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難當 第七章
    知道曾家兄妹要開意大利麵店,戴一誠只要是不上班的時間就會到店裡去幫忙,哪怕曾如意一再的婉拒,他還是風雨無阻,比自己開店還熱心,而看在曾英雄眼裡,他倒是樂觀其成。

    在戴一誠走後,曾英雄泡了兩杯奶茶,一杯拿給妹妹,表情帶著調侃。

    「我是不是很快會當主婚人?」他問。

    「這話題沒有意義。」

    「如意,我看戴一誠挺不錯的。」

    「那你嫁啊!」

    「曾如意!」曾英雄一口奶茶差點噴了出來。「我這做哥哥的是關心妳。」

    曾如意可不領這份情,她邊喝奶茶邊細看著即將要開張的店,生怕有哪個地方不盡完美,現在是開店容易,但要怎麼經營是學問,倒店的更是多,她可不希望店開不到三個月就關門大吉。

    「如意,妳對他到底有沒有感情?」他繼續追問下去。

    「朋友嘛。」

    「那有沒有可能啊?」

    「沒有吧!」她一直在思考牆上的那幅大海報要不要拿下來。

    「妳在耍他?」

    「誰耍他?!是他覺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他想用無比的愛心與耐心打動妳?」

    「那是他的想法。」

    「但妳還是覺得不可能?」

    「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曾英雄一直沒有也不敢細問妹妹和那個財務公司老大在山上的情形,雖然她笑稱可以去醫院做檢查向他證明,但那是屬於身體上的,可是心理上、精神上呢?

    「如意,妳應該什麼事都會跟哥哥講吧?」他想要套妹妹的話。

    「曾英雄,你不用拐彎講話。」

    「我們兄妹之間沒有秘密吧?」

    「你想問什麼?」放下了奶茶,曾如意仍是決定取下牆上的電視海報,但真正取下後,她又覺得牆上一片空蕩蕩,感覺很單調。

    「妳和那個老大……」他試探的問。

    「我和那個老大怎麼了?」她把海報又掛了回去。

    「真的什麼事都沒有嗎?」

    「曾英雄──」她又端起那杯奶茶。「你一直擔心個沒完,好像我和那個老大一定要有什麼你才會相信,但真的沒有!我最後一次說──真、的、沒、有!」

    「那為什麼我好像看到他在我們的店外徘徊?」曾英雄的視力好得很。

    「你看到了?」她冷靜的問。

    「當然可能是眼花,因為他是坐在車裡,但那輛銀色的BMW非常引人注目。」他希望真的是自己看錯,因為如果真是熊傑,那問題可大了。

    「你看錯了!」曾如意一口咬定。

    「妳為什麼這麼篤定?」

    「因為……」她硬掰。「如果不是你看錯,那就……絕對是你看錯。」

    「可是我兩眼的視力都是一點二啊!」

    「哥,可能是因為你太累、壓力太大,開店的事千萬頭緒,你每天東奔西跑、忙裡忙外,一下子閃了神,所以有了錯覺。」曾如意發現自己也可以去寫小說,她亦非常會瞎拼。

    「如意,妳在講科幻片的情節嗎?」他可以微微感覺到妹妹的心虛。

    「這是合理的推論。」她愈描愈黑。

    「哪裡合理了?」

    曾如意繼續逃避。「你硬要這麼說我也不能怎樣,反正事情都過去了,我早都把那些事拋在腦後,現在我腦子裡只有開店的事,我才不要去煩那些。」

    「所以我多慮了?」

    「哥,我的個性你多少瞭解吧?」

    「我就是瞭解才煩惱,妳有時不按牌理出牌的。」曾英雄心裡忐忑的亂。

    「熊傑和我不會有交集的!」她首次在她哥哥面前說到「熊傑」這個名字。「而且你未免太高估了我的魅力,像我們這種小家碧玉、鄰家女孩怎麼會引起那種老大的興趣,你真的想太多了。」

    「所以百分之兩百是我看錯?」

    「百分之五百!」

    「如意,妳不會耍我吧?」

    「曾英雄!我像那種沒有人性的妹妹嗎?」

    「反正我絕不會答應你們倆在一起的!」曾英雄先把醜話講在前面。「戴一誠還OK,我比較放心,至於熊傑……不可以!」

    曾如意不搭腔。

    「絕不可以!」

    倒完好幾包垃圾,正要小跑步回店裡的曾如意一頭撞上了一堵肉牆,那熟悉的味道令她不想抬頭,因為她真的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

    熊傑只有趁這機會堵她,不然他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曾英雄現在差不多一整天都在店裡,他們的店明天就要開幕。

    「如果我不馬上回去,我哥會找──」曾如意低著頭說,她沒講戴一誠亦在店內。

    「除了妳哥,那傢伙是誰?」他質問。「我確信他不是裝潢工人。」

    她緩緩的抬起頭,然後退了一大步。

    「不敢講嗎?」熊傑冷笑。

    「你有資格質問我嗎?」她亦同樣的冷漠。

    「我只想知道他是誰!」

    「跟你沒關係。」

    「妳的男朋友?!」他推測。「看起來是挺正派的,但是……妳要的就是這種男人?」

    「我不必回答你。」

    「曾如意,妳必須回答我!」他強硬的說。「我回去想了又想,如果妳對我沒有任何感情,那麼妳為什麼要吻我?」

    「我吻你?!」她一副被冤枉的表情。

    「妳吻了我。」他堅持。

    「那是──」她一副想要掐他脖子的表情。「那是一個友善的告別吻,我只是在你的唇上碰了一下,時間不到一秒鐘,你要把這個算成是吻?」

    「妳可以不碰的!」熊傑有點在任性。「妳可以親我的臉頰,妳甚至可以吻我的額頭,為什麼妳要碰我的嘴唇?妳不知道這意義是非常的不同嗎?」

    「我不親你的額頭是因為我親不到,你太高了!」對他的欲加之罪,她反應強烈。「至於你的臉頰……當時沒有多想。」

    「妳明明是在做某種宣示。」

    「熊傑,那只是……唇與唇的普通接觸。」

    「那是吻!」

    「你居然現在才來和我爭辯這個?!」她全身都在發火,他到底想怎樣?「你太閒了嗎?」

    「我只是要個交代。」

    「交代什麼?!」她想踹他幾腳。

    「妳為什麼吻我?」

    曾如意咬著唇,捺下性子,她不能在此時、此地和他起衝突,她還得在這裡立足。「熊傑,算我一時昏了頭,我錯了,好不好?我向你道歉,我當時神智不清,我瘋了,行嗎?」

    「妳可不可以不要再掩飾自己的感覺?」熊傑想要逼她承認。「妳對我──」

    「熊傑,我對你沒有感覺!」

    「那妳就別吻我。」

    「我……」她實在不夠強壯、不夠高大,不然她真想抓著他的肩膀,用力的搖晃他,看能不能讓他理智一些。「你剛剛問的那個傢伙,他的確是我的男朋友。」

    熊傑的眼神閃過了憤怒、不悅。

    「這樣可以了嗎?」她給了他一抹「粲笑」。

    「妳認為他能給妳幸福?」

    「他當然能!」

    「他知道我們的事嗎?」他不太相信她的話。「妳怎麼解釋我們朝夕相處那段期間的事?」

    「我不需要解釋什麼?」

    「你們才剛來往?」熊傑安心了些。「那麼他就不是妳的男朋友。」

    「熊傑,他是我以前的上司,我們早就認識了,如果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又怎麼會讓他到店裡幫忙?我哥也不會允許啊!」她說得既合情又合理。

    熊傑研究的望著她,目光閃爍。

    「你不認為我和他看起來挺配的嗎?」她一副幸福洋溢的表情。「他體貼、包容,對我非常的好,你該祝福我們的。」

    「妳吻過他嗎?」他只問這個。

    「我……」

    「不准說謊!」

    曾如意扯了扯頭髮,氣自己當時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竅,不然她為什麼會去吻他?她根本不該有這種行為,而報應果然來了,現在成了他對她糾纏不清的理由了。「我為什麼要回答你這麼隱私的事?我不必向你報告。」

    「妳沒有!」熊傑沾沾自喜道。

    「我什麼都沒有說。」

    「因為沒有,所以妳當然什麼都無法說,妳不要欺騙自己了!」他一副逮到她的表情。

    「好!算我吻了你,如果你硬要我承認,可那又怎樣?還你一個吻嗎?讓你吻回來嗎?」

    「不,我不要吻,我要妳!」

    「我們談過了……」

    「起碼和我交往看看。」

    「我不想!」

    「那就不要惹我。」熊傑暴怒。「妳該死的吻我那麼一下幹麼?我的反應是慢了一些,那是因為我直到現在才想清楚那一吻代表著什麼。」

    「沒有代表什麼,那──」

    他抓著她的肩。「不要再否認了,我上過很多女人,但是我沒有吻過幾個女人,我現在才知道,可以上一個女人卻不一定吻過她,也可能發自內心喜歡一個女人,而不一定非要上過床。」

    曾如意不想說話。

    「妳並不是無動於衷的。」

    「我得回去了,不然他們會報警。」

    「我們還沒有玩完呢!」

    才一走進店裡,曾如意立刻被岑采臻拉到女生洗手間裡,然後鎖上了門。

    「采臻,妳幹麼?」

    「他是誰?」

    「妳看到了?」

    「哪有人倒個垃圾要那麼久的。」

    「他……」

    「地下錢莊的老大?」

    「是財務公司!」曾如意居然本能的替他說話。「要報稅的。」

    「好高、好壯、好Man喔!」岑采臻一臉的崇拜之情。「我小說的男主角可以用他,他那沉鬱有如黑暗王子的神情,會扯動所有女性的心弦,叫所有女人不可自拔的。」

    「采臻,去看醫生吧!」放下了馬桶蓋,曾如意沮喪的往上面一坐,她真的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幹麼?」

    「岑采臻,我已經很煩了!」

    「那個戴一誠怎麼打發?」

    「采臻──」曾如意雙手握拳,已經煩到想要扯下自己的頭髮。「該被打發的是熊傑,妳是不是沒搞清楚狀況,戴一誠他、他是……」

    「是什麼?」岑采臻一哼的問。

    「是……」

    「妳自己都說不上來。」

    「采臻,幫我!」曾如意求救的說。「我到底該怎麼辦?我真的沒有想到熊傑會再來找我,而且不只一次,我一直以為……」

    「妳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

    「熊傑自己都承認了他閱女無數,所以我算什麼?」曾如意自嘲著。「只不過因為我沒有蠢到把自己給他,他就覺得我對不起他,想要討回公道。」

    「男人是這麼賤沒錯,愈弄不到手的,愈是一顆心懸在那,這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岑采臻書寫多了,心得亦很豐富。

    「難道我得和他上床好讓他死心嗎?」她無法想像的驚問。

    「當然不可以,那太糟蹋自己了!」

    「那妳還有什麼建議?」

    「不是有個戴一誠嗎?妳拿他當擋箭牌。」

    「我也是這麼說,但是熊傑不相信啊!」曾如意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更怕她哥哥和戴一誠發現。「他真的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強人所難!」

    「如果妳對他沒有感覺,妳一定可以拒絕他的。」岑采臻換個角度說。

    「他不接受拒絕。」

    「或許是妳拒絕得不夠堅定。」

    「岑采臻!」

    「我們最好快點出去,不然曾英雄和戴一誠會以為我們在女生洗手間裡做什麼邪惡的事。」岑采臻去開門。「妳就順其自然吧!」

    「這樣就可以了嗎?」

    「不然妳還能怎樣?」

    小虎回到了學校,並把財務公司當自己的家,熊傑要手下騰出了一個小房間,讓他有個落腳的地方,雖然他的年紀還不夠大到可以當小虎的老爸,但照顧他的那份心情,是挺像照顧自己的小孩。

    拿了瓶酒,看到小虎在他的辦公桌上寫著學校功課時,他忍不住嘴角上揚,一掃平日冷酷的氣息。

    「小虎,你來真的?」

    「我要拿到高中畢業證書。」

    「好!這是最起碼的。」熊傑鼓勵他。「不管你以後走哪一行,腦子都是很重要的,腦子裡有東西,你才能到處吃得開。」

    「你很煩嗎?」小虎看了看他手上的酒瓶問:「要不要我陪你喝?」

    「我知道你十八歲了,但是能不碰酒,你就給我少碰酒。」熊傑突然看著他的左手。「同學有沒有問你為什麼會少了根小拇指?」

    「問了,我也老實的回答了。」小虎不改新新人類的坦率特質。

    「你不怕嚇死他們?」

    「不!他們反倒覺得很酷、很帶種,把我當偶像崇拜。」小虎驕傲的笑了。「他們還叫我虎哥,尤其是女生,對我又愛又怕又情不自禁的,很好玩。」

    「小虎,你可要有分寸。」

    「我知啦!我才不會再蠢一次。」

    「現階段你還是把書念好,然後服完兵役,以後你有的是機會。」

    「傑哥,你在心煩什麼呢?」小虎世故的問。在經歷過那麼多事之後,他早已不是一個單純小男生,他會察顏觀色的。

    「沒什麼。」熊傑猛灌了幾口的酒。

    「女人?」

    「她們是真的令人心煩!」

    「那你就別太認真嘛!」

    「有時你的確不想認真,但是很多感覺不是你想算了就可以算了的,我以前從來不曾如此過,可是這一次……我好像栽了!」他自己承認。

    「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說來有一半是拜你所賜。」

    「我?」小虎不知道自己有這個榮幸。

    然而,如果不是因為被小虎開槍所傷,曾如意也不會剛巧有那機會貼身照顧他,他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樣對她又愛又恨的……熊傑把事情大概跟他說了遍。

    「那女人為了免去她哥哥所欠的利息錢,決定拿她的服務抵債?」小虎覺得很好玩。「她很帶種哦!」

    「某方面來說……是。」熊傑同意他的說法。

    「你們沒有發生過關係?」

    「意外嗎?」

    「而你卻對她念念不忘?」

    「我也沒有料到。」

    「我想……」小虎突然很成熟的說:「我想這就是愛情了吧?」

    「愛情?!你這小子懂個什麼叫愛情!」熊傑嗤之以鼻。「你知道的感情是性慾、是衝動,而我居然跟你扯這些。」

    「傑哥,那麼有沒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你只要好好讀書就好。」

    「我可以替你跑腿、傳話或是……做任何事。」小虎急欲表現。「我欠了你那麼多,我想要回報你。」

    「小虎,你就給我像個人就行了。」熊傑只有這點要求。

    「隨時需要我──」小虎眨了下眼。

    「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可能是開幕打八折的緣故,意大利麵店的生意可以用門庭若市來形容,雖然只有七、八張桌子,還請了兩個工讀生,但曾家兄妹及來插花的岑采臻仍然天天忙到一回家倒頭就睡。

    而戴一誠還是一有空就待在店裡,好像他是合夥人之一似的,企圖再明顯不過。

    一如往常的,打烊後曾英雄和岑采臻在店裡做一天的善後工作,曾如意送戴一誠來到門口。

    「我該叫我哥算一份薪水給你。」她笑著說,眼神卻非常的疲倦。

    「如意,妳這麼說就太見外了。」

    「真的,你在店裡的時間比打工的工讀生還久,該算薪水給你的,不然不是在佔你的便宜嗎?」她不想欠他人情。

    「我是自願的。」

    「但是……」

    「是出自真心的。」

    「戴一誠,我瞭解,可是幫忙也是有個限度,而你花了太多時間在我們店裡了。」

    「那是因為妳啊!」他大聲的招認。

    「我說過──」

    「現在是百分之幾了?」他機智的問。「上回妳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現在呢?」

    「我謝謝你的幫忙,但如果你以為……」曾如意覺得有必要說清楚。

    「我不是在邀功或是向妳討人情,我只是在問妳能不能感受到我的付出、我的真心。」他深情的望著她。「妳不要謝我,妳只要用心去體會就好了。」

    「你這樣……」她更痛苦了。

    「不用回報我什麼,妳懂我的心就可以了。」

    「戴一誠,我一定會傷你的心的。」她突然的低喊。「你不要再傻了!」

    「什麼意思?」

    「現在還是只有百分之一,可能永遠都只有百分之一,你……不是我會愛上的類型,我必須早早的告訴你,你不要再執著了,真的……沒有用。」曾如意寧可現在傷他也不要他泥足深陷。

    戴一誠看著她,還是沒有一點怒容。

    「你該拂袖而去的。」她連劇本都替他寫好了。「你該大罵我幾句,然後瀟灑的走開。」

    「我不會這麼做。」

    「你明知……」她苦惱不已。

    「妳心裡已經有人了嗎?」

    「這是我的事。」

    「妳又還沒有結婚,所以我有追求妳的權利和資格,我會堅持到我認為的最後一刻。」他充滿信心的說。

    「如果你不喜歡辦公室戀情,那我想辦法介紹一些優秀又美麗的女孩給你好不好?采臻雖然不是絕世美女,可是風趣幽默,大方又有智慧,你想不想多認識她?」曾如意出賣自己的好姊妹。

    「采臻很好,但我只把她當朋友。」

    「我對你也是這種心情!」她脫口而出。

    「如意,我們都累了,別談這些了。」他打起精神。「明天我再來幫忙。」

    「你有自己的工作……」

    「我可以兼顧。」

    「我不想害你被炒魷魚。」

    「即使如此,我也沒有怨言。」

    她低頭自語,「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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