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晚餐雖不能算是盡如人意,因為宮迎月和胤玄在言語上仍充滿著爾虞我詐的針鋒相對,但是在氣氛上卻還勉強稱得上和諧。
胤玄偶爾默然不語地端詳著她,試圖揣測出她的心思,最後他發覺這種方式用在宮迎月身上根本是徒勞無功。
當他凝視著她的雙眸時,便感到一股莫名的吸引力牽引著他,當然啦!他以前也曾碰過看一眼就令他怦然心動的女人,但是這一次的感覺卻完全不同,因為宮迎月渾身充滿一股不容忽視的神秘氣質,還有她閃避話題的技巧更是一般女人未能及的,總而言之,宮迎月決非等閒之輩。
宮迎月緩緩地放下手中的酒杯,「你在看什麼?我哪兒不對了?」他那眼神彷彿要看穿她似的,令她感到渾身不自在。
胤玄拋開心思,露出一抹淺笑,「我在想,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我?」宮迎月覺得有些好笑,唇邊也不由得漾出一抹嘲謔,「我並沒有你所想像的複雜,就是你現在所看到的這樣了。」
「我在猜想,你是以什麼樣的本事讓你主持的松乃集團這麼出色?」他索性直接說出心中的疑問。
宮迎月聞言不禁蹙起雙眉,「你的言下之意是我根本沒有本事囉?」
胤玄向前微傾,輕聲說:「不,只是你太漂亮了……」隨後露出譏諷的邪笑。
宮迎月學他故意將身體往前傾,「你不能因為我漂亮而忽略我的智能,胤總裁。」
「通常漂亮和智能是無法劃上等號的,大部分的女人就是以一張漂亮的臉蛋得到一切,你呢?」他對她投以一個耐人尋味的眼光。
「胤總裁——」頓時一股怒氣升至她的明眸,她向來不是這麼行怒形於色的人,除非是受到威脅或者因憤怒至極而情緒紛亂,而現在的她確實兩者兼備。「你是在侮辱女人的頭腦,我明白告訴睨,我宮迎月不是你胤玄的玩得起的!」
接著,宮迎月忿怒地站起身,「謝謝你的熱情招待,恕我失陪!」
見狀,胤玄趕緊將她拉回椅子上,但或許是他一時情急而力道過猛了,宮迎月竟突然失去平衡而撞到椅子,一陣酸麻讓她不由自主地蹲下去。胤玄跟師驚惶失措地連忙起身,匆匆跑到她身邊想扶她,沒想到卻不小心讓宮迎月的頭碰到桌面,疼得她忍不住尖叫出聲:「不要碰我!」
胤玄連忙縮手,看著她攀著桌子想保持平衡,誰知突然的一陣暈眩讓她的手又撞到桌上的餐具,桌面的器具整個傾倒下來,紅色的汁液流竄,而杯子又撞擊盤子,發出一陣令人尷尬的聲音,不僅如此,紅色的汁液還沿著桌面染髒了她的衣服。
餐廳裡頓時鴉雀無聲,一對對眼睛都瞟了過來。
宮迎月從來沒有如此難堪過,憤怒之餘她抓起桌上的小點心就往胤玄的身上丟。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看得在場的人目瞪口呆,而這一刻她似乎也顧不了許多,她只是想出出這口氣,接著轉身就走。
胤玄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被他搞得這麼糟,低頭看了衣服上的奶油一眼又抬頭望著怒氣沖沖離開的宮迎月,他連忙丟下錢急急地追了出去。
「宮迎月、宮迎月!你等一等,請聽我說。」他一邊追著,一邊急喚。
宮迎月簡直快氣瘋了,她這輩子沒這麼糗過,那一刻她恨不得鑽進地洞裡,雖然聽見後面追趕急喚的聲音,但她壓根兒就不想停下來,只是一個勁加快腳步離開。
胤玄很快便追上她,氣喘吁吁地拉住她。「拜託你停下來行不行?」
宮迎月卻怒不可遏地甩掉他的手。「走開!離我遠一點。」
胤玄自治理虧,只能莫可奈何地解釋:「我平常不是這麼笨手笨腳的。」
「我不管你是笨還是蠢,我只希望不要再看到你。」宮迎月氣呼呼地走在往房間的走廊上,她只想早點拜託他的糾纏。
胤玄卻停住腳步冷笑著,眼底綻出一絲詭譎的光芒。「你當真不想再見到我,那我們的合作是不是就此作罷?」
宮迎月在剎那間頓住腳步,低聲暗罵:「卑鄙的傢伙。」接著旋身瞪著他,「拿合作要挾我?休想!」她高亢的聲音明白顯示,她不僅只是生氣,簡直就要發火了!
「宮迎月——」她的行為也激怒了他。
但她根本不理會他的怒氣,只是逕自往前走。
胤玄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再度追上她,「停一停。」
這次她不得不停下來,因為胤玄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令她動彈不得。
「你還想幹什麼?」
「我只是想說,沒想到今晚的晚餐被我搞砸了。」他低聲下氣地說,他長這麼大從不曾如此委屈自己對女人說話,但是碰上了宮迎月,他卻不得不軟言以對。
「你現在再說什麼都沒用了,搞砸就是搞砸,你不要忘了,你已經讓我當眾出糗。」她一肚子火地叫罵著,以一雙噴著火的怒目瞪著胤玄。「拿開你的手。」
胤玄無奈地將手拿回,雙手一攤做出莫可奈何的樣子。「我無話可說。」
宮迎月咬牙切齒道:「你當然無話可說。」走到房間前掏出鑰匙,不知道是不是怒火擾亂了她全部的思緒,導致連反應都變得遲鈍,她居然無法把鑰匙順利插進鑰匙孔。
宮迎月忍不住用腳猛力踹門。「連門都欺負我!」她這輩子從未如此狼狽,向來最注重外在的,而今就這樣毀在他的手裡。
委屈的淚說在眼眶裡打轉,最後她索性趴在門板上低泣……
胤玄嚇到了,無法打開房門的她竟然哭起來了,他錯愕地走向前輕拍著她因抽泣而顫抖的肩膀。
「只不過是開個門嘛,這也值得你哭?好了,別哭,我幫你開門。」理所當然地從她的手中抽出鑰匙,嘴裡還嘀咕著,「我還以為你多神勇,女人就是女人,一點小事就可以哭得稀里嘩啦。」
宮迎月從雙臂中抬頭,「滾開!」接著搶回鑰匙,「我自己會開。」
轉動鑰匙後,門隨即打開。她憤怒地踏進房裡,胤玄則敏捷地以雙手抵住門硬闖進去。
宮迎月瞪著他,怒斥:「我又沒請你進來,你進來幹什麼?」
「你還沒接受我的道歉——「胤玄氣定神閒地說著,似乎全然不在意她的怒氣。
「你——」她美麗的雙眸立即進出兩簇熾烈的怒火。「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厚臉皮的男人,行,我接受你的道歉,現在請你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女人張牙舞爪生氣的樣子他看多了,但是他從來沒見過連生氣都還能如此美麗的女人,因為大多數的女人會對他生氣,多半都是虛張聲勢,想得到他的憐惜、疼愛。
胤玄毫無預警地一把將她抱離地面,緊鎖在懷中,宮迎月則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怔住。她雙手抵在他的胸前,語氣驚慌:「你想幹什麼——?」
「你生氣的樣子,好美。」他使出對女人慣用的溫柔讚美她,在她一臉錯愕之際結結實實地吻上她的唇。
宮迎月驚愕得瞠大美目,然後用力推開他。「放開我!」接著冷不防地賞他一記火辣辣的耳光,令胤玄怔愣地鬆開雙手。
「你這個恬不知恥的傢伙。」
胤玄站在她面前盯著她,宮迎月甚至可是感覺到他全身肌肉在瞬間緊繃,彷彿異常狂風驟雨將至。
果不其然,他一把扼住她的手腕,硬是將她拉至鏡前。
「你自己看一看,你以為我說你美,你就是真的很美嗎?」
宮迎月驚恐地瞄了鏡中的自己一眼,隨即嚇了一大跳。鏡裡那糊了妝和一身狼狽不堪的女人,會是最愛美的她嗎?不——
她嚇得連忙偏過頭不敢再直視鏡子。
胤玄似乎洞悉出她的思緒,雙手強硬地固定她的頭,強逼著她正視鏡中的自己。「為什麼不敢看,你能說出自己哪裡美嗎?」
幾乎瀕臨崩潰,她猛搖頭淚水直流地扯開他的大手,大聲哭喊:「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簡直不是人,你是撒旦、你是魔鬼!」
他終於找出她的致命傷,知道她是一個愛美且不容許自己有一絲瑕疵的女人。
傷害她的目的是達成了,但他心裡卻沒有一絲勝利感,反而是滿懷的心疼與憐愛,他非常訝異自己此刻的感覺,他應該知道就如她口中所說的是撒旦、是魔鬼,而撒旦和魔鬼不應該有憐憫之心才是。
他臉上泛著譏諷的詭譎笑容,渾身充滿著張狂傾向她。
「你現在知道我是撒旦、魔鬼的化身,那你還敢跟我合作?」
她憤然轉身面對他。「你自始至終都拿合作來威脅我,我大可不與你這種人合作,偏偏我也不會做出意氣用事的事,你以為這樣就能嚇阻我嗎?告訴你,我不但會堅持與你合作,而且絕對會爭取到百分之五十的權利。」
「哇!好大的口氣,小姐,你是不是氣糊塗了?現在決定權在我身上,我高興跟誰合作是我的事,只要我不想和你合作,你也拿我沒轍。」胤玄立即還以顏色。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除了她之外,宮迎月相信還有其他公司大排長龍引頸企盼著和他合作,這一方面她是屈居下風。縱使這是一個可遇不可求的機會,但她也不能任由他踐踏她的尊嚴。
「如果跟你這個撒旦、魔鬼合作必須付出我的自尊,那——對不起!我不喜歡這種合作方式,關於合作一事,我們就此作罷,再見!」
胤玄沒想到她的態度如此強硬,他原先只是想藉機牽制她,卻沒想到事與願違,為了不讓她的倔強得逞,他垂下眼譏道:「原來你是怕我——畢竟是女流之輩。」壓低著眼瞼譏諷覷視著她。
「我會怕你?」宮迎月再次被激怒,她憤怒地緊握雙拳,睜大杏眼瞪著面前這個自大狂妄的男人。
「你不是怕我是什麼?」胤玄也立刻予以還擊。
「我是不屑、輕視你的作風、藐視你的狂妄——」
倏地一股莫名的怒氣湧上心頭。他的臉宛似履上一層霜,他一把將她拉至跟前。「我在你的艷麗真的如此不堪?」憤怒地吻住她的唇,極力折磨地輾轉攻掠,縱然她氣得血脈噴張,卻仍抵不過他滑軟的唇瓣。
他只是想給她一個懲罰的,沒料到一旦接觸她的唇,他便無法停止,一股突如其來的熱潮湧上撞擊著他,令他無法撤退。他粗濁地哼了聲,品嚐著她溫暖、灼燙的唇,他想慢慢來但同時他又有一股衝動想迅速得到滿足。
宮迎月驚訝於自己的反應,對胤玄,她居然有一種渴望,彷彿帶著一種全然陌生的歡愉,讓她整個人陷入一種飄飄然的情況,體內似乎有把火在熊熊燃燒著,這一波如焚身般的火焰震懾了她!
她宛如驚弓之鳥奮力地推開他。「你太過分了,我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你現在可以離開了。」睜著一雙燃燒著怒火的大眼,挑釁地瞪著她口中的撒旦、魔鬼,手則指向房間大門,明確地下了逐客令。
胤玄覺得好笑,眼前的女人的情緒起伏竟是如此快速,這倒是勾起他的興趣。胤玄神情慵懶地走到她面前,以手指輕劃過她的臉龐,露出一抹狂狷的笑。
「別生氣,生氣是會讓自己加速老化的。」
然後,他故意彎下身吻她,她很快地別開臉,以致於他的唇只是輕輕掠過她的臉龐。
「晚安!」
她回以驕傲、不屑的目光。他則狂傲地笑出聲,走出她的房間。
宮迎月怒不可遏地將房門甩上。「可惡的魔鬼,滾回地獄去!」
這就是他的好意?盡地主之誼?
宮迎月萬萬沒想到一戰竟輸得如此狼狽,她遭受到從未有過的屈辱,這教她如何能嚥得下這口怨氣。
雙肩一垂,當她再經過鏡子時,她害怕地刻意閃過,因為她已經沒有勇氣再看一眼鏡中所反映出的自己,那一個完全不像她的人,所以她逃難似的衝進浴室,洗淨一張宛如調色盤的臉。
胤玄走出宮迎月的房間,心裡還在為剛才莫名的感覺訝異不已,他自己也不瞭解,為什麼會對她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不過當他想起她從鏡中看到自己狼狽模樣時驚慌表情,他便不自覺地隱隱曬笑。女人愛美是天性,但他發覺她愛美的地步令人咋舌,彷彿不容許自己有一絲瑕疵似的。
這女人——
宮迎月除了有一張美麗的臉孔之外,她剽悍、她的傲氣、她的智能,胤玄愈想愈覺得有趣,這樣的女人他豈可錯過。
將掛在胸前的十字架含入嘴裡,臉上泛著讓人猜不透的詭異笑容。當他站在凱悅飯店的大門時,泊車小弟連忙將他的車子駛至他面前,「胤先生。」
胤玄沉思須臾,放下胸前的十字架,再從身上掏出一張千元大鈔。「我還不打算走。」旋即轉身走進飯店的販賣部買了一盒巧克力。
手裡拿著巧克力,他冷峻的俊顏漾開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我就是好奇不化妝的你是什麼模樣。」
他想平撫無端被她撩起的悸動,或許當他看到真實的她時,就能澆熄對她的遐思,於是胤玄神情輕鬆地再度來到宮迎月的房門前,並按下門邊的電鈴。
送走了令她氣結的惡魔,她整個人仿若虛脫般沉浸在充滿著香氣的熱水中,她做夢都沒想到在商場上聲勢顯赫的奧玄集團總裁,居然會是一個如此狂狷的惡魔。
回想著今晚當眾出糗的事情,她不禁氣得牙癢癢的,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能親手掐死他以洩心頭之恨。
宮迎月愈想愈惱火,氣急敗壞地拍打著水。「可惡頂透的傢伙。」
倏地一陣急速的門鈴聲嚇了她一跳,她一臉茫然地喃道:「奇怪?會是誰?」
不情願地跨出浴缸,穿上浴袍抓了一條毛巾裹住濕透的頭髮,匆匆來到門邊。當她笑容可掬地打開門之後,她的笑容旋即僵凝在臉上。「又是你?」
「嗨。」胤玄一臉嬉笑地直盯著臉上沒有一丁點脂粉的宮迎月。「果然不出我所料,沒施粉上妝的你比上了厚厚化學品的你還要美。」
這一刻她再也顧不得自己是否舉止合宜,只知道方才稍稍平復的怒火再度被撩起,而這一次燒得比上一回更熾。「你到底想幹什麼?我不想再看到你了。」說完,她憤然甩上門。
胤玄的手硬是擋在大門上並用力一推,房門立即「砰」的一聲敞開,宮迎月又驚又怒地瞪著他,「你再不離開,我要叫飯店的服務生……」
胤玄嘲諷似的彎起嘴角。「如果你不但心上明天報紙的頭條,你就叫服務生來。」
「你!」拿他莫可奈何,她氣得在原地跺腳,「你到底又想怎樣羞辱我?」
胤玄詭譎地笑了笑,「你為什麼見到我就是一副怒氣衝天的樣子,我自始至終都沒想過要羞辱你。」
他居然還厚顏無恥地想自圓其說?
她懶得再跟他辯駁,索性來個不理不睬。
胤玄沒有忽略她臉上的怒氣和滿是不屑的語氣,審視了她半晌道:「其實這一次我是帶著真誠跟你道歉的,對不起三個字我說不出也不會說,不過為了表示我的誠意——」他把手中的巧克力在她面前晃了晃,「讓你消消氣、甜甜嘴。」
宮迎月瞄了一眼他手中的巧克力,不屑地嗤哼一聲:「不希罕!」
胤玄依然面帶嬉笑,硬是將巧克力塞進她緊環在胸前的雙臂中。「不管你接不接受,反正我的誠意到了。」說著出其不意地俯下頭親吻她的臉頰,然後得意地露出賊賊的笑容。
「算你接受我的誠意,明天我會在公司等你一起討論合作事宜,我相信你今晚真的累了,早點休息,晚安。」話落不再囉嗦地轉身走出她的房間。
宮迎月氣憤得尖叫出聲:「可惡——」然後將他所謂的「誠意」摔向房門。
她真的從未遇過這麼厚臉皮的男人,她所有的鄙夷的口吻和怨毒的眼神對他來說,似乎完全失去作用,接下來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對付他了。
他臨走時說了,明天要她到他的公司商討合作計劃,她還有餘力見他嗎?真不知道他明天又會做出什麼令她束手無策的事情?
突然間有一股涼意從她背脊升起,打從她踏入波譎雲詭、爾虞我詐的商界起,她從來沒有過一絲膽怯、畏懼,但是遇見胤玄後,她居然會有夾尾巴逃命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