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將軍俏神偷 第八章
    風野重操舊業,但打從薊州回到開封,所受委托鑒賞的文物珍寶,皆無特殊之處;通常十分輕易就能憑肉眼判斷其真偽,不需用到任何輔助工具。

    這天,兩位打扮怪異,與宋人大大不同的童子,拿了塊古玉到他住處請他代為鑒定。

    “你們由何處找來這塊古玉?”風野見兩人穿著打扮非中土人士,對他們的來歷十分好奇。若不是因為好奇,他並無習慣探人隱私,因為知道太多,有時對自身反而有害。

    兩人喉嚨發出怪異至極的聲音,風野這才知道他們原來是啞巴。

    不對,耳朵聽得到卻是啞巴。莫非他們是遭人毒啞的?

    “你們的主人把你們毒啞的是嗎?”風野猜測地問。

    兩名童子點點頭。

    風野突然覺得全身發寒,心裡毛毛的,看來他們的主子心狠手辣,而且是他惹不起的人物,還是少管閒事為妙。

    這時候閒閒蹦蹦跳跳地由外頭進來,“阿風、阿風,我……”本來的喜悅心情在看到風野的訪客後,話才說到一半就哽住了。

    目視童子離去的身影,閒閒久久不能回過神,自言自語地說:“師兄到中原來了,會是為了什麼事?”

    風野耳尖,聽見了閒閒的喃喃自語,於是問:“你認得剛剛那兩名童僕?”

    “他們是我師兄水上凌波秋心洛所收的徒弟,師兄已經很久不曾到中原來。他們拿什麼東西讓你鑒定來著?”

    “一塊周文王時期的美玉,價值連城;你有個手段十分歹毒的師兄。”風野想來仍覺骨子裡不甚舒服。

    “怎麼了?”閒閒揚著俏臉輕聲問話。

    “你師兄習慣毒啞每個向他拜師學藝的人嗎?”他忍不住問,心裡卻慶幸閒閒不是這麼殘忍的人。

    閒閒不驚反而噗哧地笑了出來,覺得風野的樣子十分滑稽。

    “有什麼不對嗎?”風野仍不明所以。

    “毒啞徒弟是我師兄秋心洛教育徒弟的作風之一,心洛師兄只收五歲以下的徒弟,超過五歲已屬高齡。阿風,別少見多怪了。”她好玩地取笑他。

    “那也不需要把人毒啞啊!”風野睜著大眼,訝異地看著閒閒,好像今日才認識她似的。

    “心洛師兄自有他的考量,你想想一個人一旦具備說話的能力後,通常只知說長道短,言之無物,不能專心一致。所以師兄為了要他們花最短的時間,在習藝得到加倍的效果,所以才毒啞或弄瞎他們。”

    “老天爺!他還弄瞎他們。”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呃!這是為了要訓練他們的聽力。”

    “好殘忍。”風野不忍聽聞,直皺著眉。

    “是有一點,不過並非要他們一輩子聾啞,一旦學藝有成,心洛師兄自然會將他們治好。”心洛師兄醫術超倫,世人難出其右,既能毀之亦能建之。

    “原來是個江湖奇人。”風野放下一顆悲天憫人的心。

    “呃!心洛師兄是祖師爺的高徒,除了祖師爺教的技藝之外,醫、算、卜、筮之術都是無師自通,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說起心洛師兄,閒閒可是有一籮筐的話好說。

    “這麼說來,他還真有兩把刷子噦!”風野對別人的優點,通常不會有酸葡萄心態,純粹抱著英雄惜英雄的心。

    “不止兩把刷子,更可稱得上世外高人。只不過……不知心洛師兄到中土來有什麼重要事?”

    開始時閒閒以為師兄或許是因為想念分散於中原各地的師弟師妹們,才來中原與大伙兒長敘;但再進一步細想又覺得可能性甚低。前年臘月她才剛上天山心洛師兄的別館玩耍,還待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師兄似乎不至於這麼想念她吧?尤其她在天山時鬧了不少事,師兄對她應是恨不得眼不見為淨。

    “內情應該不單純,現在不算太平盛世,你師兄是江湖中人,沒事照道理不會來開封。”風野分析道。

    “不成,我得去找心洛師兄。”閒閒說完轉身就要走。

    風野叫住她:“等等!你剛才匆匆忙忙來找我,有事嗎?”

    “哦!我差點忘了。”她敲敲自己腦袋,想起來意,“哦!我已經把蒼龍杯物歸原主了。”

    “啊?這麼快?”風野實在太佩服閒閒了,做事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天時、地利、人和,一切順利。”閒閒也很慶幸老天爺這回站在她這一邊。

    “岳將軍知道嗎?”

    “知道了,皇上剛宣詔他上朝。”她很擔心皇上的反應。

    ☆☆☆

    “你怎知我在此處?”一名俊朗男子站在一幕飛簾之前,背後的瀑布像是一匹白緞似的,飛濺出的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成了七彩耀眼的顏色,煞是好看。

    “你猜啊!”閒閒最喜歡與師兄斗智了。

    “你去找風野?”

    “想必師兄是故意讓我這麼容易找著的,否則不會留下這麼多的線索。”她很清楚師兄心細如發,每一件事完成之後,都一定干干淨淨,不可能留個尾讓她不費吹灰之力即找著他,這個“尾”就是他養的赤腹鷹。

    赤腹鷹這兩天一直在她頭頂盤旋,想不注意也難。

    “還是這麼聰明,一點也沒變。”秋心洛對這個排行最小的師妹,總是寵溺有加,一點委屈也不願讓她受。

    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開封,也不希望小師妹找他找得辛苦,所以放出赤腹鷹帶路。

    “師兄可是碰上麻煩了?”這是她所擔心的事。

    “不!師兄以為是你碰上了麻煩,所以決定親自來一趟中原。”秋心洛覺得自己有責任代替師父照顧小師妹,師妹有難,自己豈可置身事外?

    “我?!”閒閒指指自己不解地問。

    “是啊!不然難道是我消息有誤?”他以為是師妹不想麻煩他,所以故作一臉的無辜。

    “師兄以為我碰到什麼麻煩?”不知是哪個長舌婦在師兄那兒嚼舌根。

    她微偏著頭,黛眉微攏,雙眸晶亮,一臉無邪。

    秋心洛見小師妹並不打算主動提起,他只得把他所知道的事全給說得詳細。

    閒閒心裡微微一驚,師兄實在是太厲害,居然把事情說得八九不離十,好像他是當事人似的。

    “我有說錯嗎?”他等著她的回答。

    “師兄沒說錯,只除了關於岳將軍的部分。”她低著頭,像是做錯事的小孩,等著討罵挨。

    “真是如此?”他所擔心的事居然還是發生了。一路上,他最怕的就是師妹惹上皇族的人,沒想到真有其事。

    “不全是你所說的那樣。”

    “那是哪樣?有什麼話不能直說的?”秋心洛薄斥道。

    閒閒使起小性子地手叉著腰,“師兄,你怎麼還是把我當做小孩子?我已經長大了。”

    “師兄是關心你啊!”

    聽到師兄的態度轉柔,她心裡也放松了些,“我知道師兄是關心我,只是閒閒不喜歡有人隨意編派我的不是。我猜是花蕊公主在你跟前嚼舌根了對不對?”除了花蕊公主,她實在想不出有誰會這麼無聊多事。

    “莫非你和她有過節?”

    “她得不到岳將軍的心所以也不願別人得到。”本來她是不想多說的,但花蕊公主真是欺人太甚。

    “原來是這麼回事。”爭風吃醋,才會讓公主如此費盡心思。

    “我不是個橫刀奪愛的人。”

    “師兄知道,你這個小懶蟲哪有精力與人斗那樣的智,當然更不可能橫刀奪愛囉!”秋心洛憐愛地摸了摸閒閒的頭發,這個小淘氣,這幾年真是長大了不少,思及當年拜師時才小不點大,現在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謝謝師兄。”沒有比得到別人諒解更開心的事了。

    “放心好了,這事師兄會替你處理,你只要好好地過日子即可。”長兄如父,雖是師兄,也像親大哥一般,他的一出現令閒閒安心不少。

    “師兄要如何處理?”閒閒仰著頭問。

    “我心裡自然有數,你莫操心。我會從大宋的公主著手處理,至於蒼龍杯,你剛才說已經放回宮中是嗎?”

    閒閒點點頭,“現在宮中一片嘩然,都不相信蒼龍杯會自動出現。尤其聽楚雲的形容,蔡丞相的臉色十分難看,好像被罷了官職似的。”

    “這樣事情處理起來方便多了。”

    ☆☆☆

    宮中近日最盛行的話題就是關於蒼龍杯奇跡似的出現在皇上的寢宮,而且繡袋裡放著一張紙條,上頭寫著——

    萬歲爺:

    日前因玩心一起,借了聖上珍寶閣蒼龍杯一

    用,本以為蒼龍杯所盛之水酒能治百病,幾經試驗.

    原來只是無稽之談。如今杯子於我而言與普通酒

    杯無異,故今日特地奉還。

    竊杯女

    藝術家天子見蒼龍杯失而復得,可也龍心大悅,惟一讓龍顏掛不住的是,這個竊杯女人深宮如進客棧一般,讓皇上不禁質疑守衛皇宮的禁軍是否全是酒囊飯袋。他准備讓能力不足者,下台一鞠躬。  

    在另一邊——

    朝陽宮的花蕊公主按捺不住內心的不平衡,決定微服出宮找那程咬金算賬去。

    “你別以為自己夠聰明,蒼龍杯是你偷的對不對?”

    花蕊公主一陣風似的闖入將軍府,直搗閒閒閨房。

    閒閒略詫異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是我偷的,你不會只為了捉賊而來吧?”她已有心理准備,知道花蕊少不了會來此撒潑一番。

    “你配不上雲哥哥。”花蕊公主怒吼道。

    “我知道。”說到這一點,她有自知之明。

    “既然知道配不上人家,為何不放手?”

    “愛是無法輕易放手的。”閒閒一言以蔽之。

    “我要你知難而退。”這是花蕊公主天真的想法。

    “對不起,恕難從命。”閒閒也有她堅持的一面。

    “你……你……欺人太甚。”花蕊公主揚起手,就是結結實實的一個巴掌。

    公主的這個巴掌,火辣地摑在閒閒頰上,令她眼冒金星,一個踉蹌撞倒鏡台,頓時發出一聲巨響。

    “這是你自找的。”花蕊公主仍是凶神惡煞樣,不覺自己有無禮之處。

    適巧走過的岳楚雲,聽聞嘈雜聲,匆忙進入,“怎麼回事?”

    房內一片凌亂,只消看一眼閒閒紅腫的臉頰,一切不言而喻。

    花蕊公主卻先聲奪人,直撲進岳楚雲的懷裡,“雲哥哥,我的心好痛啊!”

    岳楚雲拉開花蕊公主,試圖與她保持距離,他不願她誤會。

    “你打了閒閒?”岳楚雲心疼得想發脾氣。

    花蕊忙著扮弱者,只是一味地哭著。

    他推開花蕊公主,走向閒閒,用手輕撫她紅腫的臉,輕柔地問:“很痛吧?”

    “我的心比較痛。”她學著花蕊公主說道。

    “委屈你了。”他的語氣中帶著無限柔情。

    “我還好,不過你的牡丹美人這麼做,全是因為愛你。”

    “都怪我處理得不好。”他很自責。

    岳楚雲扶著閒閒往床榻坐下,立即轉身說道:“千錯萬錯,公主該怪的人是我,怎可隨便遷怒於閒閒?”貴為公主,是非總也要分清楚的,不是嗎?

    “雲哥哥,這全是因為我實在太喜歡你了,所以一時控制不住自己,要怪也該怪我的情不自禁。”花蕊公主說得是義正辭嚴、理直氣壯。

    “公主不要為難臣。”岳楚雲算是放下姿態,好言好語地勸說。

    “我不是為難你,我是愛你。”光是這句示愛的話就夠瞧的了。

    “請恕臣無福消受,不得不辜負公主一番美意。”這款美人恩,他是敬謝不敏的,根本是強人所難。

    “雲哥哥,要就要最好的,我就是最好的,不要退而求其次好嗎?”花蕊公主改采哀兵政策。

    一旁被譏為是岳楚雲退而求其次選擇的閒閒,為了不讓人礙眼,悄悄往門外移動,卻被岳楚雲抓住了纖手,“不要走,留下來。”

    “讓我走,我在這裡你不方便說話。”她只想快快離去,怕再耽擱下去,原本似海棠的一張臉蛋,惟恐再降一級成了路邊不知名的野花。

    說得也是。岳楚雲一想也就不強留她,“別離開家裡,知道嗎?”他可不想她又不告而別。

    閒閒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房間裡剩下兩人,花蕊公主收起了淚水。眼淚是為心上人流的,情敵既已退場,她也就止於所當止。

    “雲哥哥真要娶那竊杯女嗎?”花蕊公主悲涼地說。

    “千真萬確,皇上已同意為我主婚。”他等了很久才等到這一天,好像全世界的幸福全給了他。

    “你不怕我告訴父皇,你將娶的女子就是偷了蒼龍杯的女賊?”她軟硬兼施。

    “不怕。我愛的是她的人,就算她是路邊乞丐,我也不在乎。”

    很清楚了不是嗎?花蕊公主緊咬著牙,得不到的東西不放手,有何意義呢?

    “你——你好樣的。”她帶著一肚子的憤恨離開了將軍府。

    岳楚雲顧不得花蕊公主的情緒,立刻飛奔至前廳,尋找閒閒的蹤影。

    ☆☆☆

    趙花蕊啊趙花蕊,你輸得真是慘啊!人家要的是竊杯女,你貴為高高在上的大宋公主有何用?不過是個花瓶女。人家他還說,就算那竊杯女是路邊乞丐,在他眼裡還是一樣珍貴。

    花蕊公主走著走著,愈想愈氣,愈氣愈想找人出氣,若是在宮內,小太監、宮女們少不了成了她的出氣包。

    但在大街上可不成,她不能在大街上罵人,人家會當她是瘋子。

    不假思索地,她竟然朝皇宮反方向走去,來到一處荒廢的土地廟,走進去一瞧,原來坐鎮的土地公已遷走了。真氣人,連土地公公也作對似的搬了家,原本她還想搶炷香向土地公公訴訴苦,請他評評理的。

    “公主為情所苦是吧?”廟後方突然傳來一句問話。

    “是誰?你是誰?是人是鬼?”花蕊膽子也算大,正苦著沒人讓她出氣,才不管他是人是鬼,先罵一通再說。

    “大白天的,你說我是人是鬼?”對方答得也妙。

    “快滾出來讓我瞧瞧你的鬼樣子。”她口沒遮攔地低吼,她當然知道白天不可能撞鬼。不過,敢打擾公主寧靜的家伙,不是冒失鬼又是什麼?

    那個冒失鬼由廟柱後方現身,他穿著一身飄逸的白衣,原來還是個英俊的“冒失鬼”!她上下打量著他,沒有一點女性該有的矜持。

    “滿意嗎?我這個鬼樣子看來還過得去吧?”他取笑花蕊公主的大膽眼神。

    “還好啦!免你一死。”花蕊不經意地說,此時此刻有人陪她說說話也挺好的,她找了一處台階,小心翼翼地坐下。

    “公主心情很低落嗎?”他坐在花蕊公主身旁,關懷備至地問。

    “你怎麼知道我是公主?”她狐疑地看著他。

    “我跟蹤你,從將軍府一路跟到土地廟。”他直言無諱。

    “你是誰?”

    “秋心洛。”

    是他?關閒閒的師兄,“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愛管閒事。”

    花蕊記得這個秋心洛,日前她曾差人找尋關閒閒的師兄,希望借助他的力量干預他們兩人的情事。

    “我倒很好奇,你怎麼有那麼大的本領,知道我就是閒閒的師兄?”他不認為自己的底細眾所皆知。

    “很容易啊!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肯花錢,沒什麼買不到的消息,連令師妹都能為了錢替出高價的人偷東西了,莫說我花銀子請人找消息。”她罵人不帶髒字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哈哈哈!他秋心洛最喜歡潑辣的女子,這個公主是個不錯的對手。

    “你笑什麼?”她起了戒心。

    “知道害怕啦?”他邪惡地看著她,嚇唬她的意味濃厚些,誰教她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

    “誰說我怕來著?”花蕊口是心非,這個秋心洛看來不是省油的燈。

    “你挺凶悍的嘛!連我的小師妹也敢打。”他的話裡有幾分指責,他認為女人就算有再大的恩怨也不能出手打人。

    “哼!是你的小師妹奪人所愛,破壞了我終身幸福,怎麼?你有意見嗎?還是心疼了,想替她報仇啊?”花蕊算准了不可能有人敢對大宋公主動手,偶爾大放厥詞也不至於有人會怎樣。

    “你被寵壞了。這麼不可理喻,難怪岳楚雲看不上你,我的小師妹比你好太多了。”他故意想激怒她,他喜歡看她七竅生煙的模樣。

    “你……太過分了,明明知道我現在最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有人說我不如關閒閒,你竟然大膽地哪壺不開提哪壺,分明找死。”

    他十分成功地激怒了花蕊公主。

    看來這樣也好,轉移她對閒閒的注意力,讓花蕊有事忙、有人好對付,也就不會再隨便仗勢欺人。

    “光會大聲嚷嚷沒人會被嚇到的,最好卯足全力對付我,我等你下戰帖。”

    秋心洛說完話後哈哈大笑,一陣風似的離開,留下氣呼呼的花蕊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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