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雨恬即將滿十八歲時,她的爸媽分別再婚了。
而她大學考試的成績優秀,成了唐楚人的學妹。
這一天,丁雨恬十八歲生日,她在最喜歡的義大利家庭式餐館裡,從唐楚人手中收到了喬治傑生的紅玉髓年度項鏈。
「生日快樂!」唐楚人凝望著她。
「謝謝。」丁雨恬燦爛一笑,從長盒裡取出項鏈後,便撩起及肩髮絲,等著唐楚人幫她掛上項鏈。
唐楚人看著那纖細的玉頸,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年,真不是人熬的!
他不敢讓自己對她的感情太過放肆,除了此以前更寵她之外,他真的、真的不想把心專注在一個小女孩身上。所以,他的女朋友從沒斷過。
雖然他的女朋友仍然和從前一樣,床伴的成分大過於女友的實質意義,但是那些女人只是讓他更確定一件事──
丁雨恬是妹妹、是家人,也是他想擁抱的女人。再不會有女人比她更懂他了。
這幾年,爸爸留下的生技公司,在台灣早已站穩腳步。下個月,他為了推廣公司有機蔬菜的外銷市場,必須到日本去拜訪諸多商社。他會在日本待上一年,或者更久。
離開前,他想把話說清楚。畢竟,她下個月就要上大學了,她又是如此地甜美可人,他不可能不提心吊膽。
「項鏈戴好了。」唐楚人拍拍她的肩,強行將心思拉了回來。
丁雨恬低頭看了看項鏈,抬頭笑了。「謝謝,現在我有兩條喬治傑生的年度項鏈了。」
「雨恬,我有事想告訴妳。」唐楚人的大掌落在她的肩上,牢牢地扣著。
丁雨恬擰著眉,知道一定有大事發生了,否則他不會用這麼嚴肅的表情看著她。
「怎麼了?」她拉著他的手,水眸不安地望著他。「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要結婚了吧?」
「不是。」
「好險!」丁雨恬一手摀著胸口,長長吐出一口氣後,露出一個超甜的笑靨。
「我不結婚這事,讓妳鬆了口氣嗎?」唐楚人傾身向前,緊盯著她的眼,心情突然大好。會不會她也早就把他擱在心裡,只是害羞不敢說出口罷了?
「我豈只是鬆了口氣!」丁雨恬睜大眼,原就晶亮的眼眸更顯得熠熠生光。
「雨恬,我……」喜歡妳。
「我警告你喔──你如果要結婚的話,一定得事先告訴我對象是誰,這樣我才能更努力地和未來大嫂培養良好情誼啊!」她天真地交代著。
唐楚人被狠狠澆了一頭冷水,原就有些漠然的臉孔,看起來更加地凝肅了。
「我只是妳的大哥嗎?」話,不請自來地溜出口。
「不,你比所有家人更重要!」丁雨恬也不管餐廳裡的其他客人會不會側目,她摟著他的手臂,偎在他肩上,笑意染得整張小臉甜美無比。「你是我生命中的燈塔!」
「我不想聽妳說這些制式的狗屁稱讚。」唐楚人眼神一冷,霍然推開了她。
丁雨恬被嚇到了,她咬著唇,低下了頭。
唐楚人別過頭,瞪著餐廳牆面上那一整排的主廚家庭合照,拚命地提醒自己,這是公開場合,他不能發火。
就算他愛了她一年了,那又怎麼樣。她畢竟一點也不知情,他根本沒資格遷怒!
「我做錯什麼了?」丁雨恬偷偷揚眸,看了大哥鐵青的臉色一眼。
「不,是我錯了。」錯在對自己太有自信了。
「我不懂。」
「妳不用懂。」唐楚人閉上眼,沉沉地深呼吸著,以平復胸腔裡的激昂情緒。
「大哥……」
不想讓她起疑,他很快地將話題移轉到另一個也確實讓他心情不好的主題。「我下個月要到日本去爭取外銷市場。」
「原來如此啊。」丁雨恬才恍然大捂地點頭,馬上就不安地追問道:「那……你要去很久嗎?」
「多則一年。」
丁雨恬倒抽了一口氣,她咬住唇,猝地低頭不語了。她拚命地深呼吸,以為這樣眼淚就不會掉下來,可她還是紅了眼眶。
「雨恬?」他低聲喚道。
「我沒事的。」丁雨恬緊握著胸前的項鏈,拚命地忍住不哭。
大哥原本就是事業為重的工作狂,現在竟為了放心不下她一個人在台灣,而脾氣失控。她很感動,但也覺得很慚愧。所以她不能哭,不能再讓大哥放心不下了。
「大哥,我知道我不能老是依賴你,我會學著長大、學著獨立的。」丁雨恬抬頭看他,勇敢地露出一個笑容。
「我每個月都會回來一次。」
「那我一放長假就去日本找你!」丁雨恬再也忍無可忍了,她一個轉身,躍進他的懷裡。
「大哥──」她哽咽地喚著,心裡有一千一萬個捨不得離開他啊!
她抱得那麼緊,緊到唐楚人都能聞到她肌膚上散發的香味。可他只是她的楚人大哥,所以他什麼也不能做!
「小甜心,妳怎麼了?」正好經過的義大利籍老闆說著頗溜的中文,關心地停在丁雨恬身邊。
丁雨恬抬頭看人,淚水正好順勢滑出眼眶。
「怎麼哭了?他欺負妳,對不對?老闆打他!」老闆順勢舉起手中的水瓶,作勢要砸人。
「我沒事啦。」丁雨恬連忙搖頭,一手忙著擋住唐楚人的頭。「我哭是因為菜太好吃了──」
「真有創意的讚美。」唐楚人忍俊不禁地低笑了起來,他拉下丁雨恬的手,牢牢握在手裡。知道她無論如何都想護著他,在現下這階段,他也算心滿意足了。
「小子,你對我的菜有任何異議嗎?」老闆對於這對常客,已經很熟了。
「沒有,我相當同意她的說法。今晚的菜,確實好吃得讓人掉眼淚。不過,中國人有句老話『男兒有淚不輕彈』,所以,你休想看到我的眼淚。」唐楚人難得俏皮地向老闆眨了下眼。
這一回,丁雨恬和老闆同時笑了起來。
「待會兒送小甜心『兩份』巧克力軟糖慕斯……噓……別讓我老婆聽到。」老闆擠眉弄眼後,大笑著離開。
丁雨恬還在笑,笑得倒在唐楚人的肩臂上。
唐楚人目光溫柔地低頭看著她,指掌捲起她的髮絲。「雨恬,我們之間……」他微愣了一下,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能說些什麼。
「是絕對不會改變的,對嗎?」丁雨恬堅定地接下了話,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嗯。」唐楚人擠出一個笑容,心裡沉重地歎了口氣。
唉,既然對方只把他當大哥,他便不能明目張膽地示愛。這樣的話,分開一年也不算是太差的事情吧。
至少,她若在大學裡交了男友,他就不得不對她死心了吧。
在丁雨恬的十八歲生日這一天,唐楚人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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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六月底,當校園裡的鳳凰木還兀自嗆辣著一身火紅巴望人們的回眸時,學生們的心早已飛出校園八千里遠。
鈴∼∼鈴∼∼
當最後一堂考試的下課鐘聲響起,學生在尖叫聲中衝起來交卷,開心的暑假就此敲鑼打鼓地到來。
教室後門邊,終於度過大一生涯的丁雨恬,抱著她最要好的朋友鄔若玫興奮地直嚷著:「考完了!我不用再背那一堆象形、指事造字原理了!」
鄔若玫拍拍丁雨恬的頭,溫柔地問道:「考得如何?」
「拜妳那份詳細的筆記之賜,應該可以低分過關!」丁雨恬笑著,只差沒手舞足蹈起來。
她背書向來笨拙,偏偏考進中文系,不背那些詩詞歌賦都不成。不過,大一生涯總算結束了,很有死裡逃生的感覺。
「暑假有什麼計劃?」鄔若玫問。
「暑假啊,呵呵……」丁雨恬憨憨地眨了幾下大眼睛,還沒開口,頰邊就已經漾出了好可愛的笑容。
這漫長的一年,總算是讓她熬過了啊!
「我計劃等楚人大哥回來,帶我去大玩特玩、大吃特吃。」光想到就開心啊!
「妳啊,就不能有一天不提到妳的楚人大哥嗎?」鄔若玫失笑地說道。
「我有每天都提到他嗎?」丁雨恬睜著圓亮的水眸,疑惑地問道。
「有。」鄔若玫老實地說道:「我跟妳認識一學期。已經連妳的楚人大哥愛喝黑咖啡、愛吃北方面食、不愛油膩食物的這些事,都已經全記起來了。」
「唉啊,沒法子啊,誰教妳是我的好朋友嘛,只好聽我說說我苦悶的心情嘛。他這一年都在台灣、日本間來來去去,我會想他嘛。」丁雨恬勾著鄔若玫的手臂,親熱地走出教室門口。
「我記得妳說他快回來了吧。」
「對啊,他明天就回來了──」丁雨恬一說到這,雙眼立刻發出十萬伏特閃光,她哼著歌,又蹦又跳地在鄔若玫身邊繞著圈,覺得藍天藍、白雲白,太陽耀眼得讓她很愉快!
「喂,丁雨恬,星期六要不要一起去唱歌?」幾個認識的外系男同學走到她們面前,笑嘻嘻問道。
男同學眼中的丁雨恬嬌小美麗,一雙大又圓的眸子像極了洋娃娃,笑容則軟甜得像棉花糖。而鄔若玫則是嫻靜如幽蘭,氣質過人。兩人分別是中文系兩朵名花,各有一票支持者。
「我是破鑼嗓子,不去了。」丁雨恬搖頭,及肩柔軟髮絲在她白色微露香肩的上衣拂動著。
「那我們星期日去吃飯,慶祝妳生日。」一個對丁雨恬很有好感的男同學李大同,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星期日有約了。」丁雨恬回以一記甜笑。
「和男朋友喔?」李大同不是滋味地問道。
「不是,是我乾哥啦。」丁雨恬老實地回答,眉眼全都甜得可以沁出蜜來。
「乾哥……喔……」一群男孩互望了一眼,同時歎了一口氣。
「你們的表情怎麼那麼奇怪?」丁雨恬大眼滴溜溜地轉著,一副想追問到底的固執神情。
「沒事啊,只是全世界都知道乾哥和乾妹妹是哪回事∼∼」李大同拉長尾音,不悅地說道。
「哪回事?」腦筋向來不轉彎的丁雨恬更加好奇了,湊上前想問得更仔細。
「就是那回事啦!」李大同沒好氣地說道。
丁雨恬不解地瞥他一眼,只覺得這傢伙幹麼沒事亂發脾氣,沒禮貌!
「恬恬,妳的手機響了。」人多時,向來置身事外的鄔若玫,輕拍了下丁雨恬的手臂。
丁雨恬連忙從粉色斜背袋裡拿出手機,男孩子的目光全落在那支NOKIA三百二十萬畫素,配備蔡斯鏡頭的新款手機上。
「喂──」丁雨恬才聽見對方的聲音,粉白小臉立刻就漾出一朵燦爛笑花,什麼煩惱全都忘光光了。「楚人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什麼?!你在門口!」
丁雨恬馬上轉身看向大門口,才瞧見車子,一雙大眼睛便像載入了燦亮星子的熠熠光芒。
「我看到你了!我馬上過去!」丁雨恬彈跳起來,恨不得下一秒就抵達校門。
鄔若玫失笑出聲,朝她揮了揮手。
「我再CALL妳!」掛上電話後,丁雨恬張開雙臂,給了鄔若玫一個擁抱,匆促之中朝大家揮了揮手。「對不起,我乾哥來接我了!」話聲未落,她人已用光速朝校門口飛奔而去。
「門口停了台保時捷,那不會是她乾哥開的吧?」李大同瞇著眼,咕噥了一聲。
「OH,MY GOD!好像真的是她乾哥……」
一群同學目瞪口呆地看著丁雨恬直接跳上那個男人的身子,摟著他的頸子,笑得像登陸火星一樣。
「她的乾哥年紀和她差太多了,會不會是她的金主啊?難怪丁雨恬穿用都是名牌。她拿的那款手機快三萬塊耶!」李大同酸溜溜地說道。
「乾哥哥開著四百萬的保時捷,她背著PRADA包和十幾萬的香奈兒陶瓷表,也不算什麼嘛。」另一個同學加油添醋地批評起丁雨恬的裝扮來了。「女人嘛,有錢捧著……」
「請你們閉嘴,雨恬不是那種人。」鄔若玫清冷眸光掃過一票人,凜冽地斥喝道。
幾名男同學翻了個白眼,悻悻然地離開,窩到別的地方繼續八卦。
鄔若玫站在原地,看著門口那幸福的一對,心窩一緊。
誰說年紀相差太多,會有大問題,至少此刻的丁雨恬,擁有一張她所見過最幸福的笑臉……
丁雨恬忙著衝向校門,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已經成了所有同學的焦點。
就在她距離那輛黑色保時捷還有三步距離時,唐楚人從駕駛座下了車。
「楚人大哥!」
丁雨恬張開雙臂,像一團粉紅棉花糖撲進唐楚人的懷裡,嬌小的身子牢牢地黏著人,緊得像是永遠都不想放手一樣。
唐楚人低頭望著懷裡的小粉紅人,他胸口一窒,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依然有著甜甜的水果香味,仍然是他愛巴著人的小娃娃啊。
「我好想你!」丁雨恬眼眶紅紅,小臉蛋埋入他的肩頸間。
唐楚人緊緊地回攬了她一下,感覺臂彎裡的她正輕顫著。他的唇貼在她的髮絲上低語:「有話到車子裡再說。」他不喜歡讓她的脆弱與大家分享,她為他掉的眼淚、她的神采飛揚,應該只屬於他。
「不要……」丁雨恬悶聲說著,手臂愈摟愈緊,八爪章魚的氣勢全使了出來。
「別耍孩子脾氣。」
「不管,我還沒抱過癮,不要鬆手,人家有兩個月沒見到你了耶!」丁雨恬抬起水眸,哀怨地癟著嘴。
「我沒說不讓妳抱,只是回到家不是可以抱得更舒服嗎?」唐楚人失笑地敲了下她的腦袋。
「對喔。」丁雨恬吐吐舌頭,傻呼呼地笑著。
唐楚人的指尖拂過她軟得不可思議的粉頰,忍不住又用了幾分力道去掐揉著。
「會痛啦──」丁雨恬用力鼓起腮幫子,想讓他的手指失去施力點。
「快十九歲了,怎麼還像個娃娃一樣。」他嗄聲說道,目光仍在她臉龐上流連著。
「我才不管,如果當娃娃可以一直賴在你身邊,那我就當娃娃。」她耍任性地嘟著唇。
唐楚人失笑出聲,目光卻看到幾個男孩子正對著丁雨恬指指點點著。
「上車了,雨恬。」唐楚人眉頭一凜,扣住她的雙肩。
「遵命。」丁雨恬心不甘情不願地遠離在他的一臂之外,她和他住了那麼多年,太清楚他的喜怒哀樂了。每當他拉長尾音叫她的名字時,就是不高興的前兆了。
「晚上去吃北平烤鴨。」唐楚人為她拉開車門。
「萬歲!」丁雨恬衝著他一笑,溜進了車子副座。
「學長,我是以前高中辯論社的黃國甫,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一個瘦高男子站到車門邊,語氣興奮地說道。
「記得,你有事嗎?」唐楚人淡淡地說道。
「老師!」丁雨恬搖下車窗,訝異地朗聲說道:「哇,原來老師是楚人大哥的學弟啊!老師,那我的書法分數,你要幫我打高一點喔。」
黃國甫伸手要敲丁雨恬的頭,唐楚人見狀,眉頭一皺。
丁雨恬身子一偏,避開了黃國甫的手,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的頭有專利權,只有某人才能碰喔。」
唐楚人瞥她一眼,冷眸閃過一抹笑意。
近兩年來,因為她仍然情竇未開,因此他並不特意在外人面前宣示主權。不過,看來他的某些小動作,她倒是都放在心裡了。
「學長,丁雨恬是你的……」黃國甫小心翼翼地問道。
「妹妹。」丁雨恬大聲說道。
唐楚人一聲不吭地走過車頭,進了駕駛座,重重地關上車門。
「我不知道學長有妹妹。」黃國甫說著。
「她是我乾妹妹。」唐楚人戴上墨鏡,一副隨時要踩下油門離開的無情神態。
「喔!」黃國甫不由自主地驚呼了一聲。
「幹麼又『喔』?剛才那一堆男生聽到『乾哥』這詞時,也是這種怪裡怪氣模樣。」丁雨恬右手探出車窗,扯扯老師的袖子。「為什麼?」
黃國甫看了一眼學長緊抿的唇線,決定明哲保身為上策。「沒為什麼,只是很羨慕學長有妳這麼可愛的妹妹。」
「聽到沒?人家很羨慕你呢!」丁雨恬回頭對著唐楚人咧嘴一笑,圓澄大眼頓時笑彎如新月,卻比新月更璀亮可人。
唐楚人的回答是──再掐了她臉頰一記。
「討厭啦!」丁雨恬連忙用手摀住雙頰,雙唇嘟得尖尖的。
黃國甫訝異地看著唐楚人和丁雨恬之間,打打鬧鬧的親密動作。
「你還有事嗎?」唐楚人冷冷地問道。
「沒事,只是有學生在雜誌社工作,他們想對你進行採訪。你的生技公司去年營收達到一千萬美金,你現在可是年輕人的新偶像。不過,我學生說一直聯絡不到你……」
「跟我秘書聯絡。」唐楚人打斷他的話,簡短地下令。
「老師,別說我沒幫你喔。」丁雨恬朝老師眨了下眼,指了下自己。「你直接跟我聯絡,比較快。」
「是嗎……」黃國甫一笑,還來不及再多說什麼,黑色保時捷便像風一樣地奔馳上路,遠離了他的視線。
丁雨恬從窗口探出頭來,大喊:「老師──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