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楚人開著車,繞過一個圓環,對於現任女友宋珍珍的滔滔不絕,偶爾出聲附和個一、兩句。
「不管我們怎麼勸,小君就是堅持要和她那個卡債高築的男朋友在一起,虧她自己還是銀行理財專員……」宋珍珍還在說。
「嗯。」
車子經過一家歐式小餐廳,唐楚人突然想到下星期就是雨恬的十七歲生日了。
這一回,要去哪裡吃飯呢?吃義大利菜,還是南美料理?丁雨恬不愛法國菜的,嫌它們太精緻,讓她渾身不自在。
這幾年來,他們倆的生日都是和彼此一同度過的。他決定餐廳,而她負責穿得美美的出席,已經成了他們之間的不成文約定。
「對了,我那個雜誌記者朋友明仔,說想要專訪年輕企業家。你出國前有沒有空排個時間給他?」宋珍珍問道。
「嗯。」
「唐楚人,我剛才說了什麼?」宋珍珍艷唇一抿,不快地問道。
「妳說了妳同學小君和她男朋友的事,還有明仔想專訪我。」一心二用,對他來說向來不是難事。
「那你剛才幹麼不回答?」宋珍珍的臉色至此稍緩了些。
「我的行事歷不在身上,怎麼回答。」唐楚人很快地接話道,臉色卻沒有太好看。
爸媽過世之後,他交過幾個女朋友,每一個都是口才便給,可以自言自語個老半天。他喜歡這樣,他不必找話聊,兩人相處的時間也不至於顯得太寂寥。
而他討厭被人管束的這件事,他應該已經告訴過她一百遍了吧!
宋珍珍一看到男友臉色微怏,她馬上撒嬌地說道:「我公司假太多,找個時間一起出國玩。」
「我最近很忙。妳可以自己找個時間去日本走走,妳不是一直念著想去那邊的藥妝店看看商品嗎?」宋珍珍是一家連鎖藥局的採購,夠獨立自主了。
「我朋友們最近都沒假,一個人去多無聊啊。」唐楚人怎麼那麼不知趣啊!他是公司老闆,請個假陪她一起去日本,總不為過吧!
「不如妳找雨恬跟妳一起去吧,她一直想去東京迪士尼。」唐楚人笑著說道。
「不好吧,我和她沒那麼熟。」她可不想帶一個可愛娃娃出去,來強調自己的熟女味道。
唐楚人一挑眉,不予置評。
車子滑入唐楚人家前的車道,他的目光馬上膠著在門廊下那個抱著雙膝,呆呆坐著的小丫頭身上。
他飛快地下了車,沒注意到車上的女友臉色一沈。
「娃娃,怎麼了?」他快步走到丁雨恬面前。
「楚人大哥……」嬌小的粉紅色身影驀地跳起,直衝入唐楚人的懷裡。
甫走出車子的宋珍珍瞇起眼,神色不善地看著唐楚人的「乾妹妹」。
「自己有鑰匙,怎麼不進去?」唐楚人揉揉丁雨恬的髮絲,發現她不肯抬頭。他眉頭一皺,當下便知道娃娃八成哭腫了眼睛,所以才會不敢看他。
「我不想回家拿……」丁雨恬緊揪著他的衣服,聲音沙啞而微弱。
唐楚人看了一眼隔壁漆黑的大宅,皺著眉問道:「妳爸媽呢?」
丁雨恬抬頭,勉強擠出微笑,但兩丸哭成紅腫的雙眼卻藏不住心事。
「怎麼了?」唐楚人的指節拭過丁雨恬柔軟的臉頰,黑眸鎖住她的眼。
丁雨恬一聳肩,想做出不在意的表情,兩行清淚卻逕自跑出眼眶洩漏了心情。
唐楚人拿出手帕拭去她的眼淚,猜想是她家裡出了狀況,否則,雨恬不會哭成這種模樣。
「雨恬,妳怎麼了?」宋珍珍拉過丁雨恬的身子,佯裝關心地問道。
「我……」丁雨恬含淚的眼直接對上唐楚人。
唐楚人手一伸,又把人摟回了身邊。
「我爸媽……」丁雨恬欲言又止地看了宋珍珍一眼。
「妳先開我的車回家,我明天再過去找妳。」唐楚人對宋珍珍說道。他將鑰匙交到她的手裡,還拍了拍她的肩,但眼睛卻始終停留在丁雨恬的臉上。
「我沒急著回家,我可以等你解決完事情後再回去。」宋珍珍巴住唐楚人手臂,堅持一定要得到他的注意。
「妳沒看到我在忙嗎?」聲音裡溢出了不耐煩。
「忙?我可沒看到有什麼事,應該是你要忙的。」宋珍珍冷笑一聲,目光直對上丁雨恬。
丁雨恬咬住唇,心虛地低下頭,發現了自己的逾矩──她不是楚人大哥的女朋友,沒有資格在此時「鳩佔鵲巢」。
「對不起,我打擾了你們……我先回家……」丁雨恬擠出一個勇敢的微笑,身子往後一退。
「我沒讓妳回去。」唐楚人攬住丁雨恬的腰,不讓她走,冷厲瞳眸不快地看向宋珍珍。
宋珍珍很快地擠出一眼眶婆娑的淚水,昨晚他們還在飯店裡打得火熱,她的勝算應該不低吧。唐楚人說不上體貼,但卻是個很慷慨的情人,況且家世底子又夠硬,夠她吃喝不盡,她可不想失去他。
「楚人大哥,你快過去啊──」丁雨恬看到珍珍姊掉眼淚,連忙把唐楚人拚命往她那邊推。
唐楚人不為所動地站在原地,眼也不眨地看著宋珍珍的淚水。
「她走,還是我走?」宋珍珍淚眼汪汪,楚楚可憐地說道。
「妳。」唐楚人斬釘截鐵地說道,連一秒鐘的遲疑都沒有。
宋珍珍脹紅了臉,面子一時掛不住,她昂起下巴,殺氣騰騰地伸手指著唐楚人的鼻子說:「我早就知道你們這層乾哥哥、乾妹妹關係,根本是掛羊頭賣狗肉!」
「鬼扯。」唐楚人將丁雨恬推到身後,雙臂交握在胸前,一臉不耐煩地等著宋珍珍叫囂完畢。
「我哪裡胡說?你們要是沒什麼關係,怎麼你不記得我喜歡什麼,偏偏就知道丁雨恬愛吃GODIVA的巧克力、Haagen Dazs的草莓冰淇淋!」宋珍珍越說越是一把火,越說越覺得他們之間一定有鬼。「我和你約時間,你說要查行事歷、要問秘書。她一打電話來,你就開始排吃飯時間。」
唐楚人皺著眉,冷肅著臉孔,只覺得宋珍珍的聲調尖銳得讓他頭痛。
就算他知道丁雨恬的喜好,那又怎樣?女友們總沒能待得太久,老是頻繁地來來去去,丁雨恬則是他一輩子的妹妹。
此時,丁雨恬躲在唐楚人身後,聽到傻眼。
她圓睜著眼,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她怎能糊塗到在毫無知覺的狀況下,干擾了大哥的生活這麼多年呢!
對啊,如果她不是這麼少根筋,也許就能早點發覺爸媽的異樣,也說不定……
丁雨恬後退一步,不敢再碰觸唐楚人。眼裡淚水啪地落在庭院的草地上,滲進泥土裡。
唐楚人一感覺到身後少了她的溫度,他馬上回過頭,看到的卻是她可憐兮兮咬著唇的模樣。
這丫頭啊,老是讓他牽腸掛肚的,想不多花點心思在她身上都不成。唐楚人伸手想去揉丁雨恬的頭髮,心疼得緊。
慢著,他哪一任女友曾經弄疼過他的心?唐楚人的手突然僵在半空中,而他瞪著自己發抖的指尖。
該死的!不會真的讓宋珍珍給說對了吧?
他在乎丁雨恬,該死的在乎!唐楚人驀地將伸出的手背到身後,目光完全沒法子從丁雨恬身上離開。
「發現真相了吧!」宋珍珍不是傻子,唐楚人此時錯愕的眼色,說明了太多心情。「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我找你逛街時,你總是百般推卻。然而,你卻可以和她在誠品待上一整天。」
「那是因為大哥不愛逛街……」丁雨恬往前站了一步,小聲地插了句話想解釋。
唐楚人看著丁雨恬認真解釋的小臉,還有那雙哭腫的水眸,他眉頭一擰,滿心只想著要張臂擁她入懷。
要命啊,他真的、真的喜歡上雨恬了。
之前,他對她,的確是大哥之於小妹的那種單純喜歡。但是,那股喜歡的感覺在滲入了血脈裡多年之後,竟不知不覺地變成了男人對女人之間的感覺了……
「大哥,你快點跟珍珍姊解釋啊!」丁雨恬看他不語,以為他發火,便使勁伸手推他向前。
「不用解釋!誰都別再自欺欺人了,你們之間要不是有鬼,你怎麼會一看到她哭,就心急如焚。而我一哭,你就嫌我吵呢?」宋珍珍忍不住地又出口嘲諷道。
「妳哭,是因為別有目的;她哭,則是因為家裡有事。」唐楚人不耐煩地說道,被宋珍珍的聲音吵到完全沒法子思考。要命,他究竟是從何時開始把丁雨恬當成女人喜歡?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男人都是這樣的,放在心頭時,就連對方皺個眉頭,你們都心疼。但當你們不在意時,對方說什麼話都動輒得咎。」宋珍珍喃喃自語著。
「我們當初在一起時,為的就不是什麼在意與不在意。」他們在一起的目的,是只為了分享彼此的夜晚。
唐楚人皺起眉,不快地瞪著宋珍珍。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每一回在交往之前,他明明都已經再三強調他要的只是互惠的關係,但他最後卻總是會被她們指責不夠用心。
「是我錯!我不該動了心、放了心……」宋珍珍咬牙切齒地說道。
「知道錯了就好,不需要再一再地強調。我對於老是被人當成薄情郎這回事,也聽得很火大了。」他不客氣說道。
「你、你……」宋珍珍氣到臉色發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怎麼樣?」唐楚人斜眼睨人,表情相當冷厲。
「你不要再說了啦──」丁雨恬的手擺在唐楚人的手臂上,輕拍了幾下。
唐楚人勉強扯動了下嘴角,閉上嘴。
宋珍珍見狀,唇角微微顫抖了。她轉過身,手指緊掐著車鑰匙。
唐楚人看著宋珍珍落寞的姿態,知道自己畢竟是傷了她的心,稍緩下語氣說道:「車子,我會叫人開過去幫妳辦過戶。」
「算你上道,我是不會跟你客氣的!」宋珍珍頭也不回地說道,飛快地坐入車裡,不想她的淚水被人看到。
唐楚人看著車子飛馳而去,他開始反省自己──如果他原沒打算要讓這段關係長久,他就不該放任宋珍珍投入感情的……
「楚人大哥,你幹麼還站著,不快點去追珍珍姊啊?」丁雨恬又拽又拉地推著他往車道上走。
黑色賓士雙門跑車,消失在路的盡頭……
唐楚人定定站在原地,冷聲說道:「車都被開走了,怎麼追?」他低頭望著丁雨恬粉嫩的小臉,心裡還是一團亂糟糟。
「想法子叫計程車追啊!你看看你自己,明明就是一臉很難過的樣子,幹麼還要站在這裡裝硬漢。」丁雨恬跺著腳,著急地說道。
唐楚人抓住她的手掌,卻比平時更加清楚地意識到她的手有多柔軟,心跳於是像踩下油門一樣地狂跳了起來。
「我不是難過,我是心煩。不過,那事與她無關。」他心煩的是他對丁雨恬的感情。
「你也心煩嗎?那我還是先回去好了……」她欲言又止地咬住了唇,不想讓他更煩心了。
「不管我在心煩什麼,我都不可能不理會妳。先進屋子裡再談吧。」唐楚人的手習慣性地落上她的肩。
丁雨恬今天穿了件無袖削肩上衣,他的大掌直接貼上她冰柔的肌膚──
那是個女人的觸感!
唐楚人的掌心一麻,倏地收回了手。
丁雨恬咬著唇,看著唐楚人突然間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臉。「我們以後是不是應該劃清界線呢?否則老是讓你女朋友誤會,也不是件好事吧?」這話是說得很堅強,但她心裡卻不禁偷偷地難過了起來。
「別胡思亂想了。」像是要證明兩人之間天下太平、一切如昔,唐楚人再度摟住了丁雨恬的肩。
丁雨恬放心了,仰頭給他一個燦笑。
唐楚人望著她的笑顏,心臟差點嚇停。
她的甜美笑容像一層隱形魔網,罩住了他的心。他喘不過氣,沒法子呼吸,只想拚命地衝出去。
「楚人大哥,你幹麼看著我發呆?」丁雨恬好奇地問道,伸手戳戳他的臉頰。
他握住她的手掌,不敢再多想,只好拉著她,以跑百米般的速度衝進了屋子裡。
要命啊!他現在根本就是以看女人的目光來看她,以後要怎麼跟她當兄妹?
她還要再過幾天,才會滿十七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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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屋裡,唐楚人將丁雨恬安頓到沙發後,餵了她一大杯牛奶,自己則灌了一杯黑咖啡,他現在非常非常地需要清醒。
只是,兩個人同坐在雙人沙發裡,再怎麼拉開距離,總還是顯得很親近。
唐楚人正想著她、想著這段殺得他措手不及的感情,丁雨恬則想著她家裡的事。兩人都想開口,卻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空氣中的沈默於是染上一層詭詭怪怪,彼此都換了幾個坐姿,卻仍然顯得不自在。
「妳剛才怎麼在我家門口哭?」唐楚人拍拍她的頭,先開了口。
此話一出,丁雨恬心裡的委屈馬上化為淚水,排山倒海地襲上她的臉。她一個轉身抱住他的身子,驚天動地地大哭了起來。
唐楚人胸口一窒,屏住了氣息,想盡可能地拉開彼此的距離。偏偏她一哭,就要習慣性地像只無尾熊往他身上巴。
他索性閉上眼,長臂一伸,將她攬得更緊了幾分。罷了,就當他正在出借自己胸口,當成吸盡她眼淚的海綿吧。
對於剛發覺的新生情感,他或者仍有疑惑,但她畢竟是他疼愛了多年的雨恬,總歸捨不得她難過的。
方硬下顎擱在她微亂的髮絲上,他什麼也不問,就等著她哭倦了,主動對他開口。
丁雨恬的眼淚流得沒有她預期的激烈,因為她下午已經驚天動地地哭過了一場,沒力氣再來一回了。
現在的哭泣,是難過,還是只是想向大哥撒嬌?她已經分不清楚了。
丁雨恬靠在他的胸口,怔怔地眨著眼,哽咽地抽泣著。
抬頭迎上楚人大哥專注的黑眸,她努力地從喉嚨擠出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道:「我爸媽……要離婚……」
「不可能。」唐楚人皺起眉,直覺地便否決了那句話。丁伯伯、丁伯母感情一向不錯,在丁雨恬上高中之前,他們全家幾乎把全台灣能露營的地點全都跑遍了。
唐楚人低頭凝視著她小小的臉龐,被她哭腫的眼、發紅的鼻尖及痛苦的擰眉,弄得心疼無比,恨不得把她揉進心裡。
唉,如果連他這個外人都會因此而受到驚嚇了,更遑論丁雨恬會有多震驚了。
「事情是怎麼一回事?」唐楚人低聲問。
「我爸和他的女秘書──就是那個楊阿姨有了感情,他們已經在一起兩年了。現在……楊阿姨有孩子了……他們要結婚……」丁雨恬握緊拳頭,無力地趴在他的肩上,眼眶發酸,卻再也掉不出眼淚了。
唐楚人輕撫著她的後背,低歎了口氣。
感情要轉變風向,又豈是人心能控制的。他剛剛不也被感情驚蟄了一下嗎?
「我是笨豬……我幹麼還叫她楊阿姨?她怎麼可以和我爸外遇,難怪這兩、三年來,我爸都不願和我一起出去旅行……」丁雨恬喃喃自語著,緊閉著眼,彷彿這樣就能趕走一切煩惱。
偏偏以前那些一家歡聚的時光在腦子裡狂亂地轉著,嘲諷著世事無常。
丁雨恬慌亂地張開眼,對上楚人大哥定定的凝視。
心,這才慢慢地沈靜了下來。
幸好,有楚人大哥陪著她。只要有他在,就算天塌下來,她都可以不那麼害怕。
丁雨恬抱著他的手臂,放心地把自己的重量全都交付到他的身上,絲毫不知此時的唐楚人,其實很想砍斷自己的感官神經,不准它們對她柔軟身子正緊偎著他做出任何反應。
「妳媽的狀況如何?」他嗄聲問道,身子繃得極緊。
「她氣到摔東西,馬上打電話找了律師,說明天就要辦離婚,接著她就出門了。然後,我爸打了通電話給楊阿姨,之後也離開了。」她無力地說道。
「沒人注意到妳的情緒?」唐楚人濃眉一皺,臉色一沈。
「他們以為我不在家,其實我剛好在一樓洗手間裡。他們一離開,我就待不下去了。我跑出家裡,什麼都忘了帶……」她說話的聲音抖顫著,小手也悄悄地緊握成拳了。
唐楚人的手掌穿過她的頸後,牢牢地攬著她的肩,直到她的肩不再顫抖了為止。
「沒有你我怎麼辦?」丁雨恬小聲地說道,唇角噙著一個安心的笑。
唐楚人沒有接話,臉上苦笑也沒讓她看見。
「妳打算怎麼辦?」他問。
「我不知道。」丁雨恬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無聲地數著數。
「待會兒我陪妳回家,和妳爸媽好好談一談。在那之前,妳好好想一想最壞的結果。如果還不能承受,那也不必急著馬上談。」唐楚人冷靜地說道。
「楚人大哥……」她揪著他的衣衫。
「嗯?」垂眸望著懷裡像只小白兔般的她,忍不住憐惜地又擁緊了些。
「他們要離婚的話,我該跟誰?」她無助地問著。
「妳跟我。」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丁雨恬睜大眼,震驚地坐直身子。
唐楚人則是被自己的話,嚇到臉色發青。
「我的意思是──」他尷尬地想解釋。
「謝謝你、謝謝你……」丁雨恬衝進他的懷裡,又笑又叫又哭地打斷他的話。「謝謝你讓我不覺得那麼孤單,如果他們都不要我了,至少我還有你,你永遠永遠都是我的楚人大哥。」
大哥!
唐楚人被那兩個字一箭穿心,差點斃命,以至於無力反擊。
他置於她肩上的雙手,緩緩地垂落身側。
他在鬱悶什麼?他是她的楚人大哥沒錯啊!直到宋珍珍開口之前,他不也都是這麼以為的嗎?
馬的,他二十九歲,她十七歲。他光是想到年紀,就覺得自己很變態。他哪能要求她把他當成「男孩」對待!
唐楚人的臉龐扭曲著,懷裡這個嬌嬌軟軟的人兒,突然變成了燙手山芋。
老天爺是在和他開什麼玩笑啊!
可他又能怎麼著?她都已經潛入他的心裡,紮下根了,總不能要他把心給扔了吧。
但,她畢竟才十七歲,真要他現在就擄走她的心,他也下不了手啊。
唐楚人歎了口氣,生平第一次開始擔心自己會早生華髮。
白頭髮與十七歲──
唉,真是段漫長的距離啊!
他是該放手,還是堅持等到她呢?
唐楚人望著懷裡閉眼小憩的娃娃,想了一整夜,卻還是沒能得到答案。
丁雨恬十七歲生日的這一天,她收到唐楚人送給她的喬治傑生紫水晶年度項鏈。
她望著項鏈背後的年份,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年。
幾個星期後,她的爸媽離婚了。沒人願意再住在那棟同居了八年的屋子裡,除了丁雨恬之外。
唐楚人幫著她說服了她爸媽,說她大學考試在即,不宜再變動分心,他打包票保證會好好照顧她。
是以,丁雨恬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她每個月的第一、三個週末去跟爸爸吃飯,二、四周則和媽媽。
沒有了家人,丁雨恬才驚覺生活裡的時間多了一半,嚇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讀書的進度突飛猛進,成績表現好到連導師都跌破了眼鏡。她的爸媽由此更加相信了唐楚人確實是認真地看顧著他們的女兒。
她爸媽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婚的前幾個月,丁雨恬始終沒有法子一個人待在那棟房子裡。
在那段時間裡,唐家的書房成了她的客房。只有聽到唐楚人工作的聲音,她才有法子安穩地入睡。
這時,如果有人問丁雨恬,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誰,她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楚人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