聶雪若親自送進他的房間。
將晚餐托盤遞給聶雪若,老柯不免憂心忡仲地警告:「這可是你自己要做的,如果只是碰了軟釘子,算你上輩子燒了好香,萬一很不幸的少爺大發雷霆,你也只能自認倒楣了。」
聶雪若信心滿滿,嘴邊漾著一朵迷人的笑花。
「行了,被罵也是我自找的,我不會怪你,要怪只能怪我上輩子沒燒好香,而是燒鱷魚蚊香,這總成了吧!」
老柯忍不住莞爾一笑,「祝你好運。」
聶雪若喜孜孜地捧著晚餐走上二樓,來到東方映麟的房門前:她在心裡默禱,希望自己上輩子燒對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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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地推開東方映麟的房門,聶雪若躡手躡腳地走進他的房間。這還是她幾天來第一次踏進他的房間,聶雪若訝異地環視整個房間,之前她還揣測他的房間一定很奢華高貴,現在一看,平淡無奇的顏色只是更凸顯他的寂寞、孤獨。
聶雪若瞥見他穿著今早的衣服趴在床上沉睡,看情形他是真的累垮了。
她將托盤擱在桌上,輕聲地走至床邊靜靜地看著他。
緊抿的薄唇、剛毅的下巴,和充滿陽剛之美的臉龐,但是他可能不知道,他還擁有一雙足以令女人迷醉的眼眸;思至此,聶雪若不禁掩嘴偷笑。
倏然,他一個翻身仰睡,她不禁屏住呼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她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悸動,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在血管裡奔騰狂舞,頓時使她的體溫上升、全身噪熱。
忍不住仲出手輕拂他的臉,被鬍髭剌痛的感覺令她心悸……
敏銳如豹的東方映麟在睡夢中緩緩蹙起眉,大手準確地抓住聶雪若的手腕。
「誰?」
聶雪若被嚇了一跳,驚聲大叫:「放開我!好痛!」
東方映麟掹然睜開眼睛看清楚,發現來人竟是聶雪若;他驚愕地鬆開手,繼而坐直身子,手按著還在發疼的太陽穴。
「怎麼會是你?」
「我看你今天沒下樓吃晚飯,所以特地幫你送上來,沒想到沒撈到一句謝謝,手還差點被扭斷,真是好心沒好報。」聶雪若嬌嗔地努起嘴。
「我不是吩咐老柯,不准任何人進來打攪我嗎?」東方映麟因為睡眠不足而頭隱隱作痛,雙手不住地揉著太陽穴。
「是我自己堅持要給你送晚餐,老柯拿我沒轍,只好妥協。」聶雪若說得輕鬆自若。
「晚餐擱著,你可以出去了。」
東方映麟的瞼上還行著明顯的疲憊。
「不!我要看著你把它吃完才要離開。」聶雪若態度強硬地表示。
東方映麟聽得胸中的一把怒火迅速燃燒,猛然從床上跳起來,怒聲咆哮:『夠了!別以為你是我的養女,就有資格命令我!』
「養女?」聶雪若震驚地瞪著他,生氣的用手指戳著他的胸。「你答應過我什麼?我們之間是朋友,不是收養關係!」
「我是答應過你,但是收養的關係卻是不容置疑,所以你還是我的養女。」東方映麟的語氣堅決而駭人。
「不!我不要做你的養女,再說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一點血緣關係,我現在已經十八歲了,可以去向法院申請終止這種關係。」聶雪若不畏懼的全力反抗。
東方映麟逼近她,霍地伸出手攫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視自己,語氣冰冷的譏諷:「你長大了,這麼迫不及待想飛?可以—」
『不!我不想飛。』聶雪若焦急地截斷他的話,眸光不再倔強,卻流露出一抹令人悸動的柔情,「我不想離開你,我想永遠相你在一起!」
東方映麟的怒氣霎時僵凝在臉上,她突如其來的話讓他覺得整個人虛虛浮浮的,好像跌入萬丈深淵,茫然不知所措。
「你……」
聶雪若雙手緊握住攫住自己下巴的大手,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粉嫩的臉頰輕摩挲著溫熱的大手。『我要你做我的朋友。』
他們之間感情瞬間的轉變,無非是讓東方映麟已經疲憊不堪的精神雪上加霜,他驚慌地將手抽離她的手,爬著頭髮輕歎。「別胡鬧,我已經很累了。」
「我沒有胡鬧,我是認真的,在十歲的生日上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偷偷地喜歡上你了。」聶雪若乘機說出隱蔽在心底已久的話。
聞言,東方映麟惱怒地大吼:「住口!」
聶雪若仍然低聲說著:「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是我還是要說出藏在內心的話,不管你是否能接受,也不管你是否會一怒之下將我趕出家門,我還是要說,我喜歡你。」她以最誠摯的語氣,一字一字說出自己的真心。
東方映麟聽了她這番表白,掌心竟然緊張得冒汗。「雪若,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再說……我比你大十一歲。」
「我們只差十一歲,還有人相差二十歲,三十歲,他們還不是那麼幸輻。」聶雪若極力否決他的藉口。
「唉!你為什麼一定要破壞我們原本的關係?」東方映麟挫敗地退了一步,口中喃喃自語,
聶雪若向前跨一步趨近他,迷戀的雙眸緊緊凝睇著他:
「你明知道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心的,你為什麼不敢勇敢面對我呢?你到底在怕什麼?」
彷彿能看透他的心似的,她知道他在害怕,但他怎能不害怕?之前他能心平氣和地勸慰身邊的兄弟,而今呢?眼看著自己就要面對人生最嚴重的災厄,他怎能不擔心害怕?他現在能體會當時兄弟們的沉重心情了。
東方映麟重新仔細地打量她,他不能否認她是個美麗、純真、迷人兼跋扈的女孩,這樣與眾不同的獨特氣質,往往不經意就令他迷失其問,但是就因為這些特質,而改變他們之間收養的關係,這樣荒謬的事不是他東方映麟做得出來的。
「好了,我說過,我真的很累,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現在請你離開,我想要繼續休息。」東方映麟無情地拒絕了她,並下令請她離開他的房間。
「映麟……」聶雪若一臉哀求。
「不要再說了,出去!」東方映麟手指著房門,仍是狠心地請她離開。
聶雪若感覺自己的自尊被他的無情摧毀至一絲不剩,當下羞慚地含著淚水掉頭奔出他的房間。
看著她悲傷哀痛的嬌顏,東方映麟的心彷彿瞬間被撕裂般疼痛,他知道自己不該如此狠心對她,在她轉身掉頭的剎那,他好想拉住她、抱住她,告訴她他不是故意要傷害她,但是他辦不到也不能這麼做,只有狠下心眼睜睜地看著她心碎神傷的離開,
東方映麟猛地跌坐在床上,雙手抱著頭痛苦地慨歎;倏忽,他想起她剛才喚了他的名字!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雪若不顧一切地喚他的名字·
「天啊!我該怎麼辦?又該怎麼做?」他陷入一種痛苦的掙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