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搶救,一個星期後,戈旭森意識漸漸清醒。
儘管擔心,岑思還是沒去醫院,只除了雅旭颺主動提及去探望,她才去看他兩回,但他都沒清醒。
從南部上來的岑恩,原本是上台北來要探望妹妹的近況,順便先目睹一下,未來妹夫的真面目,如果時間充裕的話,他可能還會去找戈旭森,臭罵他一頓。
但沒想到,人還沒被他罵到,就已經倒在病床上。
「旭森的妹妹打電話來說,他已經醒了,不過脾氣不怎麼好,連他妹妹他都不想見。」岑思倒了杯茶喝。「哼!那個人,脾氣就是古怪。」
「那,他見了司綺莉嗎?」岑思把桌上的報紙收好。都一個星期了,報紙上還是對司綺莉蠻霸的個性,大肆撻伐。
「哼,那女人差點讓他魂歸西天,他還會見她嗎?」岑恩嗤道:「他如果再聽那女人的話,任她使喚,那這種沒有骨氣的男人,我們就當從沒認識他!」
岑恩氣忿忿地。
他不知道自己的親妹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她苦等戈旭森三年,換來的是一場空。
岑思就是心地太善良了,這種事,要是他早一點知道,他一定連夜搭車上台北來,直接找戈旭森算帳!
「二哥,別那麼說。」岑思坐到椅子上。「我想,司綺莉是愛旭森的。這幾天來,都是她在照顧旭森……」
「她是怕他死了,她就成了間接殺人的罪犯!」
「二哥——」
「總之,他們的事,你不需要去管,戈旭森是生是死,都與你無關。你已經要和旭颺結婚了,旭颺對你真是好,他好的無可挑剔,我喜歡這個妹婿。」
提到雅旭颺,岑恩笑顏逐開。除去金錢之外,雅旭颺的體貼,在各種小地方,都看得出來,他的真心誠意,讓才見他幾次面的岑恩,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我當然也喜歡旭颺,只是旭森他……」
「岑思,你的善良不應該浪費在那個負心漢身上。」
岑恩的氣憤話語甫落,門鈴聲急急響起。
「我去開門。」
岑思走出廳外,岑恩不放心的跟了出來。
大門一開,司綺莉站在門外,一張素淨的臉上,沒有任何妝彩,顯得有些蒼白。
「你來做什麼?」一見到她,岑恩就忍不住為妹妹抱屈。
「二哥。」岑思拉住二哥,怕他一衝動,會大罵趕人。
少了平日的氣焰,加上連著幾日都在醫院守候,眼前的司綺莉,像換了個人似的,看起來很虛弱。
「旭森醒了。」
「我知道。」
「他的事,和我們無關。」岑恩拉著妹妹進來,要把大門關上。
司綺莉神情有些慌急,她手擋著門,懇求的道:「岑思,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懇求的話語,自司綺莉口中逸出,著實讓岑思有些驚訝。
先前司綺莉不是一直討厭她,也不准旭森和她單獨見面,為何現在又……
「他不見任何人,連他的家人他也不見。他一直嚷著要離開,說他不要住院——」司綺莉難過的解釋著:「我想,他大概不想用我的錢,幫他治療。」
「哼,臨死之前才想到要有骨氣,太晚了!」岑恩怨哼著。
「二哥,不要這樣說。」
對於岑思的氣話,司綺莉一點也不以為意。「我知道,我向來對你的態度就不好,我向你道歉,以前有不對的地方,請你多多包涵。」
「別這麼說,我沒怪你。」
「那你願意去看旭森嗎?現在只有你勸得動他。」司綺莉眼眶泛紅。「我知道他還是愛著你,你說的話,他會聽的。你勸勸他,叫他無論如何,都要留在醫院裡治療。」
「你說那什麼話?他要是真的愛我妹妹,為什麼一回台灣,就和你訂婚?」岑恩滿肚子火氣。「我妹妹要結婚了,我不會讓她再管你們的事。」
「岑思,我求求你,你去一趟好不好?」情急之下,司綺莉當場跪下哀求。「岑思,我求求你……」
「你不要這樣,你起來。」岑思拉著她。
「我求求你,我求你——」司綺莉的語氣,漸漸微弱,最後,眼前一黑,人暈了過去。
「司小姐——二哥,快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喔!好。」
救人第一,再怎麼不願,也不能不跟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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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病床前,岑思望著頭上捆綁著紗布的戈旭森,酸澀的淚水,自眼角泛流下。
她曾傷心、曾難過,不問、不爭,懂了,便成全——
本以為這場三角戀情,會平靜的圓滿收場,但是她錯了嗎?
為何到最後,仍是一場悲劇?
這場三角戀情,在她的書中,她會讓它有個圓滿的結尾,可是,現實之中,她卻掌握不了它的結局。
「岑……岑思……」
躺在床上的戈旭森,幽幽轉醒,看到床邊坐的人兒,哭紅了眼,心頭一陣揪痛。
「對不起——」戈旭森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面對岑思,他有太多的愧意。
擦去淚水,岑思搖搖頭。「我沒怎樣,你好好休息,我去叫你妹妹進來。」
她起身要走,他急急的拉住她。「不,我什麼人都不想見,我……我只想見你。」
岑思抽回了手,站在床邊。「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這幾天,都是司綺莉在照顧你,她還去求我來看你,還因為太過勞累而昏倒。」
對岑思所說的那些話,戈旭森完全不想聽,他的心中只有恨、只有怨,對司綺莉更是憎恨到了極點。
「旭森,司綺莉她是真的愛你的!」
「我不想聽。」
戈旭森的情緒,漸顯暴躁。
「她人現在還在隔壁房吊點滴,全是因為照顧你……旭森,你在做什麼?」
岑思的話還未說完,戈旭森狠狠的拔掉手上的針頭,下了病床,找著衣服。
「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憤怒的神情,在他臉上飆漲。「我不要再用司綺莉的一毛錢。」
「旭森,你的傷沒有好,你這樣一走,會傷到你的腦部的。」
「我寧願變成白癡,變成植物人,也不要再受那女人的氣。」緊握的拳頭,怒捶著病床。
「她愛你,我想,她是擔心你離開她,所以……」
「我不愛她。從一開始,我就沒愛過她。」戈旭森怒吼著,像是要說給隔壁的司綺莉聽。
「你不愛她?那你為什麼要選擇她?為什麼要和她訂婚?」她平靜的問他,沒有一絲指責。
「她能給我,我要的名和利。」
「旭森,你真的變了,你好自私。」岑思心痛,痛心在自己的眼中,看不到以前那個戈旭森、看不到她的初戀情人。
「如果我自私,我就不會選擇司綺莉,拋棄你;如果我自私,我大可以把我那個貧困的家,甩在腦後,不管我妹妹的死活。有哪個男人,願意像奴隸一樣,讓一個女人,指使差遣,在眾人面前,像一條狗一樣?」
握拳透爪,他的指關節泛白,所有的怒和怨,全緊握在手中。
「那種羞辱,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如果不是想讓我家擺脫窮困的生活,我為什麼要忍?」
「我不想忍了,不想再做—條讓她糟蹋的狗,如果死能擺脫她,我可以再死一次。」
話才說完,他一轉身,拿頭朝牆上撞去。
「旭森,不要這樣——」
岑思慌急的拿手擋在牆上,不讓他受傷的頭,遭受第二次撞擊。
她流著淚,「你為什麼不能想開一點?我知道你心中的壓力很大,但是……」
戈旭森落下淚水,對著她,她的善心、她的包容,才是他想要的。
「岑思,不要離開我。」戈旭森兩手緊緊將岑思圈住。「我愛你,我一直都是愛你,你知道的,對不對?原諒我一時的錯誤,我保證,我不會再離開你,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的。」
遲來的承諾、遲來的保證,讓岑思說不出話,淚水竄流,痛哭著。
「岑思,不要嫁給別人,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岑思。」戈旭森涕淚縱橫,愧疚的淚水,一滴滴的落在岑思的肩頭。
「旭森——」
他的悔愧,揪出她初聞他另結新歡時,刻意壓住的淚水和傷痛。
哽咽的聲音,發不出一個字,她只能傷心的和他一起哭。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沒看到在岑恩通知下,放下工作趕過來的雅旭颺,就站在病房門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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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岑思的勸撫下,戈旭森緩下情緒,答應留在醫院把傷治好,但他不見任何人,他的父母、他的妹妹,連岑思的二哥岑恩,他都不想見。
為了怕他們關心旭森,忍不住進病房去看他,而影響到他的情緒,岑思把他的家人和她二哥,勸回了南部。
「旭颺,你會怪我嗎?」
坐在醫院的休息室內,岑思難掩對蹲在她面前,握著她的手的雅旭颺的愧疚。
她把所有人都勸回南部,照顧戈旭森的重任。就落在她肩上。
「我不怪你。」雅旭颺搖搖頭,「我只擔心你會大累。」
她的善良,讓他無法對她苛責。他知道,她狠不下心,放戈旭森一個人自生自滅。
「我撐得住的。而且,我已經說服他,要請一個看護,和我輪流照顧他。」岑思低歎。「他寧願要一個陌生人照顧,也不要家人對他關心。貧困的家庭,對他面言,是一個沉重的包袱。」
雅旭颺坐到她身邊,語重心長的道:「我想.他現在對任何事物,都只有恨吧?」
岑思點點頭。「我很擔心他。」
「思——」
雅旭颺想再和她說一些話,但護士焦急的喚著她。
「岑小姐,那位戈先生醒了,他又發脾氣了,說要找你。」
「好,我馬上過去。」不想讓護士為難,岑思馬上起身。「旭颺,對不起,我去看看他。」
他點頭,露出一抹體諒的微笑。
看著她急急奔出的背影,他的心頭,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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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 嗡嗡嗡 大家一起去做工
來匆匆 去匆匆 做工趣味濃
天暖花好不做工 將來哪裡好過冬
嗡嗡嗡 嗡嗡嗡 別做懶惰蟲
一遍又一遍的小蜜蜂曲調,在溫室花園中奏揚,雅旭颺坐在鋼琴前,輕快的琴音,揮不去心頭的灰雲。
—個斷音之後,他低歎著,合上琴蓋,高大的身子,離開琴椅,在溫室花園中,踱步著。
一朵粉色的玫瑰,吸引住他的視線,腳步站定,他把玫瑰當成是岑思的化身。
「岑思,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善良?」
他對著玫瑰,說出他一直想對芩思的話。
好幾回,他都想對岑思這麼說,但面對她,他始終說不出口。
因為她善良,所以她放不下戈旭森,不忍心讓戈旭森獨留在醫院——
回頭,又是一個輕歎。
他可以理解,畢竟,他們曾有過一段情,將近十年的情誼,就算一朝背叛,也不是一句說斷就斷得清的。
他相信岑思是單純的以朋友的身份,去照顧戈旭森的,刨口天在醫院的情景,猶存在他腦海—千
戈旭森抱著岑思,哭喊著要她別離開他,岑思也哭著。
事後,他沒問岑思,他不想讓她以為,他在質詢她那日和戈旭森抱頭痛哭的行為,而他也擔心,他一問,會問出岑思對舊情的難忘。
心頭始終有著不安的感覺。
如果戈旭森對岑思聲聲呼喚,善良的岑思,會和他再續情緣嗎?
「岑思,你可不可以不要太善良?」
對著花,花無語;心,依舊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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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旭森住進醫院,已過了半個多月,在岑思細心的照料下,他頭上的傷已恢復的差不多。
一早,戈旭森說他想要喝她煮的魚湯,因為她告訴他,在等他的三年裡,只要想他,她就會煮一鍋魚湯,慢慢喝,慢慢的讓思念的情緒發酵。
岑思到菜市場,買了一尾新鮮的鱸魚,回到家裡,親自煮魚湯,打算等一會兒,拿到醫院給戈旭森吃。
以前煮魚湯時,她會想著旭森,想他們一起讀書時的情景。
現在,煮魚湯的意義,漸漸淡化了——
她不再想從前的種種,倒是想起旭颺,她有三天沒見到他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工作太忙,並沒有來醫院找她。
門鈴聲響起,她關了瓦斯,跑出去開門,門外,雅旭颺一臉無精打采,下顎青髭遍佈,一看就是前一晚沒睡好的模樣。
「旭颺,你怎麼來了?不用上班嗎?」岑思訝然的看著他。這個時候,他應該是到銀行去了才對!
「思,我想你。」
關上了大門,他摟住她,俯首,啄吻著她的唇。
「好刺喔!」
她被他下顎的青髭,刺疼了皮膚,笑著推開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家?」她摟著她,兩人一起進入屋內。
「我去了醫院,是護士告訴我的。你在煮什麼?」嗅了嗅,這味道他聞過。「是在煮魚湯嗎?」
他憶起,和她初識不久,有一回他來,她也是在煮魚湯。
「嗯。旭森說他想吃我煮的魚湯,所以我就回來煮,等一下再拿到醫院去。」
雅旭颺眼神一黯。「你對他真好。」
「你會生氣嗎?」她看他,在意他的想法。
她去照顧旭森,他默然同意,沒有一句苛責。她感激他的大肚量。
「不,我不會生氣。」他淡淡一笑。「我只會嫉妒。」
她拍他一下,以為他在開玩笑,「你要不要吃?我去盛一碗給你吃。」
「不,我不想吃魚,我只想吃你!」他兩眼癡望著她,滿懷的相思,在眼底浮現。
她睨了他一眼,兩手輕輕環住他,仰首心疼的問:「你昨晚熬夜工作嗎?」
他點點頭。大手輕輕撫弄她的長髮,烏黑的絲緞,在他指間流洩。
「銀行的工作,不是都已經步上軌道了嗎?為什麼還要這麼累?」
「因為我想你,想的睡不著,所以便拿工作來消磨時間。」他在她的額上,輕吻了一下。
「對不起。」把臉貼在他的胸膛,濃濃的愧疚,盈滿心間。
為了照顧旭森,和他見面的時間縮短,通常也只能在醫院的休息室內,閒聊幾句。
「我沒有怪你,只是心疼你。」
「我也心疼你,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去我房裡睡吧!」
「你陪我,否則我睡不著。」他賴著她。
害羞的睨他一眼。「可是,我等會兒要送魚湯去醫院——」
頭頂上飄下他的輕歎聲,她知道,他會包容她,但她不能不再顧及他的感受。
畢竟,他才是她愛的人。
站起身,她面對著他,拉著他長長的手臂。「走吧,上樓去,我陪你。」
總該有些時候,是屬於偏袒他的時間。
咧了一個笑容,失眠的疲樣,全在笑容中化開。
「你陪我,那魚湯呢?」他摟著她,兩人互相扶持,一步一步,朝樓梯走去。
「魚湯可以晚一點再送去,至少,得等我把你哄睡了之後。」
「那你打算說什麼床邊故事給我聽?」
「我……我念岑思寫的那一本『穿著婚紗去流浪』給你聽,聽完之後,保證你睡的舒服。」
十萬字的小說要念完,以她說話的慢速度,大概得花上兩個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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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全身的筋骨得到解放,雅旭颺閉上眼,全身放鬆。
岑思拿著她的新書,翻開書,趴臥在他身邊,柔柔的語音逸出。
「幸福的鐘聲響起,美麗的玫瑰花瓣,隨著結婚進行曲,緩緩撒落……」
偏頭,他睜開眼,和她對望。
「這個音量可以嗎?」她正色的問。
「我不想聽床邊故事。」他幫她把書合上。「可以的話,給我一個吻。」
羞笑著,她偎進他身邊,把長髮撩開,俯首,她的唇,輕輕地含住他的上唇,輕蠕,再含他的下唇,輕吮著。
抱緊她,細細綿綿的纏吻,才是哄他入睡的最好誘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