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郎君馴魔女 第三章
    天一亮,尹流星告別了好心的老人後,繼續往北方前進。

    雖是下了整晚的雪,幸而地上的雪並未積得太厚,不會阻礙行進的腳步。

    忽地,他感到臉上一涼,仰起頭,是雪。「唉!天公不作美,雪再這樣下,只怕又會耽誤不少時日,到時不知蘭兒瘋到何處,想要把她抓回來,恐怕是難上加難。」

    不過,那妮於會留下線索給他,不就是抱著引他下山的主意嗎?如此一來,她便可以無所顧忌、痛痛快快的大玩特玩。和她相處兩年,他多少也摸清了些她的個性。

    尹流星不覺地苦笑,「只希望在找到她之前,她還未闖下什麼大禍,不然那些惹上她的人,就是哭爹喊娘也沒用。」

    他反倒同情那些想欺負她的人,她的惡作劇雖不會真要人命,經歷過的人,卻會在往後效十年裡,每當回想來的時候,都會不寒而怵。

    雪花飄飄,看來暫時是停不下來,他只好撐起紙傘,心無旁鶩的趕路,盼望早點到下一個城鎮。

    「哎呀!」不知何時,前頭走了個姑娘,不慎滑了跤。

    尹流星忙不迭的趨前察看,「姑娘,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跌傷了?」他將傘移到那名女子頭上。

    那女子布衣荊釵,頗有姿色,而帶羞意的搖搖頭,「奴家一時不留意滑倒了,讓公子見笑了。」她不是別人,正是捲土重來冰琪,化成人類的摸樣想接近他,可是礙於昨晚的教訓,與他稍稍保持距離。

    「沒事就好,在下扶你起來。」他心中皎如日月,全無邪念。「

    冰琪本能的往後一縮,有些忌憚,「不——不用了,公子,奴家自己起來就可以了。」要是再來一次昨晚的疼痛,只怕她承受不起,待她荏弱如柳的站起身,便羞赧著臉頰曲膝施禮,「冰琪見過公子,不知公了如何稱呼?」

    「在下姓尹,始娘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嗎?」他有禮的問道。

    「原來是尹公子。冰琪並非這附近的人,原想趁雪停要,往前面的小鎮上尋親,誰知走到這裡又下起雪來,一時東南西北都分不清,這才迷了路。」她羞答答的解釋,心想:一般男子通常聽了都會自願當護花使者,他應該也不會例外。

    尹流星不疑有他,環顧四周,的確很難分辨出方向,道:「在下也正要前往同樣的目的地,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話,不如我們結伴同行,彼此也好有個照應,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這——」她故作猶豫狀。

    「姑娘是顧慮在下?」這也是無可厚非,男女同行,總怕引人非議,何況對方又是名黃花閨女。

    冰琪連忙搖頭,雙眸含情,「不,奴家當然相信公子的為人,只是怕給公子添麻煩了——」她將尾聲拉長,等候他的回答。

    「剛好顧路而已,請姑娘不必耿耿於懷,我們快走吧!不然雪下得太大,可就寸步難行了。」他和煦的笑道。

    「是的,公子。」她用袖口輕掩唇角的笑意。

    兩人共撐一把紙傘,流星幾乎把大部分的傘面撐在她身上,曝露在外的一半身軀都濕了,可是他並不以為意,那份體貼和善良,讓冰琪怦然心動。

    她癡然的目光不時的落在尹流星臉上,無奈對方似乎一點都沒有被她的美色所惑,只是單純的想救助一位無助的女子,沒有半絲輕薄之意。如此光明磊落的男於,真是世間少有。

    「不知公子是哪裡人?」冰琪嬌聲問道。

    他簡單的說道:「在下與師父住在棲星山上。」

    「欲往何處?」這人怎麼問一句答一句,還真像個呆頭鵝,或者自己變的模樣不夠美,吸引不了他?

    尹流星有問必答,「在下的師妹離家出走,所以正欲去尋她。」

    「公子的師妹?想必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了?」聽他的語氣,似乎很關心那位師妹,嗯,藉機她可以和他多聊聊。

    他的嘴角揚得高高,帶笑的俊目中,包含了複雜的感情,有寵愛、有無奈,還有許多連自己也分不清的情愫。

    「如果她安靜不搗蛋的時候,她的確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小姑娘,我敢確信沒有人有異議,不過,要是她耍起花樣,存心整死人來,那麼她便成了每個人的噩夢,一個大災難、惹禍精。你要是見到她,准不敢相信世上有這樣一個小怪胎,連我都要懷疑她是不是魔女來轉世的。」

    冰琪聽得一愣一愣,可是仍能明顯的感覺到尹流星對師妹濃郁的情誼,不禁打翻了心中的醋醞子。師兄妹相戀也不是稀奇的事,難道他愛上他的師妹了?

    「你愛上她了嗎?」她希望自己想錯了。

    尹流星笑得坦白,根本沒有想到其他,「雖然她著實讓我頭疼不已,我還是愛她,誰教是我師妹呢!」語氣中多少有些莫可奈何。

    「我說的愛不是指師兄妹之情,而是男女間的愛。」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咄咄逼人的問道。

    他俊臉一怔,斂起笑意,微怒道:「姑娘,請不要胡亂臆測,蘭兒是我的師妹,就像親妹妹一般,其中絕無摻雜男女私情。」

    冰琪被那副怒容駭到,想不到他也會生氣,她還以為他總是笑臉迎人,不溫不火,原來他也是有脾氣的。她馬上紅著眼圈低下頭,怯怯的道:「對不起,公子,我說錯話了,是我不該問,請原諒我。」言多必失,她實在太操之過急了。

    他的五官瞬時轉柔,和顏悅色的道:「不,我也有錯。姑娘真是抱歉,嚇著你了,可能是在下太擔心蘭兒了安危,一時情緒激動,在下鄭重的向你道歉。」

    「我也有錯,現在我們扯平了。」她朝他嫣然一笑。

    尹流星微微頷首,不發一語的再次直視著前方。高聳的城門已呈現在眼前,一路下來的奔波之苦全忘光了,但願在這裡能找到蘭兒。

    兩人進人城門,這時的雪竟慢慢的停了。

    「姑娘,要不要在下先送你到親戚家?」他沒忘她的目的。

    冰琪怔愣一下,才想到自己編的理由?「奴家也不知那位遠房親戚住在何處,恐怕一時無法找到,不如先找間客棧投宿再作打算,公子覺得呢?」

    「也好,我們走了這麼長一段路,身上又冷又濕,是該先換個衣服稍作休息。」他朝街道兩旁的景物張望幾眼,指著最近的一間客棧,領著她進入店內。

    由於夥計不在,掌櫃親自出來招呼。一看到進來的兩人。掌櫃征愣了一下,就連在座的客人也用好奇和狐疑的眼光打量尹流星,活似見到十分新奇的玩意兒。

    「掌櫃,請給我們兩間房。」尹流星對這些異樣的眼光毫不以為忤,因為他已接受了自己的容貌,當然就不會再去在意別人的想法。

    掌櫃正在猶豫不決之際,冰琪不悅的掏出一錠金元寶掌櫃的雙眼馬上一亮,「公子、姑娘,兩位請裡面進,我馬上叫夥計去準備兩間上房,兩位客官請稍等片刻。」

    他才想張嘴叫人,就見夥計像是後頭有狗在追他,一手捂著左眼,嚇白了一張臉,差點從樓梯上滾下來,「掌櫃的。救命呀——」

    「怎麼回事?你又去惹那個小瘟神了?」看他這麼狼狽,掌櫃一猜就中。

    夥計委屈的直喊冤枉,「我哪敢?我好心送飯給她,結果那小瘟神居然拿彈弓射我,結果我的眼睛就遭殃了,真是痛死我了。」

    「唉!不是叫你別進去嗎?她想挨餓就讓她去,如果她再囂張下去,我就去報官,把她抓到牢裡地去關起來。我活到這麼大把年紀,還沒見過那麼難纏的姑娘。」掌櫃的怨聲載道,要是每個上門的客人都像她,那他的生意都不用做了。

    「可是——掌櫃的,你就念在她年紀小、不懂事的份上,不要去報官,她現在已經夠可憐了。」夥計雖然被整,怒火旺盛,可是一想到她被抓去蹲苦牢,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掌櫃的可不管那麼多,只想早點趕走那小瘟神,「那姑娘的爹娘是怎麼教養的?讓她到處橫行霸道,整死人不償命,留在這世上準是個禍害,依我看哪!早點把她關起來,免得害了無辜的人。」

    在一旁的尹流星聽了,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普天之下只有一個姑娘有這麼大的本事。

    「掌櫃的,能否請問一下?那位姑娘是不是大約十五歲左右,梳著雙髻,圓圓的臉龐,和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長相很討人喜歡?」他每說一句,掌櫃和夥計就猛點頭,更加確定答案。

    「公子認識她?」兩人異口同聲。

    尹流星一臉愧疚,代替蘭兒向兩人一揖,「那姑娘是在下的師妹,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兩位多多包涵。」

    掌櫃象遇到救命恩人,抓著他的衣袖,「阿彌陀佛,老天有眼,真是太好了!你快把那小瘟神帶走,她都快要把我這間小店給掀了,我不收她的銀子,只要盡快把她帶走就好,拜託了。」

    「她住在哪一間房?」他歉然的問道。

    夥計自告奮勇,「就住在天字號房,客倌請隨小的來。」

    貝烈蘭沒想到這次下山竟像是朋溝裡翻了船,滿腔的委屈無處訴,只有盡發在可憐的夥計頭上。自出生到現在,向來都只有她整個人,豈有被整的份,可是偏偏就讓她碰上了,這口怨氣她怎麼吞得下呢?

    她淚眼汪汪的看向腫得像饅頭的左小腿,一時悲從中來,再度放聲大哭。過去身旁總會有白狼哥哥、大哥和尹流星來哄她別哭或逗她開心,可是現在,只剩下她一人,沒有依靠,才知道自己好孤單。

    她哭著哭著,隱約聽見門外有腳步聲朝這裡快步行采,心想準是那壞心的掌櫃又來趕人了。哼,本姑娘要不是腳受傷了,這種爛客棧她還不屑住。她隨手撈起地上摔破的飯碗,就只等門一開,鐵定要他腦袋開花。

    半晌,房門被人推了開來,夥計早就學了乖,不敢先進去,不然準是頭一個遭殃。

    「蘭——」尹流星跨進門檻,才發出一個字,就瞥見有個東西朝他飛了過來,他身子不慌不忙的閃開,破碗撞在到牆壁,立即摔成了碎片。

    「統統滾出去——」她吶喊,未瞧清楚來人是誰。

    他上前兩步,朝屋內一掃,可真破壞得有夠徹底,這妮子不罵不行了。

    「蘭兒,你不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了嗎?」這句話算是很重了。

    貝烈蘭止住淚水,表情變了又變,從驚到喜,最後轉為怒,「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幾天?你腳程怎麼這麼慢?如果你早一點到,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都是你害的——」她見到他終於趕來了,總算可以安心了,心情一鬆,眼眶內的淚水又洩洪了,「都是你的錯,哇——」

    她已經許久沒哭得這麼傷心了,又不像是作假,尹流星,這下慌了手腳,老早將訓誡她的話全扔掉了。「發生了什麼事了?蘭兒乖,不要哭,有什麼事,小師兄為你做主,都這糾大的人了,別哭了。」

    她扁著嘴,撲進他的懷抱,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他們——他們把我的叮噹搶走了——那些小偷、強盜搶走我的叮噹,我就一直追、一直追,結果——我就跌倒,扭到腳了,你看嘛!它好痛喔!」

    尹流星低下頭看,霎時心疼得半死。他蹲下身,捧起那又紅又腫的小腿,「你怎麼不讓掌櫃的找大夫來看看呢?還好不是很嚴重,不然可能就要十天半個月不能下床,你準會受不了。」

    「還不是那壞心腸的掌櫃,居然要大夫把我的腳砍掉,我當然沒那麼笨,傻傻的讓他砍。」現下有了靠山,她可以好好的報仇了。

    他可不太信她的話,「你把人家的屋子毀了,掌櫃的當然會生氣;其實他只是跟你鬧著玩而已,不會真要砍你的腳的。」

    貝烈蘭嘟起嘴不依了「你還替他說話,到底是我跟你比較親,還是掌櫃和你比較親?」

    「就因為我跟你比較親,才不能都替你說話。說來說去,這都要怪你自己,誰讓你半夜偷跑,要是我沒追來,你打算怎麼辦?」他可不能再寵她,把她寵上了天,對她可沒好處。

    她期期艾艾的說:「我不是有留紙條嗎?我算定你一定會來找我,現在你不是來了嗎?」

    「唉!我真不曉得該怎麼說你?吃了那麼多的苦頭,還不承認自己的錯,要是哪一天丟了命——」他實在不敢想像有那一天。

    貝烈蘭捂起耳朵,「好了嘛!你不要再念了,我可是病人耶!你應該對我好一點,要叨念,等我傷好了再說。」她在心裡暗罵:真是的,比女人還嘮叨。

    「算了,事情都發生了,我再念你也沒用。夥計!」他回頭說道:「這房裡一切的損失算在我帳上,還有,待會兒我開一副藥方子,麻煩你去幫我抓藥。」

    「沒問題,公子。」呼!事情總算圓滿解決。

    被當作透明人的冰琪,一雙美目靜靜的觀看著他們。這對師兄妹的感情未免太熱絡了,不只如此,尹流星只有在面對師妹時,眸底才會溢滿毫無掩飾的情感,可說是真情流露,她就不信他們之間沒有一絲一毫的男女之情。

    貝烈蘭察覺到一道冷光直盯著自己,明眸大眼一溜,這才發現屋於裡還有第四個人在場,無禮的問道:「你是誰?」

    「蘭兒,不許這麼沒禮貌!這位是冰琪姑娘,要到此地尋親,正好順路,我們就結伴同行。姑娘,這位就是在下的師妹蘭兒。」他為雙方作介紹。

    冰琪醋海生波,強泛起笑意,「蘭兒姑娘果然如同公子所形容一般,真是可愛又頑皮,難怪會博得公子的寵溺。」

    貝烈蘭一臉作嘔的表情,「好噁心,我快吐了。」

    「怎麼會想吐?是不是吃壞肚子了?」尹流星銀眉一聳,摸摸她的額頭,又執起她的手把脈。

    貝烈蘭狡黠的彎起嘴角,「我沒有吃壞肚子,只是聽到有人說了讓人噁心的話,一時覺得反胃罷了。」論起演戲,她可算是個中翹楚,怎麼會聽不出這女人說得都是假話,為的是要討好尹流星。

    冰琪一張俏顏瞬間難看至極。她真想施法術,將這小妮子凍成冰塊。

    尹流星會意過來,眉頭打了個結,擺出兄長的模樣,斥道:「蘭兒,你越來越不像話了,在家裡我可以任由你胡來,在外頭可不行,我要你馬上跟冰琪姑娘道歉。」

    「不要。」她倔強的昂起頭。

    他拉長了俊臉,下了決定,不聽到她一聲道歉,態度絕不軟化,「蘭兒!」

    「公子,蘭兒姑娘還小,就別再怪她了。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冰琪佯裝寬宏大量的勸道。

    貝烈蘭不領情的衝著她扮鬼臉,「不用你雞婆,我的事不要你管。」

    「蘭兒!」他氣吼一聲,這世上能讓他大動肝火的只有這妮子了,害他二十多年來的修為,全毀於一旦。

    貝烈蘭雙唇顫抖,兩眼噙著滿滿的淚,就是死不認錯。本來就不是她的錯,為什麼要她道歉?她又沒說錯。

    冰琪婀娜多姿的來到尹流星面前,「公子別氣壞了身子,我真的不介意,蘭兒姑娘有傷在身,情緒難免不穩,你就別勉強她了。我先回房休息,你們師兄妹好好敘敘。」她知道要贏得他的心和信任,就不能太小家子氣。

    尹流星送她出房後,屋裡頓時靜了下來,只有貝烈蘭斷斷續續壓抑的吸氣聲。

    她幽幽的說道:「我知道——我不討人喜歡,我又壞——又皮,時常闖禍,讓你收爛攤子。大哥嫌我累贊,把我扔給你一你也嫌我礙事,有了漂亮姑娘陪,就——就對我這麼凶,我好可憐!我是沒人要的孩子,嗚——」

    「蘭兒,我沒有討厭你呀!」他無力的歎道。

    「你說謊!沒關係,我以後會很識相,不會打擾你們談情說愛,你儘管去跟那女人好。」她賭氣的說。

    尹流星閉下了眼,「蘭兒,你扯到哪裡去了,我和冰琪姑娘不過是萍水相逢,何來兒女私情。」

    「那你還幫她說話?」她看不過他維護別人的樣子。

    總歸一句話,就是她太霸道,非要每個人順著她不可。

    「這事別提了,我先幫你開個藥方子,治好你的腳傷比較重要。」他明白要和蘭兒講道理是自找麻煩,索性節省一點力氣。

    當他開好腳傷的藥方,才發現蘭兒已經在床上睡癱了,順手幫她蓋好被褥。誰也看不出這麼一張天真無邪的睡顏,在清醒的時候,會讓人有抱頭鼠竄的特異功能,她是天使,亦是魔鬼。

    一直站在門外窺探的冰琪,向自己起誓,那叫蘭兒的妮子不過是個被寵壞、沒教養的野孩子,有哪個正常男人會愛上她?最後的勝利者,一定是她。

    還回本來面目的冰琪,只有趁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能毫無顧忌的貪看尹流星的俊容。她明白必須早點完成任務,將他的血帶回去救姥姥,可是她又想與他朝夕相處一些時日,好讓他愛上她。

    公子,為什麼你從不多看我一眼?你的眼中難道就只有師妹嗎?你可知我是多麼期盼能夠得到你的憐惜,盼望你能用看師妹的那種眼神來看著我?要到何時,你才會真正的在意到我?

    她多想靠近他,和他緊密的相偎相依,即使要付出一切的代價,她也心甘情願。

    「冰琪。」窗外捲進一團雪花,形成旋風,當旋風消失後,出現了霜霜興師問罪的神情。

    冰琪眼底閃過心虛,「大姐,你怎麼來了?」

    「這句話你還有臉問嗎?為什麼不下手?是狠不下心,還是捨不得?」她氣白著臉,口氣不容辯駁的質問道。

    「我——我怎麼會狠不下心和捨不得呢?大姐,你聽我解釋——」冰琪努力的要辯解,可是她又有說什麼呢?老實說自己愛上一個凡人了嗎?  霜霜不為所動,一步步的逼退她,「解釋什麼?冰琪,你該不會愛上他了?你一向冰雪聰明,絕對不會這麼傻的,是不是?」

    「大姐,我當然不可能愛上他,我是雪女,怎麼可能讓自己愛上一個凡人呢?我絕對不會步上娘的後塵的。」她費了多大的勁才說出這番違心之論。

    看了她半響,霜霜暫時相信她的話。「好,那麼你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多天了,你還遲遲不下手?若不是捨不得,你是該在見面的第一天就取到他的血了,何以一拖再拖?」

    「那是因為——」

    「你不敢動手,我自己來。」她不等冰琪解釋原因,旋即化成一道雪影,直直的衝向在榻上沉睡的人。

    冰琪尖叫一聲「大姐,小心——」

    話聲未落,尹流星胸前猝然又射出數十道刺眼的光束,夾帶著熾熱的溫度撞擊向霜霜,霜霜發出淒慘的叫聲,立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彈開來——冰琪早巳預料到,在半空中穩穩的接住她。

    「大姐,大姐——」她魂飛魄散的呼喚。

    「唔——我——沒事。」霜霜氣若游絲的應道。

    冰琪真是嚇壞了,「大姐,你還挺得住嗎?我馬上送你回雪晶宮。」

    她搖頭,緩緩的調整氣息,「不用了,這還要不了我的命。冰琪,那是什麼光?為什麼這麼厲害?」

    「我也不知道,在遇見他的第一晚,我本來也要下手,和你一樣無法得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保護他。」她說話的剛時,床上的尹流星翻動一下,身軀呈側臥的睡姿,衣襟內滑出一樣東西。

    霜露的臉色陡然一變,「八眼琉璃珠?!」

    「八眼琉璃珠?大姐,那是什麼東西?」她困惑的問。

    「原來他身上戴著它,難怪我們無法靠近他一步。八眼琉琉珠據傳是上古法器,也是太白星君珍藏的寶物,它能辟邪軀魔,凡是妖、精、魔、魅企圖攻擊佩戴它的主人,琉璃珠出的眼睛便會開始反擊。」

    冰琪雙肩一垮,心中忖道:那她不就永遠接近不了他嗎?不,一定有其他法子可想,不能這麼就放棄了。

    「大姐,我一定會想辦法,尹公子是位心地善良的好人,我相信只要再跟他相處幾天,得到他的信任,再求他幫我們救姥姥,我想他一定會答應的。」

    她沉思片刻,看來也只有這麼辦了。「我雖然答應了,不過——冰琪,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人類男子對我們雪女而言,只是讓我們能繁衍下一代雪女的功用,不要動了凡心,那永遠不會有結果的,娘就是一個血淋淋的教訓。」

    冰琪心一顫,「大姐,這些我都明白。」

    「那就好,我該回去了。」深深的望她一眼,霜霜才歎了口白色的霧氣離開了。

    為什麼老天要這麼作弄人?這一刻,她好恨自己是雪女的身份,若命中該當雪女,就不該讓她有七情六慾,那麼就不會這麼苦了。為什麼她阻止不了自己的心,只能一天比一天的沉淪在情愛的泥淖中?

    沉睡中的尹流星可以說是被冷醒的。空氣中似乎殘餘著一股悲哀,他來到窗邊,推窗眺望屋外,不知幾時,庭院裡的雪竟巳積了厚厚的一層。

    一時睡意全失,他著好衣裝步出房門,吸了一鼻間的清冷,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仁立在長廊上,傾聽起大自然傳過給人類的聲音。

    連空春雪明如洗,忽憶汪清水見沙;夜聽疏疏還密密,曉看整整復斜斜。

    風回共作婆娑舞,天巧能開頃刻花;正使盡情寒至骨,不妨桃李用年華。

    他悠悠的輕吟道,諦聽著細碎的清音流散於靜謐的寒夜。雪聲盈耳,雪花映眼,看來是多麼豐盈而美麗,在棲星山的觀雲峰頂,應該也是同樣的景致吧!他渾然未覺在那處那一雙癡戀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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