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考慮得怎麼樣了?」鍾冠達一副痞子的樣子。
鮑綺霞一身的黑衣、黑裙,黑色的墨鏡,好像要參加喪禮似的。就如曼蓮說的,她現在要弄清楚鍾冠達的真正企圖,如果能一次解決掉的話,她會接受曼蓮幫她湊的錢。
以後再慢慢的還。
但是她不太能相信鍾冠達這個人;一個靠拉皮條賺錢的男人,可靠嗎?她會不會冤枉的白花了三百萬,最後還是得被他無止盡的勒索下去。成了一個無底洞?她真的要確定這一點。
「三百萬就能買到你的沉默?讓你乖乖的回紐約?」她懷疑的聲音。
「你不信?」
「鍾冠達!你是一個專吸女人血的魔電,我實在很難相信你!」
「薇薇安!」他有些不爽。「我專吸女人的血?記得我們在紐約配合得不錯,沒有我的從中拉線,你能結識那些富豪嗎?」
她不語,她恨自己在紐約那段出賣肉體的日子。
「沒有我,你不會有今天!」
「好了!」她阻止他再往下說:「我只想確定是不是這筆踐就能滿足你的胃口!」
「應該吧!」他未置可否。
「我能有什麼保證?」
「難道你要我白紙上寫著黑字,說我絕不會在你未婚夫或任何人的面前揭穿你的過去?」
「你一定要拿出保證!」她堅持,否則她這三百萬豈不跟丟到海底一樣?
「薇薇安!你要相信我!」他仍嘻皮笑臉地。
有一剎邯,她實在很想把他推下去。他們約在一個偏僻的山上,而鍾冠達在台灣並沒有什麼親人,他意外死亡的話會有人在乎嗎?但是她的良心不允許她這麼做。她無法輕易的置一個人於死地。
「拿了錢你會回紐約?」
「不然我留在台灣十什麼?」他說的好順,好像他真急著回去。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她終於說。
「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錢?」他眼睛一亮。
「我會通知你!」
「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他胸有成竹的表示。「反正這一點小錢對戴家來說是九牛一筆,就好像我們的三毛錢一樣,他們不會捨不得的,就當作是給你的聘金好了,他們怎會心疼呢?」
「鍾冠達!這錢是我和朋友湊出來的,和戴家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我勸你不要打再第二次主意,因為第二次你連一毛錢都搾不到。」
「真的嗎?」他仍邪惡地瞟著眼睛。
「再有第二次,我寧可報警,寧可單身一輩子,或者我還可以走回頭路。」她故意這麼說:「反正要爛就爛到底了!」
「薇薇安!千萬別這麼說!」他裝出捨不得的樣子。
「鍾冠達!過去我也幫你賺了不少錢,也為你做了不少的關係,看在過去的情份上,我希望你拿了錢之後真的給我寧靜。」她軟硬兼施。「我和戴修維是靠我們自己,不是靠他父母!」
「真有志氣!」鍾冠達卻壓根兒也不信。
「信不信由你,但事實是如此。」
「反正你錢愈早準備好,我就愈快回紐約。」
她點點頭,但願真能這樣就好了。
她衷心的希望三百萬能買到鍾冠達的緘默和她未來的幸福。
打了無數通的電話.總算把鮑綺霞哄出了家門。戴修維看著才幾天工夫就瘦得有些離譜的她,所有的憐惜和柔情全湧上了心頭,抱著她好像大風一吹就會被吹跑的身子,他的心陣陣的抽痛著。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他又罵又憐的說。
要不是她向來外柔內剛,她真的會在他的面前崩潰,但她只是搖搖頭。
「和我訂個婚真有這麼可怕?」
「修維……」他不會懂的,他也不會知道。
「好吧!過去的事我們就不談,就當你一直都歡歡喜喜的準備嫁我。從現在起,你要好好的吃,好好的睡,至少要讓自己胖個五公斤以上,我可不希望和一枝竹竿走進禮堂。」
她被他逗笑了。
「綺霞!」他看著她一閃而逝的笑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久沒有見你笑了?」
她的眉忽然又皺在一塊兒。
「綺霞!你又來了!」他命令道:「微笑。」
「修維!我們不要訂婚,我們同居好不好?」她突然做出這種建議。
「你寧可同居而不願意結婚?」他真的差點暈倒。「綺霞!
是你比較前衛還是怎麼的?你寧可沒有名份也不願意有一張結婚證書來保障你?為什麼?你是怕束縛還是怕婚姻所附帶的一些責任?」
「我只是覺得同居也沒有什麼不好!」即使日後會因任何原因分手,他或許會比較不那麼恨她,她是站在他的立場替他想。
「綺霞!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和你發生過肌膚之親?」他問她。
「為什麼?」
「不是我無能,也不是我對你沒有興趣,而是我想等到新婚那一夜,我要那一夜是特別的一次。」
「修維……」
「綺霞!對我而言,我要你的全部,我要你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我一生的伴侶,不只是我在床上的一個伴侶而已!」
「我不配……」她猛搖著頭,惡夢般的往事又浮現心底。
「你怎麼又說這種話?」
「你不知道,我曾經——」她差點忍不住的就全盤托出,想說出她在紐約的所有經歷。
「曾經怎麼樣?」修維好奇地。
曼蓮曾再三交代她千萬不能承認,即使是死都要否認到底。畢竟沒有哪個男人有那麼大的雅量,包括戴修維在內。她說什麼都要守住這個秘密,她必須忘了自己曾經當過應召女郎這個事實,她必須徹底忘掉。
「曾經拒絕過婚姻和愛情。」她胡亂的應道。
「是不是哪個男人傷害你?你告訴我,我現在還是可以去找他算帳!」
「修維!沒有誰傷害我!」她真怕這隨口的一句話會扯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煩。
「綺霞!我說過以前的事都不重要,你的未來卻必須和我連在一起,我們會有一個嶄新的開始。」他摸摸她的臉頰。
「拜託你不要再三心二意了,好嗎?你知道去向葉曼蓮求救的滋味並不是很好受,我臉皮很薄的!」
「但你還是去了!」
「為了你啊!」
「不過曼蓮很欣賞你.要不是她的三寸不爛之舌,我也不會……」她停了下。
「回心轉意。」
「我會一輩子感激她的!」
「你真的要謝謝她!」綺霞認真的說。
「找個時候,我請你們『四人幫』吃飯,我已經答應過葉曼蓮,不能再黃牛了。」
「這個星期天如何?」
「行!」他一口答應。「對了!我爸、媽要我問你有關聘金的事,雖然你父母說不要聘金,但這是習俗,免不了的!」
「修維!我們家是嫁女兒,不是賣女兒。」綺霞不喜歡這種好像被人拿錢壓著的感覺。
雖然有了這筆錢.曼蓮就不必辛苦的去湊錢,但是她不希望給未來的公婆一個壞印象,拿多少聘金就要有多少的嫁妝過去,她何必多一道手續呢?而且還會落人口實,她寧可簡簡單單的嫁到戴家。
「綺霞!只是一個意思!」
「你們戴家的『意思』是多少?」
「一兩百萬。」
正好是曼蓮要湊的金額!
有一秒鐘,她真的要動搖了!她可以擺脫掉鍾冠達,她可以和修維有個新的開始,但是後遺症呢?她拿什麼陪嫁到戴家?戴剛仁夫婦接受她已經很難得了,她不能再被他們當成淘金女郎。
但是兩百萬的誘惑……
終於她還是拒絕了這筆錢。欠曼蓮的錢,她可以慢慢的還;她能夠欠朋友,但是她不能現在就欠她未來的丈夫。
「既然我兩個姊姊都沒有收,我想不應該由我來破這個例,只因為我嫁了一個有錢人。」她這個理由非常的合乎情理,戴家不可能找到任何的破綻。
「綺霞!我們並沒有任何意思!」
「那就不要再提聘金的事。」
「你需不需要添點什麼?用你未來老公的錢!」他指了指自己。「綺霞!和我你就不要分彼此了,我的就是你的。
我知道你絕不是為了我們戴家的錢,這你已經證明了,和我就別再計較了,好嗎?」
「你放心,我還有錢的!」
「我要你當一個最漂亮也是最快樂的新娘。」
事實上她永遠都不可能真正的快樂,即使鍾冠達拿了錢離開台灣。但是有些事實卻是永遠無法磨滅的。今天走了鍾冠達,也許哪一天又出現了一個知道她過去並準備拿它向她威脅的人,她怎麼可能會真的快樂呢?除非她不嫁戴修維。
現在她只有冒險了。
現在她只能祈禱了。
「修維!我要你再考慮一下,即使沒有名份,我也真的願意——」她的嘴被他堵住了。
「你要嫁我!」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不結婚,休想我會和你上床!」
「哼!」她頂回去。「你以為我急著和你上床嗎?」
「難道你不想!」他故意挺了挺胸,展示他優良、健壯的體格。
她給了他的胸部一掌,暫時忘掉她的煩惱。「賣弄!你以為你是阿諾史瓦辛格?」
「差不到哪裡的!」
「臭美!」
「早一天嫁我你就早一天知道我身體的秘密!」他一副自豪的神情,一掃這幾天的緊張、鬱悶。
「戴修維!我不知道你是個自戀狂!」她臭他。
「我只是告訴你我有多棒、多好,讓你有個期待。」
她這回不只是用了一手,而是兩隻手全用上了;她不只是打他的胸部,他的全身上下都是她攻擊的目標。兩個人嬉鬧得就像孩子般,這一刻他們沒有煩惱,只有快樂,一份他們異常珍惜的快樂。
當他疾步的走出會議室時,還不太相信秘書傳達進來的訊息。她告訴他「全宏」的葉秘書有事來找他,哪裡還顧得了開到一半的會議?那些高級主管也只有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董事長像火燒屁股般的離開。
汪品群邊走邊調整自己的心跳,他也沒有想到葉曼蓮具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但他就是拿不出平日的魄力和冷靜。
真奇怪!一碰上葉曼蓮,他所有的理智、思考、鎮定工夫,竟全部消失於無形。
葉曼蓮坐在接待室內的沙發上,全身繃得緊緊的;她知道自己平日對汪品群沒有好臉色,現在卻得低聲下氣的來求他,他會幫這個忙嗎?
汪品群沒有三分鐘就出現在她的面前,臉上帶著驚訝,也帶著一絲的喜悅,真的是她!
「你找我?」
她緊張的點點頭。當秘書這麼多年,她幾乎不曾真正的慌張過。但現在她真的緊張,她問過很多人,能借她的都只是一萬、兩萬,救不了急;所以她才會硬著頭皮,希望汪品群能拿得出這筆錢。
「我們到辦公室談吧!」他說。
她像啞巴似的只有點點頭。
她的反應惹來了他的猜測;他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會變得這麼逆來順受?因為在他的面前,她往往一副他總是奈何不了她,而她卻能把他吃得死死的樣子;難道風水輪流轉,現在轉到他這邊了?
汪品群的辦公室大得不得了,而且一眼望去儘是台北的街景;同時在他的辦公室裡還放著古董、字畫,好像很有藝術氣息,並非只有銅臭味。
「我叫秘書送咖啡進來?」他詢問她。
「不!」她搖頭。
「果汁?」
「汪品群!我不是來喝東西的!」她的雙手不自覺的絞著,有些無所適從。
他真的第一次見到她狼狽的模樣。
「你要不要坐下?」
「不要!」她的聲音尖銳。
「坐下吧!」他笑著說:「你第一次和我上床都沒有這麼緊張,我可不希望你昏倒在我的面前。」
提到和他上床的事,給了她一些勇氣、憤怒和力量,她發現自己的腳已不再虛軟,手也不再輕微的顫抖,她甚至可以坦然的面對他的目光;最糟的結果是他不借這個錢,他又不能把她吃了。
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般。「我又不會把你吃掉,既然你都來了,還怕什麼呢?」
她坐下,一邊將裙子拉長蓋住膝蓋。
他則隨意的往辦公桌的一角坐下,看著她。「我是不是該問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我有事要找你幫忙。」她艱難的說。
「我義不容辭。」
「你最好先聽聽我要請你幫什麼忙!」兩百萬不是小數目,她不敢奢望他一口答應。
「放心!我活到這麼大,還沒有被嚇到過。」
「那好!我希望你借我兩百萬!」她一口氣的說。
汪品群沒有被嚇到,但還是有一陣了的意外。她為什麼要借兩百萬?他知道她不賭,家境小康,兄弟姊妹早已成年、獨立;而她也不玩股票,不炒作外匯,是標準的正派女郎,她為什麼需要這麼一筆對她來說是非常大數目的錢呢?太不合邏輯。
「你借不借?」
「我可以問原因嗎?」
「不可以!」她一口拒絕。
「不可以?」到底是誰問誰借錢!
「我不會告訴你原因。」
「好!那你有什麼擔保品?」既然她是如此的頑固,他倒是要逗逗地;借她錢不是問題,甚至給她都沒有關係,但他要知道這筆錢是用到哪裡去!
「擔保品?」她一時還沒弄懂。
「就是抵押品,例如房子、車子 珠寶,隨便什麼值錢的東西都行。我總不能白白的把錢借給你,萬一到時候你不還呢?」他故意一副深思的模樣。「兩百萬可不是二十萬,馬虎不得的。」
「我會還的!」她保證。「我從來不賴帳,你可以去打聽,我不會少你一毛錢,甚至我還會付你利息!」
「那你要怎麼還?」他饒有興味地。
「我每一個月還你一萬,加上利息。」
「那豈不是你大半的薪水?」他笑著說,故意在嘴裡算了下。「你要還上十六七年才能還得清,你打算當秘書當到四十幾歲嗎?你想得很容易,問題是你做得到嗎?我不太相信。」
「你借還是不借?」
「我要擔保品!」
「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她有些生氣地叫著。
「你難道忘了你自己嗎?」
她猛然站起,終於知道自己來錯了,他根本不會幫她,他只是想消遣她、羞辱她,她應該另想其他的辦法,不該以為她會從他這裡借得到錢。
「你當我沒來過好了。」她恨恨的說,準備走。
「曼蓮!」他帶著笑意的聲音。「一次一萬元的代價,只要你陪我上兩百次的床,這筆帳就可以一筆勾消,而且不要利息!」
她喘著氣,告訴自己不能生氣,當他是瘋子。
「曼蓮!以你的經驗拿這種高價,賺到便宜的是你呢!」
明知她已經在噴火了,他還是火上加油。
為什麼十公尺的距離有這麼遠?為什麼他的辦公室這麼大?好像她永遠都走不到門邊似的,她要盡快離開這個地方。而且這輩子除非六月下雪,鐵樹天天開花,否則她都不要再和他說一句話!
「曼蓮!」他叫她。「你真的應該好好的考慮這個提議的,有些女人即使不要付她錢,她也求之不得。」
她沉住氣的不語,只告訴自己往前走。
「曼蓮!」他的聲音強硬了些,沒有玩笑的意思。「回來!」
她站定,再差一步就到門邊了,但她就是無法再往前一步;他的聲音好像有魔力似的,而且她料到他可能只是趁機報復她一下,並非真的不願幫她這個忙,畢竟在她的內心深處,她一直相信汪品群絕不是冷酷無情的。
「走到我身邊來!」他再次發出命令。
她緩緩的轉身,真的順從地走向他;雖然她的心叫她不要往前走,但是她的腳卻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似的。
同時他也走向了她。
兩人面對面的站定。
「你要這筆錢做什麼?」他不要她被騙或是中了什麼圈套。「家裡需要嗎?」
「不是!」
「你自己要用的?」
「也不是!」
「那你要這筆錢做什麼?」
「汪品群!你把錢借我就好了,不要問!」她的口氣有些哀求的意味。「我不是用到不好的地方,是真的有急用,而且我一有錢就會還你。說不定很快的!我真的需要這筆錢!」
「我不是怕你不還.即使你不還也無所謂,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突然需要這筆錢。」
「朋友向我周轉的!」她只能透露到這裡。
「而你肯替他周轉?」
知道他可能誤會是個男的,所以她馬上糾正他的想法。
「是我大學時最要好的朋友,她出了一點問題,需要這筆錢。
汪品群!我真的希望你幫我這個忙,求求你,我不能——」
「不要求我!」他說。
她一時楞住。
他轉身走向辦公桌,打開抽屜拿出支票簿,在上面填了數字,撕下之後,他將支票拿到她的面前。
「兩百萬的現金支票,隨時可以去領錢。」
她顫抖的手接過了支票,正要開口。
「不要謝我!」他搶先她一步。「也不要準備拿你的身體來報答我,我從不需要花錢買性。」
「我也沒有這個意思!」錢借到了之後,她的心情也放寬了不少。「我打心眼裡謝你,但是說什麼我都不會用我的身體去還這個債。如你所說,憑我這點經驗,我沒資格去賺那種錢!」
他笑了,她馬上就恢復了強悍、刁蠻的作風,這兩百萬沒有白花。
「希望你的朋友沒事。」他說。
「謝謝你!」這句話她說得好溫柔、好動聽。「我知道你在開會,不打擾你了。」
「隨時歡迎你的打擾。」
「我會盡快還這筆錢!」她念念不忘。
他揮揮手,知道她急著把這筆錢送出去,他不敢奢望用這兩百萬就買到她的心,但至少她已經走向了他,知道有事情要找他。汪晶群知道自己很傻,但他真的毫無怨尤,一點都沒有。
看著一百萬的現金和一張兩百萬的現金支票,鍾冠達笑得有些忘形。原來錢可以來得這麼容易!
鮑綺霞看著他的那副嘴臉,只覺得噁心透了。錢沒有人會不愛,但至少要取之有道;像這種靠勒索女人得來的錢,他真的能用得安心嗎?這種像寄生蟲的男人,自己活著不覺得慚愧嗎?
鍾冠達不放心的還把一百萬數了一遍。「這裡面不會有假鈔吧?」
「鍾冠達!不要把每個人想得和你一樣的卑鄙、無恥!」
她面無表情的說。
看在錢的份上,他才不會和她計較。頭一次只靠幾句活就能賺到三百萬,他怎麼甘心就這麼回紐約?留在台灣的話,他等於擁有了一座金礦,鮑綺霞就是他的銀行,一可可以隨時領到錢的銀行。
「錢給你了,你什麼時候回紐約?」
「你要到機場送行嗎?」他故意這麼一問。「不用了,我知道你要忙著訂婚的事,沒有這種閒工夫,我會自己回去的!」
「鍾冠達!你最好不要和我玩花樣!」
「不然你會怎樣了」他思知道。
「說不定我會殺了你!」她淡然的說。
「殺人可是要坐牢、償命的!」他哈哈大知。「這樣你可當不成戴家的少奶奶啦!」
「鍾冠達!做人不能太過份,你要三百萬,我也給了你三百萬;至少你拿錢就應該講點道義,不要再來騷擾我,否則我在紐約也有一些明友的!」
「現在輪到你來恐嚇我嗎?」他陰狠的表情。
「不!我只是告訴你不要欺人太甚,狗急了是會跳牆的,既然你要的錢到手了,就該知足。」
鍾冠達現在真的不確定了,如果回紐約,他永遠只能當一個皮條客,看那些有錢人和應召女郎的臉色。留在台灣,他可以有花不完的錢,他真的不想回紐約了,但是現在還不能讓鮑綺霞知道。
「我會走的,不談這些傷感情的事,你訂婚的事弄得怎麼樣啊?」
她不以為他真的關心。他只是在沒話找話說。「只要你不要再勒索我,一切都很順利。」
「薇薇安!還是你聰明,早早的脫離那個污穢的圈子,找個好良人。你的際遇一定會讓紐約的那些女人羨慕死,簡直可以和『麻雀變鳳凰』的情節相比,你是再版的『灰站娘』!」他極盡討好之能事。
鮑綺霞卻不吃這一套.她丟了一千元放在桌上,「你上飛機前給我一通電話。」
「還是不相信我?」
「你是一條毒蛇!」
「微薇安!有點風度,我只要了三百萬,可不是三千萬哦!」他得了便宜還賣乖。「有福大家享,有錢大家花嘛!做人要量人才福大。」
「那你就做做好事.離開台灣!」
「而且永不再出現?」他說出她心中的渴望。
「你會這麼做嗎?」
他聳聳肩。
她知道除非他真的回紐約,否則說再多的話都沒有用。
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她離開這家咖啡屋。她會時刻的祈禱,祈禱他早點離開台灣。
戴修維果然得到「四人幫」的一致好評。他大方的請了她們上最豪華的飯店,吃了最貴、最精緻的餐點,然後又請她們到KTV去唱歌。五個人瘋到了快十二點,「四人幫」還是意猶未盡,最後她們決定到馬佩珍租的套房聊個邇宵,說她們女人之間的悄悄話。
到了馬佩珍的小套房。四個女人都沒有閒著,有的泡咖啡,有的放唱片,有的切水果,有的準備零食,然後大家爭先恐後的向馬佩珍借最舒服的睡衣,四個人鬧得就像青春時期的小女生。
這種時光真是難得又令人特別的珍惜。年輕時的青春和無憂是怎麼都喚不回來的,而她們都只想抓住這一刻。朋友真是愈久的愈好!
等一切就緒後,她們坐在地毯上,什麼姿勢都有;現在的她們再也不是那時髦的都會女性,只是像離睡衣大會的小女生,又吃又喝,好緣真的忘了人間的所有煩惱。身處在世外桃源似的。
一會兒,陳玉嬌突然覺得坐得不舒服,而半躺了下來。
「綺霞!我們大三時去算過命。我的命好像比你好,怎麼到現在我的白馬王子還沒有出現?」
「那個周武忠呢?」馬佩珍馬上頂陳玉嬌。「他好歹也是家保險公司的經理!」
「經理有個屁用?一個月的薪水不到八萬。」陳玉矯抱怨。「現在台北的生活水準,直追東京、倫敦那些大城市,八萬台幣又不是八萬美金,總不能叫我結了婚還在外面上班、看人臉色吧?」
「玉嬌!知足常樂!」曼蓮說:「那一個月只有兩、三萬薪水的男人怎麼辦?」
「那種男人應該去死!」
「玉嬌!」
「你太刻薄了!」
「你這種恐怖門女人!」
三個女人輪流的攻擊陳玉嬌,但是陳玉嬌還是那調調。
「結婚是為了過更好的生活,不是要吃苦受罪,否則幹嘛結婚?自己養自己就好了!叫你們嫁一個小職員,你們肯不肯啊?」
「有愛我就會嫁。」馬佩珍說。
「那你還不成熟!」陳玉嬌評論道:「曼蓮你呢?」
「我也一樣。」
「你也沒長大。」陳玉嬌轉向鮑綺霞:「不用問你了,你已經沒有這個問題,我們還在釣大魚,可是你已經『上岸』了。」
鮑綺霞是不是真的上岸要以後才知道,現在她心中的苦和提心吊膽,只有葉曼蓮可以體會,她看了葉曼蓮一下,葉曼蓮也正望著她。
「綺霞!以後你可別忘了這些老同學,要拉我們一把喲!」陳玉嬌半真半假的說。
「是啊!」馬佩珍也打趣道:「叫你老公弄個什麼慈善基金會給你主持,你當董事長,我們當個小小的經理就好!四個人又可以回到從前啦!」
「喂!你們兩個當戴修維是什麼啊?」葉曼蓮塞了顆櫻桃到嘴裡。
「他有這個能力的!」
「是啊!他又那麼愛綺霞!」
「但是再怎麼說,他上頭還有父母,你們以為綺霞嫁過去就一定當皇后嗎?」葉曼蓮笑笑。「還不一定呢!我們最好等到綺霞生下皇子,『母以子貴』時再靠她,現在最好靠咱們自己!」
「綺霞!你有了嗎?」馬佩珍馬上看著綺霞的肚子。
「佩珍!要死了啊!」綺霞笑著捏了馬佩珍的大腿一把。
「活得越老,人變得愈邪惡!」
「什麼時代了!」
「是嘛!」玉嬌也敲邊鼓:「反正你們就要訂婚,訂了婚之後就是結婚,現在就算有了也沒什麼關係,你忘了戴修維是獨子嗎?」
「我怎麼會有你們這種朋友?」綺霞大歎。
「不要把我算進去!」曼蓮喊冤的叫。「女人不是生孩子的機器,而且靠生兒子來提高地拉,我才不屑幹這種事!」
「曼蓮!你又不成熟了!」玉嬌故作一副道貌岸然狀,好像她得好好的教教曼蓮似的。
「去你的!」
「而且粗野。」玉嬌說完舉起椅墊,躲過曼蓮的一拳。
馬佩珍看看她的三個好朋友,「綺霞要訂婚了,玉嬌有個保險公司經理,我是抱獨身主義的。曼蓮!就剩你了,我知道有些大老闆都在打你的主意,你就不會精明點去挑一個嗎?當老闆娘、董事長夫人!」
曼蓮一下子成了其他三個人的焦點,她也只是很麻木的聳聳肩、攤攤手,不打算說出她和汪品群的事。這是她一輩子的秘密,而且她相信和汪品群的事也沒有什麼好拿來宣傳的!她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曼蓮!你真要當台北最老的處女?」玉矯高呼。
「你才是吧!」佩珍很有興趣知道。
「你是嗎?」連綺霞也很熱衷這個問題,現在真的還有二十七歲的處女?
「我上輩子追做錯了什麼事?」曼蓮一副心碎的樣子,「居然交了你們這些朋友!」
「我們也都有同感!」好像是陳玉嬌說的,她學著曼蓮的表情。「我也是做錯了很多事,否則我看我也不會認識你們!」她的話才說完,又是椅墊,又是枕頭,又是報紙的,全打在她身上。「喂!不公平!」
「曼蓮說錯了,我們應該糾正她才對,你們怎麼和她一鼻孔出氣啊?」佩珍好像法官般的評論。
「我要宣戰!」玉嬌站了起來,以前她們四人常分成兩組打枕頭戰。「誰要和我一國?曼蓮?」
「好啊!」曼蓮豪氣的說:「既然你和我一個論調,我當然要站你這邊。」
「那我和綺霞!」佩珍也拉著鮑綺霞起身。
「拜託!」綺霞呻吟的抗議。「我們已經七老八十了,還玩——」
「開打!」玉嬌一聲令下。
什麼話都不必再說,四個人各持枕頭和椅墊,認真的打了起來。現在的她們不是那成熟的女人,也絕不是世故的都會女郎,瞧她們玩得像一群天真、無憂、快樂的小女孩,友誼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