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力拓磊把車駛進車庫,兩人同時下車,一起走回大屋。涼涼的空氣中秋意正濃,因為走得靠近,彼此對體溫的感受力格外明顯,手臂間偶爾不經意的擦觸像燎原星火,點燃兩人心底的火苗。
他不發一語地握住她的手,她訝然,沒說不,也沒同意,默默地讓他握苦,任由一股熱力從他的掌心竄進她的心底。
「我所提議的,妳有認真考慮過了嗎?」他低聲問,沒有看她,而是看著前方,內心有滿滿的期待,欣然於她柔順地讓他握著小手。
「我想過了,我還是要回台灣。」希雅說出這個決定,心微微酸澀。
「為什麼?」力拓磊很失望,說不出的失望。
「我走了,伯父伯母自然會另覓『有緣人』來當『試用品』,我住在這裡他們不會死心的。」
考慮得真周到!他冷峻地睨了她一眼,瞧她垂著臉一副消沈的模樣,他心底的氣焰化為烏有,他干麼生氣?她這麼說自有她的道理,何妨再聽聽她怎麼說。
「回台灣妳又不回家,那怎麼成?」他問。
希雅抬起眼,神情落寞地面對他。「我在家裡只和姊姊最親近,現在她不在家,我並不想回去,在離開家的那一刻,我就有這想法了。」
「原來妳早有預謀。」他把她拉近自己,希雅無言地凝視他;兩人下約而同地停住腳步,不再前進。
「妳姊姊現在在哪裡?」
「她和姊夫住在舊金山,姊夫已經應征進一家公司當業務員了,而姊姊也找到工作,他們生活暫時沒有問題。」
「他們也在美國,妳回台灣不就離他們更遠了嗎?」
「我只要知道他們過得好,我身在何處無所謂啊!」
「我有所謂。」他圈住她纖細的腰。
「怎麼會和你有關?」希雅受寵若驚地仰望他,心跳如萬馬奔騰。
「我公司缺人。」
「可是我怎能留下來?」她笑得好苦。
「妳當然能,我在舊金山也有幢別墅,若是妳想姊姊還可以隨時過去探望她,別墅借妳住。」這是真的,他樂意提供這樣的「幅利」。
「你為何要這麼做?」她紅了眼眶。
「我……」他突然脹紅瞼,脖子上的筋脈狂跳著,那呼之欲出的「喜歡妳」三個字憋在喉頭。他可從沒說過這麼肉麻的話,在這一刻他內心仍有些「矜持」!
「我喜歡妳。」終於,他還是說了,面對她,他已捨棄許多不必要的堅持,若他說得麼坦白,她仍不願意接納,那他會……再也不理她。
希雅覺得地在搖,她昏眩地瞥他。
「無論妳有什麼困難,都可以告訴我,我幫到底。」他說。
「謝謝你……」她不自禁地淚漣漣,發自內心的給他一個感激的擁抱。
成功了!
力拓磊俯視栽在他懷裡的女人,忽然豁然開朗,得意自是不在話下,他要的不就是她的親近,下一回他要她成為他的「近親」,一步一步地,他要她和他關系密不可分。
「別哭。」他勾起她的下巴,目標盯著她紅潤的小嘴,吻了下去。
「不……不。」她急急推開他。
什麼!她竟不讓他吻?他一怔。
「我如果要到你公司工作,那我們就是上司和員工的關系,不能這樣。」希雅死守自己的心。
力拓磊呆住,怎麼他的計謀到頭來成了畫地自限?!「妳的腦子可不可以靈活點,別那麼死板,難道我們不能保有友誼嗎?」他的目光變得深沈。
「這是超友誼了。」至少她這麼認為。
「可是剛剛在車上……」他話才出口,她很快地阻止他再往下說--
「剛剛我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我神智不清了。」
他震愕地瞪苦她,像在看一個千變萬化的異形,他以為自己已打通關節,希望無窮,看來他得意得太早了,面對一個頑固又善變的女人,來「文」的一點也行不通。
「男女之間若彼此喜歡,有超友誼行為純屬正常。」他扣住她的雙肩搖撼她,要她知道這是遲早會發生的事。
「不,我……不行……我……我沒說我喜歡你啊!」她臉脹得火紅,說不出心底真正的意態,脫離他的箝制,轉身奔跑向大屋,她比任何人都需要被愛啊!可是就如同一個斷食很久的人,起初復食的時候只能飲用流質的食物,慢慢一點一點的加量,一段時間後才能吞咽固體食物,否則消化器官會受不了……她無法去對他解釋這些,一點也不習慣把心事拿出來說。
力拓磊立在原地,人家並沒有說喜歡他!
老天!他難道是在唱獨角戲嗎?一個人演得過癮,還自鳴得意,到頭來連掌聲也沒得到。
她怎麼可以這麼肆無忌憚地傷害他?他真的不只是惱怒而已!
但他已經盡力而為了,他該照自己的決定,不再理她;就像在他的電腦王國,通常投資報酬率太低的買賣他懶得做,根本不符成本,他倒不如用同樣的時間去開發有利可圖的商機。
他神情冷肅地往大屋走去,老遠地就看見她竟站在大門口沒有進去,真不知她又怎麼了?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安步當車地定向大門,睨了她一眼,驚覺她的面色蒼白如紙。
「妳沒事吧?」他不帶一絲感情地問。
「我後媽來了,我聽見她正和力伯母在說話。」希雅渾身顫抖,所能負荷的擔憂和惶惑已經超過她的能力范圍。
哦!力拓磊幸災樂禍的揚起眉。「她是來看妳,還是來查閱我的『試用』心得報告?」
「摟著我。」希雅不把他的氣話當一回事。
「什麼?」他詫異,反應遲了半拍。
「摟著我,假裝我們很親密。」
力拓磊劍眉緊蹙,他也是人,心非銅牆鐵壁,她怎可以這樣為所欲為地對他予取子求,他不是可以隨意任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僕役。「有必要嗎?」他神情凜冽,雙眼漠然。
「和你瞞著伯父伯母的方法一樣,只有這樣後媽才不至於待在這裡太久。」希雅乞求他的協助;「你不是說我有困難你都會幫我嗎?」
他是說過,但此一時彼一時啊!「剛才我是意亂情迷,神智不清了才那麼說,現在我可清醒得很。」他依樣畫葫蘆,狠狠地反削她一頓。
她明白他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他的惱怒情有可原,因為她沒把話說清楚就走了。但她只是希望慢慢來,她只是不想在激情中做出任何抉擇,現在她說不出喜歡他,以後也許會說……她對自己一向缺乏自信啊!
「幫不幫?」她干澀地問,面對他冷淡的表情,她的臉色愈漸發白。
力拓磊根本看不出她心中的桎梏,只知道對一個冷感的女人,他不該有多余的熱情,他想惡劣地說不幫,但看她一副可憐的哀求模樣,他卻拒絕不了。他惡狠狠地摟住她,邪惡地說:「不幫妳幫誰?」
希雅打了個寒顫,此刻她極千確定他是否真的和她是同一陣線,會不會當苦後媽的面揭露她偽裝的身分?
「妳最好擠出笑臉來,裝作妳和我出門去玩很開心,別說我沒提醒妳,妳現在的表情很糟。」力拓磊嚴正地警告她,伸手開了門。
門一開希雅才知自己沒弄清楚狀況,不只是後媽來,就連爸爸也來了,他臉色嚴峻地坐在沙發上,從父親的眼底她看不到一絲關愛,只有滿滿的責難和千諒解,而見到力拓磊表情更是難看了。
爸是怎麼了,為何一臉不高興?希雅不知原委,倒是力爸和力媽親切的陪著笑臉,見到他們進門熱情地說:「他們回來了!」
「這麼晚了還出去約會,真沒想到啊!」後媽劉秀霞揚起鮮紅的唇,一副嘖嘖稱奇的嘴臉,好像這並不是她一手造成的結果,一派置身事外的模樣。
希雅心沈到谷底,陷入迷霧中,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現在就要一個交代!」希雅的爸爸和家聲嚴正地說。
「爸,你要什麼交代?」希雅驚詫地問。
「輪不到妳說話!妳妹妹不見了,妳一個人跑到人家家裡來,妳這敗壞門風的孩子,真不象話!」和家聲厲聲責備。
希雅看了爸爸一眼又看了後媽一眼,後媽一臉冷,微抿著紅唇,好像這不干她的事。「是後媽強……」她正要出言替自己辯解,劉秀霞立刻揚聲打斷她--
「妳這孩子,事情到這地步了,為了維護妳的名譽還有和家的聲譽,妳應該要認分。」劉秀霞的聲波蓋過希雅的話,說得斬釘截鐵。
希雅心一駭,終於懂了,後媽一定是前後不一的對爸爸說了什麼!
劉秀霞奸笑,為了順利讓「女兒」嫁到力家,她確實當了雙面人,她對女兒采高壓政策,逼她先來和力拓磊試婚,但當著丈夫的面,她反倒說是女兒自願來的,她攔也攔不住,而天助人也!如今丈夫親眼看見兩人出游這麼晚才回來,不相信她也難,她也不用再多費唇舌了。
而她的姊妹淘力夫人就更好說話了,一聽她說丈夫得知她們私下的決定很生氣,立刻誠意地說一定要孩子們快點擇日完婚。計謀可說是天衣無縫,事情很快就要順理成章,以力家的財力,她要求幾千萬聘金不是問題。
「我和力拓磊清清白白的,我沒做錯什麼。」希雅低切地說。
「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摟摟抱抱,還敢辯,妳羞不羞啊!」和家聲怒氣沖沖地吼。
「看來妳是當定力家人了。」後媽說得輕松。
希雅紅了雙眼,爸爸平常難得和她們姊妹相處,現在又相後媽一鼻孔出氣,教她好難過。
力拓磊冷眼旁觀,看出了些端倪,以他對希雅的了解,他知道她正承受天大的委屈,那位後媽是個天生的演員,她玩弄著一群人,偏偏他過人的洞悉力早把她看透,可是他不打算拆穿她,他自有盤算……
「磊兒,你快點表示意願啊!」力媽敦促兒子。
「嗯……哼!」力爸也發聲,意旨要兒子說對的話、做對的事,否則他高血壓會復發。
力拓磊目光掃過眾人,落定在希雅臉上,她像一朵哀怨的小花,眼底轉著淚,進退無援,摟在她腰上的手,讓他清楚知道她在發顫,她萬分不安……但無論如何,他決定和那位後媽口徑一致。「她是當定力家人,我們已經決定結婚。」
所有人臉上的表情終於放松,空氣也變得沒那麼僵冷了,只有希雅無助且淒涼地看著他,絕美的雙眼不斷無言地問他「為什麼」?
他冷酷地別開眼,不受她的干擾。
「婚期是什麼時候?」劉秀霞樂不可支。
「兩個星期後。」力拓磊肯定地回答。
「聘金呢?」
「一千萬美金,夠嗎?」
劉秀霞雙眼乍亮,沒想列這力拓磊出手這麼闊綽!謝天謝地,她在和家每個月才領丈夫幾萬元的零用金,現在終於熬出頭了。
現場突然響起一聲巨響,震懾了所有人,也震碎了劉秀霞的美夢。
和家聲重重地拍了下沙發椅背,立起身來,走向力拓磊神情肅穆地說:「我不是在賣女兒!我不收你的聘金,只要你好好待她。」
劉秀霞怔愕地張大鮮紅的嘴,雙眼綻放著動物般的光芒,看起來像要吃人了。
「你不收,我收啊!」她可是急需要一筆錢吶!她瞞著忙於事業的丈夫在外面養小白臉,還偷偷地買了房子供那小白臉住,開支太大,已經入不敷出了。
「妳說什麼?這輪得到妳作主嗎?我就是要他好好照顧我女兒,其他都是多余的。」和家聲凜然的說。
劉秀霞獰起面孔,明白丈夫生性頑固,只要決定的事便不會改變,但這攸關她和那小白臉的將來啊!
「你養她二十幾年,沒要點聘金怎麼劃算。」劉秀霞已經氣到不行,不顧形象地力爭。
「妳最好給我閉嘴,妳這個蠢女人。」和家聲真是懷疑她,她不只最近老是向他要錢說是要買名牌皮包,可是她衣櫃裡的名牌皮包仍是那幾個,不見有新買的,錢都不知用到哪兒去了?現在又向力家獅子大開口,簡直是不顧顏面,瘋了不成!
劉秀霞臉色青冷的立起身來,她快到手的錢竟飛了,還讓她當著姊妹淘的面被罵蠢女人,她為何要受這種氣?
「你的女兒一個是笨蛋,一個是被你爸寵壞了,而你是個自大的家伙,我早就受夠了。」她不顧形象,怨恨地瞪著和家聲指責,一刻也待不下去,立刻離開力家。
全場的人安靜無聲,希雅熱淚盈眶的望著一向嚴肅的爸爸,她一直以為他不疼愛她和姊姊,也從不關心她們,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他並非不愛她們,只是從未有機會表達。她多想把實情告訴他,可是一旦說了,爸爸和後媽的關系一定會破裂!
她考慮太多,只好把苦往肚裡吞。「爸,你怎麼不去追後媽?」
和家聲搖頭,以為她只是回飯店去了。「由她去,兩星期後,我要看到你們結婚。」他拍拍力拓磊的肩。
力拓磊笑了,回視希雅,希雅心驚於他黑眼中詭異的神采,她並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他非但沒有抗拒婚姻,還要娶她,而她也從沒想過自己會嫁給他,她甚至以為自己就要離開,眼前的狀況教她根本不知該怎麼應付……
時間稍晚,力拓磊親自送岳父大人回飯店,踅返家裡上樓後,看見希雅並末回房,一個人站在外頭的天橋上,裊娜的身影像一縷輕煙。
他牽動唇,打開通道門,緩步走向她,揶揄地問:「在等我嗎?」
「嗯。」希雅憂愁地看著他,風將她的發拂上面頰,她沒有撥開,任風吹著。
「想說什麼?」他知道她有話要說。
「你不該說要娶我,我們彼此了解得不夠深。」
又是要說教,煩!「要怎麼了解才叫夠深?」
「我不懂你的喜好,也不了解你真正的個性,我伯我們根本不適合。」
「妳真的很龜毛,假設妳去餐廳吃一道可口的菜,妳難道還得分辨菜的學名,探討其中的纖維數量,研究它的產地,用了多少有機肥料,才肯入口嗎?」他真受不了她愛煩惱的天性。
「你不是可口的菜啊!」希雅搖頭。
「我當然不是,我是妳的未婚夫。」他擄住她,挑釁地揉捏她細軟的腰肢,邪魅的在她耳畔說:「妳現在要反悔也已經來不及了,事已成定局。」當他答應結婚那一刻,早就打破原先下理她的誓言,結婚又何妨,婚姻若是個賭注,他願意和她一賭。她是個很有挑戰性的對手,而且這也是他唯一可以得到她的方法,他樂意放手一搏。
「可是你有不良記錄。」他懾人的氣息教她心亂如麻。
「說來聽聽。」他輕咬住她的耳垂。
她驚喘,微顫地推拒他。「你會去街上隨便拉個女人上床,你把居家環境弄得很髒……」
「我承認自己干過那些好事。」他臂膀緊縮,不許她拒絕,俊瞼更逼近她,吮吻她的纖頸。
「可是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人當我老公,我有潔癖。」她雙腿發軟,身子像有幾萬千瓦的電流在亂竄。
「這和妳的潔癖無關,妳有的是心病。」他的吻冷不防直接地落在她的胸口,有力的大手在她背上施壓。
「你又不是醫生,你怎麼知道?」她害羞得雙頰發熱,心像有火在燒。
「我比醫生還靈光,早就看出來了,妳在擔心著許多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用鼻尖隔著薄薄的衣料摩挲她酥胸上最敏感的頂端。
「微不足道嗎?」她身子顫栗,不知要怎麼面對他的親密舉動。
「妳擔心妳老公會去尋花問柳對妳不忠,妳擔心妳老公不夠了解妳,妳更擔心妳老公對妳沒感情……我的診斷沒錯吧!」他忽然扯開她的衣襟,親吻她暴露在他眼前的柔皙肌膚,胡髭輕刷過之處泛著誘人的粉紅。
「你認為這是小事?」她輕顫的手指在他肩頭推抵,怕自己招架不住他的放肆。
「當然。」他沒理她小小的抗拒,霸道地扯下她的胸衣,執意在她含羞帶怯的柔波上留下灼熱的印記。
她緊張地抱著他的頭,口中逸出嬌喘。「是不是……你認為逼著我結婚,我就會對你表示……屈服?」
「我要的不是妳的屈服。」他抬起臉俯視她迷蒙的雙眼,嫣紅的小嘴……看著她醉人的嬌態,他情難自禁,狂猛地吻她,揉著她香郁動人的身子,恨不得狂愛她一場!
她的唇要命的柔軟,水嫩的身子要命的勾引人,她的模樣一直是那麼動人心弦,分明就像個水做的女人,偏偏有一顆石頭般的心,不溫婉、不浪漫、不解風情……他無法改變她,但他一直在改變自己。她就不能放寬心接納他,發覺他對她其實很有心嗎?他喜歡她,渴望愛她,只要她願意給他一丁點回應,他會興奮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傻小子,她為何不明白!
他火熱地吻她,激烈的舌充滿煎熬的感情,找尋撫慰的力量,最後狂野的推開她。
她眼睫微濕,唇辦被吻得疼痛,心激動且震驚,迷惑地瞥著他頭發微亂卻英俊得不可思議的臉,她說不出話來。
「打開心胸重新來發現我,我不難相處,很願意為妳打開心門。」他目光灼熱,語重心長地說,片刻不停留地轉身推開天橋底端的門,走進門內,進了房。
希雅瞬也不瞬地看著他,灼燙的淚滾落在頰畔。
她已經有所發現了啊!他竟然是了解她的,她心底無限驚喜,怎麼她一直都沒發現他的感性?
他是個值得她在意的人啊!
她從現在開始表示對他的情意是否還來得及?
噢!她又在擔心「小事」了,當然來得及,他說他要打開心門,她還等什麼?既然事情已無轉圜的余地,都要跟他結婚了,她一定得多去了解他、關懷他才行。
她將和他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啊!
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只有兩只手合作才能充滿掌聲,她不能讓他一個人孤掌難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