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我 第五章
    午後一場突如其來的雷雨,洗滌了這座城市。蝶兒望著地面上的灰塵被雨水沖走,內心彷彿也被滌淨了,她深深呼吸著雨後清新的空氣,整理內心混亂的思緒。

    趁著宇風在睡午覺,蝶兒不動聲色地經過長廊,來到了凌夏遠的房間門口。她沒有半點猶豫,打開門走進房裡。

    凌夏遠打著赤膊躺在床上休憩,看到陌生人闖入,他立刻把被單往上拉。

    「妳……」

    「啊,對不起!」蝶兒故意露出驚慌的表情。「我走錯房間了,我對這裡還不太熟……」

    說是這樣說,但她的眼睛卻明顯地緊盯著他鬆垮的肌肉,凌夏遠的心不禁緊繃了一下!

    「衣服下的你還不難看嘛!」難堪褪去,蝶兒的語調開始帶著大膽的意味。

    「妳……」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他,也被這個看似純真的女孩有意無意的挑逗給弄亂了心跳。

    「沒想到脫下衣服的你仍是英姿煥發,比你的兒子更有魅力,看樣子我錯了,我應該選擇你才對。」

    「妳……」強烈的震驚席捲了他,好半晌,他才吐出這句話:「妳是宇風的女朋友……」

    「少來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對我有特別的『意思』嗎?」

    看她神色自若地走到床沿坐下,凌夏遠竟有種自己又變成小伙子的感覺,一顆心怦怦亂跳。

    「你是礙於我是你兒子的女朋友,才遲遲不敢下手吧!若不是這層父子關係,恐怕你早已經橫刀奪愛了。」她貼近他,大膽地伸出手搓摩著他的手臂。

    「妳……」原來她是個因為凌家產業而來的勢利女孩啊!

    「這又沒什麼,我向來不喜歡太嫩的小子,宇風還像個長不大的大男孩,我欣賞你的成熟與老練,又有什麼錯呢?」

    她在勾引他?

    「妳……」畢竟薑是老的辣,凌夏遠重新在心裡盤算著現今的局面,刻意先壓抑住渴望。

    「別裝了!我看得出你早就想要我,不是嗎?」蝶兒的眼神深不見底。「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懂,在紐西蘭,三歲就開始性教育了。」

    「這麼做是不對的!」他佯裝努力抗拒誘惑的模樣。

    「我『做』了什麼嗎?是你在想入非非吧!」

    她的單刀直入,讓他這個老江湖有些掛不住面子。「我猜猜看,妳想玩危險遊戲吧?」她絕非只有十六歲,她老成的程度幾乎比實際年齡還多十歲。

    「如果我給你,你會給我什麼『酬勞』?」

    「妳是為了錢?」凌夏遠剩餘的顧慮都遠離了。

    如果只要錢,那一切就好辦了,這變成一場單純的金錢交易,更何況,一開始,他就跟宇風一樣,深深被蝶兒吸引了!

    「就看你要不要接受我的挑戰書了!」她迎上他的視線,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看到那雙明亮的水眸有著一閃而逝的恨意,想必是室內光線太暗讓他看錯了。

    「既然女士都開口了,紳士當然要滿足女士的要求。」他露出真面目,色迷迷地望著她。

    「很好,」蝶兒故意媚笑。「時間、地點由我決定,等著接我的電話喔!」

    語畢,她忍住心裡的厭惡,優雅地離開。

    她靜悄悄地來到宇風的房間,房內很暗,她沒有開燈,躡手躡腳的坐在床沿,看著沉睡的他微帶稚氣的臉龐。

    輕撫著他的睡臉,她的內心充滿掙扎。

    宇風,我的愛,我真的好愛你!我若是傷害了你,請不要恨我,求你不要恨我……

    「原來妳會偷看我睡覺啊!」驀地,他睜開眼睛,伸手抓住她,害她重心不穩,跌到他的懷裡。

    「你醒了?怎麼醒了也不告訴我?」在他懷裡是那麼的安穩和祥和。「害我被你逮個正著!」

    他用食指輕點她的鼻尖。「我剛剛作了可怕的惡夢,被嚇醒了。」

    「什麼惡夢?」

    「我夢到妳棄我而去!」

    蝶兒一愣,趕緊強笑道:「傻瓜,怎麼可能?」

    「我一睜開眼睛,看到妳就坐在我身旁,才放下心來,那一定是我對妳太沒有安全感的緣故。」他輕撫蝶兒的嫩頰。「妳讓我知道什麼是幸福,可是這種感覺太過美好,令人害怕會一瞬即逝,我好怕……妳會消失不見。」

    蝶兒是他好不容易才突破對人的心防,初嘗愛情滋味的初戀,他的患得患失也因此來得比較重。

    「你這麼好,已經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男人了,我怎麼可能離開你,讓其它女人乘虛而入呢?」蝶兒勉強自己笑著說道。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醜陋,怎麼能欺騙他的一片真心呢?

    「蝶兒,我們一起先把未來計劃好。暑假快結束了,我要到紐約留學,妳跟我一起去好嗎?當然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也不用擔心妳媽媽不答應,我可以跟妳一起去紐西蘭,跟妳媽媽見面溝通。」他著急地握住她的手,繼續說著。「我知道妳原本要去意大利唸書,可是我捨不得跟妳分開,紐約也有一家舉世聞名的設計學院,也是妳不錯的選擇……」

    蝶兒並沒有告訴他,母親已經去世了。

    「好。」她連忙摀住他的嘴巴,堵住他的滔滔不絕。「好,可是我肚子好餓,這些事可以慢慢討論,先解決民生問題好嗎?」

    蝶兒將他拖下床,拉著他到樓下的廚房,準備大展身手、親手做羹湯,好教他刮目相看。

    既然結果已經注定,無法更改,那就讓她把握相處的每一分一秒,也好留待漫長的未來聊供慰藉。

    凌夏遠微微心驚地望著眼前的金豪,自從十七年前的那一夜,在此處發生那樁意外之後,他就不曾再踏入這家飯店……

    萬萬沒想到,蝶兒竟然選了這家讓他痛恨並且膽顫的金豪飯店,連約定的房間號碼也是相同的「505」,是巧合嗎?

    他本想掉頭就走,可是又固執得不信邪。

    當年的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那時他故佈疑陣,沒有露出任何馬腳,現在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他在房裡等了約五分鐘,蝶兒也依約到來──

    「宇風去辦留學證件,我只有今天有空。」她冷靜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妳肯赴約,我很高興。」凌夏遠越來越覺得蝶兒不簡單,同時也對她更為癡迷,馬上便猴急地脫去外套、襯衫。

    「聽說這家飯店好多年前曾經發生過火災,而且就是從這間『505』房起火,不過經過重新裝潢,一點都看不出來呢!」她美麗的面容噙著一抹笑容,冷冷的。「你先等我,我去浴室換衣服。」

    聽她說起飯店曾經發生過火災時,凌夏遠的手停在半空中,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她也知道當年這個房間曾經燒死過人嗎?

    當蝶兒從浴室出來時,凌夏遠的臉色頓時變得比死人還慘白一百倍。

    她的長髮盤起,身穿著珍珠色的絲綢晚禮服,戴著垂到肩膀的長耳環,隨著走動而發出光芒。

    「凌夏遠,你認得我嗎?」她緩慢地走向他,每走一步,他就向後倒退一步。

    「妳到底是誰?」他發出哀嚎,躲到床角。「不對!妳是蝶兒,不對!妳是胡笙……不對!妳是蝶兒……」

    十七年前晦暗的記憶,傾巢而出──

    當年他已經結婚,妻子生下的兒子也六歲了,可是他依舊不時在外面尋花問柳。某次晚宴,他遇到了胡笙,看到她的第一眼,凌夏遠就被深深迷住了。當時胡笙就是穿著這套晚禮服,那時她是有一點知名度的服裝設計師。

    他瘋狂地愛上她,無奈胡笙才剛結婚,正和夫婿過著幸福的生活,根本從未正眼瞧過凌夏遠一眼。這讓凌夏遠由愛生恨,他痛恨搶走胡笙的男人,若是得不到胡笙,他會讓對方死!

    只要胡笙的丈夫死了,胡笙就是他的了!

    他約了胡笙的丈夫在飯店談判,胡笙的丈夫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當凌夏遠直截了當跟胡笙的丈夫表明要搶胡笙的態度時,胡笙的丈夫只覺得好笑──

    「你瘋了嗎?你有沒有搞錯,她是我的妻子,怎麼可能讓給你呢?」

    「可是我愛她,我真的愛胡笙啊!」凌夏遠失去理智,不管後果如何,只想得到想要的女人。

    胡笙的丈夫只覺得自己遇到一個執迷不悟的瘋子,卻沒想到這個瘋子成為嗜血的劊子手。當天稍晚,凌夏遠步出飯店,沒多久,「505」號房就起火燃燒,胡笙的丈夫後來被發現燒死在裡面。

    這根本就像天外飛來橫禍,美麗原來也會招惹禍害!

    胡笙根本無法置信丈夫出門赴約,竟慘死在飯店裡,當時她肚子裡懷著未出生的蝶兒,就成了寡婦;她知道是誰殺死她的丈夫,就是在宴會上頻頻對她示愛的凌夏遠。

    丈夫死後,狂妄的凌夏遠就對她放話──「我殺了妳的丈夫,又燒了他的身體,現在妳是我的人了!」

    他財大勢大,胡笙根本無處申冤,凌夏遠就像陰魂不散的鬼魂,一直纏著她。

    這個殺人兇手,她不會讓他得逞的!這輩子,她永遠只深愛自己的丈夫。於是,她躲了起來,移民到紐西蘭,為了肚裡的孩子,她撐下來了,直到死前才把藏了十七年的心事告訴女兒,心事已了,她安心地追隨丈夫離開人世。

    「想起來了嗎?你殺了我最愛的丈夫!」此刻的蝶兒就像是胡笙的翻版。「事隔十七年,我今天是來跟你討債的!一命抵一命!」

    「不,不……不可能,不可能!」凌夏遠嚇得屁滾尿流,用著僅剩的力氣,衝到廁所,把自己關起來。

    蝶兒也不可能真的殺他,只是想嚇嚇他而已,讓他在下半輩子陷入疑心的恐懼當中。她詛咒凌夏遠會有報應,好讓父親得到安息!

    她迅速換下禮服,甚至把宇風送給她的戒指和腕表都收起來,提起之前已經打包好的行李,沒跟宇風道再見,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三個小時後,她已經在機場的候機樓裡等著上飛機。

    沒有人知道,關在廁所裡的凌夏遠,之後到底發生什麼事。

    凌夏遠在精神恍惚間,看到洗臉台上的香煙和打火機,不由自主地將十七年前的情景重疊在一起,拿起打火機對著自己……

    蝶兒離開兩個小時後,金豪飯店的「505」號房起火燃燒,彷彿時光倒回十七年前,同樣的地點再度發生火災。

    「爸爸在飯店被燒死了?!」

    突接噩耗,凌宇風手裡的話筒滑落到地面。

    宇風興高采烈的回家,今天他好運連連,順利申請到了留學學校,沒想到,從今天起,他的生命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他立刻衝去警局,在警員的陪同下領回父親的遺體,確認了父親死亡的事實。

    除了震驚,他沒有淚水,或許,父子倆之間的鴻溝將親情那條線扯得越來越淡,幾乎快看不見。

    「他應該是自焚,現場他的手還緊握著打火機!」承辦的警察說明著。

    「我爸爸去飯店做什麼?」他冷漠地問。

    警察的嘴角微彎,回道:「當然是去開房間,你看!」

    他們調閱了飯店的監視錄像帶,有個女子在凌夏遠之後進入「505」號房,她戴著頂大帽子,以致攝影機照不到她的臉孔。他們繼續注視錄像帶,沒多久,那名女子換了另一套洋裝走出來。

    「這名女子,你認識嗎?」宇風搖頭。「我爸爸有很多女人,我根本不認識她們。」

    警方又繼續把畫面放大。「麻煩你再仔細看一下。」

    帽子遮住那女子的臉孔,卻遮不住她的手腕,宇風仔細一瞧,不禁臉色大變。

    那戒指和腕表……她是蝶兒?

    他什麼也沒對警方說,神色木然地回家,衝進蝶兒的房間,瘋狂地搜尋任何蛛絲馬跡。可是,卻看到衣櫃空空如也,棉被折疊得非常整齊,整個房間空空蕩蕩,在在顯示了她的不告而別。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驗屍報告出來,確定凌夏遠是死於火災。只是讓很多人嘖嘖稱奇的是,這間「505」號房真是離奇,十七年前和十七年後,同樣發生火災燒死人……

    失魂落魄的凌宇風無法置信,蝶兒曾經背叛他,對像還是父親?

    他好恨!胡蝶兒讓他的愛變得可笑!

    一隻小白蝶驀地飛到他的面前,他不由得絕望地慘笑。

    望著蝴蝶迎風翩舞,忽起忽落,忽東忽西,越是想要追它,它就飛得越遠,戲弄你的心智,教你由失望到放棄,由放棄轉而絕望。

    他永遠捉不到蝴蝶,就像他永遠得不到蝶兒……

    蝶兒回到了紐西蘭,她在墓前向母親告別,隨即前往意大利唸書,她把戒指收起來,只戴上腕表。

    到了意大利,她面對新生活、新環境,就算是孤獨一個人,她也可以過得很好,生活得多彩多姿。她試圖忘記過去,只是,心底始終有著陰暗的一角,她一直無法忘懷宇風。

    她不後悔那樣對待凌夏遠,由報上知道飯店發生大火,他死了……她心底不免有些痛快。

    只是對於宇風,她良心不安,時時刻刻不在譴責下過日子,對於他的情深意重,她一輩子也還不了。

    她下定決心,會用她的一生一世來贖罪,向他懺悔;反正除了宇風,她不可能再愛上任何人。她會一輩子不嫁人,因為他是她這輩子唯一的丈夫!

    學校追求她的男生很多,她都不為所動,當她二十歲那年,她拿出那枚戒指戴上,對大家宣佈自己已經訂婚。二十二歲時,她再把戒指戴在無名指上,表明她結婚了!

    這些年來,她一直假裝自己已婚,有一個體諒她的好丈夫,每年都會和丈夫去度假,慶祝結婚週年。

    這樣的謊言,她又能圓多久?

    她不是看不出路琪塔對自己的話總帶著疑惑的眼神,這麼久了,再如何精湛的說辭,少了男主角的獨角戲,總是很難演下去,路琪塔基於朋友情誼,長久以來,一直沒有戳破。

    此刻的關島,美得宛如人間仙境。

    太陽已經隱沒,月亮又尚未升起,在這白晝和黑夜的交界,她有種無處棲身的落寞和沮喪。每年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會讓自己軟弱並放鬆下來,沉浸其中,不想也不動,直到假期終了,才繼續武裝身心。

    假期結束,她回到意大利,剛出機場,一打開手機,馬上就接到路琪塔的電話──

    「蝶兒,妳回到意大利了嗎?」

    「是啊!」

    「好玩嗎?」

    「當然好玩。」

    路琪塔爽朗的笑聲立即從話筒另一端傳過來。「那妳什麼時候回家?」

    「天色還早,我想先去米蘭逛一逛,找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鮮的服裝點子。」

    「好啊!」在掛上電話前,路琪塔又急急喊道:「等一下!我想起一件事了,很重要。」神經大條的她,常常忘東忘西的。

    「『Poppy』的代理權日期快到了,很多家代理商搶著跟妳連絡,米蘭分公司那邊的電話都塞爆了……妳要趕快解決!」

    「有什麼好解決呢!當然還是老樣子,給『永升』集團啊!」蝶兒的語氣中有著不容置喙的堅決。

    「可是,很多家出的價錢比『永升』好上幾十倍!」

    「我跟『永升』合作得很愉快,不需要換別家!」從她開始創立「Poppy」,就把代理權給永升集團,只因為……

    「可是『永升』並沒有給妳很高的條件啊!蝶兒,妳向來很精明,對金錢也很有概念,這樣每一年下來,妳起碼短收上千萬,員工也少了分紅獎金……」

    「這不是重點。路琪塔,妳應該瞭解我,我寧願少賺,也從來沒虧待過妳、沒有虧待過員工。」

    「蝶兒,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路琪塔急忙解釋。

    「我現在很累,回家再談好嗎?」蝶兒不想爭執,只想趕快掛上電話。

    「好吧!」路琪塔自討沒趣地掛上電話。

    蝶兒馬上將手機關機,前往米蘭。

    米蘭猶如現代意大利的代名詞,深受藝術與時尚的洗禮,著名的主教大教堂就是米蘭的市標,為世界第三大教堂,擁有一百三十五座尖塔、兩千兩百四十五尊雕像,典型的哥德式建築,也是世界第二大的哥德式教堂,深具古典精神的艾曼紐迴廊,拱廊建築呈十字形,是米蘭最繁華的地區。

    漫步了一會兒,她突然發現後面好像有人跟蹤,不由得加快腳步,閃躲到櫥窗角落。

    沒錯!真的有個東方男人尾隨在她後面,藉由玻璃的反射,她看到對方一副焦急的模樣。對方找不到她,飛快往前走。

    她鬆了一口氣,緩緩走出來,表情呆滯地望著櫥窗上的倒影。

    「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這一定是米蘭的奇跡,這一定是意大利的浪漫!」冷不防地,玻璃櫥窗反射出剛剛那個男人的身影。

    蝶兒嚇一大跳,立刻回過頭,他怎麼又追回來了?

    「你要幹麼?」

    這個西裝筆挺的東方男人操著流利的中文。「我希望我沒看錯。」他的表情充滿驚喜。「妳是不是胡蝶兒?」

    「你是……」內心深處的記憶破繭而出,眼前挺拔的男子,彷彿似曾相識。「你是……阿新!」

    「是的。天啊!妳真的是蝶兒……」他仍然處於驚喜狀態中。「我是周仲新啊!妳消失好久了,萬萬沒想到,我居然會在米蘭碰到妳!」

    蝶兒的臉沉了下來,一派簡潔地說:「我住在意大利好久了。」

    「我是出差,公司派我來辦一些事。」他拉著她不放。「這裡講不清楚,我們找間咖啡店聊聊吧!」

    蝶兒其實很想甩頭就走,可是,平靜如水的心又激起漣漪,她想知道關於宇風的種種……畢竟,這幾年她只能從商業雜誌或媒體專訪得知他是永升集團的總裁,或是從八卦的花邊新聞得知他總是讓女人傷心落淚的戀愛史,但是,那些虛虛實實絕對比不上周仲新口中透露的真實。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很想知道,宇風到底過得好不好。

    「我們有九年沒見面了吧?」周仲新話裡帶著一絲哀愁。「那年暑假結束,妳和宇風也玩完了……我後來才知道你們不是表兄妹,而是情侶。宇風說妳回紐西蘭了,那時他爸爸驟逝,他又忙著出國唸書、處理並繼承遺產,妳又離開他……那段日子,他真的陷入愁雲慘霧,很慘。」

    蝶兒感到胸口抽痛。「那麼久的事,你記得這麼清楚……」

    「當然,妳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子,那時我很妒忌妳先被他搶走了,老實說,聽到妳跟他分手時,我還覺得很開心,妳可別說我這個人很壞,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

    周仲新的眼睛盯著蝶兒不放,她比他記憶中更美了。「不過再怎麼樣,宇風熬過了人生的低潮時期,現在好得很呢!」

    蝶兒心底一陣苦澀,當年是她狠心拋棄了宇風,她是個該死的壞女人……

    她轉移話題。「你來米蘭做什麼?」

    「當然是替宇風跑腿,爭取『Poppy』代理權,妳可別告訴我,妳不知道國際赫赫有名的『Poppy』,那是當今最有名的內衣品牌,我們得天獨厚,連續三年幸運地拿到設計師的代理權,希望今年也有那樣的好運氣,因為業界其它代理商已經撂下狠話,要不惜成本標下代理權!」

    蝶兒點頭,繼續裝傻。「所以,你是做服裝業的嗎?」

    「宇風的爸爸本來就是台灣紡織業界的大老,『永升』更是台灣數一數二的服裝公司,宇風繼承之後,經營得更是有聲有色,又把『永升』推向世界的舞台,在東南亞和中國大陸設廠,商品行銷全世界,利潤很可觀呢!

    「他的企圖心很大,誇下海口要吃下全歐洲的名牌代理權,只要他得到歐洲名設計師銷售亞洲的代理權,『永升』的業績將會更上層樓,無人能比!」

    「所以,你現在是在幫宇風工作,對吧!」當她說出凌宇風的名字時,整顆心幾乎為之顫抖。

    「沒辦法,我家無財無勢,只能靠老友救濟,賣弄學歷和腦子來賺口飯吃,勉強在宇風的公司佔得一個職位!」他開玩笑地說道:「好了,別一直說我,這幾年,妳過得好不好?」

    蝶兒立刻用著幾年來的一貫作風,綻露幸福的笑靨,伸出左手,讓他看到上面的戒指閃閃發光。

    「哇!妳結婚了?」心底期盼的火花瞬間熄了,周仲新垂頭喪氣。「怎麼會這樣?我愛慕妳好多年……上天真是不公平,第一次時有好友中作梗,第二次時再次見面,妳竟然已經嫁人了!」

    「所以這是命運的安排,還是造物主的捉弄呢?你去問上帝吧!」蝶兒幽他一默,急切地想離開。「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家做晚飯了。」

    「留個連絡地址給我,好不好?」周仲新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長久的愛慕落了空,仍想要保留她的音訊。

    「不好。」她冷淡地拒絕了。「我怕我老公會生氣,會胡思亂想,我很愛我老公,你可不要破壞我和他的感情。」

    「但是……」他對她何等戀戀不捨啊!

    「就當作是萍水相逢吧!人生本來就有很多的巧遇和邂逅,別想太多了。」

    不等他說話,蝶兒隨即揮手,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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