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勁的風呼呼地吹著,拂動了窗簾。貝兒悠然轉醒,發現窗外不尋常的天氣!
她穿好衣服,下樓去,客廳裡十分幽暗──書房、健身房,全都沒有燈光。冷廷烽並不在家?
貝兒打開燈,走出屋外,風好大,令她不得不緊揪住裙子。抬頭探看天色十分暗沉,烏雲飛快地移動,據說這個季節時常會有暴風雨。
她擔心地從迴廊走向主屋,探望客廳,裡頭只有幾名僕人在擦拭錫器,不見冷廷烽人影;她沒有問任何人冷廷烽的去向,而是走到車庫去。
看到所有的車都不在,那表示他應該是出門去了。
他有什麼任務嗎?為什麼不把她叫醒,告訴她一聲?
一時間天色變得更暗沉,風颯颯地吹著,吹得她頭皮發麻,長髮飄揚了起來。
她快步走回屋內,關緊門窗,深怕待會兒雨勢會很大。
她真擔心他出門在外遇到風雨該怎麼辦?而她更擔心的是,他會不會又受傷了?
她憂心如焚,但她拚命告訴自己不要驚慌,無論如何她都要堅強!
她坐到沙發上,抱著泰迪,此刻她也無心聽音樂了,只期待他快點回來。
「烽哥哥、姊姊……你們在嗎?」外頭傳來穎穎慌忙的敲門聲。
「我在!」貝兒放開泰迪前去開門,風把雙併大門吹開來,穎穎渾身打哆嗉地撲進貝兒懷裡。「姊姊,我好怕,暴風雨好像要來了,烽哥哥呢?」
「他不在,你別怕,我會保護你的!」貝兒憐憫地摟緊她,自己卻也顫抖著。
「你陪我待在我房間裡好嗎?我好怕……」穎穎才說,外頭忽地雷電交加,轟隆隆的巨響使她們同時尖叫,緊抱在一起。
「我陪妳、我陪妳。」貝兒試圖穩住情緒,關上白屋的門,和穎穎一同跑步回主屋。
柯亞東也正擔心穎穎,以往她總會因天氣轉變,情緒深受影響;他從自己的屋裡跑出來,在迴廊上遇到她們;三人連開口問候的時間都沒有,滂沱大雨唰地落下,隨風勢掃向迴廊,幸好他們跑得快,否則可要成落湯雞了。
貝兒第一次看到這麼嚇人的雨勢,拉著穎穎逃命似的回到主屋。
屋裡的僕人見到他們,皆恭敬地行禮,還對貝兒說:「夫人好。」
貝兒第二次聽見有人稱她「夫人」,她這才明白,一定是冷廷烽這麼交代他們的。
想起他的去向不明,真令她提心吊膽。
「姊姊,看來不能吃到你做的晚餐了,我讓僕人把這裡難吃的食物送進房裡,我們一起上樓去吃好嗎?」穎穎詢問,視線飄向柯亞東,靦?地說:「你也來好嗎?」
柯亞東欣然同意,今天穎穎看來比平常還好,他感到很高興。
一行人到了樓上,貝兒發覺樓上的風格和金碧輝煌的客廳一樣,都是昂貴的擺設、精美的裝飾,就連樓梯轉角也陳列著手雕錫器,造型十分藝術。
「這個錫器是我媽媽親手鑄造的,她是藝術家哦!」穎穎指著那個錫鑄的藝術品說。
沈默的柯亞東再一次驚訝,穎穎竟可以清楚地形容自己的母親,但那段痛苦的記憶呢?只是暫時沉睡,還是已經被徹底剷除了?
他醫治了她三年,一直希望她完全走出陰暗的記憶,獲得重生;他盡所能幫助她,強烈地想讓她恢復正常。
他相信本來的她是開朗可愛的,其實他對她的關懷,不止於一般醫生和病人的程度;但他從來不敢透露,因為他深知她的身份特殊。
若是她的病情從此能持續穩定,那麼他也就沒有長住在此的必要了,但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她的!
穎穎把貝兒帶進她暖色系的房間。
「好漂亮的臥房哦!」貝兒讚歎。
「姊姊,以前我的房間是粉紅色的哦,連壁紙都是,但亞東醫師說粉紅色太多會使人產生暴力傾向,要換成淡淡的米色。」穎穎介紹,悄眼看柯亞東,見他也正瞧著她,她小臉倏地脹紅了。
柯亞東很意外,穎穎把他說過的話記得那麼清楚。
「是夫人你的美食太有魔力了,對穎穎的病情幫助很大。」柯亞東讚美貝兒。
「真的嗎?但那絕不能完全滿足她心靈上的需求。」也許自己擁有愛情才能。
貝兒輕易察覺他們郎有情、妹有意。
貝兒發現柯亞東看穎穎的眼神,並不是醫生看病人那般;穎穎自己也許不自覺,但她看柯亞東的神態總是流露著愛慕。穎穎雖住在華屋,有許多人服侍著,但她卻是寂寞的;她自己也寂寞地度過很長的歲月,這樣寂寞的人,總是有一顆期待愛的心。
「穎穎渴望的是愛,若有人能給她真誠的愛,她一定恢復得更快。」貝兒這麼一說,柯亞東竟臉紅了。
半晌,僕人送進三人份的晚餐,他們圍著圓形棋桌吃飯,愉快地聊天,穎穎說了好多話,舉止合宜;屋外的暴風雨並沒有停歇,但房裡卻維持很好的氛圍。
時間稍晚,僕人剛撤走空盤,柯亞東提議穎穎玩跳棋,這也是他用來治療她的情緒,讓她轉移注意力的方法。
穎穎很樂意,貝兒沒意見,於是三人各執一方,開始下棋,今天穎穎玩得比平常還專注。
而貝兒並無法專心下棋,心底仍牽掛著冷廷烽。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他到底上哪兒去了?她暗自忐忑不安。
驀然間,停電了,整個房間陷入一片漆黑中。
「好可怕!」穎穎驚叫,貝兒本能地保護她,一伸手竟撲了個空,原來柯亞東動作比她更快,且提供了他安定的懷抱。
「別怕。」他輕聲安慰,穎穎顯得很吃驚,但她沒有拒絕,任心跳加速。
天際劃過的閃電使貝兒看見了彼此倚偎的兩人;她知道自己不該再留在這裡,他才是穎穎真正需要的。
「我到樓下去看看。」貝兒離開座位,摸黑走到門口。
「姊姊,小心走,太暗了。」穎穎擔心地提醒她。
「我會的,別替我擔心。」貝兒小心地挪動腳步,走出房門。
樓下,僕人們點了蠟燭,不至於太黑暗,她循著樓梯朝燭光走去。
突然間,大門被猛然打開,狂風灌進屋裡,嘈雜的一群人中,她看見有個高大的男子被抬進屋裡。
僕人們手忙腳亂地圍過去,場面顯得很混亂,貝兒唯一想到的是──冷廷烽受傷了!
她心絞疼,雙眼一熱,淚水止不住地奔流,她飛快下樓,撥開人群跑向他。
「夫人,你別看,很嚇人的!」一名女僕人拉住她。
「不!」她要看,無論他傷成怎樣,她都要見到他,即使是……最後一面!她掙開女僕,衝向前,撲到地上,突然她怔了一怔,躺在地上的男子不是冷廷烽,而是一名腿受傷正血流不止的隨扈!
隨扈被她淚流滿面的模樣和奇怪的舉動給驚嚇到,唇角抽動地說:「夫人,我是被倒下的樹壓傷腿的,可能是骨折……」
「幸好!」貝兒鬆了一口氣,走出人群;在這樣的夜裡,冷廷烽到底人在何處?她不知所措地望著窗外。
雷電交加中,她似乎看見有個高挺的人影正從迴廊那端走來,不斷的閃電使她看清,那是冷廷烽。他沒有受傷,步伐穩健,眼色顯得擔憂。她管不了暴風雨,打開後門,朝他奔去──
「你總算回來了!」她投進他的懷抱,緊緊地抱住他。
冷廷烽也緊擁住撲進懷裡的貝兒,擔心地問:「原來你在大屋裡,真是嚇壞我了,怎麼沒待在我們的屋裡?」他拉開風衣,將她裹緊在懷中。
「我來陪穎穎。」
「穎穎她……」冷廷烽以為穎穎又發病。
「她很好,精神狀況很不錯,柯醫師守著她。」貝兒說。
「我們一起去看看她。」冷廷烽摟著她正要往大屋走。
「不,別去打擾他們。」貝兒沒有移動腳步。
「為什麼?」冷廷烽不懂。
「回去我再告訴你。」貝兒抬著小臉說。
冷廷烽遲疑地點了頭,護著她往白屋走去:迴廊一片黑暗,連路都看不清楚,但一路上有他,再大的雷雨都驚嚇不了她!
門前他按了密碼,開了門,兩人趕緊入內。
「停電了為什麼門外的密碼還能開呀?」貝兒好奇地問。
「這裡所有的密碼鎖和圍牆上的電網都有備用電力,可維持三天。」冷廷烽說著,脫下濕漉漉的風衣,找出蠟燭,一根根插在燭台上,點上,屋裡現出溫暖的光明。
他把燭台放到桌上,兩人圍著燭台而坐,他看見她紅紅的眼睛,摟著她柔聲問:「為什麼哭?」
「以後無論你要去哪裡,都告訴我一聲好嗎?不要留下我一個人苦等。」貝兒幽幽地請求。
冷廷烽輕撫她細緻的臉龐,溫柔地吻她。「對不起,我只是去完成一項……任務。」
「成功了嗎?」貝兒知道自己不能問,他一定不肯告訴她,但出乎意料地竟然聽見他說──
「有希望成功。」
冷廷烽其實是去了一趙地產公司辦過戶,他買下一幢位在夏威夷的別墅,打算和她移民,但前提是和風必須收服宮本太郎,否則別墅就只能當度假用,只是在還沒定案前,他仍不能向貝兒透露。
貝兒不再多問,輕輕地把頭倚在他肩上,把深切的擔憂鎖在心坎上;她擔心他的安危,但絕不要過多的擔心讓他無法對她放心。
「剛剛你說不要去打擾穎穎他們,這話是什麼意思?」冷廷烽問。
「穎穎和柯醫師互相喜歡著。」貝兒淡淡一笑。
「哦,你從哪裡看出來的?」他怎麼從來不知道。
「女人天生對愛情的感受力就比較敏感,我看得出他們的眉目間都流露著對彼此的愛慕,而且穎穎的精神狀態好像已經很健康了,她的眼神不再那麼恍惚。」貝兒說,看見冷廷烽訝然一笑。
貝兒坐正了身子,瞅著他問:「你笑什麼?」
冷廷烽不語,心底有所盤算──若是穎穎的病真能痊癒,和柯亞東也真是兩情相悅,那麼他的「計劃」就更往前邁進一步了,他很樂意促成這樁喜事。
暖黃的燭光下,貝兒覺得冷廷烽的笑意神秘,黑眸深不可測,連她都看不透。
「我們現在是不是要一直坐在這裡等電來?」貝兒楞楞的問。
「不,我們有許多事可『做』。」冷廷烽笑意更深了,精壯的身子靠向她,唇壓住她的……
貝兒閉上雙眼,心跳狂野。
儘管屋外雷雨霹靂,屋內的有情人一點也不受干擾的纏綿繾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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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屋裡,僕人送燭火進了穎穎的房內,室內乍亮,她不好意思地離開了柯亞東的懷抱。
「我想我好多了,你要不要回你屋裡去休息?」她紅著臉,走到床沿。
柯亞東搖頭,並沒有要離開。「也許我能陪你的時間不多了。」
「為什麼?烽哥哥有那麼說嗎?」穎穎非常在意地問。
「你的病情大有進展,很快就不需要我這個醫生了。」柯亞東笑容裡有絲不捨,目光緊緊地鎖住她紅紅的小臉。
「那我寧願不要康復。」穎穎咬著唇,內心感到嚴重失落。
「別說傻話,我一直希望你康復。」他走向她,蹲在她身前。
「好擺脫我這個討厭鬼嗎?」
他握住她的雙手,溫柔地對她笑。「你一點也不令人討厭。告訴我,你忘記那些不愉快了嗎?」他指的是她被囚禁的事。
穎穎垂下頭,看著他溫熱且修長的手指,遲疑地說:「我還記得,但我不再那麼在意了。」
「那你還記得這三年間,你自己做過什麼嗎?」
「我好像作了很長的一場噩夢,常常想殺了自己。」其實她還記得在她想傷害自己時,他總是會出現,像一個天使,用許多方法要將她拉出噩夢;她有時可以聽從他的善意,可是巨大的噩夢卻一直不肯放過她。
「你覺得自己已從噩夢中醒了嗎?」
「也許醒了吧!在我吃姊姊做的巧克力時,那味道令我覺得好放鬆。那一刻,所有心底的苦悶好像被釋放出來,我忍不住哭了,哭完覺得腦子好輕飄、妤放鬆,那樣的感覺一直久久不散。」
穎穎望著柯亞東黑亮的雙眼,對他透露心底的秘密。「而且我把她送我的全吃完了,我一直去回憶早上那個放鬆的感覺,我喜歡那樣的感覺,想緊抓著那樣的感覺。」
「太好了,你必須一直這麼維持下去。」他鼓勵她,打算站起身。
穎穎以為他要走了,緊握住他的雙手。「你永遠都不要走好嗎?」
「永遠?」
穎穎舔舔乾燥的唇,難以開口去訴說自己的情意,不過她鼓足勇氣說:「我以為自己愛的是烽哥哥,可是我下意識裡知道他並不愛我,他把我當妹妹。在我痛苦掙扎時,他也只給我大哥般的關懷……但我看到你擔憂的眼睛,我覺得你是愛我的……你是嗎?」
「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愛上你,你是我的病人。」他分明是喜愛她的。
「你只當我是病人嗎?」她眨著大眼睛,一直瞥著他。
那雙美麗無邪的眼眸教他無法不坦承。「我喜歡你。」
「我去告訴烽哥哥,讓你永遠留下來好嗎?」
「不!如果可以……我想帶你走,帶你遠離黑道背景,讓你安全無虞。我也許並不富有,給不起你榮華富貴,但我保證讓你衣食無缺,享有我豐盛的愛!」他的告白十分誠摯。
穎穎眼底透著清亮的晶光,無限感動。她不知道他所謂安全的地方究竟是哪裡,卻從他黑亮堅定的眼中看見他的摯情及愛意。「我願意跟你去。」
他拉起她,輕憐蜜愛地擁她人懷。「真的嗎?」
「風雨過後,我去找烽哥哥,告訴他我們的決定。」穎穎說。
他一直凝視著她的唇,她心想他要吻她,輕輕合上雙眼:他的吻落了下來,捕捉了期待中的甜美芬芳,這個吻深刻且迷人,兩人已醺然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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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雨過後的寧靜早晨,貝兒一邊在香軟的小泡芙裡加上特製奶油,一邊看著戶外僕人們清理落葉紛飛的草原,一場風雨肆虐後,樹林裡的樹也東倒西歪,真是慘不忍睹,忽然她的窗口出現一張清麗的小臉。
「姊姊。」穎穎隔著窗戶向貝兒揮手。
貝兒放下手邊的小泡芙,開心地走出廚房,敞開大門迎接穎穎,沒想到柯亞東也來了,他的手摟在穎穎的小蠻腰上,兩人都笑盈盈的。
貝兒心底驚喜著,熱絡地招呼他們。「快進來,我正在做早餐呢!」她把他們迎進廚房。
「嗯,好香濃的味道哦!」穎穎聞到泡芙的香味,貝兒遞給她一個成品,她立刻咬了一口,香草奶油的味道在口中漾開,清爽的甜味令人欲罷不能。
「這是幸福的味道。」穎穎讚歎,甜甜地問:「姊姊不只是烽哥哥的廚子,一定是他心愛的人對嗎?」
貝兒沒想到穎穎會這麼問,但這代表她的思緒是相當清楚的,貝兒含蓄地點頭。
穎穎欣喜地說:「你一定也很愛他,只有充滿愛的人,才能把食物煮出幸福的味道。」
正巧冷廷烽進到廚房來,捕捉到穎穎這句話,光看她的神情就已覺得她復原了,又聽了她分析的道理,他更確定她的病真的好了,而他也發現柯亞東摟著穎穎。
「烽哥哥,我們有事要找你商量。」穎穎笑臉燦亮。
我們?看來貝兒說的一點也沒錯,那麼他就等著接招了。「商量什麼?」冷廷烽問。
「大家坐下來,邊吃邊談吧!」貝兒把盛著泡芙的小竹籃提上桌,倒了四杯新鮮的果汁分送給每個人。
等她坐定,柯亞東對冷廷烽提出請求。「我要娶穎穎,帶她離開這裡,去一個可以呼吸自由空氣的地方。」
穎穎點著頭,充滿期待地望著冷廷烽。
「什麼叫吸呼自由空氣?留在家裡不自由嗎?」冷廷烽故意板著臉這麼問,雙眸犀利地瞪著柯亞東。
「可是,我想跟他走呢!」穎穎挨近柯亞東,暗自握住他的手,支持他。
「你一向嬌生慣養,他拿什麼養活你?」冷廷烽刁難。
「也許我不富有,但我可以在固定的醫院工作,讓她衣食無缺。」柯亞東脹紅了臉說。
穎穎頻頻點頭,保證說:「我會學著煮飯洗衣,把家裡照顧好。」
貝兒瞧冷廷烽像個頑固的老爸似的,但她也不好插手,畢竟這是他們的「家務事」。
就在大家以為冷廷烽極力反對之際,他的表情漸趨和緩。「如果你們自己有了決定,那我還能說什麼?」
「謝謝烽哥哥!」穎穎歡喜地摟住冷廷烽。
「謝謝烽少爺。」柯亞東鬆了一口氣。
「先別高興得太早,如果讓我知道你虧待穎穎,你該知道自己的下場!」冷廷烽警告在先。
「你放心。」柯亞東態度誠懇。
貝兒樂見這樣的結局,她立刻以香檳加桔子汁調了拿手的雞尾酒請大家喝。
「這杯酒叫『家有喜事』,祝福你們。」四隻水晶杯輕碰,發出清脆的響聲,而四人的歡笑聲縈繞在空氣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