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陽光普照,氣溫高到像是要把人融掉,魏千古的心情卻是出奇的好,從頭到腳神清氣爽,振奮得不得了。
他會這麼高興的原因無他,而是他終於知道合夥人為何如此失常,就如同楚懷柔猜測的,啟明確實是罹患了憂鬱症,才會完全變了個樣,變得不像是自己。
就在今天早上,他終於下定決心,把心中的疑慮告訴他的合夥人,並勸他去就醫。原本以為他會很難說服,沒想到他只是停頓了一下,然後爽快答應去看醫生。於是他馬上幫他掛號,陪他一起去醫生那裡徹底檢查了一番。
醫生為他做了各項精密的檢查,包括使用儀器以及心理咨詢等等,最後確定他是罹患了輕微憂鬱症,必須好好靜養一段時間,以免病情更趨嚴重。
他的合夥人聽了醫生的話以後,既沒大吵,也沒大鬧,只是平靜接受事實。在他們離開醫院以後,提議要暫時離開事務所,將所有工作轉移給他。
魏千古明白,這是合夥人的體貼。他怕自己的病情一旦惡化,會拖累事務所,不得不下這個決定。而魏千古也拍拍合夥人的肩膀,告訴他不必擔心,他會承擔所有工作,他只需要好好在家休養,並等著分紅就行了。
合夥人面帶感激的看他一眼,低頭說聲:「一切就麻煩你了。」於是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從今以後,他再也不必煩惱合夥人什麼時候會發瘋,什麼時候會咆哮法庭,這一切都是懷柔的功勞。
想起楚懷柔,魏千古一顆放下的心,緊接著又活躍起來了。
他努力按捺自己的心跳,命令自己不要一直想她如雲的秀髮,和艷而不俗的絕麗容顏,但無論他怎麼努力,腦子裡還是塞滿她嬌媚的笑容。
我是個芳療師嘛!
眼前儘是她巧笑倩兮的影子。
魏千古這才發現,楚懷柔幫了他一個這麼大的忙,他卻還沒跟她道謝,連忙跑回家。
星期五,俗稱小週末。雖然號稱週末,但每個人都要上班,魏千古也是回家了以後才發現這一點。
真笨,人家在上班,他興沖沖的跑回來做什麼?
魏千古責怪自己,整個人像顆洩氣的氣球,拖著蹣跚的腳步,往充滿中國情調的主屋邁去,不料卻意外聽見隔壁的小洋樓傳來一道高亢的樂聲,是「卡門」。
卡門;那不是懷柔嗎,她竟然在家?
有鑒於隔壁三姊妹各有喜好,因此今天屋內飄著哪一首歌劇,就成了她們誰在家的最佳辨識。
楚謹言是「杜蘭朵公主」,這首他們都快聽爛了,是打擊他們的主題歌。楚懷柔則是「卡門」,狂野奔放,又含帶熱情的絕妙歌曲,非常振奮人心,但遺憾很少出現。至於楚慎行,聽說是「茶花女」,魏千古不太懂,也不想深入瞭解,他唯一感興趣的只有楚懷柔,以及愛屋及烏下的「卡門」。
她又在聽「卡門」了。
用手調整一下領帶,魏千古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敲門,怕打擾到她聽音樂。
他們兩家真的大不相同,他家愛聽京劇,懷柔她家卻是成天歌劇放個不停,真是有趣的對比。
懷柔,懷柔。
這名字他越叫越順,越喊越欣喜。幾個禮拜前,他還不敢妄想直呼她的名字,誰料得到,才不過經過一個禮拜,他已經把她的名字掛在嘴上,這會兒還要敲她的門呢!
他咧嘴一笑,盡可能的端正外貌,放慢腳步前去敲門。
「叩、叩。」
在等待對方應門的同時,他的心彷彿也隨著屋內的音樂起伏不定地跳著,一直到楚懷柔打開門,他還處於心臟病發作的邊緣。
「是你啊!」楚懷柔沒想到敲門的人會是魏千古,一雙美眸眨巴個不停。
「嗨。」他也沒想到自己能支撐到她應門,而不當場昏倒。
「我可以進去嗎?」鎮靜;魏千古,把你頂尖律師的氣魄拿出來。
「可以啊,請進。」楚懷柔把門拉開,讓出一個位置讓他進門,當著他的面,把門又關起來。
魏千古老是怦怦作響的心臟,這時又開始和他唱反調,他一時沒了主意,只得用下巴指著音響問:「你在聽『卡門』?」
這似乎是最保險的話題,而它也著實引起了楚懷柔的興趣,驚訝地對著他說──
「你怎麼知道?」奇跡出現,她還以為他們一家都是老古董呢,沒想到他這麼有Sense。
「我聽人說的。」他不好意思的承認。「那天我經過唱片行,剛好裡面正播出這首曲子,我忍不住就走進去問了一下店員,他告訴我是『卡門』,還幫我包了一片CD,讓我帶回家……」
換句話說,他被強迫推銷,硬買了一張他沒興趣的唱片。他不但沒當場退貨,還真的把CD帶回家,真是個有趣的男人。
「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可以當場退還給唱片行。」不必勉強。
「不,我──」他搔搔頭,不曉得如何告訴她,他其實是對她有興趣,只得支吾。
「你真的是律師嗎?」她忍不住輕笑,他那副靦腆的樣子好好玩,令人很難跟巍巍聳立在法庭的律師聯想在一起。
「我當然是──」聽見她銀鈴般的笑聲,魏千古懊惱不已。連她都懷疑他的能力,他還要不要活?
「我是來向你道謝的。」為了爭回一口氣,魏千古將脊背挺得直直的,表情盡可能嚴肅。
「謝我什麼?」見他這麼正經,她也盡可能忍住笑,嚴肅以對。
「謝謝你昨天晚上給我的建議,它非常受用,我已經在今天早上委同我的合夥人就醫,醫師證實他確是得了憂鬱症,因此我特地前來致謝。」
瞧他說得硬邦邦的,彷彿她是法官似地正襟危坐,害得她也不得不正經起來。
「不必客氣,我很高興幫得上忙。」她笑得很美,言行舉止間充滿對自己專業的自信,看得他都呆了。
雪花飄,玫瑰花瓣飛舞,他的心狂跳……
為了遏止自己奔馳的心跳,也為了不在她的跟前丟面子,魏千古只好到處隨意亂瞄,製造冷靜假象。
「那是什麼?」說來窩囊,這是小說中主角慣用的逃避手段,卻被他借來copy。
「哪個?」幸虧楚懷柔小說看得不多,一眨眼就上當,這會兒正問他方向。
「那團黑黑的東西。」他指著沙發上的某些用具。
楚懷柔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柔柔地笑了。
「這是披肩和響板。」什麼黑黑的東西,就說他們這些大男人不懂。
「咦?」他像看見外太空生物似的盯著她的手看,她又拿起了一支扇子。
「這些都是我跳舞用的道具。」她解釋,被他盯得有些難為情。
「咳,對不起。」注意到她困窘的表情,他連忙道歉。
「沒關係,一般人都不懂這些。」她拿起扇子又是開又是合的,引起他的好奇。
「你跳什麼舞?」是綵帶舞還是扇子舞……
「佛朗明哥。」她答。
「佛朗明哥?」這是個什麼玩意兒,類似扇子舞的東西嗎?
「是一種西班牙舞蹈。」她笑得好甜。「要看我跳嗎?」
楚懷柔原本只是隨口問問,哪知魏千古竟嚴肅的點頭,表情認真得跟上法庭一樣。
「那將是我的榮幸。」他正襟危坐,背挺得跟洗衣板一樣直,害她都不曉得怎麼反應才好。
「呃,那我就準備跳了哦!」她一面看他,一面走到音響前,把CD調整到最適合熱舞的那一段,再走到他的面前。
奇怪,背挺那麼直不累嗎?又不是小學生被老師罰站……
熱情的節奏頃刻流洩而出,楚懷柔趕忙收起一門心思,專注在音樂上頭。只見她雙手舉起,十指彎曲成一個優美的姿勢,隨著音樂開始曼妙起舞──
L'amour est un oiseau rebelle. Que nul ne peut apprivoiser. Et c'est bien en vain qu'on l'appelle. S'il lui convient de refuser
隨著音樂抑揚頓挫、流洩滿室,楚懷柔的肢體語言益發強烈,纖細的小腿激烈的跺步,手中的響板分別敲出高低不同的聲音,宛如一團紅色的火焰,令人目眩神迷。
魏千古看呆,也看僵了。他這一生所接觸的藝術,大多是書畫展或是京劇同好會,平時說說唱唱、打打花鼓,倒也怡然自得,沒想到還有這麼激烈的舞蹈。
「怎麼樣,我跳得好不好?」音樂乍停,她的舞蹈也跟著結束,喘呼呼地問他跳得怎麼樣。
他僵硬的點點頭,心想怎麼可能不好呢?光看她胸部左右上下的晃動……不是!光看她緊實凸翹的粉臀……又不是!光看她美妙的舞姿,就知道她跳得有多好了。
「你跳得很好。」他嚴肅的保證,盡可能將他記得的淨心咒全部搬出來念,以去掉他心中的邪念。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真的嗎,你真的覺得我跳得很好?」
念天下蒼生渡化不易,她偏偏又將誘人的紅唇一股腦地往他眼前堆。害他左閃也不是,右閃也不妥的僵在原地,隨時有腦溢血的危險。
「我用人格向你保證。」天曉得他的人格早已隨著他滿腦子的邪念化為灰燼……
「那我就放心了。」她嫣然一笑,風情萬種的在他身邊坐下,他的背挺得更直。
「千古。」
他的背差點因她突來的親密呼喚而抽筋,掙扎了半天才得以恢復。
「我可以喊你千古嗎?」她奇怪地看著他僵硬的表情,一直到他點點頭,她才真正放心下來。
「你想不想知道舞蹈的內容?」
原來她真正感興趣的,是介紹她熱愛的佛朗明哥舞,枉費他遭遇到一股小小的亂流。
「我非常有興趣知道。」
他的用語有些奇怪,不過沒關係,最重要的是他想聽,楚懷柔聳肩。
「你知道這是『卡門』裡面,最有名的一段舞曲吧?」她問。
他點頭,脖子僵硬成一個奇怪的角度。
「它叫阿伐奈拉舞曲。」她好奇地看著他的脖子,不明白他怎能一直維持那個角度而不抽筋。
「好饒舌的歌名。」他第一次能針對曲子發表些個人意見。
「是啊,我也這麼認為。」面對她燦爛的笑容,他盡可能維持最端正的神情,雙眼直視正前方。
「你想聽聽歌詞的內容嗎?」顯然歌詞跟舞蹈兩者密不可分,他最好快快點頭。
「嗯。」他的頸子硬得跟木頭似的。
「愛情是只任性的小鳥,誰也馴服不了。」
楚懷柔突如其來的表白,害魏千古差點當場扭斷脖子,幾經奮戰,才把頭轉向楚懷柔。
「呼喚它也徒勞,如果它執意不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他怎麼突然就成了那只任性的小鳥,不過他很樂意聽她召喚就是。
「懷……」
「這就是歌詞的內容。」楚懷柔僅以一個甜美的微笑,封住他自作多情的呼喚。
「歌詞?」原來她是在談歌劇,他還以為……
「怎麼了?」她不懂他怎麼突然變得癡呆,不過至少比剛剛有人性,他之前就像個木偶。
「沒事。」木偶調整了一下喉嚨,強忍住失望。「我該走了,我只是過來向你道謝,你幫了我很大的忙。」
「你這麼快就要走啦?」難得有人肯跟她討論舞蹈,妹妹們都不捧場。「你不想知道更多卡門的內容嗎?我還有很多沒有說──」……完……
楚懷柔最後一個「完」字,在他忽然壓低臉、她又臨時起身的狀況下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的,只剩彼此炎熱的對視,和怎麼樣也無法和緩的呼吸。
呼呼呼!
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狀況,他們怎麼會突然撞在一起,心跳得像快停了一樣。
「你應該離開了。」她想不通發生了什麼事,需要時間好好思考一下。
「是嗎?」相形之下,他只懂得問自己,一點都不像律師。
「是的。」她點頭。
「但我還沒聽完卡門。」魏千古根本不曉得自己在胡扯什麼。
「去買本歌劇導讀,裡面說得很詳細。」她茫然的說。
「好,我立刻就去買。」他也茫然的回答。
於是乎,他茫然的離開她家,她茫然的送他出家門口,然後再茫然的關門。
不消說,當天晚上他們也是茫然的上床睡覺,茫然的自我檢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為什麼會這麼茫然?
星期六早上十點,太陽打東邊出來,照耀在兩棟截然不同的建築物上。
楚懷柔手裡端著咖啡坐在大廳的沙發上,臉面對著落地窗,看著窗外想事情。她心裡想的,沒有別的,就是昨天發生的事。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她問自己。
追她的人不計其數,每個人都比隔壁老古董來得有趣,可她偏偏對他產生不一樣的感覺,真教人百思不解。
楚懷柔左想右想,怎麼也摸不透自己的心思,只得端著咖啡發呆。
「咖啡要冷掉了。」
不知打何時開始,她那一向貪睡的二妹竟也不到十點就起床,這會兒正在她的耳邊嘰哩咕嚕的亂叫。
「你們可知道我大前天上節目的時候,碰見一個大變態?」朦朧中,她彷彿聽見謹言這麼說。
「當時我正在教觀眾朋友『投保理論』,那個大變態居然call in進來,當著全國觀眾的面跟我進行辯論,你們說氣不氣人?」
她確實是在同她們訴苦,身為大姊的她只好草草應付。
「哦?」她不怎麼帶勁的回道。「他都跟你爭辯些什麼?」再奇怪也不會像她昨晚面臨的感覺,心都快飛出體外一樣。
「該不該投保的問題!」她二妹氣憤的放下咖啡。「那混蛋居然認為每個人本來就該投保,而且越多越好,最好多到銀行的存款用光,這樣才不會遺憾。」
「哪個混蛋?」好奇怪,她是不是發燒了?怎麼一想到他就茫然?
「就是那個call in進來的傢伙!」她二妹氣得咬牙切齒。
「哦。」她不感興趣的說。「那加油,祝你幸福。」然後她自己也要加油,把這個擾人的問題釐清。
她不知道說錯了什麼話,顯然窩在沙發另一頭的慎行也沒答對問題,只見她一向精明的二妹突然逃出屋子,回頭奇怪的看著她們。
奇怪,真奇怪,這世界變得好奇怪。
楚懷柔就只能這麼端著冷掉的咖啡,無言的看著窗外,而在隔壁的大廳中,也有兩個跟她們一樣反常的人,各自抱著書思考。
原來,這就是懷柔嘗試告訴他的感覺──止不住的熱情以及沸騰!
手裡捧著「卡門」的歌劇導讀,魏千古終於瞭解楚懷柔為什麼會這麼喜歡這出歌劇,活脫就是她的化身。
歌劇的內容是這樣的──
一個名叫「卡門」的吉普賽女郎,長得美艷動人,個性十分奔放熱情,令人嚮往。她是工廠的女工,一日,她和工廠另一名女工起了爭執,兩人打成一團,看管她們的士兵將她們強行分開,並將她捆綁。卡門趁著她和士兵獨處時,誘惑士兵讓她逃走,去加入朋友。士兵被她的美貌迷惑住了,就答應幫助她逃走,卡門並承諾到時會愛他,而且也遵守了諾言。不過到最後她又愛上另一個鬥牛士,士兵則是因為反抗上級,無法回到軍隊,只能隨著卡門一行人流浪,最後卻被拋棄。
士兵心有不甘,他跟著她走私、偷竊、欺騙,做盡一切他沒做過的事,卻落得這個下場,他當然想報復。就在有一天,卡門新情人出場鬥牛時,士兵出現在卡門的面前,苦苦哀求她跟他走。
只見卡門瀟灑的說:「卡門永遠不讓步,她生來是自由的,死時也是自由的。」再多的哀求和威脅也感動不了她、嚇不了她,她執意不再愛他,要去找她的新愛人。
士兵霎時妒意橫生,拔出刀來將她刺死,結束掉她的生命也終結掉自己未來的人生,全劇終。
換句話說,這是出悲劇。
想到一個好好的美人就此香消玉殞,魏千古不禁聯想,若是楚懷柔也突然消失他會怎麼樣?必定抱著她的屍體痛哭吧!
魏千古全然陷入幻想,沒聽見沙發那一頭也在唉聲歎氣,直到魏汗青氣憤的腳步打亂他們的思緒,他們才得空放下書,喘一口氣。
「非是我臨國難袖子不問,見帥印又勾起多少前情。楊家將捨身忘家把社稷定,凱歌還,人加恩寵,我添新墳……」
梅蘭芳婉轉動人的唱腔,經由喇叭,瞬間傳遍整個客廳。魏千古一點都不驚訝他二弟會選這片「穆桂英掛帥」來表達他的憤怒,依他看,他二弟根本想跟對方拚個你死我活。
未料,想纏鬥到死的不只他二弟一人。隔壁那個總指揮也很厲害,汗青前腳剛播放京劇,楚謹言後腳就播放起歌劇來,聽得他們是神清氣爽,精神為之一振。
他和魏丹心紛紛拿起書繼續埋頭苦幹,終於引來他二弟的好奇。
「老天,你居然在看有關歌劇的書!」看清楚丹心手上的書以後,他二弟的反應像是被火燙到,倉皇跳開。
「別這麼大驚小怪的好不好?大哥也在看。」魏丹心不甘就他一個人受指責,把魏千古也拖下水。
死丹心,自己惹麻煩也就算了,幹嘛又丟給他。
魏千古瞪他三弟。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魏汗青臉色脹紅到像要腦充血。「你們到底還有沒有民族意識?懂不懂得國恨家仇?」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汗青未免也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他和丹心也不過看本歌劇導讀而已,有必要講得好像已經亡國了一樣嗎?
「你先別激動,汗青。」不管如何,眼見他二弟已然全身著火,魏千古趕忙先滅火再說。
「我和丹心會這麼做自然有我們的理由,你不要先入為主。」對,盡量找理由,免得被他二弟煩死。
「什麼理由?」魏汗青那副咬牙的模樣,擺明了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話。
他只得再接再厲。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他狡猾的解釋。「我和丹心是想,既然對方老是用歌劇轟炸我們。我們乾脆弄清楚炸彈的內容,以後好加倍還給她們。」
這個理由好,虧他腦筋靈活,還能想出這個歪理。
「我看二哥你乾脆也去找一本歌劇的書來研究好了。」
這個時候他三弟也跟人插一腳。
「隔壁那個排行老二的女巫,不是經常播放那出叫什麼什麼的歌劇……」
「杜蘭朵公主。」他二弟沒好氣的接話。
「隨便啦!」他三弟揚揚手,表示不必介意。「管他什麼朵,能知道怎麼閃躲隔壁女巫的襲擊最重要,你說是不是?」
漂亮,兩兄弟一起夾擊。這下汗青就算有再堅強的意志,也會投降。
「我明天就去買一本『杜蘭朵公主』回來。」
他二弟果然上當,不再追究他們臨陣倒戈的罪行。
魏千古和魏丹心同時鬆一口氣,他們就怕魏汗青臨時哪一根筋不對,又跟他們計較起看歌劇讀本的事。
歌劇導讀;簡單明瞭,真是種很不錯的刊物──兩兄弟用眼神交換意見。
夜深沉,人昏暗。
這句話雖然有點狗屁不通,卻是魏千古此刻最佳的寫照。
經過了接連幾天的折磨,魏千古的精神狀態已達極限。
他揉揉一直發疼的太陽穴,整個人疲累得快要死掉。自從他的合夥人告假休息以後,他就CASE接個沒完,這會兒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腳步蹣跚得像個老人了。
魏千古搖搖晃晃的打開院子前的鐵門,才轉身關上門閂,就看見楚懷柔在院子裡面澆花,樣子好悠閒。
「你剛下班?」她驚訝地停下澆水的動作,低頭看表,都已經快十一點了他才回到家,好辛苦。
「沒辦法,我現在是一個人做兩個人的工作,工作時間當然也得加倍。」今天已經算是不錯了,他昨天工作到凌晨兩點才回來。
確實是這樣。
楚懷柔面帶同情之色的看著他,他看起來就像一塊使用過度的抹布,什麼東西都縐在一起。
「你今天不用上班?」他記得她的工作時間好像跟別人不同。
「我輪休。」她點點頭,覺得他好可憐,都快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了。
「原來如此。」他揉揉疲倦的雙眼,連人都快看不清楚了,真慘。
「除了工作,你沒有別的嗜好了嗎?」她看他每天都在工作,遂問。
「咦?」他停止揉眼的動作,看她好奇又嬌嫩的臉龐,想著怎麼回答。
「……我喜歡溜鳥。」他沒事總喜歡提著鳥籠,到公園遛達。
「……溜……鳥……?」楚懷柔差點昏倒。那不是清朝人才有的喜好,怎麼會出現在他這個現代人的身上?
她驚魂未定的拍拍胸口,慶幸的說──
「我喜歡聽歌劇和跳佛朗明哥舞。」幸好她的喜好很正常,不會被誤認為古人。
魏千古實在不想告訴她,她也沒高明到哪裡去,一般人聽歌劇,也許會。但不會拿著響板跳西班牙舞……
「對了,我這裡有兩張音樂會的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聽?」既然他沒其他喜好,就由她來引起他的興趣,也許他會接受。
「你邀我……聽音樂會?」面對這突來的邀請,魏千古只能用「欣喜若狂」來解釋,他壓根兒沒想到她會邀他。
「對啊,我們一起去聽音樂會。」她從褲袋中抽出兩張票。「明天晚上七點,在國家演奏廳。」
國家演奏廳,不是國家音樂廳,但管他的,最重要的是她邀請他了,這可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啊!
「我會準時抵達會場。」他盡可能的端正神情,嚴肅向她保證。害她都以為他們即將出席的是聽證會,這哪像要去約會嘛!
「那就明天見嘍!」她嫵媚的一笑,再次激起他強硬的本能,背僵得像塊洗衣板。
「明天見。」他點頭,目送她的背影離去,心情快樂得像要衝上天。
他們要約會了……他們要約會了!
「非是我臨國難袖手不同,見帥印又勾起多少前情。楊家將捨身忘家把社稷定,凱歌還,人加恩寵,我添新墳──」
他快樂地唱起京劇,唱到一半才發現;呃,不對。這個時候怎麼唱「穆桂英掛帥」,應該唱「西廂記」才對,於是又改唱。
「亂愁多怎禁得水流花放?閒將這木蘭詞教與歡郎……」
他們要約會了!
魏千古笑得嘴都合不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