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塗憶嵐看到母親和其他人都趕來了,像是見到救兵。「你們快來阻止雷明哥做傻事——」
跟在塗秀蘋後面的還有馬癐和蔡火旺,他們一聽說伊雷明居然想單獨潛入日光島,都心急如焚的從家裡趕了來。
「雷明,你給我回來!」蔡火旺暴跳如雷的吼道。
塗秀蘋看著他決然而去的身影更是心驚肉跳,她淒聲的低叫,「雷明,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一去,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嗎?你要伊家的香火斷在你手上嗎?」
他背脊一僵,硬生生的打住腳步。「蘋姨,對不起,請你們不要阻止我,我真的不能失去離兒,我必須去救她。」
「可是,她不是要你留在這裡等嗎?」她不解的問。
伊雷明霍地旋過身,眾人覷見他滿眶閃動的淚光,不禁都怔住了,那哀淒的俊容讓在場的人都感受到事態的嚴重性。
他居然哭了?塗憶嵐心中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在她心目中就像鐵人般堅強的伊雷明時,竟也有為情落淚的一天!這一刻,她真的認輸了。
塗秀蘋慌了手腳,「雷明,你先把話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們還不懂嗎?離兒早就料到自己再也回不來了,所以她騙我……騙我在這裡等她——她怎麼可以這麼做?是誰給她權力做此決定——」他悲憤不已的發出怒吼。
「雷明,你怎麼能如此確定?」馬癐沉穩的問。
「你們不信,可以問馬妞。」伊雷明將箭頭指向還一臉搞不清狀況的小姑娘。「馬妞,你把離兒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她愣愣的道:「殷姐姐說她擔心伊哥哥太衝動,會不顧一切的跑去找她,怕會發生危險,所以交代我一定要好好把他看牢了——」說到這裡,馬妞臉上露出惶恐之色,終於明白那些話的意思。「殷姐姐她……是不是不回來了?」
伊雷明心頭像有萬蟻鑽動般疼痛,強烈的無力感包圍住他。
「你們說——離兒說這些話的用意何在?如果她很快就會回來,根本不必交代馬妞這些事,她要我在這裡等她,只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她以為只要她不在了,長老們就會讓我繼續留在鬼神島,而我也不會遭到驅離的命運。她真傻是不是?」他已經把前因後果都想明白了。
聽到這裡,每個人心情都異常沉重,想到他們對殷離的誤解,直到此刻,他們才真正體會到她的用心良苦。
「蘋姨,你說我能不去救她嗎?失去她,我活著就只剩下一具軀體,那跟死了還有什麼兩樣?」他語帶懇求的環顧在場的三位長輩道:「請你們原諒我的任性,無論如何,我都要將離兒救回來。」
馬妞稚氣的小臉顯得嚴肅,「伊哥哥,我也要跟你去救殷姐姐。」
「雷明哥,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塗憶嵐決定將愛戀轉換為兄妹之情。只要喜歡的人能夠得到幸福,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蔡火旺不悅的斜睞她們一眼,「你們這兩個小丫頭也太自不量力了,大人在商量事情,小孩子不要在旁邊起哄。」他的話馬上引來兩人的抗議。
馬癐不理會她們的爭吵,嚴肅的道:「雷明,不是馬伯伯要阻止你,只是在還沒摸清對方的底細之前,還是不要衝動行事,而且光靠你一個人是成不了事的,若是太莽撞,只怕不但救不了殷姑娘,你自己也有可能會喪命。」
「可是我怕——」時間要是拖久了,誤了救人的時機,他無法承受永遠失去至愛的那種空虛和痛楚啊!
「老大!」一聲中氣十足的叫喚突然切入兩人的對話。
來人是個全身曬得像木炭般黑的年輕人,他赤裸著上身,肩上披著毛巾,朝他們跑過來,衝著伊雷明咧開一口白牙。
「老大,我們已經找到鬼鯊的船了!」年輕人興匆匆的來報告好消息。
「在哪裡?」
「因為日光島上的戒備森嚴,而且居民對於外人有很深的敵意,我們花了好久的時間才在日光島後方的一個大坳洞內發現那艘船的蹤影,那裡十分隱密,把船藏在那裡是再穩當不過了。」
伊雷明聽了精神為之振奮,「辛苦你們了!」
「這是我們該做的,對了!老大,我們還發現這兩天有不少人在船上出入,所以昨晚就偷的溜上船去察看,結果見到甲板上堆滿了乾糧,看來他們正準備遠行。」年輕人說。
「這麼說來,鬼鯊真的打算依據地圖上的指示,準備前往無涯島挖寶了。」他沉吟片刻,「依你們的估計,他們大概有多少人?」
「我們約略計算了一下,少說也有三十個人左右,而且我們還聽到那些人的閒聊,似乎再過幾天就要出發了,另外還有……」
「你們還聽到什麼?」
他吞吐了一下,「我們聽到他們提到聖女,還說當天她也要一起上船。」
「離兒也要跟他們一塊去?怎麼會呢?」原本伊雷明還在暗自慶幸,打算等鬼鯊一行人離開後,他便伺機到日光島救人,沒想到卻聽到這意外的消息,他的一顆心頓時涼了半截。
「老大,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事情的演變已經不容許他再遲疑,伊雷明當機立斷的說:「你們繼續監視鬼鯊的行動,最好能確定他們出發的日子,然後盡快通知我。」
為什麼鬼鯊要帶離兒一起前往無涯島,是怕地圖作假嗎?
萬一他們的船根本無法靠近無涯島,甚至不幸遇難,那離兒豈不是有危險?
「雷明,你在想什麼?」塗秀蘋的聲音顯得有些驚慌。這孩子她從小看到大,他心裡在想什麼,她會猜不出來嗎?
他表情沉凝,「我在想,一旦鬼鯊得到無涯島的寶藏,離兒便失去利用的價值,他們絕不會再讓她活下去,所以,我必須趕緊把她救回來。」
「你沒聽到剛才他說島上戒備森嚴嗎?就算你能混進去,也不知道她在哪裡,未必救得了人。」她歎道。
「我已經改變主意了。」伊雷明心中升起無限的希望,一雙黑眸越發熠熠有神,「蘋姨,你別忘了我爹的『乘風號』,雖然它被塵封了十多年,不過,仍舊完好如初,只要稍加整修,我相信絕對不會輸給鬼鯊的船。」
「乘風號?」馬癐和蔡火旺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聽到這個名字,不禁感慨萬千。
塗秀蘋臉色刷白,「你是打算……」
「既然他們最後的目標是無涯島,那我們就選在那個地方,一決勝負,不但可以救回離兒,也能洗刷這幾年來,鬼神島遭到惡意誣陷所蒙受的不白之冤。」
他來到馬癐和蔡火旺眼前,「爹常說你們是他最好的幫手,不管在海上遇到任何困難,都難不倒你們,所以我求你們幫我救回離兒。」
「可是……」馬癐猶豫了,畢竟他現在的體力可不比當年啊!
蔡火旺則是想到此去風險極大,萬一不能活著回來,豈不是再也見不到兒孫了。
「唉!伊雷明,不是我們不幫——只是我和你馬伯伯年紀都大了,可禁不起這種折騰。」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攸關性命的大事,總要考慮再三才行。
「咚!」的一聲,伊雷明倏地當場屈膝跪下,「馬伯伯、火旺叔,我明白這是一個不情之請,就算是我求你們好嗎?」
「你們真的狠得下心不幫他嗎?」塗秀蘋心中不忍,也代為求情,「看在已過世伊大哥的面子上,你們就答應幫他這個忙吧!」
「這……要我們怎麼說才好呢?」兩人同時面露難色的說。
伊雷明有如墜落萬丈深淵般的絕望,唇邊浮出苦笑,毅然的起身,「我明白了,是我不該強人所難,沒關係,我自己再另外想辦法好了。」
出乎意料的,不到一個下午的時間,當消息如火如荼的傳揚開來,一些年輕人紛紛接受號召,他們不為寶藏,只因厭倦了平淡的生活,而這是他們有生以來唯一一次的冒險,即使明知有可能會喪命也死而無悔。
面對一張張信心勃勃、膽大妄為的年輕臉龐,心知他們缺乏和大海搏鬥的經驗,這一出海無疑是去送死,馬癐和蔡火旺知道不能再袖手旁觀下去,且在他們骨血中流動的熱情也被重新點燃了,他們可不想輸給這群年輕人,因此也決定加入這次的行動。
五日後的子夜時分,伊雷明接到了最新的消息,鬼鯊的船已經預備好在隔天一早出發,目標——無涯島。
? ? ?
帶著鹹味的海風刮過殷離沁冷的面頰,算算日子,在海上已經航行了有十天之久,照南宮斯文的說法,應該就快到達目的地了。
隨著無涯島的接近,那張始終不見歡色的冰顏上,竟有了淡淡的笑意。
就快結束了!
今生今世的愛恨情仇終將告一個段落。
每想至此,殷離的心情反而有股說不出的輕鬆,她堅信自己的決定是對的,既可以為母報仇,深愛的男人也不必因為她而失去所有、被迫離開生長的故鄉,來世她會用所有的愛來回報雷明對她的情,好彌補這一世的缺憾。
「哈哈……乾杯!」
「乾杯!乾杯!」
除了被抓來充當舵工的人外,南宮斯文的一干手下正在大肆喝酒慶祝,似乎料定寶藏即將掉進他們的口袋。真是可悲的人啊!渾然不知這趟遠行將是他們步往地獄之門的旅程。
「哈哈哈……我南宮秀等了三十年,還是讓我等到這一天了。」南宮斯文在手下們的歡呼聲中,舉起酒杯一乾而盡,臉上淨是快意之色。
伊乘風,你要是地下有知,一定也會氣到恨不得從棺材裡爬出來,懊悔自己為什麼要信任一個像我這種小人,對不對?哈哈……現在你看到了吧!我才是真正的勝利者!得到無涯島寶藏的人不是你們伊家的後人,而是我南宮秀。
「恭喜頭子!」
「大家敬頭子一杯!」
南宮斯文嘴角邪惡的往上揚,「只要得到無涯島上的寶藏,鬼鯊從此在大海上銷聲匿跡,你們也全都可以到京城裡去享福了。
哼!這些人對我已經沒有用處,等寶藏一到手,就可以統統送他們上西天去了。
一群不知死期將近的蠢人!殷離唇邊噙著冷笑,一雙冷冽如冬天寒風的眼眸定定地瞅著南宮斯文。據她剛剛「接收」到的思緒,他居然就是殺害雷明爹娘的真兇,那麼他就更該死了。
「看到無涯島了!」桅桿上的人欣喜若狂的大叫。
「寶藏、我的寶藏——」
「我就要成為天下最富有的人了——」所有的人全衝到船首,兩眼發光,除了金銀財寶,腦子裡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
「大家各就各位,小心戒備!」南宮斯文可沒忘記無涯島四周還有漩渦和暗礁,不過憑他三十年的航海經驗,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絕對不能在這緊要關頭功虧一簣,那批寶藏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就是老天爺也休想跟他搶。
話才說完,船身就開始左右劇烈的搖晃,殷離忙不迭的閃進船艙內,兩手捉住身邊任何可以固定的東西,她強忍著陣陣襲來的暈眩感,依稀聽見從外頭傳來的怒吼、叫囂聲,整個人好難受,胃也都快翻攪過來了。
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
殷離並不怕死,可是這種讓人暈頭轉向、嘔吐反胃的滋味可比死還要難過。
猝不及防的「砰!砰!」兩聲巨響,顯然是船撞到了暗礁,幸好船身堅固,沒有受到半絲損毀。
她緊閉眼皮,只覺得船身一會兒高高低低起伏不定,一會兒又左右擺動不止,弄得她頭昏眼花,最後忍不住「惡!」的一聲,將剛餵進肚子裡的食物給全數吐了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船身不再擺動,一切終於又風平浪靜。
船艙外是一片震天的歡呼聲,顯然他們已經到達無涯島了。殷離並不著急,只是嫻靜的坐在小床上,優美的唇抿成一抹嘲弄的笑靨,等待身體的不適減輕。
而已經率領手下們上岸的南宮斯文,一踏上這座荒蕪的小島上,刻不容緩地開始依照地圖上的指示,一路循著一百年前,被稱為「鬼神」的伊無涯留下的蹤跡,最後來到光禿禿的山丘上。
「頭子,都找了快一個時辰,到底在哪裡?」
「對呀!寶藏到底在哪裡?該不會是騙人的吧?」
「如果這地圖是假的,我們的辛苦不是全都白費了。」大家都走得又渴又累,忍不住發起牢騷來。
南宮斯文厲眼一瞟,「沒耐心的人儘管離開,這樣別人就可以多分一點了。」
聽了這話,抱怨的人才一個個閉上嘴巴,不敢再吭氣。
「我看應該就是這裡沒錯了。」他一面對照地圖上的標示,一面觀察小山丘的地理環境,兩者的方位十分吻合。「你們往下挖挖看,我可以確定就在這裡。」
他的一群手下趕忙拿起鋤頭、圓鍬開始動作,有些甚至迫不及待地用雙手去刨土。貪婪的慾望讓他們無心去留意到正朝這兒駛近的「乘風號」,人人使出全力一鏟一鏟的往下掘,每個人像是著了魔似的,將人性最醜陋的一面表露無遺。
殷離只是冷冷的立在不遠處,瞅著他們的醜態。
「有了!有了!」其中一人連聲叫道。
「我挖到了!」
「我這裡也有,我們發財了!」
一箱又一箱的金銀珠寶全被搬了出來,也驚醒了沉睡一百年的亡魂,南宮斯文的眼底耀動著兩道魔魅的光芒,腦中一閃即逝的野心勃勃和殺氣,全逃不過殷離的解讀。
在場二、三十雙眼睛,全都被眼前的龐大寶藏給震懾住了。
「我們發財了!」
「以後不用再當海賊,可以享清福了!」
「太好了!」他們簡直是樂昏頭了,滿腦子想的都是該如何享用這筆財富,沒有人注意到此刻的南宮斯文那張陰沉的笑臉有多駭人。
「恭喜你們了。」殷離清揚的嗓音響起,明媚的笑靨淨是諷刺。「只可惜你們帶不走這些寶藏。」
南宮斯文一愕,旋即哈哈大笑,「怎麼?難不成你想一個人獨吞?」
「哈哈……」其他人也跟著大笑,好像在取笑她的不自量力。
殷離的玉容瞬間凝凍,眼瞳宛若一汪寒冬的冰潭,「南宮斯文——不!我該叫你南宮秀才對,你不只殺了雷明的爹娘,也害死我娘,你以為我會讓你帶走這些寶藏,繼續逍遙下去嗎?」
「你——」她怎麼會知道?
殷離輕嘲,「你在想我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對不對?」
他心中又驚又疑,「你知道我在想什麼?怎麼可能?以前你從來沒有過——」
「以前是沒有,「現在有了,不要以為你可以永遠控制我,當我娘死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感應到了,你害死了我娘,我要你償命!」她恨聲的嬌喝,瞬間集中所有的思緒運力。
就在一剎那間,整座島都可以感受到微弱的震動。
「啊!好像地震了。」有幾個人尖叫起來。
震幅的力道越來越強烈,南宮斯文臉色登時大變,「這也是你的力量嗎?我真是太小看你了。你們還不快動手殺了她!」
幾個手下馬上抄起傢伙就砍了過去,但還沒碰到她,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反彈回去,一個個狼狽地東倒西歪。
殷離笑得冷冽,「你這麼多年來處心積慮的,不就是為了得到這些寶藏嗎?那麼我就成全你們,永遠和它們在一起。」
她蹙起柳眉,額間泛出一顆顆的冷汗,釋放出體內更多的能量,瞬間飛沙走石、狂風大作。
殷離平靜的看著她所製造出來的混亂,憶起曾在夢境中見過的影像,她沒有驚慌,似乎早就在等待這一刻的來臨。
「快逃——」
「寶藏我不要了——我還不想死——」
幾個怕死的人丟下手中的珠寶,拔腿就往船隻停泊的方向狂奔,不料,地上陡地裂開一條好大的縫隙,在一連驚恐的尖叫中,一個個都掉了進去。
南宮斯文的瞳孔恐懼的縮緊,站穩腳步,試圖說服她,「殷離,你可要想清楚,有了這些寶藏,往後你也有好日子過,何必想不開呢?有話好說。」
「你也會害怕嗎?」她話中帶刺的冷笑。
他乾笑兩聲,「那是當然了,你娘是自盡死的,根本不是我害的,你不能怪到我頭上來。」
「如果不是你用毒藥來控制她,我娘又怎麼會自盡以求解脫?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娘,還我娘的命來!」她哽咽的哭喊,隨著激昂的情緒,地面的搖動更為急劇。
「離兒!」天外飛來一句充滿感情的嘶吼聲。
殷離整個人都怔住了,只能含淚的斜瞅著向自己疾奔而來的熟悉身影,那聲發自心靈深處的呼喊,灼痛了她的心。
? ? ?
伊雷明無畏島上惡劣的情勢,一心一意只想要救心愛的女人,當他覷見無數個大小不一的石頭、連根拔起的樹木在空中旋舞的駭人景象,一道恐懼的念頭立刻掠過腦海。
不!離兒,別這麼做——
「老大,前面太危險了,不要再過去了。」
「快跟我們回去——」幾個年輕人因為不放心他,也硬著頭皮跟上來。
他不顧身後夥伴的勸阻,排除種種障礙,往前爬行了數尺之後,終於見到了想見的人。
「離兒!」他拉開喉嚨大聲嘶吼。
殷離偏過螓首,遙遙地與他淚眼相望,眼神中飽含著數不盡的相思和癡念,兩人曾經共享過的恩愛也重新湧上心頭。
能在死前見他一面,此生再無遺憾了,她哀淒的想。
伊雷明的心被她臉上的決絕給扯成了碎片,「離兒,不要離開我——我求你停下來!離兒,回到我身邊來——」
見到他的到來,南宮斯文趕忙唆使伊雷明。「你快點叫她停手,不然我們全部的人都會死在這裡。」
「你是——」他這才分神睇向面前的中年男子,童年時烙印在腦中的影像再次跳出來。「我認得你的眼睛,你是南宮秀?你是殺死我爹娘的兇手,原來你就是鬼鯊。」
南宮斯文一臉的獰笑,「你這小子的眼睛還真利,一下子就認出我了,伊乘風有你這個好兒子,他也該瞑目了。」
他兩眼發紅的咆哮,巴不得親手將對方碎屍萬段。
「你這個畜生!虧我爹娘那麼信任你,把你當作自己的兄弟,你居然昧著良心殺死他們,你根本不是人。」
「雷明,你們快走!像他這種禽獸不如的東西,不配污了你的手,我要連我娘的帳一起跟他算。」殷離厲聲的嬌吼,「快走!」
伊雷明驚悸的伸長手臂要抓住她,「不——要走我們一起走。」
「快走!」她美眸微瞠,就見伊雷明他們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給往後彈。「求你們快把他帶走——」
「不——離兒!」他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又想再靠過去,突地頸後一痛,被身後的人用手刀打昏。
雷明,永別了——
如果還有緣的話,我們下輩子再見了!
當殷離將注意力又調回南宮斯文身上,見他對手下們的求救聲置若罔聞,扛起一大袋的珠寶準備伺機開溜,哼!連到了這種生死邊緣的關頭,還是逃不開金錢的誘惑,真是可悲又可恨。
「頭子,不要丟下我們——」
「我的腳斷了,快救救我——」
「救我啊!頭子——」
南宮斯文一人一腳將他們統統踹開,只顧自己逃命。
「你還想往哪裡逃?」該是作個了斷的時候了,這個意念一傳進她的大腦,整座荒島發出轟隆隆的怒吼聲,天地也為之變色。
她真的打算和自己同歸於盡,南宮斯文當場渾身發冷,掌心一片濕涼。
「殷離,別忘了還有人在等你回去,你捨得跟我這種人一起死嗎?只要你放過我,我保證你這輩子再也看不到我這個人,你……聽到了沒有?」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抖得不成調了。
殷離眼神縹緲,一頭如黑緞般的青絲在邪詭的氣流中飄舞著,笑睇著他那因驚懼而歪斜的五官。
「已經來不及了——」釋放出去的能量,就算是她也收不回來了。「跟我一起下地獄吧!」
「砰!」地一聲,地面開始往下陷落——
彷彿天崩地裂般的爆炸聲此起彼落,其中還夾雜著許多人的尖叫、哭喊,淒厲的頻率讓聞者都為之毛骨悚然。
那聲音持續了好久、好久——
? ? ?
「大家快看!無涯島沉下去了——」已經駛離危險海域的「乘風號」親眼目睹了這驚天動地的場景。
船上的人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它沉沒,周圍形成巨大的漩渦,慢慢的將整座島吞噬掉,沒有人發得出聲音。
而被打昏的伊雷明口中逸出呻吟漸漸甦醒過來,他揉著頸後的痛處,才睜開雙眼,一見自己居然躺在甲板上,顧不得頭部的暈眩,直嚷著要下船去。
「離兒!」他瘖啞的喊著,身邊的人趕緊出手將他制伏。「放開我!我要去救離兒!放開我——」
蔡火旺劈頭就給了他一個耳刮子,聲調裡透著沉痛。
「冷靜下來!你自己看清楚,島都已經沉了,你要怎麼救人?雷明,這是她的選擇,你要接受事實。」
「不——」伊雷明瞪著只剩下山頭的無涯島,一陣戰慄傳遍全身。「你們都在騙我!不會的!離兒不會死的!我要去救她,她不會游泳,她會淹死的——放開我!讓我去救她——」
「雷明,你是個堅強的孩子,你會熬過去的。」馬癐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想安撫他此時的錐心之痛。
伊雷明不願相信的大喊,「我不要聽!離兒沒有死,她還在海裡等著我去救她,讓我下去——」
「老大,你不要這樣,她——真的死了。」
「你要節哀順變——」兄弟們的安慰也無法填補他內心的空洞。
「啊——」他發出一聲椎心的痛嚎,所有的知覺全被凍結,只剩下無盡的哀慟,那狂亂的模樣令人看了鼻酸。
海面上洶湧的波濤平息了,仿若那座荒島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而曾經引起凱覦、爭奪的寶藏也跟著它沉進暗無天日的深海當中。
「那是什麼?」有人怪叫。
「咦?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海裡浮起來——」
「我的天!那不是——」眾人驚異的叫道。
幾十雙眼睛就這麼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飄浮在半空中的殷離,她緊合著雙眼,狀似沉睡的平躺著,身上奇跡似的沒有沾到一滴水,全身宛如罩在一層隱形的保護膜內,毫髮無傷。
「是離兒!她沒有死——」伊雷明垂下兩行喜極而泣的淚水,嗄聲的低嚷,「老天爺又把她還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