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待了三天,三天來,曲映雪整個心思全被無緣孕育的孩子給佔滿,無法思考其他事,不吃不喝,整天以淚洗面。
阿木嫂和幾名僕人輪流地來來去去,就是不見拓拔壽來到。
此刻,病房空蕩蕩的只剩她一人,臉上的淚水已乾,她失魂似地呆坐著,腦袋裡想的除了孩子以外,就是孩子的父親……
有時,她好希望能見他一面,畢竟,除了她之外,他是最能體會失去這個孩子的痛苦。
可,泰半時候,她又不希望他來,她不想看到他臉上失望的神色,更擔心他會責怪她沒把孩子留住。
哽咽地頓抽了一口氣,她想,也許菩薩不希望孩子夾在他們之間受苦,所以把孩子接了回去。
或許,這樣對孩子、對他和她都好,可是,一想到自己的骨肉沒了,揪心的痛楚,仍是令她苦得直想流淚。
眼眶濡濕,淚水再度滑落之際,病房門突然被推開。
察覺有人進來,她低頭忙拭淚,一抬頭,赫然見到她方才思念的人,此刻就在眼前——
見到他,打從心底的歡喜掩藏不住,笑意還未在嘴角拉起弧線,失去孩子的痛苦,在見到他的這一刻,已搶先一步化成兩行委屈的淚水,撲簌簌的滑下她過度蒼白的素顏。
拓拔壽站在一旁,靜靜地望定她,幾天沒見,她變得更虛弱、更惹人心憐,他想伸手撫摸她的臉,但手在觸及她瘦削的臉那一刻,卻出奇用力,大大的掌心,狠狠地鉗制她的臉骨——
曲映雪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壞了,臉骨傳來的痛意,逼出兩滴淚水。
「大……大少爺……對不起……」失去孩子,她猜到他也許會生氣,但卻沒料到他會如此震怒,她真的被他嚇到了。
「大少爺——」跟著拓拔壽一同前來的寇仇,見他如此粗暴,想出聲勸阻,但拓拔壽壓根沒理會他。
「你也知道你對不起我?」一反平常對她特有的溫柔,此刻的拓拔壽,黑眸迸出想殺人的怒光。
「我……」被掐痛的曲映雪,猛縮著肩,試圖想掙脫他的鉗制。
他更加用力,強勁的力道幾乎要捏碎她的臉骨,她痛叫著,哭出聲來,他陡地心一軟,悻悻然地鬆開手。
「把頭抬起來!」低嘎的嗓音,仿若蘊藏著千斤重的怒氣。「說,你妹妹曲映紅她人現在在哪裡?」
聽到他的問話,她嚇得臉色更加慘白——原來他生氣,不是因為孩子保不住,而是要追究映紅刺殺他弟弟一事。
盯住她震驚的表情,銳眼一瞇,他低吼著:「你早就知道她要殺我弟弟,對吧?」
「我……」
曲映雪啞口無言,整個人明顯在發抖。
「她人在哪裡?」拓拔壽怒吼著。
他氣她,他對她百般的好,但她卻有可能是別人安排來監視他的一顆棋子,甚至,她也許就是要來索他命的人——
正因為她太柔弱,柔弱到他無防她之心,柔弱到他把她圈進他的領域,柔弱到他把她當成妻子來寵,柔弱到他毫無防備地讓她當了他孩子的母親……
「我……我不知道……」曲映雪虛弱無力地回應。「大少爺,我求你……你不要殺映紅……我求求你……」
「不要殺她?那你的意思,是要我等著她來殺我?」拓拔壽冷睨著她。「還是,這其實是你的任務?」
曲映雪搖搖頭,她聽不懂他說的什麼任務,她只希望他不要殺映紅。「我……我會勸映紅……叫她不要殺你……」
「映雪小姐,你們到底是受誰指使來的?」原本還同情她小產身體虛弱的寇仇,一聽她這麼說,一張臉變得嚴肅至極。
曲映雪茫然地搖頭。
「你以為,懷了我的孩子,再把他流掉,這樣就會讓我崩潰,好讓你趁機對我下手?」拓拔壽冷厲地控訴她心底存的計謀。
自從知道刺殺野的兇手,是她的親妹妹後,這幾天,他一直逼著自己忍下失去孩子的痛苦,冷靜下來仔細思考——
三天來,他推測出,她們姊妹極可能是那個當年殺害他父親的人,安排在他們身邊的棋子,目的就是要索他們的命。
野的個性較隨性,防人之心較低,所以才會輕易讓人所傷,而他過度謹慎,所以那個幕後指使者,安排了這場戲碼,想藉此事打擊他,奸能輕易奪取他的命。
「我沒有……我從來沒有……」面對他的指控,她低下眼,否認的當兒,不敢迎視黑眸迸出的銳利光芒。
她有些心虛,雖然她從沒有想殺他的念頭,但映紅曾對她說過,她不會放過他的。如果映紅真對他下手,她也難辭其咎。
「告訴我,她人在哪裡?」拓拔壽狠狠地掐住她的下顎,兩團怒火在黑眸裡滾動。
這三天,他派人守在醫院外,原本打算等她妹妹曲映紅現身,立刻把她抓起來,沒想到她卻比他想像中的還沉得住氣,自己的姊姊流產,她連偷偷來探視都沒有。
不過,或許這是早就安排好的戲碼,她當然沒有理由笨到來自投羅網。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水眸裡的薄霧,令柔弱的她顯得更加楚楚可憐。
瞅著她柔弱無助的模樣,拓拔壽咬緊牙關,臉頰的肌肉隱隱抽動。
在他知道她是心懷詭計接近他之後,他心心唸唸的,竟然還是這三天來,她虛弱的身子有沒有好一些!
此刻,見她柔弱的模樣,他竟想將她擁在懷中,好好安慰她一番!
不,他的弟弟拓拔野差點丟了命,他絕不能再淪陷。
墨黑的星眸分三段式漸階瞇起,同時迸射出想殺人的危險光芒。沒錯,這就是那個幕後指使者的詭計,他不得不承認,他險些輸了……
「你以為,失去一個孩子,就能打擊我?」銳眼瞇起,冷然的厲光,透著無情。「這齣戲碼對我而言太薄弱,震撼力等於零——安排這戲碼的人,大概忘了我父親是拓拔英豪,當年他讓懷著我們三兄弟的母親挺著大肚子在雪地挑水,考驗我們三兄弟的韌性……」
儘管他極其不願再提此事,回憶母親當年為他們三兄弟受的苦,但好勝的他,絕不願承認自己失敗,更不想讓人知道失去自己的親骨肉,他的心,真的很痛。
冷厲的面孔,是他偽裝堅強的一副面具。
「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借用我父親的舊招,但顯然不用了。」冷厲的嘴角斜揚起,一抹邪佞的嗤笑跟著逸出。「你的孩子太膽小了,他大概知道自己太沒用,沒資格當我拓拔壽的孩子,頗有自知之明,自動溜走。」
聞言,她的心仿若被狠狠地踹了一腳,痛苦難受。
他的意思是說……她懷的孩子太沒用……所以才會流掉?不,一定是她會錯意了。
「或許該說,你根本不適合當我孩子的母親,沒錯,看你這副模樣,肯定沒辦法孕育出強壯的孩子。」拓拔壽冷冽一笑。「所以,你被淘汰了。別擔心,我會為我的孩子,找一個適合孕育他的母親。」
曲映雪呆坐在床上,愣愣的望著他。
她被淘汰了?
原來她沒有會錯意,他在嫌棄她,連同失去的孩子一併嫌棄……
也好,這樣也好……真的,這樣也好……
至少她可以無牽無掛的離開他,一別後,從此兩人形同陌路。
「我……我要出院……」低頭,她喃喃自語。心口的酸楚湧上眼眶,她努力地把淚逼回,不讓它落下來。「我要走了……」
「你的確是該出院,但是你要走?那可不行!」拓拔壽冷硬地道:「當內賊的下場,向來只有死路一條,但你還有利用的價值,暫時還不用死。」
語落,拓拔壽悻悻然地轉身,交代寇仇把她帶回別墅,自己便先離去。
望著他絕情離去的高大背影,淚水終於忍不住泛流,她傷心地哭著,一旁的寇仇原本還想指責她,見狀,惡言到嘴邊又收回,重重歎了一聲,他板著臉,催促她跟著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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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別墅後,曲映雪被關在後院一間堆著雜物的狹小倉庫,門板上了鎖,送餐飯來的僕人,通常透過只容得下一個拳頭大的鐵窗間隔縫,把飯遞到靠在窗口邊的桌上。
僕人送了兩天飯,但桌上的飯菜全都沒動過。
沒人敢勸她,也沒人敢跟她多說一句話,因為和「內賊」多說一句話,可能會被歸類成同黨,說不定腦袋會不保。
所有僕人都感到錯愕,原本篤定成為大少奶奶的人,怎麼會一夕之間變成了「內賊」?
雖然不是很清楚情況,但大夥兒老少一同,都清楚能避她多遠就避多遠,以免惹禍上身。
午餐時間到了,今天輪到阿木嫂送飯,很多僕人勸她別和映雪小姐說話,可是兩天了,映雪小姐連一口飯都沒吃,她擔心再這麼下去,映雪小姐遲早會餓死的。
「映……映雪小姐,你怎麼都不吃飯……」阿木嫂緊張的看看四周有沒有人在監視,萬一被發現,說不定她也會跟著遭殃。
左看看、右看看,好在沒有。
「阿木嫂……」看見阿木嫂站在窗口外,身體虛軟無力的曲映雪,趴在地上,使盡全力爬過來。
見狀,阿木嫂替她感到難過。「你看看你,不吃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阿……阿木嫂,你有看到……看到我妹妹嗎?」曲映雪跪在地上,兩手扶在桌面,勉強直起身。
「你妹妹?誰啊?我又不認識她,我去哪裡看到她啊?」怕人誤會,阿木嫂退了一步。「你……你快點吃飯,我晚一點再來收碗。」
擔心自己待得太久,會被誤以為是同黨,阿木嫂雖然是僕人裡頭最同情曲映雪的人,可她也不敢和她多說話。
阿木嫂轉身正要走,卻看到拓拔壽和齊秀麗一起走來,嚇得她臉色發白。
「阿木嫂,你在這裡做什麼?」齊秀麗沒好氣地問。
「我……我……今天輪到我……我送飯。」
「飯都送了,你還不走?」
「是,我……我正要走。」
沒被誤以為和曲映雪是同黨,阿木嫂鬆了一口氣,三步並為兩步,慌慌張張離去。
沒有理會僕人在這兒做什麼,拓拔壽站定在門前,掏出鑰匙開了門。
門一開,只見曲映雪憔悴的身形,倚在桌邊,整個人比在醫院時還虛弱,看起來像是隨時會斷氣一般——
心口一揪,兩道濃眉一擰,拓拔壽痛恨這種為她感到心疼的感覺。
兩天來,他用很多工作壓垮自己,讓自己沒有空閒去感受對她殘存的心疼,更阻斷想來看她的念頭。
這兩天內,他找到了新證據,查證當年殺死他父親的真正兇手,那個幕後藏鏡人,和他一開始臆測的,果然是同一人。
「你不吃飯,想把自己活活餓死,你以為這樣我們就查不到你妹妹的下落?」齊秀麗走到桌旁,睨了一眼連動都沒動過的稀飯,嗤聲道。
睨著曲映雪,齊秀麗一臉幸災樂禍。
原本獲悉她懷孕的消息,她以為自己無望當拓拔家的媳婦,但她卻不小心流產,加上行刺二少的人竟是她的妹妹,這下子,大少奶奶的位子,她恐怕得乖乖地拱手讓出了。
拓拔壽冷眼的打量她們之間有無互動,因為他查到殺害他父親的人,就是積極找回他們三兄弟,並且安排他回台灣重建天地盟的齊全。
而齊全費盡心機把自己的女兒安排在他身邊,不過就是想監視他,但他不可能讓自己的女兒當殺手,所以安排了曲映雪在他身邊……
沒有見到她們有使眼色的小動作,拓拔壽心想,以齊秀麗的精明,她不會那麼笨在他眼前透露一絲嫌疑。
而曲映雪,她只是一顆棋子,沒有自己主見的棋子……
走上前,拓拔壽的大手突然環住齊秀麗的腰,大剌剌把齊秀麗往自己懷裡帶——
「你不說也無妨,我的屬下已經鎮定你妹妹的行蹤,她逃不過我的手掌心。」冷睨著她之際,他把懷中的齊秀麗摟的更緊。
他要逼出曲映雪的妒意,逼她把所有詭計全盤托出——
憔悴坐在地上的曲映雪,兩眼渙散,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但她還是看到了他摟著齊秀麗,和以前他摟緊她一樣……
虛弱地靠在桌腳,她沒有多餘的力氣反應,只是懂了,他說她被淘汰,而現在他已經找到新的枕邊人,找到適合當他孩子母親的女人。
心痛的感覺啃蝕著她脆弱的身軀,這樣也好,在她死之前,少了一樣牽掛,至少,她知道有人陪伴他,他並不孤寂。
合上眼,不聽不看,也不再求他放過她妹妹映紅,既然命運注定如此,她會在九泉之下等著映紅。
然後,再去找回他口中那個沒膽、沒用的孩子,抱抱他,一路陪著他,無論如何,孩子是她的,就算他的父親嫌棄他,她還是愛他。
見她合上眼,完全放棄反擊和當「污點證人」的機會,一股怒火自拓拔壽體內升起。
他氣她笨的可以,完全不懂保護自己,氣她傻傻地被人操控,還一副打死都不出賣主使者的樣子。
他之所以帶齊秀麗前來,就是要演這齣戲,逼她說出實情。
他更打算,等她當「污點證人」供出事實,不管別人怎麼想,他一定會選擇原諒她,把她留在身邊——他相信,她和她妹妹所做的一切,都是迫於無奈。
但她……卻笨的執迷不悟。
怒極之下,拓拔壽狠瞪她一眼,轉身,悻悻然離去。
一直等到拓拔壽怒氣沖沖離去,齊秀麗才回過神來——
方……方纔,他摟住她……他突然摟住她,把她嚇呆了。
「呃……大……大少爺——」
發現他走遠了,齊秀麗急著想追上前去,走到門口,發現鑰匙還插在門板上的鑰匙孔,想要替他鎖門之際,心裡突然有個念頭——
如果曲映雪跑走了,一來,大少爺會更氣她;二來,她走了,或許大少爺就會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她身上。
抽出鑰匙,把門輕掩,齊秀麗為自己打的這個如意算盤,露出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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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兩天,拓拔壽到醫院探視拓拔野,他的傷口恢復奇快,但醫生仍是建議他在醫院多待一些時日,多休養一陣子,等完全恢復再出院也不遲。
拓拔壽也贊成醫生的建議,原本他打算等抓到曲映紅,讓她和齊全對質,三兄弟一起為父親報仇,但為防齊全逃跑,他決定提前和烈一起去揭發殺父兇手的惡行。
坐在拓拔烈駕駛的防彈休旅車上,兩兄弟正要前往天地盟總部,途中,拓拔壽的手機響起。
「抓到了?很好,立刻把她帶到總部去,我馬上過去。」
關上手機,拓拔壽偏頭對弟弟說:「抓到曲映紅了。」
「要不要告訴老二?」
「暫時不要。」
「我看他對她念念不忘,就算她殺死他,說不定他還會含笑九泉。」拓拔烈嗤聲笑著。
他們家老二就是典型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頭號代表。
拓拔壽盯著前方,對老三的話置若罔聞。
雖然他對老二鍾情於殺他的女兇手感到生氣,但回頭想想,他自己又何嘗不是極力想幫曲映雪脫罪,好讓她能重回他身邊——
甩開這種煩人的情事,此刻,他該將心思放在積欠了二十多年的血債上。
「我恨不得馬上親手殺了齊全。」
一想到殺死父親的人,竟是天地盟內部的大老,個性剛烈的拓拔烈體內復仇的血液沸騰,一路狂飄。
車子駛近天地盟總部,超速的車子,在刺耳的煞車聲下,以甩尾之姿,停在會議室門口。
兄弟倆下車後,一前一後進到會議室,裡頭,幾名老將和齊全早已在裡頭等候。
因為拓拔野被刺傷,大夥兒都知道這次的會議,氣氛肯定很嚴肅,尤其拓拔壽進來坐下已超過十分鐘,一句話都沒說,銳利的眼神在他們幾名老者身上輪流掃射,駭得他們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其中有心臟病的人,險些引發心肌梗塞。
空氣中的氧氣,似乎全被拓拔壽給吸走了。
寇仇進到會議室來,打破了僵凝的空氣。「大少爺,刺殺二少的兇手,關在地牢內,要把她帶過來嗎?」
「暫時不用。」拓拔壽說話的時候,冷厲的眼神刻意對上齊全。
聽到兇手抓到了,老將們急著發表意見。
「一定要查清楚她的來歷,否則還是會有危險發生。」
「我想,一定有幕後主使者。」
「沒錯,一個女人,她哪成得了事?一定是有人教唆她這麼做的。」
「可能還有同黨。」
「那就殺雞儆猴,用最殘酷的方法,把她凌遲碎剮,非得讓她的同黨嚇得屁滾尿流。」
當大夥兒紛紛提出意見,好證明自己頭腦沒有退化,仍是個有用的人之際,齊全卻坐在角落,不發一語。
「齊老,你的意思呢?」沉厲的嗓音,直搗垂頭不語的老者。
突然被問及,齊老抬起頭,不卑不亢。「當然得先查明她下手的原因。」
「會不會是有人指使她?」一名老將忍不住又插嘴。
「這還得查過再說。」齊老保守地道。
「還需要查嗎!?」再也耐不住性子的拓拔烈拍桌而起,怒氣騰騰下了斷論:「依我看,這女的幕後主使者,一定是當年殺害我父親的人。」
篤定的話語一出,在座的人,個個面面相靦,唯獨齊全似乎被駭到一般,表情明顯震驚之餘,訥訥的道:
「不,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把他驚駭的神情盡收眼底,拓拔壽心中更確定自己所查到的答案,百分百正確。
「我……」
「你是想說,你沒有派人殺拓拔野?」
挑高眉,拓拔壽倏地站起身。
「我、我怎麼可能派人殺……」
齊全想反駁拓拔壽的話,但另一頭的拓拔烈不給他解釋的機會,重拍桌子,劈頭大喝:
「因為當年就是你殺了我父親,你想斬草除根,所以叫我們全部回台灣來,想趕盡殺絕。」
又一個震撼彈投出,在場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大……大少爺,這怎麼會……」寇仇震驚地望著滿眼燃著復仇怒火的拓拔壽。「三少說的……不,一定是有誤會。」
要找回從小就失散的三個少爺,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齊老那麼盡心盡力,幾乎散盡財產,才有今日的團圓和天地盟重建……
如果齊老真是兇手,想對三位少爺趕盡殺絕,又何必如此費力,大費周章把他們召回?
「是不是誤會,讓齊全自己說。」拓拔壽銳利的視線,如鋒利長茅一般刺向齊全。
他有足夠的證據當後盾,只要齊全敢做出一個搖頭動作,他手中握著的證據絕對會把他的頭給砸斷。
「齊老不可能做這種事的……」
「沒錯,誰不知道當年齊老和老盟主比親兄弟還親。」
「這可難說……」
幾個老將你一言我一語,就怕錯失任何一個發言的機會,好像比其他人少說一句話,地位會比別人低一階似地。
在大夥兒的注目下,齊全緩緩地站起身,半低著頭,歷經風霜的老臉,露出懺悔和些許無奈。
「沒錯,當年殺了拓拔英豪的人,就是我。」
承認的話語一出,幾名老將們不約而同倒抽了一口氣,個個紛紛退離他身邊,生怕沾染到「殺父仇人」的罪名,跟著倒楣遭殃。
「可惡,真的是你!」怒火中燒,再也按捺不住的拓拔烈,衝上前,一拳揮出,輕易把齊全打趴在會議桌上。
「這,怎麼會……」寇仇完全不敢置信。
齊全沒有一絲辯解,馬上就承認自己的罪行,這倒是令拓拔壽甚感意外——他一樣證據都沒拿出來,兇手就俯首認罪……莫非是齊全老了,知道鬥不過他們三兄弟,所以自己招了?
拓拔烈一腳踹出,把齊全踹到拓拔壽腳跟前。
「你殺了我們的父親,今天,我就要親手殺了你。」拓拔烈不想動刀槍,他要用自己的硬拳頭,把殺父仇人活活打死。
硬生生的一拳揮出,倒在地上的齊全沒有閃躲,反倒是拓拔壽伸出手,擋住了力道十足的鐵拳。
「大哥,你為什麼不讓我打死他?」拓拔烈怒紅眼。
「在他死之前,我還有話問他。」撥開掌心中的拳頭,拓拔壽怒瞪著倒在他腳跟前的齊全。「為什麼要殺我父親?」
當年,所有的人都誤以為他父親是被仇家所殺,卻沒人料想到,兇手竟是自家人。
這幾年來,他一直心存懷疑,所幸他找到幾個疑點,抽絲剝繭,查證過後,兇手指向天地盟內部,再經他暗地追查,終於讓兇手現形。
只是,他一直查不到兇手殺他父親的真正原因,如果說是想篡位,但二十多年過去,還是沒篡位成功,若不是兇手太無能,就是他太沉得住氣,以致於沉到氣勢都沒了。
總之,他還是想聽兇手親口說出答案。
「我沒什麼話好說,你們兄弟倆殺了我替你們父親報仇,我絕無怨言。」嘴角滲血的齊全,異常地平心靜氣。
「哼,你還有臉說什麼怨言,既然他不說原因,那就讓他死在我的拳頭下。」
話一出,拓拔烈半蹲下身,一拳揮下之際,會議室的門突然被大力推開,齊秀麗神色焦急的衝了進來——
「不要!」齊秀麗用力推開拓拔烈的拳頭,跌在地上。「你們不可以殺我爸,他是……」
「秀麗——」
「爸,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殺死。」
「你爸是殺人兇手,你就是內賊,他處心積慮安排你在我身邊,是要你來監視我們……」拓拔壽冷冷地道。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爸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於關心和想要彌補你們。」
「關心!?少來了,至於彌補……殺了人後再來談彌補,會不會想得太天真了?」
拓拔烈冷哼著,積在心中二十多年的怨恨,全輸送至揚起的拳頭,打算對殺父仇人狂揍一番。
火硬硬的熱拳即將揍上齊全老臉的那一刻,來不及擋拳的齊秀麗,拔高聲音哭著嘶叫:
「他是你舅舅!」
火拳在閉上的眼睛前及時停住,拓拔烈看向大哥,再看向齊秀麗。
「我爸,他是你們的舅舅,你們不可以殺他……」見父親沒再受到傷害,鬆了一口氣之餘,向來堅強的齊秀麗,掩面痛哭了起來。「他真的是你們的舅舅,唯一的親舅舅。」
拓拔壽和弟弟面面相覷,對齊秀麗的話,持著懷疑態度,在場的其他人也全露出震驚的表情,因為他們從來沒聽齊全提過這事。
閉著眼的齊全沒有張開眼,當兩兄弟質疑的眼神望向他之際,赫然發現他的臉上流下兩行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