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疼小娘子 第六章
    「小白兔,乖乖地別動!對,就是這樣——我不是要抓你烤來吃的,你放心,我只想抱抱你,不要跑」,小妍蹲在草地上,雙眼緊瞅著不遠處的一隻白兔它那雙紅眼睛也同樣好奇地瞧著她。

    「拜託,我好想抱你喔!讓我抱-下下就好。」

    她雙手合掌,朝白兔乞求著,手才動-下,白兔立刻又跳開了,「不要走啦!我不會害你的。」

    銀鷹在湖邊升起火,烤著剛抓到的野味眼光仍不時地盯著另一頭的小妍。

    「小妍,回來,聽到沒有?回來。」

    白兔被他的叫聲嚇到,一蹦一蹦地跳開。

    「小白兔,你要去哪裡?他人祖好,不要怕他,他不會吃掉你的,你別怕。」

    都是他,小白兔都被他的吼叫聲嚇跑了。

    「喂,等等我,不要跑嘛!小白兔,你在哪裡?」她漸漸往深處尋去,四下搜尋著白兔的蹤影,可是,再也找不到它了。

    真是的,跑到哪裡去了嘛?本來想把你帶在身邊陪我的。唉!算了,回去好了,不然,鷹又要罵我了。

    他的脾氣是很好,不過,惟一的缺點就是太會記恨,得想個辦法幫他改掉這種壞習慣才行——啊!」小妍直拍著胸口,她還以為是銀鷹跟來,聽到她剛才的話了。

    孰料是個白髮老人,一身破衣,身上有好幾處補釘,銅鈴般的大眼直瞪著她,下巴的鬍子因嘴唇顫動而抖著。

    「老爹。你嚇了我一跳。」

    你不舒服嗎?」這老人怎麼跟皋鵬一樣,見到她像見鬼似的。

    老人的眼淚奪眶而出:「夫人……夫人……」他雙膝朝她跪了下來,又跪又拜的。

    「老爹,有話好說嘛!你別哭,如果我能幫我一定幫你,是不是生活有困難?」她看他一副窮困潦倒的模樣,也猜到七八分。

    憐憫之心人皆有之,何況他也算是她的人民,改善他的環境是她該做的。

    「夫人……老奴一定會為您報仇……」

    「報什麼仇?老爹,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老人哭得令人鼻酸,嚷叫著:「老爺、夫人死得好冤啊!老天爺沒有長眼睛,好人為什麼不長命?」小妍見他哭得淒慘,也好想跟他一起哭:「老爹,你別哭,你說誰死得好冤?告訴我,我叫堡主幫你申冤報仇。」

    「不要提『堡主』兩個字,他是殺人的幫兇,夫人別被他們騙了!老奴帶夫人逃走,逃到安全的地方,走!」他捉住她的手腕要拉她走。

    「不,你要帶我去哪裡?老爹,放開我——鷹!鷹!」她不是怕他,他的境遇一定十分可憐才導致發瘋,可是,她不能跟他走。

    銀鷹早在發現她不見時就出來找她,一聽到她的叫聲,馬上就衝了出來。

    「大膽!你是什麼人?快放開她」,他驚怒地大喝。

    老人鬆開手,看了她一眼便跑開了。

    那眼中的悲痛和絕望不知為何,使她一顆心絞了起來。

    「鷹,不要追了,放他走吧!」「你還好嗎?他有沒有冒犯你?你的臉色不好,他嚇到你了是不是?」她覺得發冷,不過,她沒說出來:「我沒事,他只是個可憐的老人罷了,不要為難他。」

    「你就是不聽話,一個人跑進森林裡,萬一迷路怎麼辦?我們回去了好不好?」

    「不要,人家好不容易才出來玩,不要那麼快回去。我肚子餓了。」

    銀鷹只好帶她回湖邊,遞給她一塊剛烤好的山豬肉,見小妍啃得津津有味,他才放下心。

    太陽漸漸西垂,天色也暗了下來,兩人才結束一天難得的獨處時光。

    當晚,小妍睡得極不安穩。

    她想不通為何那老爹的控訴會使她如此不安,他口口聲聲說堡主是幫兇,指的是銀鷹嗎?還是純粹只是他的瘋言瘋語?一輪明月高掛在天空,今晚又是無眠的一夜。

    明天一早就要離開斧關了,但她還不想走,她想再見那老人一面,當面問個清楚。

    若他指的人真是銀鷹,她也要向他解釋,銀鷹不是壞人,他從不濫殺無辜,這其中必有隱情。

    嬉笑聲隨風傳來,三更半夜是誰還沒睡?小妍正感奇怪之際,人也走到聲音的發源處。

    這裡是宅院的後廂房,除了平時招待客人的客房外,只有皋鵬聘請來的管於進居住,而那女人的笑聲卻是從他房中傳出的。

    小妍一思及此,腳步也不再上前一步。

    即使有女子在他房裡又如何?那本是他人的隱私,她也不便過問,她欲轉身回頭——「你好壞喔!快一點,快一點!」那放浪催促的女聲赫然是出自沈仙兒之口。

    小妍不得不停住腳步,八成是她聽錯了,她仍在猶豫著該怎麼做。

    「是的,就是這樣,喔……我的天……」女人高潮的叫喊聲使她面紅耳赤,而中間還夾雜著男人粗重的喘息聲。

    小妍就著半掩的窗往裡一窺究竟。

    老天爺!她摀住唇以防自己叫出聲來。

    她可沒想到管子進一介書生之姿,道德竟敗壞至此;而沈仙兒更不用說丁,身為將軍夫人,竟不知廉恥地與人通姦,而且還是在自家的屋簷下。

    房內,沈仙兒沉淪在肉體的快感中,她身上積壓太久的慾望需要發洩出來,而管子進徹底地滿足了她。

    她可沒想到白天文質彬彬的他,到夜晚會變成一頭野獸;反正她不在乎,她需要的只是個男人,而他正合她的胃口。

    老天,她該怎麼辦?該告訴銀鷹嗎?皋鵬若知道沈仙兒背叛他,恐怕會一劍殺了她。

    可是,她沒辦法視而不見啊!她必須先回去想一想再作決定!小心翼翼地離開窗邊。

    一不留神,竟蹋到旁邊的盆栽,發出聲響,連著驚動房內的兩人。

    「誰在外面?」管子進、沈仙兒異口同聲地叫道。

    糟了!小妍面露倉皇之色,準備在他們發現之前走開,但去路卻被沈仙兒的貼身婢女妙兒擋住,想來她是被派來把風的了,不巧仍是被她發現了。

    管子進披著外衫奔出來:「夫人?原來是你。」

    沈仙兒倒沒有多大的驚慌,冷冷一笑:「看來,事情全被你看見了。」

    怎麼?急著去向堡主告密嗎?還是要去皋鵬面前告我一狀?」小妍沉著地說道:」這乃是皋將軍府中的家務事,我不便插手;不過,還是希望皋夫人適可而止,我自然不會多言。」

    「你少假好心,你巴不得皋鵬一劍殺了我,你就不必擔心我跟你搶堡主了,對不對?你這如意算盤打錯了,堡主自始至終都該是我的人,你憑什麼跟我搶?」

    「皋夫人別再執迷不悟,難道你完全不念夫妻之情嗎?」

    「誰跟他是夫妻?我愛的人是堡主,任何男人在我眼中都不值一錢。」

    管子進不滿她的話:「你說夠了沒?該怎麼處置她?萬一被將軍知道了,他會殺了我們的。」

    「怕什麼?你不是說你握有他的把柄和弱點嗎?還怕他幹什麼?不過,這丫頭倒是滿礙眼的,不除掉她我不甘心。」

    「你敢!」小妍知道他們是說真的了。

    「哈……」沈仙兒笑得花枝亂顫,「為了我心愛的鷹,殺人就跟殺一隻狗一樣,我眼皮眨也不會眨一下。」

    她出聲想呼救,背後一隻大手卻摀住她的唇,她用力地掙扎,直到腦後被重物敲擊昏了過去為止。

    「現在怎麼辦?」管子進望著昏迷不醒的小妍問道。

    沈仙兒丟下手中的磚塊:「妙兒,去找個布袋來。」

    「是,夫人。」

    一會兒,她拿了個布袋過來給沈仙兒。

    「幫我把她裝進去,你趁夜把她丟到山裡頭去。哼!沒兩天,她就會被山裡的野獸吃得連一根骨頭也不剩,堡主就算想找她,也找不到了。」

    管子進瞪著她:」天下最毒婦人心,——點也不假。」

    「彼此,彼此,我的管夫子,你跟在皋鵬身邊,不也是想圖十一官半職嗎?我們可是同類型的人,理應互相幫助才對,不是嗎?」三人合力將小妍裝入布袋中,沈仙兒眼尖,瞧見她頸項上的鏈子,便動手解下它,鷹墜掐在她手心上,使她心生一計。

    堡主斷然不會相信她會離開,若有這東西在,他不得不相信她是真的棄他而去,也能趁早讓他死心。

    而第二天清晨,銀鷹的怒吼聲震撼了整個斧關。

    捏著那只定情的鷹墜,他仰天狂嘯,她為什麼又要離開他?為什麼?字文騫在房內查看,見床上被褥整齊,顯示她昨晚並未就寢就離去了,只是有一點令他起疑:「堡主,夫人的衣物都在,她既要走,為何不帶隨身衣物呢?」銀鷹心灰意冷:「看來,她是急著逃開我,連整理衣物的時間也投有。」

    「夫人深愛堡主人盡皆知,她不可能無緣無故說走就走,只留下這條鷹墜而已。」

    「她不識字,又怎能留下隻言片語?她早就想離開我了!這一陣子的甜蜜不過是她的偽裝,讓我對她沒有提防,她這才逃得了。」

    皋鵬從外面進來,拱手道:「臣問過城門的守衛,昨晚均未見到夫人行蹤。」

    「那麼,她有可能還躲在某個角落,吩咐下去,派出所有人手,非把她找出來不可。」

    「是,堡主。」

    眾人齊聲回答。

    這是她第二次逃婚,她親口允諾絕不逃離他的,為什麼要食言?為什麼?小妍,你對我的愛全是虛假的嗎?全只是為了應付我而已嗎?她死了,上天堂了嗎?不然,為什麼她渾身沒有感覺,全身輕飄飄的?而且,一直一直往上升?眼前出現兩個模糊的人影,一男一女,她看不清兩人的長相,但她打從心底知道他們是誰,她伸出手想去碰觸他們。

    「爹?娘?是你們嗎?是你們來接我的嗎?」「乖女兒,快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那是個好好聽的聲音,好溫柔、好慈祥。

    「娘,女兒好想你,讓女兒去找你們好不好?」她哭得好傷心,她終於能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了。

    「不行。」

    接下來是個渾厚的男聲,「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爹,爹。」

    「乖女兒,時候還未到,娘和你爹會在一旁保護你,不要怕,你永遠是爹和娘心中的寶貝。」

    一股推力撞向她,她身子快速往下沉:「爹!娘!爹!娘!」她最先感到劇烈的疼痛,由她的四肢傳遍全身。

    好痛!她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沈仙兒!記憶回到她腦中,也驚醒了她,小妍想起有人從背後敲昏她,她就什麼都記不得了。

    重新凝聚焦點,人眼的是一間木頭蓋成的小屋。

    她睡在一張木板床上,身上蓋著一張破了好幾個洞的被子,屋子裡還透著一股霉味。

    她怎麼在這裡?銀鷹!她必須趕快回去,不然,他準會又以為她逃婚了。

    「哎喲!我的腳!」她這才看見她的左小腿扭到,但已敷上草藥,用一塊於淨的布綁著。

    「有人在嗎?請問是哪位恩人救了我?」她叫丁幾遁都沒人回答。

    她用完好的一條腿支撐著,扶著牆用跳的跳出房門,客廳裡只有一張竹桌子、兩張竹椅子,其他什麼也沒有,她又拐進另一間房間。

    小妍沒料到會見到一座靈堂,桌案上立著兩塊牌位,牌位前香煙裊繞。

    但最讓她吃驚的不是牌位,而是牌位後懸掛的一幅肖像畫,是一對畫得宛如真人的男女。

    她呼吸一窒,瞪著畫中的少婦,那是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蛋,那眼中幸福的光彩一覽無遺,滿臉喜悅地偎在身旁的男人胸前。

    「這是……她是……」她一連跳了好幾步來到桌前,雙手撐在桌上,早已泣不成聲。

    少婦身旁的男人,剛正不阿的神情下流露著對妻子的柔情,小妍再也克制不住地大喊。

    「爹!娘!」骨肉的親情、血脈的聯繫,她不需要證明就可以確定他們是她的親生父母。

    「為什麼你們都死了?為什麼你們會在這裡?誰來告訴我?」她抱住兩塊冰冷的牌位哭倒在地。

    老天啊!她好不容易找到他們,卻只能抱著牌位叫他們一聲爹娘,教她如何接受這殘酷的事實啊!「衛?原來我姓衛,衛小妍,衛小妍,哈……知道了又有何用呢?我寧願你們好好活著;即使一輩子無法相認重逢我也願意。爹、娘,你們聽見女兒在叫你們了嗎?」

    身後同時響起吸氣聲,小妍一回頭:「老爹?怎麼是你?是你救了我,是你供奉我爹娘的牌位,是不是?」前幾日的瘋癲老人此刻是清醒的,他淚流滿面地跪下來:「小姐,真的是你?你可回來了,老奴等了十六年,終於把小姐盼回來了。」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我爹娘會死?快告訴我!」老人擦了擦淚水,扶起小妍到椅子上坐下,並將牌位重新放在案上,點了三炷香,道:「小姐,先來給老爺、夫人上香吧!」小妍拿著香,剛止住的淚又落下了:「爹、娘,女兒回來了,希望爹娘在天之靈保佑女兒——」保佑什麼呢?查出害死他們的真兇嗎?她不敢往下想。」小姐,先喝杯茶,你受了傷,情緒不要太激動。」

    老人端杯茶給她,等她平緩下來。

    「老爹——」

    「小姐,你叫我老金就好。老爺、夫人在世時都這麼叫我。」

    「老金,你跟我爹娘是怎麼認識的?」老人回憶著往昔的一點一滴:」我家世代都是衛家的長工。承蒙老爺的父親器重,就升我當管家,我可以說是看著老爺長大,然後娶了小嬋夫人。」

    「因為我跟我娘長得很像,那天你就誤以為我是我娘了,是不是?」

    「老奴那天嚇到小姐了,小姐跟死去的夫人長得太像了,簡直像是夫人又活了過來似的,老奴才有那種舉動。」

    「沒關係,我只想知道我爹娘是怎麼死的?我娘是否認識皋鵬皋將軍?」老人哼了一聲,憎厭地道:「他是禽獸!根本不配傲將軍,陷害自己的好友才換來的職位,他會得到報應的。」

    「你是說我爹娘是皋鵬害死的?」」是的。他本來和夫人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心中對夫人十分愛慕,結果,夫人卻嫁給了老爺。從此以後,他假借與夫人相識的理由和老爺相交。老爺稟性善良,完全信任他,還讓他當上副將軍。不料,一年後,夫人正在待產之時,他卻假造一封書信,密告老爺通敵賣國,老爺也就被關人大牢。」

    「書信可以作偽,難道就沒人相信他的清白嗎?」

    「小姐說得沒錯,信是可以作假,難就難在那筆跡被仿得幾可亂真,即使老爺再否認也投用。當時的堡主,也就是現任堡主的父親,下令將衛氏一門十五口以叛國罪斬首示眾。」

    「鏗!」茶杯摔落在地上,跌得粉碎,連同她的心也一起粉碎。

    「不廠她揪著心,宛如這樣可以使自己痛到毫無知覺,痛到死去。

    「小姐,銀家的人與我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千萬不能愛上他啊!他的父親是下令殺死老爺、夫人的兇手啊!」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她摀住雙耳,拒絕再去聽他說的每個字。

    天呀!天呀!我該怎麼辦?夜好沉好靜,就如同她此刻的心。

    只有把自己一顆滴血的心沉浸在復仇的渴望中,才能澆熄對銀鷹的思念。

    屋內的燭火忽明忽滅,小妍又為爹娘上了一炷香,便再問道:「老金,當年為什麼只有我們可以逃過一劫?而我為什麼會跑到黃金城被城主夫人撿到?」

    「是老奴連夜帶著剛出生的小姐逃到黃金城的。當時,夫人心中老早就懷疑是皋鵬設下的陰謀,卻又苦無證據。老爺和其他人被收押禁見,夫人因臨盆在即,才免於入牢,留下老奴及一名婢女照顧。想到小姐一出生便要面臨死亡,夫人說什麼也得想法子救小姐一命。於是,小姐一落地,夫人就命老奴設法帶小姐逃出關,能逃多遠就逃多遠,不要再回來了。為了瞞過皋鵬,夫人就謊稱胎死腹中,並造了個假墳。」

    老金老淚縱橫,途中好幾次停頓下來說不下去。

    誰道這世上回憶是美麗的,他這十六年來的回憶卻是永難磨滅的心酸苦楚。

    「老奴抱著糨褓中的小姐逃到黃金城,心中記掛著老爺、夫人的安全。老爺、夫人待老奴恩重如山,要老奴一人苟且偷生活在世上,還算是個人嗎?於是,老奴狠下心將小姐放在大殿門口,而小姐的哭聲引來了城主夫人,她見小姐可憐,便抱了進去,老奴這才安心地回斧關。只是,沒想到我仍晚了一步,老爺、夫人,以及所有人全已綁縛刑場斬首示眾了!老奴榆偷收埋了屍首,對天發誓,一定要找到證據證明老爺的清白,等小姐長大後認祖歸宗,替老爺夫人報仇。」

    小妍淒楚的臉上淚痕交錯:「我爹娘葬何處?」

    「就在不遠的山坡上,明早老奴就帶小姐去祭拜。」

    「老金,這些年來你可查到什麼線索?」

    「皋鵬那奸賊當上鎮關大將軍以後,身邊總有人陪著,不易接近,老奴知道要殺他不容易。所以,一直在等候時機,終於查到當年那封捏造的信是出自誰的手。」

    「是誰?」她急問。

    「管子進,也就是現在跟在他身邊的管夫子。十六年前,他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書生,以寫春聯為生。由於寫了一手好字,所以請他代筆書寫的人不在少數。但沒人知道,實際上他最擅長的是模仿字跡,尤其是古人的筆墨幾可亂真。若不是我常見他三番兩次往宅子裡跑,也不會起疑。」

    「他的一封信害我衛家滿門抄斬,如今又害我,欲置我於死地。管子進,我不會饒過你的。」

    她非要那些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兇手也落得同樣的下場,小妍想到銀鷹:「緣已盡,情已滅」這六字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

    她該恨他,即使那並非他的錯,但她又怎能嫁給仇人之於呢?天未大白,她已立在一座孤墳前。

    衛青風將軍、衛氏楊小嬋夫人之墓,她的指尖摸索著那一筆一劃,淚已干、恨未絕、情已逝。

    老金灑了滿天的冥紙,孤墳後大大小小十數個墳,如今,他們的魂魄是否依然徘徊在人世間,期盼著有朝一日洗刷冤屈?「爹、娘,女兒在這兒立下重誓,衛家的血債很快就會昭雪!女兒會讓害死你們的兇手一個個得到報應,以慰你們在天之靈」,小妍一身素衣跪在墓前,雙眸中原有的稚氣早已脫去。

    如今的她不再是黃金城裡那個活潑、無憂無慮的婢女小妍;而是背負著十數條含冤而死的血債、立誓報仇雪恨的衛氏遺孤衛小妍。

    「小姐,這把短刃是夫人生前護身的兵器,老奴收藏了十六年,就等著這一天的到來,眼見小姐報仇。」

    刀鋒凌厲無比,陽光的光線透過刀面反射在她臉上,眼中已不再遲疑,她一言不發地收入袖中。

    「小姐的腳傷好些了嗎?要不要老奴再請個大夫?」

    「不用了,老金,只是扭傷而已。說來,我還得感謝管子進把我丟到山谷裡;不然,我永遠也不知道我自己的身世,不知道我將嫁的人,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這是天意!」老人扶著小妍往回程的路上走去,問道:「那小姐預備怎麼做?」怎麼做?她第一個要找的對象當然就是皋鵬。

    要是沒有他,這場骨肉分離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要對付皋鵬及管子進容易得很,我有辦法讓他們不打自招,老老實實地供出當年的事來。」

    「那麼.小姐要如何應付那姓銀的?老奴看得出小姐對他用情很深——」

    「我恨他!」她大聲地叫道:「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

    老人用看透人性的眼神凝望她:「小姐真的愛上他了,老奴知道這是上一代的恩怨,與他無關;但他身上流的是衛家仇人的血液,希望小姐不要被感情蒙蔽了。」

    「不會!我絕對不會,我會親手殺了他。」

    她默默地在心裡頭加了一句:「然後我將跟隨著他死去,一起到另一個世界結為夫妻。」

    她真的是這麼想的。

    「聽小姐這麼說,老奴就放心了。」

    小妍對他一笑:「這十六年來辛苦你了。沒有你,我連爹娘的墳也找不到,謝謝你。」

    「這是老奴該做的,只等小姐報完仇,老奴也可以去陪老爺、夫人了。」

    「老金,爹娘地下有知,不會願意你這麼做的。你要好好活下去,往後爹娘的忌辰還得靠你來為他們上香。」

    「小姐——」老人覺得她話中有話。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銀鷹根本不會提防我的,要殺他輕而易舉。到時,我們在城外會合,一起逃,然後到一個沒有痛苦回憶的地方住下來,好嗎?」

    老人拭著淚點頭道:「是的,小姐,你一定會成功的,老爺、夫人會保佑你的。」

    小妍將短刃貼在胸口,直到它發燙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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