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純純說的話後,盧布這才知五公主受了天大的委屈。
「五公主,委屈你了。」
「盧將軍,這事請你先別和王上說,現在沒有任何證據,我怕說了,又會為單人島掀起一些風浪……」
「不,我們有證人,證人在此。」盧布指著昏倒在地的巧巧,說著,彎身想搖醒她,「起來,巧巧,你起來。」
「我看巧巧八成嚇得魂飛魄散了。」純純一想到思雁是被巧巧所害,顧不得盧將軍在身邊,氣得踢了巧巧一腳。
「純純,不要這樣……」君柔急忙勸阻。
此時,單剛氣沖沖地走入,正好看到純純踢著巧巧,而盧將軍拉扯著昏倒的巧巧,看起來的確有要滅口的跡象。
「王上——」見到他來,君柔慌忙之餘,立即迎上前去。
「王上?」
回頭看到單剛,盧將軍也急忙站起身,上前行禮。
想到方才程紅和他說的話,單剛怒喝著:「你在這裡做什麼?」
「王上,請你聽屬下說。」
「我這不就在聽了嗎?」怒瞪了盧布一眼,單剛惡狠狠的轉瞪著君柔。
「王上,屬下要向你稟告一件事……」
盧布正要把實情稟報給他聽時,程紅正恰急喘喘的趕來,一看到巧巧還昏死在地,她大哭一聲,撲到巧巧身邊去——
「巧巧,巧巧……你可千萬別死啊!」
屋裡的三人,納悶的看著程紅失控的舉動,一時間愣住。
「巧巧,我的巧巧……你還好吧?沒被人給害死吧?」
「程姑娘,巧巧只是昏了過去,她不會死的。」純純討厭的看著哭啼不休的程紅。「她只是被嚇昏了。」
「嚇昏了?!我剛剛在屋外,明明聽見你們要殺巧巧滅口!」
對於程紅的含血指控,盧布深感震驚之餘,皺起了眉頭。「程姑娘,你可別胡說!」
「王上,你要救巧巧啊!」程紅哭的真像有那麼一回事。
「王上……巧巧她只是來……來給思雁上香,她……」君柔幽幽的望著臉色鐵青的單剛,「她只是被嚇暈了。」
「被誰嚇暈?!被你?還是純純?還是……盧將軍?」單剛冷冽的目光忽轉移至盧布身上。
「王上,不是的,巧巧她……」
純純想說話,卻被程紅突然放大的哭聲給蓋過去。
「盧將軍,就算你和五公主兩人之間的曖昧行為被巧巧撞見,你也用不著想殺害巧巧滅口,巧巧很膽小的,你只要嚇嚇她,她什麼都不敢亂說的。」程紅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聽了程紅胡誨的話語,君柔這才知道單剛為什麼一來就面色鐵青的怒瞪著她。
「王上,沒有,我和盧將軍沒有什麼曖昧行為……」君柔急著解釋。「王上,你要相信我。」
「王上,請你別聽程姑娘亂說,屬下和五公主之間,絕對沒有曖昧不可告人之事。」盧布也急著道。
「是啊,王上,我整日都和五公主在一塊,五公主絕對沒和盧將軍有什麼瞹昧,是我托盧將軍送魚來給五公主吃的。」純純也幫忙解釋著。
「呵,你一個小小僕女,權力可真大,連盧將軍你都可以下令叫他送魚來——這話說給鬼聽,鬼還不信呢!」程紅嗤之以鼻。
「王上,是我不對,我該死,我不該為難盧將軍,讓他送魚過來。」純純惶恐的跪下。「王上,你處罰我好了,都是我的錯。」
「不,王上,你別怪純純,純純沒有錯……」君柔反過來幫純純求情。
「王上,屬下私下送魚來給五公主,這是屬下的錯,如果王上真要懲罰,屬下甘願受罰。」盧布一臉正色的道:「王上,屬下之所以來五公主這裡,只是想要查清思雁招魂冤死的事,其實思雁招魂,是程姑娘的主意……」
見盧將軍把這事說出,純純插了話:「是啊,巧巧就是因為害死了思雁,才會在看到思雁的牌位時,嚇得昏死過去。」
「王上,你要給我作主,盧將軍為了自己,竟然誣賴我……」程紅哭喊著:「王上,你應該知道我會不會招魂,別說思雁沒來找過我,就算她來找我,我也不可能答應的呀!」
聽了程紅一長串的哭訴,君柔憂心的攢眉。
她早知這件事若爆發開來,沒有足夠證據的話,事情就會像現在這樣,理不清——
只不過,她沒料到的是,這一回,竟也把無辜的盧將軍給拖下水。
單剛怒瞪著君柔,再看向程紅。
程紅是他塑造出來的假女巫,她充其量只是他手中的傀儡,天要下雨、天要放晴,觀天象即可得知,她這個女巫壓根一點法力也沒有……
她的確是不可能幫思雁作法招魂!
「程姑娘,如果你真的問心無愧,那你就在思雁的牌位前起誓,說招魂一事,並不是你出的主意。」盧布心想,既然巧巧會嚇得暈倒,那程紅多少也有點懼意。
「我……」
程紅雖然不似巧巧這麼駭怕,但要她在思雁的牌位前起誓,總也有些心虛,暗自氣憤巧巧像死人一般還不醒來陪她演戲,突然,她靈機一動,手在巧巧背後用力一擰——
「啊——」
「巧巧醒了,老天保佑。」程紅抱著剛醒來的巧巧,哭著:「巧巧,你差點就被盧將軍給害死了,你知不知道?」
醒過來的巧巧,聽不懂程紅在說些什麼,意識漸清醒,察覺自己還身在思雁的家,嚇得尖叫——
「啊——啊——」
「巧巧,別怕、別怕,王上在這裡,王上會保護你的。」程紅裝出一個好主子的模樣,極有耐心的安撫情緒失控的巧巧。「巧巧,你快告訴王上,你是不是來給思雁上香的時候,撞見了盧將軍和五公主的曖昧情事,所以盧將軍才把你打昏的?」
「我……我……」
程紅又偷偷的捏了巧巧一把。「你該不會是撞見到更齷齪、更『下賤』的事,所以盧將軍才要殺你滅口?」
聽到程紅說「下賤」兩個字,巧巧猛地想到自己的事,生怕程紅會抖出她的事,她忙不迭地配合程紅說的,點點頭。
「是,是……」
「巧巧,你胡說!」純純瞪大了眼,「你明明就是心虛嚇昏的。」
「巧巧,你別怕,王上在這兒,你把實情說出來。」背對著眾人,程紅用手摸著巧巧的臉,假裝關心巧巧之際,投射出一道警告意味濃重的眼神。
「王……王上,巧巧真的是被……被盧將軍打昏的,因為我來到的時候,正……正好看到盧將軍和五公主在……在房內……」
「夠了!」
聽至此,單剛再也忍受不了,瞅視君柔的眼神,匆地變得凌厲陰沉。
「王上……」君柔含淚的搖頭,「我沒有、沒有……」
「你沒有?!你從頭到尾一直都說你沒有。」單剛步步逼近她,凌厲陰沉的黑眸裡,有兩團怒火狂燒著。「你沒有害舜宰相、沒有害死思雁,你更沒有……勾引盧將軍!」
「王上,你真的誤會五公主了。」
盧布上前想再幫忙解釋,熟料,單剛一發狂,竟狠狠地踹他一腳,把他踹倒在地,力道之大,讓盧布當場吐了一口鮮血。
「王上——」君柔嚇得兩手搗著心口。
「連我的女人,你都敢碰!」單剛發狂的要再踹盧布一腳,君柔見狀,想也沒想的就撲到盧布身前擋著。
未料到她會突然奔來,單剛的腿來不及收回,挾帶著怒氣的腿勁,硬生生地踹至君柔腹上——
當下,君柔不但口吐鮮血,青色的布褲上,也染上了濕黏的血液……
「君……」單剛當下就想上前抱起受傷的她,但一想到她竟為了盧布,奮不顧身的護著他,加上他們暗通款曲一事,狂怒的火團,燒的他失了理智。
「五公主……王上,五公主吐血了!」純純蹲下身,扶著又吐出一口鮮血,已氣若游絲的君柔。「王上,你救救五公主……五公主她……她身子弱,承受不了……她會死的……」
「她不是單人島的人,她要死,我又何必救她?」單剛狠下心,背過身,不去看君柔受傷吐血的可憐樣。話裡,仍是氣憤她為了盧布,甘願用自己性命護他。「何況,她本就是一個該死的人!」
「王上,請……請你救五公主。」盧布是練武之人,雖然也吐了口鮮血,不過他身子壯,承受得了,但纖弱的五公主就不同了。
「要我救她?!等她好了,再讓你和她暗通款曲?」
「王上——」純純突然大叫著。「五公主好像懷孕了……」看著君柔下體一直流血,純純嚇得直哭。
聞言,單剛猛地回頭,驚愕無言的看著奄奄一息的君柔。
一直杵在一旁,也被單剛踹君柔的情景給嚇到的程紅,一聽到純純的叫喊,兩眼倏地往君柔身上瞧,覺得懷孕一事,似乎是真的。
「王……王上,就算五公主真的懷有身孕,那……那也可能是盧將軍的種。」
「程姑娘,你別再亂說了!」純純哭喊著。
單剛定在原地,趑趄不前,似乎也懷疑著。
「王上……」撐著最後一口氣,忍著下腹的疼痛,氣息奄奄的君柔聲若蚊蚋的道:「我……我不怪你不……不救我,可你一定要……要相信我,我……我肚裡的孩……孩子是你的……」
「五公主,你真的懷孕了?你為什麼都不說?還沒日沒夜的幫可大嬸的女兒繡並蒂蓮,還要跟我去撿枯樹枝,又自己打掃屋外,每天就只吃一些沒營養的野菜……」純純搗著嘴痛哭著。五公主沒說出懷孕的事,一定是怕麻煩她。
單剛聞言,心頭揪擰,見她氣若游絲,嘴角鮮血垂流,意識到他恐怕會失去她,他突然慌狂了起來——
管不了她是不是害死舜宰相祖孫倆的人、不去想她有無和盧布發生曖昧,此刻,他的眼裡看見的,是他心底所愛的女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還有他未出世的孩子,已化成一攤血水……
「滾開!」大步上前,推開了還在悲哭的純純,一彎身,他抱起了君柔,往房裡走去。
把她放到床上,他轉身要走,卻被她拉住。
「王上,你……別走……」
「我要馬上去請藺老神醫下山來,要他來醫治你……」
「不,別走……」
意識到自己的性命可能隨時會殯歿,所以她不要他離開她太遠,她有好多話想和他說。
看著她虛弱的神情,單剛登時陷入兩難之中。他若走了,萬一她等不及他回來,他就看不到她最後一眼;但若不離開,馬上去請藺老神醫下山來醫治她,恐怕她連一絲救活的機會都沒有……
跋前躓後,走與不走,都讓他為難,都令他的心扯痛著。
「王上,你照顧五公主,我去請藺老神醫下山。」出聲的人是盧布,他在門外等著單剛點頭。
單剛看到盧布嘴角血痕,赫然驚覺自己發狂得太過。
救君柔一事迫在眉睫,容不許他有太多雜想,點了頭,他知道盧布撐得住,這一去,正好也可以服用藺老神醫的神丹。
見單剛點頭,盧布不敢遲疑,轉身,立刻奔出。
廳裡,程紅被這急轉直下的一幕給震懾住,身邊的巧巧早不知在何時又暈了過去。
焦急的純純想進房去看君柔,卻被單剛擋在門外。
「在藺老神醫來之前,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進來!」
說罷,門板應聲關上。
把所有人隔在房門外,房內這一方天地裡,獨剩單剛和君柔兩人。
他坐在床沿邊,把氣息奄奄的她摟在懷中,深邃的黑眸中,有著濃烈的自責和不捨。
「王上……」
緊握住她纖細的手腕,他擔憂失去她的心情,全寫在臉上。「別說話,藺老神醫很快就來了,他的醫術高明,一定會把你救回的。」
君柔的水眸裡,映現的是他焦急的神情,她淡然一笑,知道他原來還是在乎她的,這比藺老神醫來把她救活,更讓她高興。
「王上……我……我沒有……沒背叛你……」
「別說了,我信,我全都信!」把所有的疑慮全拋到腦後,眼前他只想要她平安的活下來。
「王上……我……我……我愛你……」
她的手無力的滑落,他緊緊的握住,拉著她的手撫摸他的臉龐時,他在她臉上看到一抹欣慰的笑容。
「君柔……」
哀愁的視線往下移,她身下的血那麼地怵目驚心,渲染透青布的血漬,似乎在苛責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兒。
他的心彷若被巨石狠狠撞擊一般,痛得他想咆哮叫喊……但更痛的人是在他懷中的她,她的性命,正一點一滴消殞……
「君柔,活下來,我不准你死、我不准!」他慌措不安的喊著。
「王上……能……能躺在你……你懷中,我……我很滿足了……」
微弱的音調愈來愈小,但她失血的慘白臉上,始終漾著一抹淡然知足的笑容。
「君柔,活下來!」害怕失去她,他緊緊抱住她。「我愛你,如果你愛我,就不準死,為我活下來……為我……」
他激動的臉頰肌肉一縮一伸的顫動,黑眸裡也覆上一層薄薄的哀傷水霧。
把嘴角的笑容牽引的更深、更彎,君柔的手,輕輕地拂過他含帶著水霧的黑眸——
她帶著笑意的眼,將他望定,似乎想將他的容貌牢牢記住,一生一世,永遠不忘。
「我……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稜……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乃敢……與……與君絕……」
用微弱的聲音,一字一字的說出,語到最後,君柔半掩的水眸,緩緩地合上,全身癱軟,再也沒一丁點力氣……
看著動也不動的她,他怔愣了好半晌,察覺她不是累了、倦了,不是只想小憩一下……他的手,顫抖抖的撫著她失血的容顏——
「君柔……醒過來、醒過來……」
他用手掌輕搖著她的臉,意識到她可能已經香消玉殞,他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吼聲震天:
「君柔——」
藺老神醫來到時,見了君柔的模樣,只一逕地搖頭歎氣,但單剛堅持一定要設法把她救回,即使是死了,也要把她給救活。
勉強讓她吞了一顆保命丹,對於藥方,藺老神醫無言的搖頭。
「雖然五公主一息尚存,但有命也等於無命。」藺老神醫歎息著。「五公主身體太弱,即便有良藥救命,良藥也成毒藥。」
「藺老神醫,話別拐彎,把話說白。」若不是看在他是老神醫,又是唯一能救君柔的人的份上,他才沒耐心聽他說這些文縐縐的話。
藺老神醫拂鬚歎了一聲。
「上天有好心之德,讓五公主存住一息,但若尋不著良藥,這一脈保她活命的氣息,仍是不中使。」回頭,藺老神醫對著單剛說:「就算找到良藥,五公主的身體太虛,良藥一入口,馬上成了奪命的苦藥。」
單剛聽是聽懂了,但該說的,藺老神醫還是沒說明。
「您就直接告訴我該怎麼做吧!」
藺老神醫遲疑半晌,才道:「先治五公主的身子。」
「如何治?」單剛可是心急如焚,偏偏這老者說起話來溫吞,把他給急死了。
「要一口至陽至剛的血。」
「我給。」
單剛毫不遲疑的應允。要救君柔,當然是用他的血。
拿出匕首,移來盅子,亮錚錚的刀鋒,就要往手腕劃下。
「王上,等等,別急。」
「怎能不急?萬一她等不及良藥……」單剛大皺眉頭。「難不成,我單剛的血,還不夠至陽至剛?」
「王上你的血,當然是至陽至剛至烈。不過,要讓五公主含在嘴裡活絡血脈的,必須用心口血。」
「心口血?!」
藺老神醫點點頭。「如果王上執意用你的血來救五公主,那你就必須在心口上劃上一刀,把血直接滴入五公王的嘴裡……」
溫吞郎中的話語甫落,單剛已經脫去上衣,匕首一現,心口處立現一道血痕,扳開君柔的嘴,陽剛之血,涔涔滴入——
「可以了,王上。」
藺老神醫拿出止血藥布,幫單剛裹上。
「良藥何處尋?」衣服還未穿好,單剛等不及的問。
問到良藥,藺老神醫的臉色,陡地顯得肅穆。
「王上,良藥在巔崖峻谷之地,那地方肯定有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千年靈芝。要尋良藥,老夫建議你重金禮聘願意尋藥之人。」
「既然是巔崖峻谷之地,就更應該由我去!」
單剛說的極其堅定。這島上,除了他,沒有人能在巔崖峻谷之間行走,連盧布也還不到那個能耐,是以,為她尋良藥一事,捨他其誰!
「王上,你要三思。」
「十日後,我若沒回來,單人島就讓盧將軍接手管理,藺老神醫您也請多費心。還有,請盧將軍把五公主拋下巔崖,讓她的魂魄和我一起在谷底相依作伴。」
回頭,再看她一眼,她的唇上沾染著他的血,那是他對她歃血的承諾——救不回她的命,他就和她共葬深谷。
轉身,他毅然決然的踏上尋找良藥的險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