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那一夜之後——
他們的關係徹底改變了。
他們之間彷彿有種默契存在著——他不再大男人了,她倒像小女人。
她不再強悍,也不再處處與他針鋒相對。她有時靜靜的,流露出嬌憨柔順的神態是女人與生俱來的慵懶魅力。
那才是最大的誘惑。他愛極了她的嬌憨及笑貌。
而神崇漢威居然少了跋扈、囂張的氣焰,暴戾的脾氣也收斂不少,倒多了一股罕見的溫柔。
更不可思議的是,神崇漢威居然讓一個他最瞧不起的女人,爬到他的頭上。全財團裡的每雙眼睛都看得到,他對這個名叫葛蕾芸的女人過分的溺愛。
不像以前他只在物質上滿足他的情婦,這次連行為和言語上,他都失去了男人的主導權,失去了他的優勢。他讓這位伶牙利齒的女人,無時無刻地在高談闊論著。
她有思想、有深度、很前衛,而良思考能力強——這絕對不是神崇漢威理想中的女人。
而他居然能接受她堂而皇之的公開言論,打破以往女人在他面前沒有發表言論的權力。
神崇漢威居然懂得如何尊重女人了?他的字典裡原本沒有『尊重』二字,如今卻被葛蕾芸打破了。
這是否意味——
神崇漢威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覺。
他可以召喚任何女人來寢室!
但是他不願意。
除了葛蕾會外,他不要其他女人!
他向來都對女入手取於求。但對蕾芸卻是無可奈何——因為,她是不可能屈服在他的作威作福之下!
他不和能不對女人掠奪以求一晌貪歡!他望著『貼身情人」發呆,驀地,詭異的目光自他雙眼中射出。
「主人有女人了!」阿雅爾在蕾芸耳邊悄悄地道。
「什麼?」
葛蕾芸腦筋先一陣空白,睡意完全褪去,沸騰的血液在她體內奔流。
曾幾何時,阿雅爾「主動』成了蕾芸的「報馬仔」。
因為,在她心底,她是深深喜歡這位獨立自主、個性分明的女孩、或許,她老人家認為她和主人是對歡喜冤家!自然的,她義無反顧地「幫助」蕾芸!
深夜。阿雅爾躡手躡腳地敲著蕾藝的房門,想要趕緊讓她知道這驚天的大消息。「我親眼看到,主人床上有另外一個女人。」阿雅爾說得斬釘截鐵。
「你怎麼會知道?」蕾芸不安地再次確認。
「我是為了你啊!」
阿雅爾半夜偷偷潛入神崇漢威的寢室.為了一窺究竟,老人家的臉上佈滿紅暈。「坦白說,主人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如此長久地專注過,並懂得尊重你,不去強行佔有你——我認為他在乎你。」
「謝謝你,阿雅爾。」
蕾芸握緊阿雅爾的手,她內心的思緒波濤洶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她感到一股排山倒海而來的絕望席捲了她。
這是她可笑的一廂情願嗎,可恨她沒有「資格」,更沒有權力去干涉他!
不過——她的尊嚴立即取代了悲憤,她咬牙切齒地想,縱使他去找別的女人求歡,她也要會破壞個徹底!她難過傷心,他也休想爽快!
她毫不猶豫地走進他的房間。
他睡得正香甜,她親眼看見一個女人躺在他身旁。果真抓奸在床!
血液頓時衝上腦門,蕾芸暴跳加雷,她二話不說.隨手拿起一枝長條棍,往他身上打下去。「太過分了!說謊的爛傢伙,騙我說你很久沒女人了…」
在她憤怒地打了一次又一次後,神崇漢威手記一腳亂地伸手抓住她的手,將她豐上極具歷史價值的骨董枴杖丟到一旁「你看清楚!」
他將她甩到床中間,使她壓在那女人身上。
「我不喜歡你騙我!」她叫嚷著。
「誰騙你卜他氣息敗壞地壓向她,隨手把充氣娃娃踢了床。
「砰」地一聲.傳來巨大的聲響。
她安靜半晌,疑惑道:「為什麼——床底下的女人沒有反應?」
「是假人當然不會喊痛。」
當蕾芸會意時,他的唇火辣辣地貼上來,「真難以置信,你還是一個大醋桶。」
他顯然滿意極了。「打翻的醋發味時,我可算徹底領教了。」
「才怪!」她無力辯駁。這下好了,又要被他取笑真是糗大了!
甜蜜的早晨。
他們在彼此懷裡磨蹭,然後依依不捨地起床。
暖意在心頭迴盪,現在,即使在辦公下裡,兩顆心緊緊相擁的感覺.仍讓他們回味無窮。
他辦公的時候,她就看小說。當他不經意回頭,望著她沈溺在書中的樣子時,神崇漢威很不是滋味。
他不要她有其他的興趣,他想要奪走她全部的興趣。他要她整個人,她全部的心思都只能有他,只能想他。
他連聲咳嗽,故作不解地說:「我一直好奇,你為什麼這麼沈迷於小說?」他調侃道。「我猜你有很多的『大女人主義』的思想,與文學一定脫不了關係!」
說到文學,蕾芸的精神就來了。她轉過頭,精神奕奕、口若懸河道:「包法利夫人、曼依、薩弗、卡曼爾的故事、娜娜、安娜·卡列尼娜…都是些不同凡響的世界巨著。」
「怎麼的好看法?」他對文學沒興趣。死人寫的書有什麼好看的則也只喜歡「天方夜譚」,也只知道「天方夜譚』的故事。
「就像莫泊桑『女人的一生』,直接點出丈夫代表人類的自私與殘忍,妻子身上則表現出純愛與潔淨。這都屬於人類的真實面。女主角一生為孩子吃盡了苦頭。」她說得頭頭是道。
他嗤之心鼻。「女人為孩子犧牲——這就是純愛與潔淨?」
她皺起眉頭,痛斥他對文學鄙夷的態度。口舌之爭眼看又要開啟。
「不必同情丈夫,」她裝傻道,「包法利夫人和安娜卡列尼娜裡的女主角,不斷背叛丈夫,不斷出軌和外遇——」
他目光一閃,冷不防地抓起她的手腕,她毫不畏懼地與他對峙。他咬牙道:「告訴我,不忠心的女人下場是如何?」
「不想說。」她撇過頭。
不是不能說,而是不想說。書中的女主角最後都以自縊結束一生——悲劇的結局說出來,又會讓他洋洋自得。
「她們不會有好下場的。」他自信滿滿地道。「我母親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毫不掩飾地流露出鄙夷之意。
她驚詫無比地看著。他無動於衷的臉龐,顯然對他母親毫無感情。
「我找過她。」他的臉上充滿諷刺。「她住在紐約,一個華人生活在異鄉——」他嘲笑著。「如果,當年她不離婚,起碼還可以榮華富貴地過一生。可惜,她卻選了一條最笨的路——
他的母親是台灣人,就因為如此,神崇漢威才執意留在台灣嗎?這有關聯嗎?還是她多心了
「但是,她找到自己的尊嚴,不是嗎?」她無法忍受他那充滿憤世嫉俗的臉。「和眾多女士一起分享丈夫的愛…難道這是女人注定要承受的嗎?如果是我,我也會選擇離去,起碼讓自己有尊嚴。」
聽到她的話,他瞬間僵硬如石。「甚至,連小孩都不要?」
「沒有母親會不要孩子的,我會帶著孩子起走。「』她試圖掙脫他像鋼條般的手。「放開我!」
他臉上深刻的痛苦讓她、心痛。「可是,我的母親卻不要我…」冷不防地,他放開了她,背著她瞅著落地窗。
這次,他在她要剛卸下堅強的武裝。而她知道他這一生絕不會向任何人吐露他的無助,除了現在。
他仍是需要母愛的,否則,他怎麼可能對母親的遺棄在無法釋懷——
「神崇先生——」她囁嚅。
「叫我漢威。」當他轉過頭時,那看穿世俗的嘲諷目光,又讓她心涼了半截。他伸手抱住她。
她想掙脫,卻在他爽朗的笑聲下作罷,她雙頰緋紅。
「傳聞果然是真的。聽說,你分分秒秒地守候一個女人,看樣子——」冷翊揚出其不意地升門闖入,讓神崇漢威目光柔和了起來。
他邁開大步,猛地抱住冷翊場,喜歡之情溢於言表。「怎麼有空來?自你結婚後,就忙著陪水盈,對我完全不理不睬。」
「在賭局分出勝負之前,我原本不想出現在你面前。」冷翊揚詼諧地道。
「什麼話…」神崇漢威不滿冷翊揚的回答。
冷翊揚的注意力完全在葛蕾芸上。他對她露出燦爛的笑意,表現出極大的熱誠。
葛蕾芸以害羞的笑容.她當然早就耳聞這位頂尖天才冷翊揚的種種事跡,如今居然有幸一睹他的廬山真面目,頓時覺得自己十分幸運。
「我想,賭約——你應該輸定了,是不是?」冷翊揚對著神崇漢威胸有成竹道、「這下一人,我可以回去向水盈交代了。」
「請記住,我生平從未在賭博上輸過。」神崇漢威大言不慚地提醒。
「還狡辯?你都有她了——」冷翊楊直截了當地道。
「為了贏這場賭局,我的床上很久沒有女入了。就是怕你以此為要脅,要我去結婚。」當著葛蕾芸的面,神崇漢威不留餘地的說法,讓她感到無地自容。
葛蕾芸逐漸明白他們之間的『打賭』,雖然無法證實,但相信與所想的相去不遠。
冷翊揚沒有忽略葛蕾芸慘淡的容顏,他指證歷歷地又說:「嘿!她確實二十四小時形影不離地跟著你!」
神崇漢威發出目空一切的笑聲。「照我的看法,女人不就跟狗一樣。狗也會忠心耿耿,跟著主人如影隨形。」
狗?
葛蕾芸頓時明白了一切。
在神崇漢成的眼中,女人跟狗沒什麼差別!女人的地位跟動物無異!
他要她跟他形影不離,只是把她當作是一條狗——她被蒙在骨子裡,還沾沾自喜地以為改變了他冷硬、不通情理的個性,讓他變得有人性一懂得溫柔——
而這是對她最嚴重的羞辱。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立即「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而今,她卻只有痛徹心扉的傷心!
她哽咽。「我到休息廳去,你們慢慢聊!」
如果她不以最快的速度離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淚灑當場。不管神崇漢威是否點頭答應,她疾步離去。
縱使神崇漢威是多麼不願她離開他片刻,可是在好友冷翊揚面前,他必須要表現出他的不在意。
葛蕾芸失神地關上門背靠在門板上,如珍珠般晶瑩的淚水清下她的面頰——
兩位好久不見的知交,也是商場上共患難的好友,忘我地侃侃而談,那是男人的世界,女人休想插上手。
也不知時候過去了多久,葛蕾芸獨自一人在辦公室中發
呆,想把所有不應該存在的悲衷情愫.完全推出心外。
突然,羅祥華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已經很久一段時間,他們沒有交集,更沒有談話的空檔。很多時候,神崇漢威擁著她和他擦肩而過,如此而已。
現在,他居然溜進來了,想必他一定很清楚神崇漢威重情重義的那一面。神崇漢威一旦打開話匣子,沒有一個下午,鐵定是不會放過冷翊揚的。
葛蕾芸趕緊擦拭淚水,對他回以迷人的笑面。不過,紅腫的雙眸,仍然逃不過羅祥華的利眼。
「你哭了……」他坐在她身旁,輕聲細語道。「是神崇漢威欺侮你嗎?」他相當激動。
葛蕾芸默默無言。
「我真搞不懂你——」他執起她的小手,心疼地說。「你難道不知道整個集團裡鬧得滿城風雨?繪聲繪影說:『塑膠工會抗爭的領導人葛蕾芸是神崇漢威最新的情婦。』」
情婦?有如青天霹靂般地,她的腦袋被狠狠地重敲了一記。
而在同時,隔著水門的另一邊,無巧不巧地傳來神崇漢威對冷翊揚斬釘截鐵的吼叫聲。「她不過是我的情婦——」
血色霎時間從她臉上褪盡。
她從來沒有想過,他當她是玩玩的情婦!
她更沒有想到,自己的名聲這麼精,不但被人誤會,還被冠上「情婦」的卑劣字眼。
強而有力的腳步聲響起,羅祥華機靈地趕緊向她揮揮手,溜之大吉。
辦公室門被打開,神崇漢威大刺刺地走向她,後面尾隨著冷翊揚。他鮮少的愉快笑容在面對她怨懟的容顏時,立即凝凍了。
葛蕾芸想要象男人一樣意氣風發地起身,可惜,她太傷心了,就像想要象男人般不在乎,仍遮掩不了楚楚可憐的神態。
她盡力裝出無動於衷的表情,卻無法遏止淚水潸潸滑落。
她近乎崩潰地低吟,「我——不是你的情婦!」
他從來沒有看過她哭。
在他面前,她表現的一向比男人還強勢。她應該會甩他一耳光,然後大步離去。
而今卻有天壤之別——這才是女人的真面目。
他徹底擊敗她的尊嚴,他真的讓她表露了女人最脆弱無助的一面。
可是,他也會永遠失去她…
下一秒,葛蕾芸已奪門而出。
神崇漢威想去追她…該死的!他不能沒有她——
無奈,他彷彿腳底生根,一步也無法移動。
在冷翊揚面前,他就算心痛,也要保住面子。
神崇漢威面有難色,輕描淡寫地道:「女人,真是麻煩!」
「是嗎?」冷翊揚斜睨他一眼,接著他揪住神崇漢威的衣領,怒道。「我倒很期待女人讓你嘗點苦頭!」
就在此時,冷翊揚在神崇漢威臉上,錯愕地發現他竟然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那股活力和光彩。
葛蕾芸衝到長廊上,猛地撞到羅祥華身上。
「怎麼了?」羅祥華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她緊張地猛然回頭望,長廊上空空蕩蕩,神崇漢威並沒有追上來。這表示…
「我根本不是他的情婦。」儘管,她的心在淌血,但她還是下定決心道:「帶我走!」。
「求求你,只有你有辦法帶我離開。」她嗚咽道。「是他囚禁我的,我別無他法——你幫我逃走吧!」
不假思索,羅祥華用力點頭,說:「我瞭解。」他握住她的手。
「走吧!」他有辦法這麼做的。「有我帶著你,經過警衛時,他們不會起疑的。放心吧!」
「謝謝你。」對羅樣華的這份恩情,她會謹記在心。
他牽著她,疾步如飛。
葛蕾芸已下定決心離開他,永遠地離開神崇漢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