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今天是什麼倒霉的日子,今天鐵定是諸事不宜的大凶之日,不然斷訊將近九年的竇瀛振怎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禹珞氣呼呼地駕車載竇瀛振回飯店拿行李。
好歹她也是連鎖美容中心的總裁,現在竟然淪為開車的司機。
禹珞將車子緩緩地停在飯店門前,竇瀛振偏著頭看著氣得腮幫子鼓鼓的她。
「到我房間來坐坐吧!或許你會改變心意,願意跟我住在飯店裡。」
禹珞驕傲地挺起胸膛,「樹要皮、人要臉,我才不可能跟你住飯店。」
竇瀛振輕佻地一笑,「那就委屈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哼!」
禹珞不屑地輕哼一聲,將臉別開。
竇瀛振笑笑地搖了搖頭,隨即下車,步入飯店。
禹珞朝著他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委屈?明知道這對我而言是種委屈,還故意整我?哼!放心,這四天我一定讓你終生難忘!」
竇瀛振走進電梯後才吁了一口氣,他還真擔心禹珞會跟他進房間,如果真是那樣,只怕他的計謀就會馬上穿幫。
他一推門而入,米傑立即焦急不安地在他身邊兜轉。
「總裁,你去哪裡了?你再不回來,我就準備報警了。」
竇瀛振斜瞄著急得滿頭大汗的米傑。「你擔心什麼?別忘了,台灣才是我真正的家,我可是在這裡土生土長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畢竟你離開這裡有八、九年之久,現在台灣的一切和之前大不相同,你教我怎能不擔心?」米傑掏出手帕,擦拭著額上的汗水。
「米傑。
竇瀛振突地頓住腳步,跟在他背後苦勸的米傑差點就撞上他,米傑連忙躲開。
「你知道我剛才去見誰嗎?」竇瀛振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話。
米傑訝異地看著竇瀛振,赫然發現他的唇邊漾著一抹笑。米傑十分好奇,究竟是誰能擁有這麼強的魔力,居然能讓總裁露出真誠的笑容。
「是誰?」
「禹珞……我終於見到她了。」竇瀛振依然沉浸於與禹珞重逢的喜悅中。
「禹珞?好熟的名宇……」米傑試圖從記憶中找尋這個名字。「我記得這好像是芬馥美容中心總裁的名字。」
竇瀛振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消失,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在米傑的面前晃呀晃的。「你只說對了一半。」
「一半?」米傑困惑地看著竇瀛振。
「米傑。」竇瀛振無奈地加重語氣,「你真的不記得禹珞?」
米傑皺起眉頭。「我真的想不起來。」
「你忘了,高中時我身邊曾出現一個女孩……」竇瀛振給他一點提示。
「啊!我記起來了,那時候你每天都會為她準備一份早餐,那個女孩好像是叫禹珞,我還記得有一次週末,你帶她去了一趟拉斯維加斯。」米傑驚呼一聲。
「就是她!她現在正是芬馥的總裁。」竇瀛振的眼中閃過一絲淘氣的光彩。
「噢,這麼巧。」米傑大吃一驚,隨即啞然失笑。「那你準備將這份合約直接給禹珞嘍?」
竇瀛振莞爾一笑,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行。」
「嗄?」米傑不懂竇瀛振的意思。
「你現在趕緊幫我收拾行李,這幾天我要去禹珞家住。」
「你要去她家住?」米傑十分驚訝,完全無法理解他的用意。「對!四天,四天後我就回來。」竇瀛振停下腳步,笑看米傑一眼。
「這……這樣妥當嗎?這麼多年不見,一見面就去她家住,會不會太唐突?」米傑惴惴不安地問。
「放心,沒有什麼不妥,任何事情都等我四天後回來處理,若有急事,你再與我聯絡。」竇瀛振慎重地交代米傑。
米傑想要阻止卻又力不從心。總裁縱使面帶笑容,仍讓人無法捉摸他莫測高深的心思。
「你不再仔細考慮一下?」
「快去幫我收拾行李。」竇瀛振不理會米傑的勸阻,仍舊一意孤行。
「是,我馬上為你準備行李。」
他太瞭解這個主子了,只要是他決定的事,任何人都無法改變,既然他執意如此,自己也只能接受了。
「記得,我只帶一套西裝,其餘的都幫我準備休閒服。」竇瀛振不忘提醒米傑。
收拾好行李後,竇瀛振堅持自己提行李下樓,不讓米傑露臉,萬一被禹珞發現豈不前功盡棄?自己絕不能忽視她的判斷能力,他才不會蠢到因為米傑而失去這次難得的機會。
走出飯店,竇瀛振將行李丟到車子後座,自己則坐至禹珞的身邊。
「你老兄是準備了多少東西?害我在這裡乾等,飯店門口的服務生不時地繞到我車旁窺伺我,還以為我是做什麼特種行業,在等大客戶。」禹珞非常不悅地踩下油門。
「什麼特種行業?」竇瀛振故作不解。
「就是……」瞥見他臉上嘲謔的笑,她才知道他是明知故問,不禁氣得咬牙切齒,「懶得跟你說!」
一路上,禹珞都將目光定在前方,刻意忽略他的存在。
今天他若是和善地出現在她面前,她還會感到驚喜,甚至可能會因喜出望外而給他一個難忘的相聚時光,但是現在……一切都免談!
竇瀛振不時地偷偷打量著禹珞。多年不見,她比當年顯得更落落大方,不知怎地,自從與她分開之後,他一直無法將她的倩影從心底拔除,她是他心中唯一念念不忘的女孩。
為了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竇瀛振試圖找話題聊天。
「你是一個人住嗎?」
「嗯。」禹珞漫不經心地回答他。
「你平時做什麼消遺?」
「沒有。」
「沒有消遣?這麼說你一點娛樂也沒有?」竇瀛振頗為訝異。
「沒錯。」禹珞沒好氣地回話。
竇瀛振聽出她話中的怒氣,他有了自知之明,就算自己繼續問下去,最後的結果還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與其如此,他也懶得繼續追問,乾脆悠閒地欣賞禹珞駕車的模樣。「沒想到你連開車的樣子都這麼迷人。」
禹珞毫不領情地怒瞪他一眼,她沉默不語,繼續駕著車。
台北塞車的情形比竇瀛振想像中還嚴重,等他們到達禹珞住的地方時已是黃昏,禹珞將車子緩緩駛進車庫。
「下車吧。」禹珞一臉疲憊,壅塞的交通已讓她無力再挑釁竇瀛振、再做口頭之爭。
竇瀛振下車後拿著行李,跟著禹珞走進屋裡。
女人的房子就是不一樣,內部裝潢既溫馨又可愛,處處可見充滿浪漫情懷的蕾絲。
竇瀛振環視整間屋子,就如她一樣清爽、怡人。
「想喝什麼?」禹珞淡淡地問著,她已為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白開水。」
禹珞轉身幫他拿了一個杯子,為他斟了一杯冰水。「給你。」
竇瀛振接過杯子仰頭喝了一大口,而後他緩緩地走到窗戶旁,望著窗外。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站在窗戶邊。」她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竇瀛振的嘴角噙著一抹笑,原來她還記得他的習慣。
他收起笑容,轉身面對禹珞。「那你呢?是不是還喜歡吃三明治?」
禹珞愣了一下,他竟然還記得她愛吃三明治,不過……其實他不知道,這個習慣是被他養出來的。
「是啊,習慣沒改。」她幽幽地歎了口氣,將目光別開,她不想再回憶任何與他有關的事情。
「禹珞。」竇瀛振輕喚一聲。
禹珞重新將目光移至他臉上。「什麼事?」
「沒事。」竇瀛振淡然的擠出笑容。
「無聊。」禹珞柳眉微蹙,她將杯子放在桌上。「我帶你去房間。」
「你的房間嗎?」竇瀛振故意逗她,因為沉悶的氣氛讓他很不舒服,他寧願欣賞她悄聲怒罵、暴跳如雷的樣子。
果然,他如願地激怒禹珞,她惱怒地回頭瞪著他。
「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你總算活過來了。」竇瀛振忍不住哈哈大笑。
活過來了?
禹珞不禁愣住,原來他是故意惹她生氣。
禹珞瞄了他一眼。「無聊,走啦!」
竇瀛振隨著禹珞上了二樓,她打開房門。
「這間就是你的房間。」
一陣徐徐的和風拂過她,她的身上飄出陣陣清香,讓他捨不得移動腳步,他站在她身邊輕輕地吸一口氣。
「那你呢?」
禹珞斜睨他一眼後,隨即低頭看手錶。「你管我!別忘了,我這裡只讓你住……九十二個小時。」
竇瀛振抗議:「不是說好九十六個小時,怎麼現在變成九十二個小時?」
「一旦訂下合約就即期生效,我們在一起已經過了四個小時,所以現在剩下九十二個小時,對於這樣的解釋,你還有什麼異議?」禹珞冷著一張嬌顏。
「賴皮。」真是拿她沒轍!
「對生意人而言,時間就是金錢,所以你不能說我賴皮。」禹珞得意地湊近他的臉,「再說,我不姓賴,我姓禹。」
竇瀛振直盯著湊上來的小臉,他不由自主地傾向她——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禹珞出聲警告。
竇瀛振連忙踩煞車,恨恨地瞪著她。
他是如願地和她相處四天,卻落得只能看、不能碰的窘境,若是可以……他真的很想在她的臉上落下他熱情的吻。
「我不會忘記,親愛的。」他將臉移至她的耳邊,曖昧地吹了一口氣。
禹珞驚慌地躲開,正色地看著竇瀛振。「不准叫我親愛的。」
「這可不在約定內喔,親愛的。」竇瀛振故意親熱地喚著她。
「呵!」禹珞忍不住大叫一聲:「噁心!我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她的雙手不停地搓著手臂。
竇瀛振卻樂得縱聲大笑。「相信四天之後,屋子裡一定會堆滿從你身上掉下來的雞皮疙瘩。」
「你以前總是一本正經,現在卻是油腔滑調。」禹珞諷刺他。
「此一時被一時,這個道理你不懂嗎?」竇瀛振開懷大笑,伸手握住她的下巴。「親愛的,我以前為什麼沒發覺惹你生氣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禹珞氣得頭頂快要冒煙,用力地撥開他的手。「無聊透頂!」
見她憤怒地進入隔壁的房間,竇瀛振心中一樂,原來……她的房間就在隔壁。
她真的快瘋了!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怎麼會惹到這個煞星?
他既然九年前就滾到美國生存,幹嘛要挑在這節骨眼回來折騰她?要不是為了公司的利益著想,她真想一腳將他踢回美國去。
禹珞愈想愈氣,她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思索著要怎麼應付剩下的九十二個小時……
「天啊!」她幾近發瘋地抓著頭髮。「居然要被一個男人束縛四天。」倏地,門上傳來清脆的敲門聲。
「親愛的,你還在裡面嗎?」
又是親愛的!
她火大地打開門。「我說過不要叫我親愛的!」
竇瀛振倚在門邊,饒富興味地看著她。「你看起來像個炸彈。」禹珞不想再看到他臉上邪肆的笑容,她雙手環胸地轉過身,沒好氣地說:「又有什麼事?」
「老婆,是不是該煮飯了?」
禹珞怔愕地將身子旋過來,她直視著他。「我還要煮飯給你吃?」
「老婆做飯,不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竇瀛振說得理所當然,一說完,他轉身準備離開,走了兩步後,他忽然回頭笑看著禹珞。
「快點,老公我已經餓到前胸貼後背了。」語畢,他邁開大步離開。
天啊!天底下居然有這麼厚臉皮的男人。
禹珞登時氣得火冒三丈,「竇瀛振!」
「什麼事?沒事快點下樓做板。」竇瀛振站在樓下催促,他得意地偷笑著。
怒氣沖沖的禹珞在廚房裡不知是煮飯還是拆廚房,打從她走進廚房的那一秒開始,廚房裡就不斷地發出鏗鏘聲響,要不然就是摔破碗盤的聲音。
這會兒,盤子又一個不留神從手中掉到地上,禹珞傻眼地看著地上的碎片。
這已經是她打破的第三個盤子,這可是她最心愛的盤子!
第一次聽到盤子碎了的聲音,竇瀛振還會緊張地衝到廚房,擔心她會受傷,可是接二連三的聲音已使他聽習慣了。
此時,他神情慵懶地倚在廚房門邊。
「我不禁要懷疑,你是不是也有投資瓷器工廠?」
禹珞也訝異自己的失常,當她抬頭看到他戲謔的神情時,一股怒氣由胸口竄起。
自己會變得笨手笨腳都是因為他,他是讓她打破盤子的罪魁禍首。
「你說夠了沒有?說完了就馬上滾出我的廚房。」
他漠然地注視她片刻,然後緩緩地揚起嘴角,露出譏諷的笑。「廚房本來就不是男人該來的地方,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真的快餓死了,甜心。」
禹珞忍無可忍地朝他咆哮:「餓死你活該!」
「嘖、嘖,嘖,最毒婦人心。」竇瀛振輕笑一聲後,轉身離開。
禹珞氣得直跺腳,再低頭看著面目全非的盤子,她真的欲哭無淚。
這下子她更堅定自己不婚的決定,本來逍遙自在的生活被一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擾得天翻地覆;倘若她真的走進婚姻,只怕終有一天,她會在松山療養院出現。
禹珞不情願地將萊擺在桌上,拉高聲音喊著:「餓死鬼,可以吃飯了。」
聞言,竇瀛振立即坐到餐桌旁,環視桌上的菜色,他無法置信地看著她。
「一個番茄炒蛋、一盤青萊和兩片牛排,就讓你弄了兩個鐘頭?」禹珞不理會他的批評,逕自坐在桌旁,自顧自的扒著碗裡的飯。
「愛吃不吃隨便你。」
竇瀛振看著面前的空碗,抬頭看著她。「你不幫我盛飯?」
禹珞沒好氣地放下碗筷,「老公,我們同樣是人生父母養,也都四肢健全,再說,現在是男女平等的時代,我為什麼要幫你盛飯?」她輕哼一聲後,低頭繼續吃飯。
竇瀛振啞口無言,只好自己動手盛飯,隨後他夾了一口青菜就立即吐出來,「你是去搶劫台鹽?」
「沒呀,我跟台鹽無冤無仇的。」禹珞聽出他語中的譏諷,故意置之不理。接著,她也夾了一口青萊放進嘴裡,剎那間整個人怔住了——
天啊!鹹得難以入口,更甭說是下嚥。
但是為了面子,她還是硬吞下去。「還好,愛吃不吃隨便你。」一說完,她忙不迭地扒著碗裡的白飯,想壓過嘴裡的鹹味。
她的廚藝真是讓人不敢領教,莫可奈何的竇瀛振只好低頭猛吃白飯,總要先顧到肚子吧。
按理說,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重逢應該很有話聊,但是兩人卻無話可說,晚餐過後,兩人只是靜靜地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直至午夜。
「我要去睡覺了。」禹珞真的熬不住,此刻她的眼皮已經重到就算用牙籤硬撐也撐不起來。
「晚安。」竇瀛振似乎還沒有一絲睡意。
禹珞錯愕地看著他。「你平常都很晚睡嗎?」
「通常我只要睡三小時就夠了。」此話一點都不假,經營一個這麼大的企業,他可不能掉以輕心。
「噢,那我要去睡了,十一點到凌晨三點是美容覺,一旦錯過,會毀了明天的好氣色。」禹珞懶洋洋地說。
在離去之前,她低頭看了下手錶。
「現在還剩下八十六個小時。」
竇瀛振抬頭看了她一眼,她還算得真仔細。「知道了。」
看著她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步上二樓,竇瀛振不禁悄消輕歎,也不禁要自省。
以這種方式與她重逢是不是錯了?和他原先所想像的完全不同,以為禹珞會很開心的展開雙臂歡迎他,事實卻不然……
他開始懷疑,這樣做是否能再贏回禹珞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