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半年,霧雪的頭髮留長了,她又恢復了女兒身。
她穿著時髦的套裝,擦上淡淡的脂粉,看起來更明豔動人,光彩亮麗。
這女人,一樣走在外雙溪的街道上,一樣吸引眾人的注止。
她戴著一副黑色的平光太陽眼鏡,使人見不著她真正的容?。
霧雪又偷偷地回來了。
那一夜的種種,半年前的一切,都在她腦海中滑過——那天的清晨,她冒著冬雨回家,所有的「詛咒」如排山倒海地湧來,她的「椎心之痛」再次復發。
這種折磨,實在是受夠了,但又無能?力,只好再次順服於命運的安排。她的選擇是再度回到日本,回到那個意圖不軌,對她不懷好意的日本男人手中。
自然地,她的脊髓之痛,又莫名地好了。
她當然明白那個老男人的心意,因此,趕在離她二十歲生日之前的三個月,又「偷偷」的回台灣。
她深深明白,只要與所愛的人不相認,她的「詛咒」就不會發生。但是,她卻寧可以身試法,換取與傅鷹相見一面的機會,就算是舊疾得復發,她也認了。
因為,她是如此深愛傅鷹,不能沒有他。
天暗了,路燈照著她站在傅宅外孤寂的身影,依然見不到傅鷹的身影,她等待又等待。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際。
「砰!突然她被彈到地上,她根本還搞不清楚狀況,對方溫暖的手臂已經緊緊握住她。「小姐,走路怎?這麼不小心!幸好我的煞車很靈,不然……」
「對不起,我——」她的神智恢復些,視線迎向這個男人,霎時,她的目光?之一亮!
是傅鷹?
四目交接一?那,她看到他若有所失的眼神,他認得出她嗎?
「要不要緊?」他問。
「還——好。」她結巴地回答。
「那就好了。」他回過頭,開了車門,顯然,他並沒有認出霧雪。不過,須臾間,旺旺衝下車,跑向她,霧雪一見旺旺,所有的愛意全都湧現出來,她不肆一切地蹲下身子,把霧雪擁入懷中。
這是第二個能令旺旺折服的人。
除了那女人,從來沒有女人能討旺旺歡喜。
這女人又是誰?
剛剛見到她的一霎他竟以為她是「她」!往事種種,歷歷在目。他的心絞痛著。那個女人,只是在玩弄他而已。
他會認出她,霧雪有信心地告訴自己——連旺旺都還記得她,它的主人,豈有不識她的道理。
她的心噗咚噗咚地狂跳,她期待著。
可是,傅鷹卻很快地轉過身子,接起狗鏈,她看出旺旺眼中的不願,但又不敢反抗主人的意思。明顯地,傅鷹變得很剛硬。
看著他坐進車廂,發動引擎,霧雪的心不禁又降到了谷底。
不!不!她豈能讓他再度離以為她每天懸念的不就是傅鷹,她想他想得肝腸寸斷!
她衝向車頭,攔住車子,傅鷹的車子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正面撞上她。
「我的天!」傅鷹衝下車,連忙抱起這女子,朝豪邸走去,他很快地打開大門,心中掛念這女子的安危,進了大廳,把她放在沙發上,摸摸她的身子,查看有無骨折的現象。
雖無外傷,但她背部的衣服裂了一個大洞。
她光滑的背脊露出一條傅鷹再熟悉不過的疤痕。
她是「她」?他激動得無法言語。
旺旺認出她了?
她回來了,她又再次回到他的懷中!這一刻,他完全忘了對她的忿恨!他只知道——他愛她。
「鷹!你不要?棄我,我好愛你。」霧雪顫抖地呢喃道,雙手不由自主地揮動著。
「不!我愛你,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傅鷹激動地摟住她,把她的臉埋在他的胸膛上。「歸好想你!」
傅鷹襯衫上的香水味及口紅印,刺激著霧雪,她整個人清醒過來——他有別的女人?「你有其他女人?」她瞪大杏眼追問。
對她無情無義地不告而別,那種像煉獄般的煎熬,瞬間全爆發出來。
傅鷹蠻橫地扣住霧雪的手。「我有女人又如何?今天我會如此會都拜你所賜。你一會兒扮小偷,一會兒又假扮成男孩子,又玩失蹤的把戲;現在你為什麼又跑回來?我真是蠢蛋,竟被你耍得團團轉。」傅鷹箝住她的手臂,忿訴一切。
霧雪用盡全力掙脫她,並賞了傅鷹一記火辣辣的耳光。
「請你冷靜點聽我說,好嗎?」
「我不想與曾經玩弄我的人說話。」他冷言冷語。
他說的是實情?還是氣話?
霧雪深深被刺傷了!她淚盈於睫,痛心道:「你這沒心沒肺的男人!」
「你直不記得我!我是為裝,但是——我不是故意的!」她哭泣著繼續道:「我的朋友告訴我那是她的房子,所以我才會脫光衣服,睡在你的床上;也是因為好玩,我才女扮男裝當泊車小弟。而你卻像呆子一樣的不知我是女兒身,我在你身邊待那麼久,你一直說,你有深愛的女人,我——怎敢表達自己的感情,恢復真實的我?連旺旺都記得我,你卻像個瞎子般不認得我,你——像個花花公子,採花大盜……」
霧雪已洋不成聲。「你才是色狼,不但欺騙我,又玩弄世間的女子,我……」
「我是有深愛的女子。」傅鷹沈沈地開口。「我一直地尋找她,找了好久好久。」
霧雪還是不太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傻瓜,你在嫉妒你自己。」傅鷹釋然一笑。「我愛的就是那名小偷,我不是表達過了嗎?就在那一夜,我說過,我愛你,我要娶你。」
「我——」霧雪淚流滿面。「我不知要如何面對你,因為每一次碰面,你好像根本就不認?我。」
傅鷹深情地注視她。「我這個大近視眼確實認不出你,因為每次我見到回復女兒身的你,都剛好是在朦朧狀態中。」
他慚愧一笑。「你知道嗎?我的視力只有零點五,摘下隱開眼鏡,我幾乎是一個瞎子。兩次的邂逅,我都無法真正看清你,只依稀看見你背上的細疤。」
「你——肯原諒我嗎?」傅鷹的臉距她的只有咫尺。
「知道——真正的我,你還會愛我嗎?」祁霧雪害怕地問。
「傻瓜!」他輕輕擁住她。「我一直被你吸引著,徘徊在小男孩與床上的俏女郎之間,竟不知她們是同一個人。」
「喔!鷹!我愛你,我好愛你——」她摟住他的腰,淘氣一笑。「我也原諒你的大近視眼。」
「我的寶貝,讓我好好看看你。」他抬起她的臉,熱情地注視她許久,又突然噗哧一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以及你所有的一切。」
「我的名字?」霧雪開心地笑了,她在傅鷹耳邊輕訴——祁霧雪。
「小雪!小雪!」他閉眼呢喃。「Snow!這名字很棒!」他輕撫她的臉頰。「小雪,為何那夜你要棄我而以為我既傷心又生氣,我以為你只是在玩理我的感情。我要報復,所以才會去找別的女人。但是,我根本無法忘懷你,每晚只要想到你躺在別的男人懷中,我就嫉妒得睡不著覺。」他沈痛道。
「不!鷹,我愛你,原諒我的不告而別。」她緊緊摟住他。
「那一夜,我的脊髓病又發了,所以我回日本療傷。而且我覺得你一定是隨便說一說,不會當真,因為那天你發著高燒,神志恍惚。」她一臉無辜。
「你說過,你瞧不起小偷,也不屑小男孩,所以我好惶恐,但我不怕你後悔,你在無意識是時所犯的錯,我不要你負責。」
「小雪,我錯了!無意中,我意說過如此傷害你的話,我真的很抱歉。」傅鷹慚愧著。
「半年後我的脊髓好了,我很想你,所以又回來了,可是——」霧雪突然用力捏傅鷹的面頰。「你居然又不認識我了!」
「這一切都是誤會!」他拚命解釋。「我願意讓自己的心中沒有你,連錄影帶都燒掉。剛才見到你的一瞬間我也曾懷疑,但又在想,你是在玩弄我,你不會回來——」
「什麼錄影帶?」她不懂。
傅鷹趁機橫抱起她。「待會兒再說,我只知道,我好想你,想你,想你……」
「可是,我好嫉妒你有別的女人,我無法忍受!」
「那是為了忘記你,才會如此愚蠢的行為。」他實話實說。
「我再也不會如此了,我發誓。」
他柔情萬千地抱她上樓,到了二樓,霧雪看到粉紅色的小房間,她又怒氣衝天了。
「這個房間中哪個女人的?」她咄咄逼人道。
傅鷹笑得好詭譎。「你說呢?」他故意賣關子。
一巴掌正中他的右臉頰。「我就知道你有舊情人,」她絕不饒他,「『她』是你的舊情人。」
「你真是隻母老虎,連續打了我兩次。」傅鷹揶揄道。
「真會吃醋。」他有條不紊地回答。「那是我嫂嫂的房她以前住這裡,那些衣服是她的。」
「對不起,我——」霧雪發覺自己又誤會他了。
「沒關係,待會會好好補償我,我就不與你計較了!」他獰笑著。
「你還好吧?」過了好久,傅鷹還是不斷輕吻她。霧雪完全沈醉於感官的快樂之中。
「有沒有撞傷?」他關切地問,有意無意地愛撫著她背脊上的疤痕。
她覺得不好意思。「它好醜,」她握住他的大手。「不要再摸了!」
「丑?」他莞爾一笑。「才不臉會呢!那是我認出你的法子,我愛它都來不及呢!」為了證明他的話,他一翻轉,在她的疤痕上頻頻輕吻。
她被親得全身發癢,格格直笑。
「可是,在夏天我就無法穿露背裝了。」她的嘴巴翹得好高。
「我不准你穿露背裝,知不知道?」他張牙舞爪的「警告」。
「為什麼?我記得你好像喜歡穿露背裝的女人。」
「有這回事?」他面紅耳赤。「你好像在吃醋?誰叫你老是要棄我而去!」他理直氣壯道。
「我——」說到這信令人傷心的話題,霧雪又沒轍。「對不起,我錯了!」
傅鷹愛憐地笑。「你的脊髓還會嗎?為什麼一定要去日本就醫,台灣沒有醫生嗎?」
「我的脊髓時好時壞,日本的醫生治好了我,誰知上次摔下山岸早晨疾又得發了,只好乖乖地再回到日本。我的病很怪,台灣沒有醫生能治得了。」她扯了一個好大的謊言。「你……還會要我嗎?你……會不會嫌棄我?」
傅鷹的眼神好奇怪,他噗哧一笑。「我的小雪,你就是因此而離開我?」他嘲笑她的愚蠢。「你真是傻瓜,害我們兩個浪費這麼多時間。以後你要去日本醫治,我們一起去;如果真的不行,我們就搬到日本住。」他貪婪又癡迷地親吻她的胸脯。
「不——可——以——再——不——告——而——別。」
霧雪的心雖然淌著血,但她依然強?歡笑地答應他。「傅鷹,我不會與再隱瞞你任何事了。」
「不對!不對!」傅鷹又再度抬起頭。「我保證,你的脊髓絕對不會再發病了,我能治好它。」
「真的?」霧雪狐疑。
「當然。在我的愛情滋潤下,你的脊髓還會疼痛嗎?」他大言不慚道。「若是以後還會痛,告訴我,我有讓你止疼的秘方。」說著,他的目光流覽遍她的全身。
「你好壞!」霧雪恍然大悟。
傅鷹亦莊亦諧。「我是!但只對你散發我的熱情,我真的是太愛你了,雪!」他深深吻住她。???「你這個近視一千度的大瞎子,到底用什麼詭計才發現小男孩和小偷同一人?」
傅鷹冷哼一聲,不屑但又可憐道:「每次,你都趁我是瞎子時,趁虛而入——」他尾尾道出一切,包括為了尋覓「她」,跑遍了全台北的酒廊、舞廳,見遍全部女郎的裸背,及被小李和老朱二位記者整慘了……她好感動,傅鷹?她犧牲得夠多了。「鷹,我——很抱歉!
因為我讓你的英名毀於一旦,害你成了紈褲子弟,人見人厭的壞傢伙。」霧雪輕觸他的鼻尖。「我的愛,可以再次改變你嗎?」
傅鷹的眼中有淚。「當然。我的傻小雪,只要你回來,我願意做任何改變。雖然集團好像……快倒閉的樣子。」他慚愧至極道。
「我的天!」霧雪不能置信。「這是真的嗎?」
「我也不曉得,反正……哎!我太久沒去上班了!」
「多久?」
「有半年吧!」傅鷹老實地回答。
「你太差勁了!」霧雪教訓他。「太不應該了!」
「我每天都好想你,根本就無心工作。」
「那你上班——」她關心他的事業。
「做我的女秘書。」他一臉賊樣。「我要我的愛人做女秘書,這樣我們才能分秒在一起。」
「這樣好嗎?」霧雪躊躇著。
「你不答應,我就不上班,立刻把財團結束掉,陪你到日本過逍遙的夫妻生活。」他威脅道。
「你真是太奸詐了!」霧雪知道傅鷹說的是實話。必要時,他是個會行「荒謬絕倫」之事的人。
她考慮了兩秒鐘。「好吧!我答應你。」
「太棒!」他大叫一聲,發瘋似地一直吻她,把霧雪逗得哈哈大筆「鷹,我到公司當你的女秘書,但要與你約法三章。」她突然止住笑,正經八百地說。
「什麼約法三章?」他不懂。
「努力地工作,使公司營運上升,讓集團再次締造佳績,好嗎?千萬別如此荒唐了!」她輕聲道。???傅董會請女秘書為何且還著愛犬開會?
這真是破天荒的事。
許久未上班的他,一進辦公室又引起一陣騷動。雖然風采依舊,但卻變得不苟笑,尤其那雙眼睛更是銳利異常。
這是霧雪教他的,要他裝成嚴厲冷峻的「一國之君」。
這個早餐會報開得很久,從早上開到中午,大家的肚子都唱空城計了,而傅鷹顯然還沒有結束的意思。他的愛犬旺旺,依舊無關緊要地趴在他腳側蒙頭大睡。
這是傅鷹重振旗鼓的第一步,這個會議也決定了日後的改變方針。他將要重新開始——一切為了霧雪。
「我請了一個女秘書,下星期一開始上班。」他若無其事地說。
這表示傅董的手腕變了!他已經接受「秘書」這玩意了!員工們都聽得目瞪口呆。
傅董變了!他真的變了!???今天,傅鷹與霧雪快到中午才到公司。
一路上,他一直喊倦頭痛,霧雪一直幫他捶背。唉!他又裝病不上班了!
「不行!你又在偷懶了,你是公司的老闆,不以身作則,還想蹺班?門都沒有!」她振振有詞道。
「我……哇!」他哇哇大叫,倏地握住她的手。「拜託!拜託!親愛的老婆大人,我真的腰酸背痛!」他哀哀求饒。
「年輕輕輕,就腰痛,走!我們看醫生去。」她故意調侃他。
他實在是鬥不過霧雪!
「OK,我們去上班吧!」他又不安份地在她身上亂摸。「答應我把桌子搬進來,好不好?」他懇求。
看他一副可憐相,她怎忍心拒絕?「好!遵命!」
辦公室成為他們的陣個小天地。
他從來不知霧雪是如此聰慧。
她幫他處理許多事務,包括無關緊要的公文,她又買了好多雛菊裝飾辦公室,把它佈置得雅致又綠意盎然,讓傅鷹心境舒暢。
他忙碌時,霧雪和旺旺靜靜地待在一旁;她看雜誌,旺旺睡大頭覺,時間就這樣靜靜地流逝……如果他太努力工作而忘了時間,霧雪每隔五十分鐘,不是端杯茶給他,就是叫他起來走動走動!
理由是:十男九「痔」,她擔心傅鷹會得痔瘡!
傅鷹快笑翻一面了!這次他足足笑到霧雪「威脅」他,若他再不把嘴巴閉緊,她鐵定會再次「離家出走」。
這招真管用。但她看出傅鷹眼中的傷悲,她充滿歉意地投入他的懷中,喃喃的愛語和保證不斷,她能感覺傅鷹緊緊地摟住她。
下午,為了補償她的「失言」,霧雪在辦公室放音樂,華爾滋的舞曲輕輕流瀉出來……她和傅鷹相擁而舞,連旺旺也加入他們。
雖然,他們二人試圖避人耳目,但總是無法隱藏對彼此的狂戀。
辦公室傳來的嬉鬧聲、音樂聲、談笑聲,使員工都相信傅董與祁小姐正在熱戀中。滿室的雛菊,就是最好的證明。
本來是祁小姐買來插在傅董辦公室內。隔天,傅董反而買了數不盡的雛菊,送給「員工」,把整個辦公室都塞滿了!他說,是為了「獎勵」員工。
大家都察覺到傅董有很大的改變。現在的他,睿智英明。
大家終於見到傅鷹的另一面。而且,最重要的是,公司的業績不斷地爬升。
這全要歸功於祁小姐。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一定有一位偉大的女人。她給傅鷹最有力的精神支持。
可是,她又是誰?祁霧雪是豪門千金?望族之後?還是窮酸的灰姑娘?
沒有人知道她的家世背影。
霧雪哼著歌,一隻手自然地搭在傅鷹肩上,她凝視著前方的道路,突然叫道:「停車!停車!」
「別傻了!這裡是省道,怎?能說停就停?」傅鷹拒絕。
「你看!那隻狗被輾死了,好可憐!沒有人理它的話,就會有更多的車子把它輾碎。」霧雪哀傷地說。
傅鷹明白那種心情,他緩緩地把車停靠在路旁,下了車。
小狗被壓死在馬路正中央,車子不停地輾過,鮮血溢出,皮開肉綻……傅鷹和霧雪很在默契地互望一眼,立即展開行動。
「霧雪,小心點,車子很多。」他牽著他的手,快跑至馬路中央。許多喇叭聲叫嘯而過,幸好他們安全了。
小狗早就死了,但是他們都不願意再讓車子無情地輾過它的屍體,那太殘忍了。所以,合他們合力把狗兒抱到馬路旁,放在土堆上,旺旺在一旁不停在哀鳴。
傅鷹用手挖了一個坑洞,霧雪希望它能返西方極樂世界。
據說,念「阿彌陀佛」能超渡鬼魂,霧雪一直深信不移。
一路上,他們都?這不知名的小狗哀悼,經此事件,傅鷹更加深愛霧雪,她的菩薩心腸及善解人意,都讓傅鷹更加無可自拔地愛上她。???夜晚,傅鷹輕撫霧雪蓬亂無比的秀髮。「那麼美的美發,剪掉真可惜。」他歎道。
「你喜歡我留長髮?」
「當然,我最懷念我們第一次碰面時,你那一頭彷若瀑布般的秀髮。」
傅鷹的執著、癡狂,都令她心甘情願地奉獻一切,至今無怨無悔。她輕吻他的唇。我「我會?你再留長髮。不過現在頭髮剛好披在肩上,不知不長,很難整理,希望你不要嫌我醜。」
「我的小雪,」傅鷹真情流露。「在我的心目中,你永遠是最美的,你不喜歡留長髮,就不要勉強。」
她用纖細的手指點著他的唇。「一點也不麻煩,能取悅你是我最大的榮幸。」
傅鷹緊緊擁住她,他的手撫摸著她背上的細疤。「雪,它是怎?來的?」他一直很好奇,雖然這是霧雪的隱入,但他好想知道有關霧雪的全部。他關心她,甚於世間的一切。
也許她不會回答他,但傅鷹絕不會逼迫她。這完全是基於彼此的信任及互愛。
她並沒有逃避。這是她第一次正視這個問題,她勇敢地道:「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她埋入他的厚胸。
她倒吸口氣,開始侃侃而談。「小時候,大廳裡高掛著水晶吊燈,好大又好亮。」傅鷹能感到傅鷹有些顫抖。
「我喜歡在水晶燈下跳舞,它那麼亮麗、燦爛,給我強烈的安全感——」她的聲音越來越不清晰。
「小時候的我很怕黑。」她的手緊抓住傅鷹的手臂。「誰知道有一天水晶吊燈就這樣突然掉下來,沒有理由地,它就這樣掉下來了——正巧砸在我的背上。」
「寶貝!」傅鷹緊緊吻住她。「不要怕,你安全了,我就在你身邊。」
她顯然已降入恐懼的回憶中,無法自拔,她的抽泣聲不停,全身不住地顫抖。
「忘了它!忘了它!」傅鷹安慰她。
「不!不!不!」她倏地張開雙眼。「我幾乎快死了;我昏迷了好幾天,幾乎醒不過來——清一峻源說,我的命太硬了,活不長;我會剋死家人及自己,我會死!是嗎?是嗎?」
「不!你不是!你不是!可憐的小雪。」他深深住她。
她平靜多了。
傅鷹一直陪在她的身旁,愛憐地注視她好久。
「謝謝你。」霧雪真心道。
傅鷹眨眨眼。「我說過,你不能沒有我!」
「真是狂妄的傢伙。」霧雪嗤之以鼻。「但是我的脊髓真不再痛了!」她柔情款款地道:「就算再疼,只人能留你在身邊,讓我千刀萬剮,我也不害怕。」
「我的小傻瓜!」傅鷹嘻皮笑臉。「我保證,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你的脊髓就永遠不會再疼痛。」
「什麼事?」
「嫁給我!我們結婚!一輩子永遠不分離!」他的目光充滿愛意。結婚?這兩字奔竄她的心中,她的心跳不停。「鷹,我——」她猛地推開他。「我不要結婚,我不要婚姻的枷鎖,我情願保持現狀。」她篤定道。
傅鷹大笑。「小雪,你這是什麼話?我要你名正言順地當我的老婆。」他堂堂正正道:「我一生只愛你一人,非你不娶。
我要全世界都知道祁霧雪是我的新娘,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不!」她淚沾衣襟。「我……我不能結婚,我……不能……結婚。」她摀住耳朵哭泣。
他實在搞不懂女人心,她不是很愛他嗎?為何不結婚。
他柔情蜜意地擁她入懷,用下顎摩蹭她的秀髮。「不要哭。」他安慰她。「給我一個你不結婚的理由。」
霧雪用力甩開他。「我不要跟你結婚,就是這樣,沒有任何原因和理由。」她跳下床。「很抱歉,我要走了。」她說得好輕鬆自然。
傅鷹氣急敗壞地走到她面前。「我真搞不懂你!」
他的雙手用力抓住霧雪,緊得她幾乎都快不能呼吸了。
她的淚水沾濕了他的白襯衫,傅鷹全身汗流浹背,兩人的淚水和汗水交織在一起。
「小雪,為什麼不讓我擁有全部的你?」他問道:「你到底在逃避什麼?」
「我——」霧雪止住了口。
告訴他實話?他將會離開我,走出我的生命。
我若執拗不說,他將會誤會我,憎恨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鷹,小時候,我的脊髓受傷,我差點喪命,雖然逃過死劫,可是……我……」她用力咬著下唇。「我……無法生育,我一輩子……是個無法生育的女人。」她痛苦無比地哭訴著。
這話震驚了傅鷹,他腦海中,不斷重複著那些可怕的「回憶」,那些可怕的「詛咒」——傅鷹!我詛咒你——終生膝下無子……這個咒語真的實現了?
這是他的報應?
霧雪注意到傅鷹的沈默,他的背影顯出他的孤獨、諒解,與——無言的抗議。
是她該離開的時間了。
淚流乾了,她露出淒涼的笑容,有哪個男人會接納一個無法生育的女人?
傅鷹不會再要她的。
無法生育的女人,就不能算是完整的女人。
她輕聲地走到房門口,告訴自己要堅強,要「瀟灑」地道別,絕不落下一滴淚,所以她只有輕歎了一口氣。
傅鷹旋過身子望她,神情複雜。「小雪,你真是個傻瓜。」他心疼地說著。「我相信,我們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衝過去抱起她,又不斷親吻她。「小雪,你以為我喜歡小孩子嗎?」
他自言自語著。「我生平最討厭小孩,要我養小孩,我寧願養一大堆狗狗、貓貓——」他滔滔不絕地說。「可是小雪,我害怕,你喜歡小孩……」傅鷹愛憐地注視她。
霧雪一直搖頭。「不!不!不!我跟你一樣,喜歡動物甚過小孩。」她的淚水已悄悄滑落。
「萬歲!萬歲!」傅鷹把她?在半空中。「這樣,我們就沒問題了!」他們雙頰貼緊。「嫁給我,霧雪!」
她羞澀地點。「我——願——意。」
「小雪!」傅鷹柔情蜜意道:「有一闕詞,我念給你聽——從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我真是傻,尋覓你好久,卻不知你一直在身旁等待著我!」他好感歎。
霧雪俏皮地?頭注視傅鷹。「只要以後你加倍補償我,我就既往不究。」
「沒問題!老婆大人!」傅鷹一把吻住她。
他們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大哥傅梟。如果應該是大哥與櫻嚶打道回府的時候了。
傅鷹肯定地告訴自己,這次絕不心軟,一定要他們回來。
因為,這是他這輩子最快樂的事,他要大哥與櫻嚶一起分享。
「喂!大哥!我是傅鷹。」
「小鷹。」電話那頭的聲音好遙遠。「你怎會打電話來?出事了嗎?」傅梟緊張兮兮地問。
「是啊!所以你們要回國了!」他老大爺以一副悠哉的口吻道:「我要宣佈退位,集團將會群龍無首,你們快點回來吧!」
傅梟來不及反應,櫻嚶已插進話來,「為什麼?」聲音如雷貫耳。
「櫻嚶!可愛的嫂子,你好嗎?」傅鷹問候道。
「有傅老頭陪我,我當然過得很好。」她道。
傅鷹聽出大哥的抗議聲。「把我說成老頭?」隨即兩人又一陣轟笑。
他們的婚姻真是幸福美滿,傅鷹?大哥感到高興,有櫻嚶這小妮子陪他,大哥鐵定會長命百歲。
「到底為什麼?」櫻嚶追問不停。
「因為我要結婚了!」傅鷹大聲宣佈。
對方齊聲大喊:「真的嗎?」
「當然。」傅鷹沾沾自喜。「當初說好,我結婚時你們要回國的。」他再三叮嚀。「別忘了。」
「小弟,你真的要結婚了。」
「這該不會是你的詭計吧?設計要我們回以為」櫻嚶道。
「我才沒有你們那麼狡猾。」想當初自己怎樣被兩人「陷害」,他可是小生怕怕。
傅梟把電話拿回來。「快告訴我們,准弟妹的名字好不好?」
「當然。我才不像你們,行事偷偷摸摸,見不得人似的;
我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他清清喉嚨道:「我老婆的名字是祁霧雪,我都叫她小雪。」
櫻嚶一陣尖叫。「鷹哥,兩個月後,我們就回國,再見!」
傅鷹瞪著話筒好一會兒,櫻嚶的笑聲真邪門!
他一?眼,見到霧雪張大眼睛。「櫻嚶?她是你的誰?」
「她是我大哥的老婆,他們在兩年前結婚。之後就去裡斯度蜜月了,一度就是兩年。」他頻頻歎氣。「大哥狠心把事業丟給我,讓我一人留在這『荒島』之中做牛做馬。」他把自己說得好可憐。
「不是荒島,是寶島。」她糾正他。
一點也不錯!傅鷹豁然開朗。「幸好,是在這『寶島』,否則我就無法認識你了!」他謝天謝地著。
霧雪的眼神怪異極了。「鷹,你知道嗎?當時我不是亂闖空門,我會在你的床上,因為我是櫻嚶的朋友,她告訴我那個房子她的。」
「喔?」傅鷹一時腦筋好像轉不過來。
見他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霧雪氣結地大喊:「你這呆瓜,是櫻嚶設計我們,你還不明白!」
是櫻嚶的詭計?一切都他倆的計謀?
傅鷹恍然大悟,他率先開口:「見到大哥時,我要割下他身上的肉——」他獰笑道。
「而我,要喝櫻嚶身上的血——」霧雪笑盈盈道,與他隔桌面對面坐著,她的美麗再次讓傅鷹屏息。
「但是,我還是要謝謝他們。」傅鷹再度起身,封住霧雪的唇。???「你說什麼?你必須在二十歲生日時才能回家?」傅鷹簡直無法置信,天底下竟還有這種謬論?
會有父親容忍這種「骨肉分離」之事?不是每位父親、母親,都喜愛把孩子拴得緊緊的,留在身邊嗎?
而霧雪的父親——祁振華,這位大名鼎鼎的將軍,似乎正好相反。
祁家是軍人世家,祁振華在大陸是赫赫有名的軍閥。民國三十八年,國民政府撤退到台灣,他卸下將軍的職務,轉而經營旅館業。經過數年後,他的飯店規模日益擴大,祁家也成為富豪之家,他名下的?業;像凱揚飯店,就是國際性的五星級飯店。
祁霧雪是祁振華的大女兒,不過,她與祁振華似乎沒有什麼「父女緣」;因為霧雪很小時,就已離家在外過飄泊的生活。
「這是算命說的,日本的清一先生與我父親是世交。小時候,我的脊髓受傷時,他告訴我父親,我的命也與台灣相剋,如果要活命,除非遠離家鄉,二十歲以前不能回台灣,不然——」霧雪侃侃而談。
現在她已較能面對自己的人生。雖然她還隱藏了一些事實,不願告知傅鷹,但是,假以時日,她相信傅鷹一定會全盤瞭解。
「不然怎樣?」他斜睨著。
這時的霧雪突然變得口吃,說不出話,她面紅耳赤地結巴道:「不然,會……對……家人……不好。」
「真是無稽之談!」他不屑道。「那個清一先生很厲害嗎?」
他注意到霧雪談到「清一先生」時的惶亂神情,所以他故意試探地問。
「據說他精通中國的奇門遁甲和五行八卦,還能看穿人的三世因果。」
「喔?」傅鷹只是一笑置之。「既然這是祁家的『家規』,我也認了。不過,你滿二十歲的那天,我們一起回家,好嗎?」
「回家?」她還愣在那兒,轉不過來。
「當然還有櫻嚶及大哥,我們一起到你家提親。」他詭詐道:「我等不及了!老婆。」
「真是拿你沒法子!」霧雪半推半就地埋入他懷中。
她一點也不敢告訴傅鷹,清一峻源是她的未婚夫。
小時候,為了活命她根本一點選擇也沒有。如今她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她絕不再清一竣源的擺佈。
她的脊髓已經不再痛了,她現在不是活得很好,她才不是「剋夫之命」呢!
清一峻源到底是怎樣的人?
這個名字深深烙印在傅鷹的腦海中,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位清一先生陰陽怪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