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還……還需要什麼嗎?」
一家咖啡店的服務生,站在靠窗的位子旁,吃驚地打量已坐在店內超過三小時,喝了三杯咖啡,吃了六塊蛋糕的瘦弱女子。
「我……請再給我一杯咖啡和一塊巧克力布朗尼蛋糕。」說完,女子心虛地垂眼。
「喔,好。」服務生點點頭,不忘提醒她。「呃,小姐,再十分鐘我們就要打烊了。」
閃爍的眼神望了服務生一眼,女子牽嘴一笑。
服務生離去後,女子望向窗外,天真的希望能夠遇見「熟人」。
吃完午餐後,她一個人待在飯店的房間內,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給表哥,問他這幾天來,還有沒有救出她姊和映蘭——
好幾天前她就想打了,可是又擔心萬一表哥行蹤暴露,被那幫人抓走,她打電話過去,不是自暴行蹤?但要她一直呆呆地在飯店枯等,她會更不安。
愣坐了一個鐘頭,見他們還沒回來,她決定到外面去找公共電話打給表哥。離開飯店,走了好長一段路,找到了公共電話,拿起話筒,才發現自己身上連一塊錢都沒有……
她不死心,相信路上一定有銅板可以撿,是以,她低著頭繼續走,心想,找到下一個公共電話前,一定可以撿到銅板。
不知走了多久,她終於撿到一個十元和二個五元,還有七個一元的銅板,她為自己的好運感到高興,但往前再走,除了IC卡式公共電話之外,她找不到投幣式公用電話。
洩氣之餘,才驚覺天早已黑了,而此刻,自己早已又累又餓——
沒力氣逃跑的想法,陡地佔據她整個腦袋,登時,讓她一陣心慌。她忘了,自己應該隨時保持體力,好能在遇到那些壞人時,可以逃跑。
害怕的感覺襲上,她就近找到這家咖啡店,點了咖啡和蛋糕,想藉由它們驅逐她身上的疲憊和飢餓。
喝了兩杯咖啡,吃了四塊蛋糕後,香濃的氣味和飽食的感覺不但攆走了疲憊和飢餓,還順勢消弭她心中的慌措不安——另外,還附加扶正了她因飢餓無力而慌亂的理智。
吃喝了一堆後,她拿什麼付帳?
悄悄地攤開緊握的手心,方才在路上好運撿到的三十七元,連付一塊蛋糕的錢都不夠。
該怎麼辦?
不安之餘,腦裡浮現的是那個收留她,讓她住在飯店的男人,他一定能救她,也願意來救她,可,她沒有他的電話,甚至連他的名字她也不知道……他好像有告訴過她,還是根本沒有……
她不確定,只確定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就算打飯店的電話,她也不知道該找誰。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相信一定有辦法聯絡到他的。
擔心自己沒錢付帳的窘態被服務生看出,她強裝冷靜地偏頭看著窗外,窗外人群熙熙攘攘,她卻赫然發覺,天地之大,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那個她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他。
突然間,她好想回到他身邊,回到飯店去。
不過,她本來就是要回飯店,只是她因為肚子餓才走進來吃東西,沒錢付帳,暫時回不去。
之後,為了不讓服務生起疑心,她又點了一杯咖啡和兩塊蛋糕,期間,還一度硬著頭皮向店家借電話打回飯店,請飯店幫忙轉接到總統套房,但飯店方面回應她,說總統套房的客人,在住進來之前,早交代過,不接任何外來電話。
求救的一線希望被阻斷,拉出微笑向店家道謝後,她又坐回原位,邊喝咖啡邊想其他辦法,但她其實心知肚明,自己沒有辦法可想,愣愣發呆的當下,腦海裡一片空白,唯有他那張俊臉,清晰浮現。
她不知道自己又坐了多久,她想,她該面對現實,向店家坦承她身上沒錢可以付帳,也許她可以留下來洗盤子付帳,或者請服務生跟她回飯店,向他借錢還帳——這麼晚了,他應該回來了吧!
最壞的下場,就是把她送到警察局去。
但當服務生經過她身邊,她一開口,終究還是沒勇氣坦承自己白吃白喝,心虛之餘,又點了一杯咖啡和一塊蛋糕,消極地想著,或許在打烊前的十分鐘內,可以想到解決的辦法,或者,會有所謂的奇跡出現。
但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奇跡終究沒降臨。
此刻,咖啡和蛋糕已來到她面前,服務生提醒她,只剩幾分鐘就要關門了——
「不過,店長說,可以再延後十分鐘,請慢用。」服務生端出顯得疲憊的笑容。
「對不起——」看著服務生臉上的笑容,她緩緩地低眼,鼓起勇氣道出自己的窘境。「我沒有錢。」
「嗄!?」
「我……我沒帶錢……」把頭垂得低低的,她的自尊融化在還冒著熱氣的咖啡裡。
「小姐,你……」
服務生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回頭作了個手勢,要店長過來一下。兩人商討半晌,店長還算客氣的問她:
「小姐,你有沒有朋友住在附近,可不可以請他們來幫你付錢?」
搖搖頭,頓了下,曲映紅道:「我住在前面的某家飯店,可不可以請你們跟我回去拿?」
店長一副為難的表情。「對不起,如果你真的沒有辦法付錢,我們就要報警了。」
低下頭,對於報警一事,她無異議。
見她無言,店長走回櫃檯,準備打電話報警時,咖啡店的門被推了開來,服務生帶著她略顯疲憊又甫添上一絲無奈的笑容,機械式地說道:
「對不起,我們要打烊……了……」
一看到進來的是一位無敵俊帥的美男子,服務生臉上的疲憊登時一掃而空,笑容不自覺地拉高。
「先生,你……需要什麼嗎?」
「我來赴約的。」
「嗄!?」店長和服務生不約而同發出疑惑的聲音,原本要打電話報警的店長,話筒握在手中,卻看帥哥看傻了,忘了正事。
拓拔野揚起自信迷人的帥氣笑容,電了兩人三秒鐘,旋即走向始終低著頭,目光盯在咖啡杯裡,撈尋自尊的曲映紅。
「親愛的,對不起,我來晚了,你等很久了吧?」他一邊說著,一邊大步地走向她。
聽到熟悉的聲音,曲映紅不敢置信,緩緩地抬起頭,見到真的是他,向來堅強的她,竟有種泫然欲泣的感覺。
強把眼淚止住,她紅著眼眶看他。
走向前,拓拔野彎身,拉她站起,並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對不起,我來晚了。」
聽他這麼說,她突然像個受到委屈的孩子一樣,窩在他懷裡哭了起來,也才明白,有人依靠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心疼地輕輕拍拍她的背,他知道她身上沒錢,一直坐到人家要打烊還不走,恐怕就是因為沒錢付帳……也不知道她在這裡坐多久了?
「沒事了,我這不是來了嗎?」摸摸她又長又直的黑髮,要好好呵護她的念頭,在這一刻,自他心底生根萌芽。
他一說,她又哭得更傷心,緊緊抱著他,一副打死都不放的樣子。
任由她將他抱得死緊,一種被需要的感覺,讓他自動把她拉進他保護的範圍內——其實打從一開始,他就把她勾進他的私人黃金級保護區了,不是嗎?
要不,他怎會在累了一天後,還像瘋子一樣,開著跑車出門,在飯店附近繞了一圈又一圈,半個鐘頭後,決定加大搜尋的範圍。
他想,她應該是用走的出門,因為她身上根本沒錢,可是這麼晚還沒回來,也許是迷路了——迷路的人,通常會越走越遠……
但,萬一她是被之前要賣她的人發現,又被抓回去呢?
想到她一個人舉目無親、孤苦伶仃,他就更焦急。
擔心跑車開得太快,咻一下就過,沒能看清楚,心想,或許她並沒有被抓回去,只是正在某一家商店裡東逛西逛。
樂觀猜測的當下,他立即把跑車停靠在路邊,街道兩側的商店,他沒有一家放過,一家家地毯式快速搜尋,以每一平方厘米的區塊為定點目測,連廁所都不放過——也因此,在前面第三家速食店的女廁內,他還被兩個熟女性騷擾,兩人藉著驚嚇的藉口,各自摸了他的俏臀一把。
他急著找人,不跟兩位師奶計較,不過他還是聽到她們離開廁所後的咯咯花癡笑聲,真是好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話說回來,正當他一直找不到她,已決定到附近警察局去打聽看看有沒有她的消息時,經過一間已掛上打烊字樣的咖啡店,突然從透明窗口看到一個低著頭,正在對咖啡懺悔的女子,那一頭烏黑的直髮,和她的穿著,他百分百確定是她,是以,他毫不遲疑地走了進來。
懷裡的人兒蠕動了下,似乎為自己情緒的失控,感到羞愧,低著頭,撥開他的手,離開他的懷抱。
拓拔野笑了笑,回頭和兩個看戲看得入迷的「現場觀眾」,報告劇情。
「我原本和我女朋友晚上約在這裡喝咖啡,但公司臨時有事,一直到現在才趕過來——」拓拔野說著,走向櫃檯,向還握著話筒的店長問道:「總共多少錢?我女朋友出門從不帶錢的,因為我是她的專屬銀行。」
說完,兩人四隻眼,不約而同地發射出羨慕的眼神。
付完帳後,拓拔野摟著曲映紅,臨出門前,還煞有其事地求饒道:「寶貝,別生氣囉!」
走出咖啡店後,曲映紅感激地看他一眼,身子一挪,害羞地離開他手臂能勾住的範圍,輕輕地說道:「謝謝你。」
她真的感激他,他不但幫她解圍,還體貼地編了約會的劇情,維護住她的尊嚴。
「今天我來晚了,明天,我們一起去喝咖啡。」
她納悶地對上他的眼,他裹著情愫的黑眸,發出兩道熱力光芒,朝她熱情投射而來,路燈照耀下,她的臉染上一片羞怯的緋紅。
「猜我看到什麼了?」他突然頓下腳步。
跟著停下腳步,循著他的視線望去,一輛跑車被拖走。
「你的車?」
「嚴格上說起來,算是。」看著已經被拖遠的跑車,拓拔野無奈地一笑,旋即掏出手機,連絡八成已入睡的沈同。「沈同,你的跑車被抓去關了,明天記得帶一千萬去幫它辦交保。」
他的跑車登記的是沈同的名字,這他分得很清楚,用來當代步工具兼把妹時,跑車是他的,如果車被拖走,那輛跑車就是沈同的。
「車子不是你的?」曲映紅愣了一下,訥訥的問:「那,你之前說我表哥超車不當,害你的車撞凹了一個洞……要賠給你錢嗎?」
「如果他很有錢,我不反對他賠錢。」拓拔野開玩笑地道。
「他沒錢。」她幽幽的說道,低著頭,一語不發地向前走。
如果表哥有錢,她們三姊妹就不會被賭博輸錢的姑丈賣掉。
見她纖弱的背影,罩上一層落寞,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的拓拔野,招了一輛計程車,拉她上車,回飯店的路上,兩人沒再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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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棟隱密性極高的花園別墅二樓書房的窗口,拓拔野面帶微笑,持著手機正在和沈同通話中。
「沈同,幫我準備一千萬,三天後,我至少賺五千萬給你……」說著,拓拔野頓了下,問身邊的威廉:「他們有五千萬嗎?」
威廉看一下手邊的資料,皺眉搖頭。
「欸,可惜。」拓拔野拿著手機,續道:「反正他們有多少資金,我就賺多少給你。嗯……這你不用問,你是堂堂金控公司的董事長,不要捲入紛擾的社會事,免得影響你的名聲。」
正經八百地說完後,拓拔野迅速關上手機,一抹算計的笑容,自他嘴角泛開。
當初他就是料到自己難逃和天地盟的關聯,所以幾年前在台灣成立金控公司,才會找沈同當掛名董事長。一來,沈同做事真的令人放心,雖然人看起來有點呆、有點憨,但頭腦裝的可都是黃金,再者,既然是公司負責人,形象難免要正派些,像他這麼風流倜儻的美男子,難免給人家花心大少的壞印象,加上祖傳事業,不,父傳事業……那個天地盟,他想歸於正派,恐怕得等下輩子了。
「少爺,你真的要拿錢去地盟賭!?」威廉緊皺起眉頭。「一千萬真的能解決?」
「沒錯,就是這麼簡單。」涼涼地說道,拓拔野接過威廉手中的資料,把它丟在書桌上。「信不信?只要一百萬我就能把地盟收回。」
自信的笑容揚起,躊躇滿志的拓拔野,續道:
「如果不是因為日後地盟歸我們拓拔家所有,我也不會這麼給他們面子。畢竟,用一百萬收回地盟這事若傳開,那更顯得地盟太爛,除了『地盟』這個名號,我真不知道它還有什麼可取?」
昨日,看過威廉弄回來的資料,拓拔野一時無言,幾度用懷疑的眼神睨向威廉光亮的頭頂,懷疑他是不是中文學得不精,盜錯家了,弄回股價低於五元的上市櫃雞蛋水餃股資料來給他。
但,看過一遍又一遍,他不得不確定現在的地盟,只剩下一個「外強中乾」的軀殼。
原本雄心壯志的他,還打算調一隻大炮來轟炸,逼地盟的頭頭交出地盤,但現在……他考慮收個三歲的小徒弟,傳授賭神伎倆,代師出征,去把地盟收回。
道上名聲響亮的地盟,內部竟然連五千萬都沒有!
若不是他大哥欽點他去收復地盟,這點事,他還不屑出馬咧!
「一千萬,就當是買商標權。」他想,地盟能撐到今天,靠的應該是「地盟」閃亮的光環。
「要不要多派幾個人一起去?」威廉小心謹慎地問。
「威廉,不要浪費社會資源,我們只是去『小賭』一下,娛樂而已。」挑眉一笑,拓拔野一派輕鬆。
「是。」威廉相信,以他和少主子的身手,整個地盟的人全攻上來,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只是他不想讓少主子動手,才會問要不要派人一起去。
既然少主子說不用,他相信少主子會有另一套不動刀槍的作法。
把三日後要去地盟的行程記下,看了一下行程表,威廉提醒:
「對了,少爺,明天齊老約你們三兄弟在你大哥的別墅開會……」
「又要開會?我正打算請大家來我的新別墅開Party,不如叫他們把開會地點改到這裡來。」
開玩笑的話語甫落,光頭威廉馬上緊張到頭頂發亮。
「少爺……」
「好,我知道,低調,要低調。」拓拔野猛點頭,把才纔開玩笑的話語搗碎,免得威廉把話當真,審慎考慮從美國調一隻軍隊來支援。
走到窗邊往外看,別墅的周圍被一片樹林包圍住。「這地方會不會太隱密了?隱密過頭,反而看不到別間別墅的游泳池——欸,真是令人扼腕。」
威廉難得一笑。「少爺,你慢慢看,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威廉離開書房後,拓拔野也跟著走出。住進這裡三天了,三天來,他幾乎都在和他大哥聯絡,密切商討收復天地盟的事。
到今天,他都還沒去游泳池展現一下他高超的泳技。在美國,下游泳池游泳,是他每日的運動之一。
既然看不到別家的游泳池、看不到池畔美女,那他就自己上場,來秀一下肌肉男的游泳秀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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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為了怕他這個天地盟第二代傳人之一的身份曝光,會遭來殺身之禍,除了威廉隨時戰戰兢兢外,連不小心小小知情的沈同,購產之餘,都格外謹慎,不但選了這棟隱密性極高的別墅讓他當棲息處,連煮飯的傭人都要經過嚴格的特別篩選……選到現在,人都還沒出現,他堂堂一個董事長,還得在用餐時刻充當送飯的小弟。
走出書房的拓拔野,邊走向印象中的游泳池位置,邊脫衣服。
低頭笑著,他是不知道沈同篩選傭人的苛刻條件為何,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在緊張個什麼勁,連一個煮飯的傭人,都要嚴格過濾……乾脆舉辦一個挑選大會算了!
但正好,趁別墅內還沒有傭人之前,他可以盡情裸泳。
看到偌大的游泳池就在眼前,大步走向前,拎在手上的襯衫瞬間拋向池畔的白色太陽傘下的涼椅,片刻後,白色襯衫被黑色長褲覆蓋住,紅色的貼身內褲躍於其上,大剌刺地躺在長褲上,正大光明地罷工中。
噗通一聲,一身健壯肌肉傲然地下水,濺起水花之餘,他暢快地大聲歡呼。
好久沒這麼過癮了!
歡呼聲甫落,把頭鑽進水裡,往前游了兩下,旋即把頭鑽出水面,同一時間,在距離他不到五十公尺處,也有個人和他做出相同的動作——
同時間鑽出水面的兩人,互看著對方,納悶、錯愕、震驚……輪流在兩人臉上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