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的微笑 第六章
    「譚巖……」盛語昕淚光閃爍,以為他早就離去,沒想到他竟會追上來,她好訝異,訝異的同時,心裡的感動也瞬即洶湧了上來!

    「Shit,你找死!」

    盛語昕怔愣住,這罵髒話的男人,是她所認識的、她吻過的那位文質彬彬、惜字如金的譚巖嗎?!

    碰!

    誰都還來不及說什麼,譚巖既狠又重的一拳,毫不留情地便往那登徒子的臉上揮擊過去!

    然後又俐落一喘——

    「敢動我女人,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嚇!又來上這麼經典的一句。

    盛語昕縮在一旁嚇得目瞪口呆,她從來不知溫文的譚巖一生起氣來,爆發力竟然這麼威猛,而且令人措手不及!

    「我不敢了,大哥饒命啊!」登徒子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只得跪地求饒,醜臉上掛著兩管鼻血,醜得連鬼都要被嚇到無力。

    「滾!」

    聞言,登徒子從虎口逃生,連滾帶爬地逃得老遠。

    「譚巖!」盛語昕快步衝到他面前,正想投入他懷抱,可他——

    「我送你回去。」譚巖不發一語,臉色陰沉,悶頭將她的手一拉,往路的另一頭走去。

    「你救我,卻不理我?」盛語聽停下腳步,不肯移動。

    「盛語昕,我現在沒心情跟你說話。」滯悶的嗓音加眉頭深鎖的表情,譚巖一臉的冷酷。

    他能說什麼?剛才的事根本就不該發生的,可他卻眼睜睜讓它發生,他心裡已經愧疚得無以復加,他有臉說什麼?

    所有的事情都弄擰了!

    她的深情,他的動情;她的追擊,他的迴避;她的吻,他的惱,種種的情緒與感覺全都亂了!

    「沒心情說話……是啊!你一向不愛說話,我到底在期待什麼呢?」她冷笑,臉頰濕濕涼涼的。

    這一次的淚,不是因為幸福,而是傷心……熱切的眼眸承載不住他的冷漠,所以淚漣漣。

    「我不是不要你,也不是沒話對你說,只是……」話又斷了,遲遲無法接續。

    譚巖不懂為什麼明明自己抗拒她,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她好,卻總是招來她的怨尤與失望,惹得自己也痛苦,那這陣子他一再壓抑的意義又何在?

    他不曾愛,也不懂愛,更無法預測兩人的未來。只知道他想要她的慾望一天強過一天,看不到她,他渾身不對勁,看到她卻又一心想逃開。

    天曉得他對這份感情,心底有多少無法估計的恐懼與遲疑。

    放手去愛與收手不愛,矛盾之間,他總覺得自己快要被當年的誓言與今日的違背給摧毀!

    「算了,請你送我回去吧!我不逼你了,再求下去,我的自尊都沒了。」

    愛情誠可貴,自尊價更高……

    她盛語昕是盛偉行的掌上明珠,遺傳父親的狂霸性格,她才不搖尾乞求別人來愛:;狗屁啦!

    這些都只是用來自我安慰、找台階下的言辭罷了,只要他接受,就算對他犧牲奉獻,她也無怨尤。

    盛語昕,你這沒用的傢伙,

    等回到家,痛哭一場吧。

    咦?等等!

    盛語昕腦中忽地閃過剛才譚巖揍那個登徒子時說的話——

    敢動我女人,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說她是他的女人!這代表什麼?

    盛語昕剛從譚巖的車下來,才剛踏入月光居的大門,就想起這個問題,急忙回頭欲問個明白,可那個無情到連目送她都不肯的譚巖,已經不見蹤影了!

    平常開車慢得跟牛步一樣,現在一離開她,就飛快地如箭矢——

    譚巖,你最可惡了!

    「是你放棄我的,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忿恨地踩著步伐回家,盛語昕在心底狠狠發誓,若她主動去找他,她就自封為「天下最不識相的花癡」,讓她一輩子沒人愛、一輩子當老姑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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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巖永遠都無法忘了盛語昕那落寞的纖細身影!

    從那夜默默目送盛語昕進入月光居的大門之後,至今……幾天了?

    他不想去細數,只感覺沒有她來打擾的日子,什麼滋味都沒有。

    淡到連一杯白開水都不如的日子,又有什麼好數的?

    如果不是她的出現,他又從何去比較有她無她的生活滋味?什麼酸甜苦辣,他又怎會有心咀嚼?

    他——思念她的一切。

    他——好想見她。

    「副總經理,要不要來杯薄荷茶提提神?」會議中,助理手執玻璃壺走到他的位置旁,彎腰輕問一聲,很有技巧地喚回他的失神。

    「喔,謝謝。」譚巖如夢初醒,欠了欠身坐正了,雙眼投向前方正指著圓形統計圖表在做報告的部屬。

    「這一片粉紅色的部分,指的是可開發度最高的地區,白色的部分則是有待觀察……」一見譚巖的視線回到圖表上面,報告者為了剛才副總經理失神而錯失的部分,又大聲的重複解說一次。

    譚巖望著那張幾乎被粉紅色給佔據的圓形圖表,注意力霎時又分散了,神思往盛語昕的方向馳騁而去。

    我要粉紅色的,因為粉紅色有戀愛的感覺。

    戀愛的感覺?

    他明明已經為這種感覺著迷,為什麼自己卻還只是坐在這裡想她,而無法真真實實抱住她、親吻她?

    怕對她好、怕給她幸福會害她流淚,難道惹她心傷。她就不流淚嗎?

    他對人生向來沒什麼困惑,可在生命裡出現一個叫盛語昕的女人後,他簡直是帶著滿籮筐的問號過日。

    老是皺眉頭,像有千斤重擔的心事,好沉重,看得我好難過。

    她看穿了他的憂鬱,為什麼他就無法放開心胸,讓她來解開他的憂鬱?

    他明明有愛她的超大能量,為什麼就是不肯去啟動那些能量?

    「副總經理,喝口茶吧!」助理又在耳邊提醒一句。

    「喔。」他虛應一聲,卻動也不動。

    粉紅色的圓形圖表在他眼中已變身為一團情方熾、愛正烈的棉花糖……

    不!他不能再沉溺在這些問號裡,他該有所行動,一股想見她、回應她的愛的衝動席捲了他。

    但是,這該死的會議到底要開到幾點才結束?!

    這些人是把命都賣給了譚氏企業嗎?都晚上九點了,他們沒回家陪妻小吃晚飯便罷,連休息時間也想犧牲、想以公司為家嗎?

    該死的會議快給我結束!

    「粉紅色這大片區域,根據我們開發部預估,必需設十個以上的據點,才足以應付……」報告者倏地頓停,神色有點慌張。「副總經理,我說錯什麼了,或是哪裡不恰當?」

    見一向溫和的譚巖眼露不耐、額頭沁汗,讓報告者不敢再繼續。

    順著報告者的眼神,近十位與會人士不禁將目光集中在譚巖身上,果然都被他鐵青的臉色給嚇得表情驚慌。

    「副、副、副總經理,你要不要上廁所?」男職員阿勇抖瞻發問。

    咻!一道銳利凶光自譚巖深邃的眼底俐落發射出來——

    對!尿遁!

    「副總經理,對不起,我是怕你憋太久……」被譚巖狠狠一瞪,阿勇嚇得趕緊解釋,他是為他好呀!

    「很好!」如果譚巖有決定員工薪水的權力,他一定會替這位擔心他膀胱無力的員工加薪。

    「啊?」眾人異口同聲,不知譚副總經理這句「很好」是什麼意思。

    沉悶的會議,氣氛煞時變得更為詭譎。

    「我說,阿勇的提議很好,我去上個洗手間,你們繼續討論沒關係。」譚巖霍地起身,大步走出會議室。

    然後,五分鐘、十分鐘、幾十分鐘過去了,當時鐘的數字無情地移到十點時,大家終於肯定了一件事——

    副總經理不會回來了。一向負責認真、開會從不蹺頭的副總經理,竟然放他們鴿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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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接、不接、不接!

    就算她想他想得要死、想他想得快發瘋,她就是不接他的電話。

    這些日子她過得沮喪又挫敗,黯然神傷到以為太陽不再升起。她也是有脾氣和傲氣的女人,總不能因為他電話一來,她就歡天喜地遺忘求愛失利的「前仇」……

    但是,半個多月沒見面、無聲無息的他,突然一下子來了七、八通電話,用意何在?

    示好?求和?

    如果是的話,她又怎麼能忍得住不接電話?即使他讓她失望,她卻仍然渴望著他……

    她咬著唇看著手機上的來電訊息,一想起那夜他的無情,任她怎麼祈求,他都不肯給她一句回應,還說他沒心情說話……又讓她恨不得與這男人「田無溝、水不流」,徹底絕交!

    不接!

    「就關機!怎樣?你咬得到我嗎?」盛語聽氣呼呼的將手機往沙發一拋,轉身走到敞開的落地窗前。

    夜色陰沉,窗簾隨風輕盈飄蕩著。

    好安靜,沒聽到鈴聲,她的心竟然比聽到鈴響不停時還更慌亂。

    叩!叩!

    「盛語昕,外找!」盛詠陽輕敲了兩下門板,丟下一句話就走掉。

    「誰找我?」盛語昕回頭問著,沒人回答。

    根據以往經驗,這種時間會來家裡找她的,只有經常遇人不淑、一年到頭都在鬧失戀的朋友小蘭,來找她訴苦了。

    哎!不淑之人,盛語昕也遇到了,失戀之苦,也嘗了不少,現在她還得安慰另一個失戀的人……同是天涯失戀人,真不知從何安慰起。

    可是小蘭怎麼不自己進來,都那麼熟的朋友了,不需要她去客廳迎接吧?

    她搖頭歎口氣,往外走到客廳仍沒有看見預期中的小蘭。

    不會在屋外吧?小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

    盛語昕狐疑地打開大門,當屋內燈光往門外灑去之際,映入眼底的並不是嬌小的小蘭,而是一道高大的男人身影,她瞬時呆住。

    「語昕!」譚巖低喚了一聲。

    「你?怎麼是你?」盛語昕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剛才不斷用電話鈴聲擾亂她心的人,就站在眼前。

    她關機不過幾分鐘,他就出現——那麼,他是早就在這兒囉?!

    她渾身發熱,內心情波翻騰,拳頭下意識握緊,眼睛熱了起來,一片霧濛濛,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我……」想你!情話在譚巖嘴裡醞釀半天,仍然無法順利傾吐。「我來看看你。」

    「看我?」盛語昕抖著聲音,困惑於他的突然造訪。「為什麼來看我?!」

    「我很擔心你。」

    「擔心我出人命喔?」他的話,讓盛語昕心一沉,突然一記冷笑。

    「語昕,我……」譚巖再度語塞,其實他什麼都不想說,只想用力擁她入懷,而不是任自己在這裡吞吞吐吐,說不出內心真正的話!

    「你什麼?」

    他想念她嗎?一句我想你,有這麼難說?

    她忍著內心的悸動,壓下想投入他懷裡的慾望,這次不再退讓。

    「我買了棉花糖。」趕緊亮出手上那枝用透明塑膠袋罩著的粉紅色棉花糖,企圖以她說過「這戀愛的滋味」來替他表明心意。

    「那又怎樣?」她刷過牙了,不吃了啦!

    想用一枝棉花糖就撫平她這陣子的失落和傷心,免談,她不是這麼好打發的女人!

    盛語昕怒火隱隱抽動,如果他不表白或親口承諾感情,她是不會接受這樣的求和。

    「你不是喜歡吃棉花糖?這是我特地去買來的,老闆都收攤了,我拜託他很久很久,他才又重新啟動機器幫我做……」

    活了二十八年,譚巖沒求過人,為了買到她喜愛的棉花糖,他打恭作揖好話說盡,才打動那位賣棉花糖的老闆。

    可現下好不容易會得佳人,卻碰一鼻子灰,他好生懊惱。

    「那你想幾個好理由,如果能讓我高興,我就接受這枝棉花糖。」對他的苦肉計,盛語昕一點也不領情。

    她從沒失戀過,每次聽小蘭在那邊哀聲歎氣、茶飯不思,她都還認為小蘭是在無病呻吟,可如今她已體認失戀的痛苦,才不會讓這害她難過的男人好過。

    「理由?這也要理由?」

    「對,你既然有本事讓我傷心,就要有本事讓我原諒你。」

    「我並不好過……」譚巖無法具體說出她想要的理由,他只能用最誠實的情緒面對她。

    「怎麼不好過?」盛語昕看似驕傲的抬高下巴,嗓音卻已顫抖。

    「沒見到你、沒跟你在一起,我很難受。」

    「有多難受?」她心一顫。

    「像……吃飯哽著,快噎死、像沒戴眼鏡,什麼都看不清楚、像穿了沒晾乾的衣服,渾身不對勁、像曬著太陽又淋了雨,不知是冷還是熱、像站在紅綠燈錯亂的十字路口,不知到底該往前走還是向後退……總之,所有一切都變得不正常……」

    譚巖注視著她逐漸迷濛的雙眼,不像在回答她的問題,倒像是在細數自己這陣子以來的失常症狀。

    此刻的他,若非被盛語昕逼急了,可能永遠無法對她說出這些準備深藏在心底的真實情感。

    「聽起來你真的很難受,但是你說了這麼多,真正的意思到底是什麼?」

    盛語昕早已兩行晶淚,卻仍不肯鬆口,誰教他對愛情後知後覺,非要兩人都傷了心,他才知道有情人能廝守是多麼地可貴。

    眼見她不鬆口原諒,譚巖在心急如焚之下,衝口說出:「我想你!我要跟你在一起!就算你流淚,我也不能再忍住不愛你!」

    她無言了。除了回以滿眼的淚和感動的笑靨外,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別哭,讓我愛你,讓我愛你吧!」吼出長久以來隱藏在心底的一句話。

    譚巖捧住她的臉龐,憐惜的吻去她串落的淚,一面卻又壓不住內心衝動,如火的吻在她被淚水濡濕的唇上吮吻著。

    「棉花糖……掉了!」在他初次主動的熱吻裡,她傻傻地依舊記掛著那枝代表戀愛滋味的棉花糖。

    「別管了!」他低吼,有些氣惱她為旁事分心。

    「不行,那是你特地買給我的,我要。」盛語昕高興著他此刻的熾情,但仍堅持拾起棉花糖。

    「我不想離開你。」索求的話語在她嘴裡震盪,譚巖抱緊了她,深吻著她。

    「一下下就好……」盛語昕輕聲道。

    「這時候,你還要捉弄我?」譚巖困難地從激情裡抽身,苦笑。

    「我才沒有。」盛語昕喊冤,快速拾起棉花糖,睜著猶掛著淚珠的靈動眼眸,倒像是想起了什麼好主意,笑了。

    「還說沒有?你在笑。」她的美麗笑靨卻令他心裡大不舒服,難得他不計後果地放肆狂吻她一回,她卻喊停?!

    「我還沒原諒你。」她眨著眼道。

    「那你剛才還接受我的吻?」令人費解!

    吻不是最佳的情感表達方式嗎?他好不容易棄惱人的阻礙不顧,決定不顧一切的愛她,她就不能行行好,別再整他了?

    「總要先試試你的心。」涓流著幸福與感動的熱淚,她用自己的方式尋求他的承諾與慰藉。

    「那麼,你想要我怎麼做?」

    「你說呢?」盛語昕轉著那枝棉花糖,淚眼散發媚光,看得他心浮氣躁,渾身熱不可言。

    一面流淚,還能放電,她真是厲害。譚巖暗歎地認輸。

    「我們一起吃掉它吧。」譚巖一不作二不休,粗魯地將棉花糖的塑膠袋扯掉,張口撕咬一大塊棉花糖,攬過她的身子,貪婪躁進的唇不由分說攻佔她的笑唇!

    熱吻交融著細微顆粒的香濃甘美,一朵朵的棉花糖甜味在兩人口內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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