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郡王府因著朱雀的進駐,引發了陣陣漣漪。
別說是府裡女眷,就連已經嫁出門的格格們,也-一找了各色借口回府小坐,或者小住一番,只為爭睹傳聞中絕世美男子的風采。他的冷淡、他的不屑、他的傲慢、他的不解風情,驅不數眾人對他的癡迷,反倒更加傾心。
“真有人天生就是處處受人愛慕的命哪。”巴英酣然撐肘感歎。
書房桌前的穆蘭,沉默地垂頭抄著詩經國風。
“喂,你覺得我有沒有可能變成像朱雀先生那樣的男人?”巴英打從第一眼見到他起,就已拜倒在他英武俊偉的氣勢下。“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她只想早點做完功課,早點走人。
“你最近變得很奇怪也。”巴英開始不爽了。“老是皺著眉頭不搭理人,看了就教人討厭。”
她何必搭理。她一直不斷向巴英、向父親、向女眷們告誡朱雀入府的事不對勁,可是沒一個人聽她的,反而害她落了個造謠生事的惡名。
她不知朱雀去哪弄來家道中落之世家子弟的來歷,加上一手好字、談吐不俗,不僅成了府中西席,還成為父親極為看重的幕友,參與諸多要事的商談。
如此地位,使他在府中的存在漸趨獨特,甚至連他的人馬踏進誠郡王府裡,都沒一個人覺得怪異。
他就是有種魔性,或說是魅力,無論走到哪,都會成為主宰大局的人物。
“難怪朱雀先生討厭你。”
這話震了穆蘭一下,停住了筆。“你也覺得……他討厭我?”
“看他一直打退你的功課、要你重做就明白啦。”論程度,巴英承認穆蘭在他之上,可是在朱雀面前,他的功課總是一交就順利了事,穆蘭就坎坷多了。“你一定是哪裡惹到他,或是他天生就看你這種人不順眼。”
“我很……讓人看不順眼嗎?”
“是啊。雖然長得嬌柔嫵媚,卻有個犯結巴的毛病。像我就很受不了你這種嗲聲嗲氣的人,嬌得令人發膩,說話又拖拖拉拉,一點都不干脆。或許有人會覺得你這調調很楚楚可憐,但有的人最受不了的也正是這副德性,一點都不灑脫。”
她又何嘗不想變成那種英氣十足的干練女子,好讓別人把她的話當回事。
“我抄完了。”她擱下筆,馬上起身。“我身體不舒服,先回房休息去了。”
“可是先生說他會親自來檢查作業也!”他沒好氣地大嚷。
“我不舒……”
“回座位去,蘭蘭。”門口出現的身影完全堵住了她的生路。
“朱雀先生!”巴英興奮得只差沒搖尾巴。
穆蘭挫敗至極,她離大門就只差一步而己。“我已經……把你交代的功課都做完了……”
“坐回去。”他看也沒看她一眼地步入正位。
她不要。她特地提早來把國風寫完,怎知他竟也提早前來,像料准她會開溜似的。
“巴英,功課。”
“呃……”在朱雀冷漠的蔑視下,他不禁退縮。“是背書的功課還是習字的……”
朱雀只是微掀長睫,就令巴英大感被他識破的恐慌。朱雀沒正眼瞧他,而是拿過穆蘭才抄好的國風審視。
“重寫。”他連再瞄一眼都懶地隨手一散,飛洩一地紙箋。
“為什麼?”她細聲抗議。“我這已經被罰抄十幾遍了……”
“老毛病,你沒用心寫。”
她哪有?她一抄再抄,抄到都快懷疑他是不是在故意整人。
“現在就坐下重寫,我會親自盯著。”他不給穆蘭任何反駁機會,立刻轉瞥礙眼的東西。“巴英,你回房去,做五言八韻詩十二首來,我馬上驗收。”
三言兩語的工夫,他就成功地單獨困住穆蘭。
“蘭蘭。”他交疊著長腿,慵懶深坐在椅內,悠然且傲慢地睨著杵在原地硬是不肯服從的小身子。『你是要自己乖乖坐下,還是等我動手後你才坐下?”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縱使她太小聲小力量小,並不代表她就毫無尊嚴,沒有脾氣。
“你在朱雀手下做事,當然就得聽朱雀的。”
“但是……我感覺不到我是你麾下的一員,只覺得自己像隨你差遣的奴才。你……既不肯透露成天和一群陌生訪客鬼鬼祟祟地在籌劃什麼,又一直不肯告訴我小光的下落……”
“小光不是你能碰的人。”
穆蘭傻眼,甜甜的呆相令朱雀不禁冷笑。
“你能幫他什麼?買他幾幅畫,順便安慰鼓勵一下,講些什麼要人上進的屁話,是嗎?你的婦人之仁,只會把他寵成庸俗的蠢蛋。”
他怎能這麼說?太過分了。
“你沒有能力應付小光,就別一相情願地拚命在他面前扮好人,只為了享受樂善好施的快感。你這種人,我看多了。”
“我沒有在享受什麼……”
“嘴上滿口仁愛慈悲,外表一副和藹真誠,實則行善也不過是在滿足自己做好人的欲望,用幫助別人的方式來肯定你自己的價值。看起來像是一切都為別人好而做,骨子裡卻完全由自己的利益與感覺出發。”
他這是干什麼?她做事從沒有這個意思,為何要把她詮釋得如此不堪?
“怎麼,覺得我嘴巴惡毒嗎?”他仰首慵懶睨著她的困窘,輕蔑的勾起一邊嘴角。“這就印證了我說的話一點也沒錯。你這種大善人,看似寬厚大方,事實上卻容不得別人冒犯你一丁點。你永遠把自己的感覺擺第一,做善事,一定要人看到才爽,當比你慘、比你爛的人向你伸手求援,你更可以享受那份被人需要的優越感。”
漸漸地,她穩下備受曲解與羞辱的不平,堅定且清晰地對視著他。
“小光是個奇才,不能糟蹋在你這種人手上。”
“你很討厭我,是不是?”
“非關你個人,純粹針對你的身分和愚蠢。”
“我無權選擇我的身分,你也……無權批判我的行為。就算我行善的動機不純,我婦人之仁,也勝過你任意耍弄的妖邪手段。”
朱雀冷然調起雙眸時,她捏緊了雙拳硬是不讓自己退卻。
“小光跟我說過……你那個神秘兮兮的『四靈』一伙人,有本事開散潛藏在人心的某種超凡力量,讓有異能的分子成為人上人。這種顛倒常理的作法……才最可惡!”
他隱隱抽動的面部肌理看得她心驚膽戰,但最駭人的,恐怕是他咧開的閒散笑容。
“我若是不可惡一點,怎能襯出你的尊貴無瑕?”
“沒……沒有人天生卑劣,也沒有人天生聖潔,每個人都有能力去追求良善,發揮自己人性裡好的一面。你可惡,並不是因為你天生就這麼歹毒,而是你自己選擇這條路!”
“否則我也只能走上死路。”他冷哼。
“可是天地這麼大,多得是存活的方法……”
“那是因為你站在優渥的環境與保護中,你才會這麼想,你面臨過非生即死的選擇嗎?”
她支吾,開始退縮。
“嘗過那種被迫選擇生死滋味的人就知道,想要活命的渴望會勝過一切,至於你那套狗屁道義,形同站在旁邊看戲的風涼話。”
沒辦法,她真的沒辦法對抗他。他敵意太強,生存之道太強,觀念太強,氣勢太強。既然他們分屬兩個世界,他又拒絕友善地接納,那何必來惹她?
“被說中要害,就開始裝可憐了?”他仰首透過長睫嗤笑她挫敗的模樣。
“如果……你冒名混進這裡,就只是為了謾罵取樂,我想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請你……盡快離開我家,別在這裡耍弄那些奇奇怪怪的邪術妖道。想利用我家的權勢為你效勞,可以用些光明正大的方式……”
“請你解釋一下冒名混入的那一句。”
“什……什麼?”他的異常和藹使得偌大的書房變得詭譎窒悶。“就是你……。假借沒落世家子的身分,又施咒讓我父親拜倒在你某種莫名的文采下,讓你成功地潛進來任教西席……”
“看來我的把戲你全都很清楚了?”
“我已經不只一次……被你的咒術要得團團轉。我不希望你連我的家人也愚弄進去……”
“總而言之,就是我根本沒資格任西席?”
是!她沉默地瞪著他的疏冷挑釁。她向來尊崇漢人尊師重道的傳統,但她拒絕認一個靠旁門左道取勝的人為師。
“所以你是不打算聽我任何命令了?”
“那要看……你是以什麼樣的身分對我下命令。”她不接受冒牌師長的吩咐。
他陰寒地凝睇著她的渺小固執,持續了好一陣令人難以喘息的死寂。
驀地,他低聲咯咯笑起,好象發覺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顯然壞人就該有副壞樣子,專門干壞事,否則就辜負了大家對壞家伙的期望。”他忽然調起侵入的陰森笑眼。“好啊,那就如你所願,露點壞人該使的手段讓你滿足一下吧。”
穆蘭還來不及咽下口水,眼前就突然襲來如巨鷹展翅般的大掌黑影,由朱雀老遠的座位上正面撲殺至她面前。這一瞬間的勁風與迫人壓力,嚇得她踉蹌數步,差點一屁股跌到地上去。
但,什麼也沒發生。
她疑惑地眨眨眼,確實什麼都沒有嗎?朱雀仍穩穩地坐在大椅內,她仍隔著紅木大桌站在離他最遠的另一側。仍是門窗閉合,仍是獨處兩人,隱約有秋風掃卷落葉的聲響,斜映殘陽。
沒事,一切安好,無所異常。
穆蘭急促的氣息漸趨緩和,雙手卻仍牢牢蜷在心口上。真是……和他在一起總是提心吊膽的,一刻也不敢松懈。也許是每次都被他詭異法術嚇到的關系吧,她竟然緊張到開始自己嚇自己。
還是早點逃離得好。
“我……得先走了。朱雀……先生。”
“沒把課上完之前,你哪兒也不去。”
她才不要上什麼妖裡妖氣的邪門課。“可是……我和春五哥……就是額勒春約好了,要商議慈善堂的事……”為了躲開朱雀,她什麼方法、什麼人脈都用上了。
“額勒春。”他交疊著長腿,以手支顎,垂眼沉吟,似在玩味。“和皇太子走得滿近的一個人。”而且還是個極高明的爛人。
“你不要想利用他!”她細聲急嚷。“我答應……拿我家做為你利用的管道,可沒答應你連……連我的朋友也利用上。額勒春他是個沒碰過什麼世面的好人……他就只想……平平淡淡地過日子而已,你別去打擾他!”
若不是她一臉氣急敗壞的模樣,聽那快哭出來似的嬌吟,還以為她是受了什麼大大的委屈。
“我還沒打擾他,你就開始心疼了?”他勾起一邊嘴角。
他的表情好可怕。“你在打什麼主意?”
“你呢,你又在打什麼主意?”他雖是一張淡漠的笑臉,眼中卻毫無笑意。“慈善堂的事已全權由皇太子和額勒春接管,哪有你商議的余地?你究竟想約他去做什麼?”
怎麼會……這麼快就被識破了?但她確實約了春五哥,這事不盡然是在扯謊。“我……跟他做什麼,不勞你費心,你也不過是個暫時受聘的西席。”別以為人高馬大,身懷絕技,就可以隨便把人踩在腳下。
他斂起笑容,幽幽瞅著她,看似心不在焉,卻有某種無形的狂潮在奔騰翻湧,與他悠然的神態互為對比。
“朱雀先生,格格有客來訪,正在大廳裡候著。”門外的僕役傳報,令穆蘭精神大振。
額勒春來得正好,一切都照她的計劃進行著!
“你看,我是真的……和春五哥有約。”勝利的喜悅盈滿她粉艷的臉龐。“這事我並沒有騙你。”
“瞧你樂得那副浪蕩相,你就這麼渴望那男人廝混在一塊兒?”
穆蘭像被重重甩了個耳刮子。“你在說什麼?”
“我不太明白你們這些豪門貴冑玩的迂回名目,不過同樣是干下流事,你們遮掩的手段確實挺上流的。”
她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想痛聲反擊,卻找不到可罵的字眼。
“原來這就是王府千金的真面目,有意思。”他瞇起饒富興味的雙眼審視著。
“我的真面目如何……與你何干?”他有什麼資格詆毀她到這種地步?“你也不過是個教書的,而且……還是個假的教書先生。我不揭穿你,是因為我想與你合作的緣故,但……請你也懂點分寸,別忘了自己的身分!”
他無所動靜,晶透的雙瞳閃過異常凶狠的冷光。
“朱雀先生。”書房外的僕役略感焦急,隔著門板再喚:“額勒春少爺已在大廳等著見格格了。”
“站住。”朱雀輕吟,止住穆蘭打算開門而去的勢於。“課還沒上完。”
“我不想上。”尤其是個根本不配的冒牌先生授課。
“回這裡來。”
“我說我不……”她愕然無聲。她干嘛順著朱雀意思真的走回紅木大桌前?
他霍然起身,魁梧昂藏地矗立她眼前。巨大的身形,如山一般籠蓋住她嬌小的存在。
“你顯然沒把服從二字學好。”
奇怪,她為什麼不能動?她想一頭沖出書房去,可是……手腳好象都不聽使喚。
“不管你認為我夠不夠資格,既然我受聘為此處西席,我就是你的老師。”
“我才不要你教我!”她嬌聲抗議,一臉叛逆。“你又在耍什麼奇怪咒術了,對不對?”否則她怎會獎名其妙地動彈不得。
“格格,您要不要見額勒春少爺呢?”門外僕役快急慌了,貴客可是怠慢不得的。“您好歹給奴才個指示,奴才好向額勒春少爺回復呀。”
“我馬上……”
“叫他再等半個時辰,穆蘭上完這堂課後,馬上就去見他。”朱雀的響應截斷了她的生機,也俐落打發掉僕役。
她又氣又惱地直視他高高在上的滿不在乎。
“好了,動手吧。距離你會見姘頭的時間不多了,咱們得趕快把該教的事給了結掉。”
“不要在我面前說那種……”
“把上衣解開。”
“住口!別再說任何惡心的字眼來……”她駭然抽息,瞪著自己正-一剝著盤扣的雙手。她的手在干什麼?
卸下精細華美的馬甲,她敞開上身繡袍,秀麗的肚兜霍然展現,勉強包裹著呼之欲出的兩團豐艷。
“用不著脫下繡袍、解下肚兜就好。雖然才入秋,天還是挺涼的,受寒可就不好了。”他友善地環胸頷首。
住手、住手!她在做什麼?穆蘭滿臉驚恐地依令解著頸後系帶。她的手是怎麼回事?為何不聽自己指揮,卻無意識地任朱雀使喚?
肚兜掉落地面的聲響,聽來像是她墜入噩夢的吶喊。
他面無表情地審視著。“把下身也脫干淨。”
無恥,說的這是什麼下流話!
她氣、她恨、而且她怕,因為她真的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只能聽他擺布。
最後,她嚇呆地僵立原地,平視著他的胸膛,無法面對他瞳中可能反射出的事實。她並非一絲不掛地站在他眼前,但也幾乎無所遮掩。光裸的身子只著一件開敞著所有衣扣的短袍,渾圓的玉乳在衣襟的垂洩間若隱若現,女性的私密則無處可躲地袒露在衣擺邊緣。
這是噩夢,這絕不可能是真的……“怎麼了,你不是一直很期待為師的使些下三濫手段嗎?”展現光明正大的一面反倒被認為別有盡心。
之前他果然是在施咒!她那一瞬間的驚駭並非錯覺!
“你那麼使勁兒地認定我是惡徒,害我都不好意思表現得太君子了。”
“下流!”她雙眼溢滿羞恥,卻瞠得老大,堅決不肯眨落一滴軟弱。“你果然卑劣!”
“否則怎能符合你對我的期望?”他挑眉冷笑。“坐到桌上去,咱們得上課了。”
穆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舉動。她真的努力撐手跳坐到腰際高度的桌面,垂著兩只細白的小腿在桌緣,與他傲然仁立的身軀面對面。
不行……衣襟實在敞得太離譜。她急著想把幾乎完全裸露的雙乳卷進衣裳裡,雙手卻不聽命令,若無朱雀吩咐,就不肯有所動靜。
“腿張開。”
不要,她死也不要!
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做出她想都不敢想的舉動,雙手撐在身側,在他面前大大開敞少女最稚弱的秘密。
霎時,朱雀的神色轉沉,不再有先前的嘲諷與輕忽,也不再優閒、不再從容,有如陷入某種迷障中。
他不知道自己忘了呼吸,也忘了心髒的搏動。穆蘭羞慚而不肯示弱的倔強淚顏,雪艷柔膩的嬌軀,隱隱約約的豐美豪乳,全然開放的誘人態勢,被徹底摧毀的矜持……,他讓最尊寵嬌貴的少女,展現出最淫冶浪蕩的模樣。
朱雀以指節溫柔撫掠著她冰涼的粉頰,思索著何以他一點懲戒成功的快感也沒有。極力挫殺她的一切抗拒及尊嚴,結果竟讓他心中泛起某種陌生的感受。
“好了。”他沙啞低吟。“把你的衣裳穿——”
“你還有什麼把戲要耍就快耍,別耽誤我去見春五哥的時辰。”
朱雀面容一緊,彷佛忽而由夢中清醒。
原來她的羞愧與難堪全是針對別的男人!
他瞬間恢復冷冽,瞇起危險的性感雙眸。“急什麼,課都還沒開始上呢。”
穆蘭驚恐地抬望著走進她腿間的龐大身軀,無法分辨全身隱隱的顫抖是出自她內心的真實感受,還是遭他咒術左右。
“你知道額勒春是怎麼樣的男人嗎?”他以食指支起穆蘭蒼白的小臉迎視他。
“他是……長輩們早已選好的……”
“除了婚約,你對他還了解多少?”
這一問,可把她問倒了,但眼前可怕的處境讓她無暇深思。“我只要……了解他是我未來的夫君就夠了。”
“那是未來,我要教的,是現在的事。”隨即,他拉開穆蘭衣袍的阻攔,任衣衫自袖管滑至桌面,癱落她撐在身側的手邊,弧成一小圈。
至此,她對他而言再也沒有什麼秘密,再也沒有什麼可以保留。
毀滅性的烈焰在那一瞬間爆炸粉碎,閃閃爍爍,悠悠蕩蕩,緩緩墜落。一陣又一陣的余波仍震懾著她的肉體和心靈,彌漫著痙攣的漣漪,久久不散。
她在飄浮……飄浮在空白的夢境裡。在那裡,她只感覺得到自己狂躁的心跳,短促的喘息。鬢邊的涼意,已不知是汗是淚。
她發覺,自己從未以這樣的角度看這間她自小成長的書房。寂然仰躺桌上,望著屋梁,發覺她也不曾有過這種一絲不掛,接觸天地的感覺。
熟悉的環境,熟悉的軀體,感觸卻如此地陌生,好象進入了另一個與此處相似、卻又不同的世界。
她被朱雀抱下桌時,虛弱得幾乎無法站立,只得牢牢攀住他俯低的頸際。
“把衣服穿上。”
她已無力分辨這是他的法術作祟,還是出於她己願,顫巍巍地自朱雀手上接過衣物後,她靜靜地層層穿上。幾次手科得根本扣不了盤扣,他也不插手,只是杵在一旁冷眼以待。
她空洞地深瞅地面,斷絕自己腦中所有的意念。不要想,什麼都不要想,也不要去感覺。
“把你的頭發整理一下。”
對了,其實聽命行事就是不必思考的最好方法,她早該這麼做的。
朱雀沉寂地凝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專注而冷漠,神秘的心思,誰也看不透。
“朱雀先生。”門外傳來僕役的輕喚。“額勒春少爺要奴才來問,格格還要多久才會上完今日的課?”
“進來吧。”朱雀無視僕役開門後的游移不安,一徑盯著穆蘭對外人介入產生的極度防備。
她瞠著大眼緊瞪地面,眉心蹙成了小結,雙手牢牢揪著襟口,似在護衛什麼。
“格格?”怎麼回事?看來像是才剛哭過,又像受了什麼驚嚇。
“記得把詩經國風重抄一次,若是不用心,我還會叫你再重來一次,直到我點頭為止。”朱雀看著她的退縮。
僕役了然於心地松了口氣。格格顯然是在功課上受了先生處罰,但這先生也太不懂得憐香惜玉,從小嬌生慣養的格格哪禁得起罵。
“那麼,朱雀先生,我就領格格見額勒春少爺去了。”僕役躬身以待。“格格,請——”
“我不要見他!”她突然痛聲泣喊,仍舊抓著襟口膛視地面。
“格格?”僕役給嚇住了。
“我不要見他!我什麼人都不見,叫他走!”
這還是僕役入府十多年來首次看見她發這麼大脾氣,嬌柔的淚顏愣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手腳都快跟著心頭一塊兒打結。
“朱雀先生,這——”他是怎麼把格格氣成這樣的?
“沒聽到你家格格的吩咐嗎?”朱雀寒眸一瞟,僕役不自覺地立刻縮了縮肩頭。
“可是……額勒春少爺都等了半個多時辰,現在叫他走人……奴才沒那麼大的面子啊。”
“穆蘭,人是你邀來的,自己去收拾。”
不要,她什麼人都不想見。大家統統都別管她!
“穆蘭。”
住口!她不要聽到朱雀的聲音,她永遠都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當朱雀大掌拉向她手臂時,她瘋了似地拚命反擊,呆住了一旁的僕役。
“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
“額勒春可是你自己請來的。”
“我不要見他!你走開!”
像是有意讓她逃脫似的,穆蘭竟使勁一甩.就掙離了朱雀的輕松箝制,哭著奔回自個兒院落方向。
僕役尷尬地杵在書房裡,不知該如何收拾殘局。偷瞄朱雀,他竟沒事兒似地彎身揀拾格格發上掉落的一朵絹花。
“朱雀先生,額勒春少爺的事……”
“把剛才穆蘭的話一五一十地傳給他就行。”
“喳……”
他張腿安坐在扶手大椅內,一個人癡然凝望門外扶疏的綠意與薄陽。彷佛沉思,彷佛失魂,怔怔望著早已看不見的小小蹤影。
沒有人看見他迷離的神情,沒有人看見他執著的凝睇,沒有人著見他沉醉地侵在指間絹花的嬌柔香氣,也沒有人聽見他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