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迪安踩足了油門,今天他是非要遲到不可了。
要不是一早就聽訓,被母親嘮叨、數落個沒完,他也不需要在街上衝鋒陷陣,做拚命三郎了。
念來念去還不是那些老掉牙的陳腐問題,他也不過才二十五歲而已,但是他母親卻老要他早日成家,好像他今年已經有三十五歲或是一輩子都不打算結婚似的,當初為什麼不多生幾胎呢?急著當祖母也不是這個樣子。
就在他分神之際--
等他回過神,只聽到一聲女孩子尖銳的叫聲,還有他自己摩托車的倒地聲,他迅速的爬起。
慘了!
他這下是真的慘了!
眼前有一個女孩子正吃力的站穩,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牛仔褲的膝蓋已經磨破,正怒氣沖沖的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腿。「你到底有沒有駕照?你出門不帶大腦和心的嗎?萬一我的腿撞斷的話,你要拿什麼來賠?」
鍾迪安知道錯在自己,一下又被搶白的想不出半句話來答,只能傻傻的看著這個伶牙俐齒、作風強悍的女生。她看起一副學生模樣,垂到肩膀的清湯掛面頭,修長但是平板的身材,不是挺美,但是很秀麗,很有自己的個性和主張的神韻。
「你傻得不會說話了啊?」她凶巴巴的問。
「對不起!你沒事吧?」
「還沒有死!」
他只能愁眉苦臉的一笑,一大早就碰到一個凶婆子,看來今天的運氣是不可能會好到哪裡。
「要不要送你到醫院檢查一下?」
「不必小題大做!」
「是吧!」他立刻抓到了她的語病。「只是一點小擦傷而已,不需要什麼賠償吧!」
周妍雲平常最恨這些騎車像玩命又不遵守交通規則的人,不僅罔顧自己的生命,也同時危害到其他路人的生命,出了事只知道一味的推卸責任,在醫院實習的這幾天,她看了太多不管是撞到人或是被撞著的車禍慘狀,讓她想好好的教訓他,出口氣。
「精神賠償!」她叉著腰說。
鍾迪安從小到大接觸過的女性不在少數,但是像眼前這個如此刁蠻,如此凶悍的女生還是首次僅見。
「我看你的精神很好嘛!」
「我或者有內傷也說不定!」
「你又不是醫生,乾脆到醫院檢查看看就知道,你不要玩那種『假車禍,真詐財』的把戲!」平常他是不會如此的不知憐香惜玉,如果她一副受害佬的模樣,他或許還會汗顏,但是她明顯吃定他,想爬到他頭上的作風可讓他不敢苟同。
「喂!你是什麼意思?」
「問你是不是想詐財啊!」
周妍雲睜大了眼睛,居然會有這種惡人先告狀的男人,她氣得吹鬍子瞪眼。
「我姐夫是個醫生,我多少也有一點醫學常識,看你還有和人家吵架的精力,很顯然的你沒有多少事嘛!」
「我告你!」
「告我什麼?」
「告你惡意撞人!」她得意洋洋的說,看了看四周圍觀的人群。「我隨便找幾個證人就可以證明,你撞了人還誹謗我有詐財的意圖!」
鍾迪安也看了看四周,所接觸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台灣的社會有一種不成文的習俗,大車撞小車是大車的錯較多,小車撞到行人,無辜的更是行人了,反正不管怎麼說,他似乎在理字上都站住腳。
他認栽了。
「你說要怎麼樣?」他歎了口氣,碰到煞星也只有自認倒霉了事。
「知道自己錯了?」
「你不要得寸進尺了!」
「喂!說話客氣一點!」
圍觀的人潮漸漸的散去,因為想到也沒有什麼精彩的畫面,一點小意外而已,而且肇事的男人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壞人之流的。
「麻煩你把你的條件看出來好嗎?」他裝模作樣,一副低聲下氣的表情。
周妍雲看著他那張粗獷又有個性的臉,粗粗的眉,帶著些傲氣的眼神,高挺的鼻子,很有一點電視上專演黑社會人物那個李曉傑的味道。
她是不是該適可而止了?
其實這件小意外也不能全怪他,她從巷子裡衝出來的時候,的確也沒有留意到兩方的來車。
「還沒有想好嗎?」他嘲弄道:「我身上現在只有幾千塊的現金!」
「誰要你的錢!」她惡聲惡氣的說。
「難不成要我娶你?」他大吃一驚的叫道:「你只是擦傷膝蓋而已,這位小姐!想把自己推銷出去也不必用這種苦肉計嘛!」
「你------」她火冒好幾丈。
「糾正我啊!我說錯了嗎?」
「你去死吧!」
「我一天多碰上一、兩個像你這樣的女生,我不出車禍死也會被嘔死!」
周妍雲不想再多說,多說無益,何況她有沒有時間再浪費了,實習要算成績,她可不希望被護士長逮到修理她的機會。而且想到一會就能見到何啟烈醫師,她的心情也好轉了大半,她才不要在這裡和這個沒良心和沒同情心的男人吵。
「算了!」她丟下話轉身欲走。
「喂!」他喊住她。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對方的姿態一低他就不忍心,她凶他,他還可以硬下心腸,她一句算了了事倒叫他手足無措,覺得自己沒心沒肝又該死。
「你真的沒事吧!」
「我已經說過算了!」
「我還是帶你到醫院檢查一下,說不定有什麼後遺症,我在醫院有熟人。」
「我沒空!」她急著要走。
「那你要去哪裡?我可以送你去。」
「坐你摩托車?」她一副不敢恭維的樣子,瞄了瞄他的摩托車一眼。
「我可以叫計程車送你去!」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
「我和你沒仇吧?」他有些懷疑的問。
「我哪會這麼倒霉!」
「我們可不可以忘掉剛剛的那件小意外,交個朋友?」他誠心萬分的徵求她的同意。
她一副懷著戒心的表情。
「我叫鍾迪安!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他學著電視上方芳所扮演的一個角色的口吻。「我是無害的!」
周妍雲笑了出來。
「你一笑真是可愛多了!」
「我真的要來不及了!」
「你要到哪裡?」他耐心的再問一次。
「『台大』醫院。」
他的眉毛一皺,她是說真的還是逗他的?
「我是那裡的實習護士!」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鍾迪安的臉上堆滿了笑意,真的就有那麼湊巧的事,別的醫院他不敢說,如果她是『台大』的實習護士,要打聽她的事未免太容易了。
「你的芳名--」
「周妍雲。」
「哪一科?」
「你問這個幹嘛?」她不解的問。
「好奇嘛!想看看和我所想的符不符合。」
「外科。」
鍾迪安真的差點要高聲歡呼,他把摩托車扶正,他的運氣還真不是普通的好而已,是非常的好!
「上車吧!」他說。
「安全嗎?」
「絕對安全!」對她不信任他的技術,他有些微怒。「我可沒有興趣再碰上一個凶女生!」
她這次沒有和他計較,可能是急於趕到醫院的關係吧!
鍾迪安跨上車,發動引擎.
周妍雲小心翼翼的也跨上車,手正在考慮要放在哪裡,車後並沒有可以抓的東西.
「我的腰借你。」他大方的說。
「哼!」她拒絕。
「掉下車別恨我!」他聲明。
她決定不吃他那一套,但是由他發動車子的轟隆聲聽來,他決不是慢速的騎士之一,所以她識時務為俊傑的抓著他的腰,命比較重要。
他滿意的呼嘯而去,女生就是女生。
*
沖相片的暗房門被打開。
楊亞衡看著沖洗出來的鍾荻蔚的照片,即使她星眸微閉,她還是靈氣逼人,有一股令人驚艷的意外。
她提到了她的先生,她真是已婚的女人嗎?
她是個快樂的已婚女人嗎?
如果想要發掘出更多有關她的事,他勢必要去找那位何啟烈大夫,何大夫會願意和他合作,替他的疑問解答嗎?如果她真是何大夫的老婆,他貿然的找上門會不會造成家庭事件?
如果她想,他可以把她的特色和風格塑造出來,她會是一個出色的模特兒,她可以令其他那些自以為有美貌卻腦袋裡空無一物的庸脂俗粉相形失色。
他到底該不該去找那位何啟烈大夫?
他真的只是想多發掘出一個模特兒?一個可以透過鏡頭表現出氣質和靈性的女人,亦或是為了滿足他自身的好奇和仰慕?
在他的鏡頭下捕捉過無數美女的臉龐,但是以鍾荻蔚給他的感覺最難以忘懷。
她令人注意的是她的氣質、而不是她那一張臉或是軀體,不知道她的丈夫是否也留意到這一點?
她的丈夫又是個怎麼樣的男人?
怎樣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楊亞衡快要被自己無窮無盡的好奇心給折磨死了,他將鍾荻蔚的相片收到袋子裡,看了看表,不知道沒有預約能不能見到那位外科大夫?
他起碼要試一試!
*
何啟烈將意外放進心裡,不動聲色的看著這個自稱是楊亞衡的男人,他更感興趣的是楊亞衡手中他老婆鍾荻蔚的相片。
荻蔚怎麼會跑去給這個男人拍照?
楊亞衡又為什麼拿著荻蔚的照片來找他?難道楊亞衡不知道他和荻蔚的婚姻?難道楊亞衡不知道他是荻蔚的丈夫嗎?
「楊先生!你今天來的意思是--」
「鍾荻蔚告訴我說只要把相片交給你,她就可以收到了。」楊亞衡不卑不亢的說。
「我是她的丈夫。」
「我現在肯定了。」
他們互相打量著對方,互相秤著對方的斤兩,也把對方當成是對手。
「荻蔚怎麼會成為你相片中的人物?」
「她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何啟烈希望自己的脾氣能控制到最好,但是如果楊亞衡再這麼語焉不詳,語帶雙關的話,那他什麼事都保證不了了。
「她不知道我替她拍照,事先她根本無法阻止。」
何啟烈高深摸測的研究著楊亞衡。
楊亞衡到底有什麼企圖?他存的是什麼心?他這麼正大光的來找自己又代表著什麼?
「你今年貴庚?」何啟烈突然出其不意的問。
「二十六。」楊亞衡怎麼都沒有料到他會有此一問。
「我的年紀和這件事又有什麼相干?」
「荻蔚已經三十了。」
「三十?」楊亞衡不信的重複。
「上個星期剛過的生日。」
「但是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年輕!」
「不要被女人的外表所騙!」何啟烈總算出了口氣,瞧瞧楊亞衡那一副吃驚的模樣,,這會他八成會打退堂鼓,什麼念頭都不會再有了。
楊亞衡的內心衝擊不小,他一直以為鍾荻蔚只有二十四、五歲而已,但是就算她是三十歲,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心。
「你找荻蔚有事?」
「我只是想問問尊夫人有沒有從事服裝模特兒的興趣。」楊亞衡正色的說。
「模特兒?」這次輪到何啟烈要啞口無言了,他怎麼都無法想像荻蔚走在伸展台前的景象,更無法捕捉荻蔚在攝影師和鏡頭搔首弄姿的表情。
他的荻蔚不會!
他決不會讓他的老婆拋頭露面的去當模特兒。
「尊夫人的意思可能是希望得到你的同意。」
「她已經答應你了?」
「還沒有。」
「那我勸你也可以死了心。」
楊亞衡用不怎麼贊同的眼神看著何啟烈,他禮貌的和何啟烈談是給何啟烈面子,他們心裡都有數,鍾荻蔚不是那種讓人家牽著鼻子走的女人。
「請問我要怎麼樣才可以連絡上尊夫人?」
「楊先生!你還聽不懂我的意思嗎?」
「或許你應該先問問尊夫人的意思。」
何啟烈實在想下逐客令,半個小時後他還有一個手術要做,他不能讓自己的心情受到外界影響而妨礙到他專業水準,他必須對病人負責。
楊亞衡實在有喧賓奪主的嫌疑,他憑什麼這麼的篤定,這麼的坦然,他難道不怕他們夫妻反目嗎?
「先生!等一下我必須給病人動手術。」
「我馬上走。」楊亞衡站起身。「麻煩你將相片交給尊夫人,並且請她和我連絡好嗎?」
「她不會去當什麼模特兒的!」
「讓她自己拒絕我好嗎?」
何啟烈捏著手中的相片,他實在想當著楊亞衡的面將相片撕個粉碎,來表示他的憤怒和不滿。
他一定要和荻蔚談個清楚。
她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
讓他吃醋、嫉妒?
「那我走了!」楊亞衡走到門口,忽然又轉過頭來看著何啟烈。「留得住的是怎麼也跑不掉,會跑掉的又何必費心去留。」
「荻蔚到底對你說了什麼?」
「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我的感覺而已。」
「你的感覺未免太豐富了!」
「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楊亞衡似乎是存心挑釁,非叫何啟烈抓狂不可的意思,「你一定也知道她說不定會接受我的提議,你可以不告訴她我來過的事,但是台北這麼小,我和她終究有碰面的一天。」
「那時她說不定有八十歲了。」
「我願意碰我的運氣。」
「你好像是存心的!」何啟烈冷漠的看著他。
「存什麼樣的心?」
「你自己心裡有數!」
楊亞衡不再多說,打開門瀟灑、翩然的離開,難題和抉擇就留給何啟烈自己去傷腦筋。
門一關上,何啟烈立刻就拿起話筒撥號,接電話的正好是鍾荻蔚。
「荻蔚!你知道我這個人從來不開玩笑,今天晚上八點以前我會到家,我要你在家裡等我,不要想考驗我的脾氣,對你我都沒有好處,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和你說個清楚!」
話筒那端是一片寂靜的。
「荻蔚!你到底聽到沒有?」他已經是用吼的了。
「聽到了。」
「回家等我!」
「你最好是有要緊的事!」她的威脅語氣從話筒的另一端明顯的傳過來。
「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他的話才剛說完,荻蔚立刻連一聲再見也沒說的就掛掉了電話,他愣愣的拿著話筒一會,荻蔚現在有膽摔他的電話,看她晚上要怎麼向他解釋!
*
眼前的景象令鍾荻蔚實在是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知道何啟烈沒有潔癖,但是他起碼是一個愛乾淨的人,結果她眼前觸目所及的客廳簡直就如同災難現場一般。
沙發上堆著他的襯衫、報紙、吃過的便當盒、啤酒罐,總之零星的東西一大堆,她幾乎要忘記原來清爽、高雅的客廳是什麼模樣了。
難道男人都是這種德行嗎?老婆離家數天就立刻出問題,連何啟烈都一樣。
她實在是看不過去,他現在應該能體會到她的好處了吧?她隨手收拾起客廳的那一團糟,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所以即使臥室成了垃圾堆,她也不會吃驚。
客廳收拾妥當後,她走向臥室的門,轉開門把,她又吃驚了。
臥室的景象好像她走的那天清晨一樣,枕頭、棉被都沒有被睡過的痕跡,梳妝台上已沾了些灰塵,整個臥室是那麼的空寂、那麼的冰冷,一點人氣也沒有,她不禁要懷疑這些天何啟烈是在哪裡睡的,客房嗎?或者是根本沒回來睡?
她感到一陣的憤慨。
她用力的帶上了臥房的門。
怒氣沖沖的走回廚房,她拚命的刷洗著瓶瓶罐罐,即使廚房已多日沒有使用,但是她依然刷洗得非常起勁,那些鍋碗瓢盆被她洗得晶亮、光潔。
廚房忙完還有一大堆的髒衣服,她表現的就像是何啟烈的專任傭人似的,她明明可以不做,她明明可以讓他生活在豬圈裡,結果她狠不下心,她的母性油然而生,何啟烈三十好幾了,但是忙碌的工作已經使他習慣於她的照顧,她的伺候。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她全部忙完已經九點了,而說在八點以前會回家的何啟烈卻不見人影。
她給自己泡了杯咖啡,打開了音響,一邊聽起音樂,一邊喝著咖啡,她的耐心已經訓練出來了。
沒一會耳邊傳來了大門的開鎖聲。
何啟烈一路上幾乎是飛車回家的,沒有被交警攔下沒有被開紅單子是他的佛幸,他怕回到家裡已經看不到荻蔚的蹤影,好在--
他的荻蔚正悠哉悠哉的坐在沙發裡看著他,而整個屋子和客廳也是煥然一新,恢復到以前的窗明几淨。
「臨時和一個病人的家屬會談。」他先向她致歉。
「到底有什麼要緊的事?」她一副冷淡的表情。
「你還有其他的事嗎?」
「我只是好奇你要和我談什麼。」
「楊亞衡。」他放下他的公事包,將西裝隨手一擱,緊盯著她的反應。鍾荻蔚一副不清楚他說的是誰的表情。
「那個攝影師!」
她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真的去找你了?」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相片交給她。
她看了看相片,沒有滿意或不滿意的表示,只是將相片往茶几上一放。
「願意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嗎?」
「沒什麼值得說的!」
「荻蔚!」
「你和他還沒有說清楚嗎?」她譏誚的問。
「我想聽聽你的說法。」
「我已經都說沒什麼可說的了!」她站起身,怒氣沖沖的轉向他。「你到底希望聽到什麼?我只見過他一次而已,即使要發展外遇也還來不及,不過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好好的把握,可以嗎?」
她是故意要說給他聽的,他安慰自己。
不管她的過去怎麼樣,起碼她結婚之後始終是個安分、而且決不在外亂來的老婆,他有自信,她只是說著玩的。
「荻蔚!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對這一件事的看法怎麼樣而已。」
「沒什麼看法!」
「他為什麼要纏著你,他想找你當模特兒。」
鍾荻蔚原本一顆繃緊的心和表情剎時的開朗起來。
她!
模特兒?
她笑了出來,而且有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她一個三十歲的已婚女人,居然還能得到一個專家的青睞,她居然還能成為鏡頭獵取的對象?
何啟烈走到鍾荻蔚的身後,摟著她的腰,而她也沒有排斥,因為她實在太開心了。
「荻蔚,你是知道你自己的魅力的!」他順水推舟的捧著她,將他的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所以請你和任何男人都保持距離好嗎?」
「我根本什麼都沒有做。」
「你什麼都沒有做就這樣,如果你做了什麼的話那還得了?我不天天和那些無聊男子打架?」
「你想偏了!」
「楊亞衡只有二十六歲!」
「他只有二十六歲?」她有些驚訝的問。
「所以你不要心存幻想!」他警告道。
她掰開了他抱著她的腰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她不喜歡他的那種口吻和語氣,如果他會擔心她的話,那他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
醫院裡有的是漂亮的護士和女病人,而他留在醫院裡的時間又比留在家裡的時間長,他有沒有替她想過她是怎麼去克服她的恐懼?她害怕失去他的心情?
「荻蔚!明天就是第七天了。」
「我還不想搬回來。」
「你到底想把事情搞到什麼地步你才滿意?你說嘛!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我回來以後又怎麼樣?還是一個空洞、冷清的家,你還是忙你醫院裡的事情!」
「我們可以生一個孩子,家裡如果有嬰兒的笑聲和哭聲,你就不會那麼寂寞了!」他極力的鼓吹,高齡產婦的滋味不好受,就算她不替他著想,她也該為自己著想。「你可以停止吃避孕藥了。」
「我不會在這個時候懷孕!」
「那你想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你一天至少可以給我十個小時的時候!」她明白的指出。「除了睡眠時間,有時候我一天和你說不到五分鐘的話,甚至一曾經一連三天待在醫院裡。我不要生一個小孩來折磨自己,一個人承擔所有的責任和時間!」
她的話令何啟烈沉思。
何啟烈無言的看著她,即使原先有共赴巫山的念頭和誘惑她的慾望,現在也全部冷卻了,她並沒有錯,他有什麼資格怪她呢?
他知道他會留不住她。
他必須讓她回娘家。
他必須忍受暫時失去她的痛苦。
「我送你回去。」
她意外的看著他,「啟烈--」
「與其讓你痛苦的待在這裡,倒不如等倒我有能力改變現狀時再接你回來。」
她有些感動。
「荻蔚!我愛你的心沒有變,我珍惜你的意念也不曾動搖,我只希望你能真正的快樂。」
有一剎那她想留下來,但是她忍住了,她不要功虧一簣,她已經下賭注,必須等到勝負揭曉。
*
顧欣走進外科的診療室。
何啟烈有些意外,他的最後一個病人居然是荻蔚的閨中密友。
「顧欣!怎麼會是你?」
「何大醫生!好久不見了!」顧欣微笑的打著招呼。然後落坐。
「你何必掛號、排隊,等個半天的。打通電話知會我一聲就好了,怎麼回事?」他用職業口吻問道。
周妍雲站在一邊,不怎麼高興又帶著敵意的看著這個正和她心目中的偶像談笑風生的女人。
她偷偷瞄了病歷一眼,快三十歲的老女人了。
「前幾天打破了玻璃杯,收拾的時候不小心割破了自己的手,在一家小醫院裡縫了幾針,今天預定要拆線,所以我就翹了班,拿張勞保單過來了!」
「準備東西。」何啟烈轉頭吩咐道。
周妍雲立刻將拆線需要的器具和棉花、碘酒遞上。她不著痕跡的瞪著顧欣。何啟烈小心、仔細的幫顧欣拆線。「傷口不會很深,而且縫的技巧一流。」
「好在不是在臉上。」顧欣自我調侃。
「女人就只在意一張臉!」
「荻蔚也一樣!」
何啟烈只是笑笑。
不到五分鐘,整個拆線的工作就完成了,他再用碘酒輕拭一遍。「OK!」
顧欣滿意的一笑。
何啟烈低頭在病歷表上做紀錄。
「荻蔚還沒有回家的打算嗎?」
何啟烈的手一停。「暫時沒有。」
「其實我每次一逮到機會就勸荻蔚!」
顧欣一副自己已經盡力的表情。「但是不管用。」
周妍雲知道何大夫已經結婚,而且她也知道他的太太叫鍾荻蔚,原本他們是一隊令人既羨又妒的夫妻,但是目前出了一點小問題。
她對她的上司只不過是一點欣賞加仰慕,再加上一點小女生的崇拜,但是即使她的閱歷和年齡尚淺,她還是可以嗅的出來這個叫顧欣的企圖心。
顧欣是一個厲害的角色。
「她需要一點時間。」
何啟烈寬容的說。
「荻蔚真是不知道惜福!」
「什麼時候喝你的喜酒?」
他換了個話題。
「嫁誰?」
「張德奇啊!你們不是交往了好些年嗎?」
「老朋友而已!」她劃清界限,蓄意給自己製造機會,表示她還是可以被追求的。
周妍雲的嘴嘟了起來,如果這個叫顧欣的女人真是何太太的好朋友,那何太太未免是交友不慎,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經成了自己好友的目標。
怎樣的一筆帳啊?
「何啟烈!什麼時候可以休息吃午飯?」
「你就是最後一個病人了。」他指了指身旁的電腦。「它告訴我的!」
「那我請你吃午飯!」
「不要客氣了!」
「一點心意嘛!」
「何大夫!你一點鐘有個會議要開,是張主任召集的!」
周妍雲明知道自己的多嘴可能回招來麻煩,但是她不忍心讓何啟烈被這種女人糾纏。
顧欣瞪了年輕的護士一眼。
「你聽到的!」
何啟烈抱歉的對顧欣一笑。
「我以為你會想和我聊聊荻蔚的事!」
「我現在哪裡還有這種心情?」
他將手中的筆一丟。「最近排的手術又特別的多,我真的不能怪荻蔚,我給她的時間的確是太少了。」
「荻蔚該體諒你的!」顧欣選擇站在何啟烈這邊。
何啟烈有些詫異。
「荻蔚不是小孩子,她應該配合你,遷就你,體諒你的工作。」顧欣替他不平道。
何啟烈開始懷疑女人的友誼了,他一直覺得顧欣應該替荻蔚說話,應該幫荻蔚指責他的,但是顧欣卻在荻蔚的背後捅了她一刀。
女人真是令人費解。
「那就下次了!」顧欣見風轉舵,今天不行還有下次,何啟烈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