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情的火焰逐漸熄滅之後,笑艷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全身赤裸地躺在皇龍辰覺懷裡,被他緊緊擁著。
她與他靠得好近、好近……
她凝視著映入眼中的俊顏,墨濃雙眉下的黑眸緊閉,覆著濃密的長睫。
他溫熱的呼息拂在她的臉頰上,有一股暖暖的熱流流過心底,她忍不住伸出小手輕撫他的臉龐。
掌心傳來他的溫度,她滿足地漾開了笑顏。
他們有了親密關係,身上還殘留著激情過後的味道,全身的骨頭更像是被拆散般地酸痛,但經過這次翻雲覆雨,她對他的眷戀竟迅速加深。
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她正一步步地掉入深淵,漸漸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出身青樓,早該知道若是愛慘了一個人,都不會有好結果。
是呀!那些贖身後被接出樓外的姐妹們,有哪一個是有好下場的?命運乖舛一點的,甚至才出樓不到兩個月,直著走出去,卻橫的被抬回來。
說來說去,她們這些青樓女子,命就是比別人卑賤了一點。
活著是別人的附屬品,沒利用價值時不是被踢到一旁、就是遭到殘忍的虐待;死後更是一文不值,竟直接被運回美人樓了事。
有太多前車之監,令笑艷不由得擔憂自己的未來,會不會也走上相同的命運?
於是她寧可多攢點銀子,也不想將時間浪費在取悅男人上……
然而她如意算盤打得再好,一切卻都不在她預料之中,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義無反顧地,直走向通往毀滅的不歸路。
就算結局真是粉身碎骨也無所謂嗎?她輕歎一口氣,正欲收回自己的小手,卻發現一隻大掌覆上她的柔荑,原本合上的黑眸也炯炯地望著她。
「爺兒,您醒了呀!」她輕快地說著,很快地收起哀愁的表情,漾起一抹甜美的笑靨。
「為什麼歎氣?」他一醒來,就見到她嬌聲輕歎,眉間也攏成一座小山,彷彿藏著許多愁,臉上的笑容只是張面具,用來掩飾她的煩憂。
她到底藏了什麼心事?他銳利地審視著她,不給她閃躲的空間。
「爺兒好俊哪!」她莞爾一笑。「這樣的爺兒一定有很多女子愛慕。」而她,也只是其中的一個。
「若我說我只為你動心呢?」他摟過她的腰,說出心裡的話。
是的,唯一能讓他動心的女子,就只有她。
唯獨她,才能牽引他心中的悸動,這輩子他的心只會為了她狂跳。
對她,為何會如此迷戀?他一點頭緒也沒有,然而心底深處的聲音卻怎樣也隱藏不了。
他想愛她、想寵她,這就是事實!
「笑艷會很高興。」她扯起唇瓣笑著,就算心裡有太多的不確定,但聽見他的甜言蜜語,心裡依然是甜滋滋的。
「真的很高興嗎?」他眼裡有著質疑。 「那為什麼你笑得那麼勉強?你的唇在笑、眼裡卻充滿了無限的悲傷?」
她錯愕了下,沒想到他竟然看出自己心底的陰霾,沒有被她表面上的笑容給唬住,令她有點動容。
這代表,他看重的不只是她的外表,甚至也開始在乎她的心?
她攬住他的頸子,在他頸邊磨蹭著。「我一直以為爺兒見著的是我的外表,原來爺兒也見著笑艷的心……」她像在喃喃自語,頭一次說出自己的心聲。
「難不成你認為,男人喜歡上一名女人,只是因為外表嗎?」他望著她主動投懷送抱的撒嬌模樣,不禁感到一絲驚訝。
「若不是外表條件好,怎能吸引爺兒的注意?」這話很現實,卻是一針見血。
「你以為我就只有這麼點能耐嗎?」他抬起她的下巴,讓她與自己對視。 「若不是因為第一次見面,覺得你個性特別,又怎會將你接回府裡?說實在話,我貴為王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美麗嬌艷的女子我見多了,但像你這麼特別的女子,卻是少見。」
她輕咬唇瓣,頭一次聽見他傾訴對自己的感覺。「爺兒喜歡笑艷哪裡?」依稀記得與他第一次見面時,自己狠狠削了他一筆,這樣怎會引起他的注意?
「對你就是……感覺對了。」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喜歡上你,彷彿就像是上天注定,就怪月老愛捉弄人吧!讓我愛上你這個小守財奴。」
她羞紅了瞼,輕瞠道:「別老說笑艷貪財,爺兒的地位可比它高一點。」
「才一點點?」他冷哼一聲。「銀子能像我這樣給你保護、安定,或是給你翻雨覆雲的愉悅嗎?」
她聽了,雙頰更加火紅,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爺兒,您說得太白了。」雖然兩人已經發生過關係,但聽見這麼露骨的話,她還是會害羞的。
「我只是說實話罷了。」他撫著她嬌嫩的小臉。「難道我給你的溫柔和愉悅還不夠嗎?」他又將她壓倒在床上,用鷹隼般的銳利眼神凝望著她。
「爺……」她還來不及開口,一張小嘴便又被他給吃了。
她想,就算是飛蛾撲火,她也只能奮不顧身地往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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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未來會淪落到失心的地步,或是落得浴火自焚的下場,笑艷都不想去在意了。
或許在賣身的同時,她連心也一併賣給了皇龍辰覺,再也收不回。
而皇龍辰覺為了讓兩人能時時刻刻在一起,執意要她回到自己身邊,於是從懿德王妃手中要回了她。
他們變得極為親密,任誰都看得出兩人之間微妙曖昧的互動,這一切當然也瞞不過懿德王妃。
只是懿德王妃原本就喜歡笑艷,便也睜只眼、閉只眼,不去計較皇龍辰覺與笑艷間的情事。
唯有笑艷覺得過意不去,因此每天一定找時間向懿德王妃請安,偶爾也陪王圮聊聊天、談談皇龍辰覺。
不知不覺中,懿德王妃已將笑艷視為心腹,更是唯一能談話的對象,笑艷因此多多少少能從她那兒打聽府裡的大小事。
原來府裡的老王爺其實還健在,只是年少時風流,加上懿德王妃出身貴族,個性驕縱,對於夫婿的拈花惹草感到惱怒,甚至將老王爺帶進府的女子全數攆走,下料此舉卻也惹來老王爺的不悅,使兩人的關係陷入冰點。
懷了皇龍辰覺後,她以為夫妻倆的關係能棺稍緩和,卻沒想到老王爺竟在兒子十歲時愛上一名民女,從此下落不明,迄今已有十年未回府。
這讓懿德王妃感到極度沮喪,從此高築心防,絕口不提老王爺,也不再過問府裡任何事,而一切重擔,就落在皇龍辰覺身上。
直到他年屆二十八,懿德王妃才驚覺他們母子倆已如此疏離,也突然悔悟過去這十八年來,自己一直在浪費時間。
可當她恍然大悟、想要親近兒子時,卻發現皇龍辰覺對她,竟冷漠得近乎對待陌生人。
懿德王妃知道這十幾年來,自己虛擲的並不只有青春,還失去了她最寶貴的親情,但卻怎麼也沒辦法化解母子兩人的心結。
遇見笑艷之後,她終於能將心裡埋藏許久的苦楚傾洩而出,希望笑艷能幫忙弭平她與兒子間的鴻溝。
然而這問題卻難倒了笑艷,令她苦惱不已。
就如懿德王妃所說,母子關係已僵持十幾年,想要在一夕之間改變,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最多也只能充當他們之間的潤滑劑,不讓他們的關係再繼續惡化。
「在想些什麼?」皇龍辰覺坐在書房裡批閱公文,偶爾抬頭瞧瞧一旁的笑艷。
此時她正擰著眉心、側著頭,像在想什麼重要的事情,專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似乎忘了他的存在。
笑艷被他的聲音拉回現實,臉上還有一絲茫然,難得用呆呆的表情看著他。
「呃……」許久,她才凝聚遠揚的思緒。 「笑艷……只是在想王妃的話。」
一聽見「王妃」兩字,皇龍辰覺原本微笑的俊顏頓時拉了下來,陰沉沉地望著她。「母妃又向你抱怨什麼了?」
她搖搖頭。「王妃並沒有對笑艷抱怨,她只是希望爺兒能跟她說說話、聊聊天而已。」她急忙解釋,不希望他們母子倆的感情又惡化。
皇龍辰覺放下手中的硃砂筆,食指朝她勾了勾。「過來。」
她聽話、乖巧地上前,兩人距離不到三步時,便毫無預警地被他拉進懷裡,他身上好聞的氣息令她半掩星眸。
「她告訴過你,她以前是怎麼對我的嗎?」他讓她坐在腿上,大掌撫著她一頭柔順的青絲。 「幾乎不正眼瞧我,也從不噓寒問暖,她把對我爹的怨恨,全都出在我身上。」
「爺兒……」她依偎在他的懷裡,聽著他的心跳。「其實王妃也有難為之處,她為了守候老王爺回來,等了十幾年,但最後發現自己再怎麼做也喚不回老王爺,猛然醒悟後也後悔冷落了爺兒。」
他扯了薄唇,冷笑一聲。「不管怎麼說,她之前棄我於不顧,現在感到寂寞、沒人陪了,才想到我的存在,這樣會不會太自私了點?」
「可是,王妃畢竟是您的娘親……」
「那又如何?」他的臉上蒙上一層冷鷙。 「十幾年來,她從沒有正眼瞧過我,名義上雖是我的母親,可卻沒將我放在心裡。」
「爺兒……」她突然憐惜起眼前的男人,站在他的立場一想,小小年紀便要扛起府裡的重擔,又缺乏父母的關愛,跟她這個棄子有什麼兩樣?
心微微地泛疼,她伸出雙手攬住他的頸子。
他們母子之間的距離,不是一時就能縮短的,尤其雙方心裡都有著傷口,幫誰說話,似乎都不公平。
「怎麼了?」聽見她如貓嗚般的輕喚,緊繃的神情也放柔許多。「母妃與你說了什麼,你就聽過就算。這樣的母子關係已維持近二十年,還不是相安無事,就算改變了,那又怎樣呢?」
她輕咬唇瓣,雖然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可從小失去父母的她,其實也渴望有父母親關愛,所以她還是希望他與王妃的關係能變得和諧一點。
「你覺得我對母妃不好嗎?」他輕聲問著。「我只是少了噓寒問暖、綵衣娛親罷了,其他各方面,我算是盡了孝心。」
「嗯。」她輕嚀一聲。 「笑艷也知道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就改變爺兒和王妃的相處模式,只是王妃年紀大了,老王爺也不在身邊,她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在『等待』上面?」
她這一番話,狠狠撞擊在皇龍辰覺的心口上。
想起狠心遺棄了自己的父王,他喉頭又是一澀。
兩人都同樣都不負責,他豈能將責任全推到母妃身上?他斂眸,胸口似乎漲滿了悶氣。
「我想,王妃一定很希望老王爺回府吧!」她側躺在他的胸膛上,喃喃自語地道:「女人就是這麼傻,若不是因為愛上了,才不會無怨無尤地浪費青春。」
望著她的嬌顏,他突然問道:「如果你是母妃,你會怨恨父王嗎?」
笑艷看向皇龍辰覺,低吟一聲才回答:「若爺兒也像老王爺一樣,我肯定會無怨無尤,做出和王妃同樣令人覺得傻氣的事。」
「真的?」他一聽,胸口的鬱悶舒緩了一些。 「這麼說來,母妃其實還在等父王回來?」
突然,她覺得他的口氣像是知道些什麼,馬上機伶地接口道:「爺兒,其實你知道老王爺在哪兒,是不?」
「嗯……」他沒有否認,他的確一直都知道父王的下落。
「那為什麼不接老王爺回府呢?」她抬頭,眼裡有著焦急。 「爺兒沒告訴老王爺,其實王妃還在等著他嗎?」
他搖頭。 「沒有。」其實他一直沒有留意懿德王妃的心思,而且他早已不想插手多管上一代的情愛糾葛。
「我們找個時間去見老王爺,把王妃還在等候的事全告訴老王爺好嗎?」她一掃之前的陰霾,興奮地拉著他的衣袖。 「好嗎?至少可以為王妃做點事。l
「母妃……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他打趣地望著她。 「你比我這個做兒子的還著急她。」
她抿著唇,側著頭想了許久才回答:「或許是笑艷愛慘了爺兒,只要是有關爺兒的一切,我都很著急。」
他揚起輕笑,給了她一個火辣辣的熱吻,以舌尖纏著她的丁香小舌。
對於笑艷,皇龍辰覺又更添一分憐愛。
而現在的他,終於能理解為何父王會做出不愛江山、只愛美人的決定;也能體會為何母妃會放下高傲睥睨的姿態,癡癡守候。
這全都是「愛情」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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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皇龍辰覺便要下人備好馬車,破天荒地帶著笑艷一同出門。
這可樂著了笑艷,進王府個把月,都沒有機會到外頭腦躂腦躂,這次終於有機會到外頭見識見識新鮮好玩的事兒。
只是剛坐上馬車,皇龍辰覺一開口便澆熄了她的熱情。
「我們這趟出門可下是到外頭遊玩的。」他望著一臉興奮的笑艷,失笑開口。
孩子氣地趴在窗口的笑艷一聽到他的申明,小臉隨即垮了下來,噘起花瓣般的柔唇道:「那咱們要去哪兒?」她斂下美麗的大眸,有氣無力地說著。
「你猜猜。」他將問題丟回給她,要她猜。
她仍靠在窗邊,右手撐住下巴,很認真、很認真地想著。
最後,她挫敗地搖了搖頭。「我猜不出來……」
「你那鬼靈精怪的腦袋會猜不出來?」他將她往自己懷裡一帶。「真不猜猜就想要知道答案?」
「爺兒該不會要把我帶去賣掉吧?」她鼓起小臉,用抗議的眼神望著他。「笑艷可是很愛爺兒的,爺兒不可以這麼做。」
「就算別人出得起高價,我還未必願意將你讓給別人。」他笑著搖頭。「腦袋瓜子盡裝些小聰明,正經事卻沒有一丁點頭緒。」
「哪有呀!」她嘟囔著。 「又沒給笑艷提示,人家哪猜得出來呀!」她扯扯他的衣袖。「咱們到底要上哪兒去呀,爺兒就別賣關子了。」
「我們要去華凌城。」他不疾下徐地說出解答。
「華凌城?」她皺眉想了一下。「要去城裡找人嗎?」
他點頭。「是的,我要去找人。」
「故友?」
「找一個你前幾天同我提起的人。」他嘴角含笑,觀察著她的表情。
「啊?」前幾天?她努努小嘴,試著回想自己到底跟他提過什麼。
終於,她瞠大美目,不可思議地道:「爺、爺兒要去找老王爺呀引」她的小嘴張成雞蛋般大小。「真的嗎?」
「你覺得不可能嗎?」皇龍辰覺笑著反問。
笑艷連忙搖頭。 「有、有可能。」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情因為這一句話,而變得熱情澎湃。「爺兒願意幫王妃了嗎?」
他沉默片刻,才歎了一口氣。 「決定權還是在他們身上,父王要不要回來,其實還是個問題。」
她輕咬唇瓣,欲言又止,最後也只能輕歎一口氣。
「這種事,旁人也無權置喙,只有雙方有心,才有破鏡重圓的可能。」她咕噥一聲,側臥在他的大腿上。 「爺兒,若有天你不要我了,讓笑艷離開好不好?」
他低頭,蹙起了眉。「不可能。」
她噘著小嘴。 「為什麼不可能?感情的事很難說,男人……不都這樣嗎?」
「你還不相信我對你是真心?」
她苦笑,淡淡說道:「相信呀,只是……笑艷與爺兒有如天與地、雲與泥般,而依爺兒的身份,總有一天會有名門當戶對的小姐與爺成親生子,到時候……爺兒不愛笑艷、也討厭笑艷了,就讓我走好不好?」
皇龍辰覺悶不吭聲,確實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的確,她不能永遠都是他的丫鬟,是該給她一個名分了。
「到時候,你真捨得走嗎?」他好奇地問著。
「當然捨不得走。但若是由爺口中說出,就算不想,也得走。」她玩弄著他的衣角。「女人好傻呵?總是為了男人著想……」
「傻瓜。」他拍拍她的額頭。「你能不能對我有信心一點?別把我當成愛逛窯子的公子哥兒,以玩弄女人的感情為樂。」
「呵呵。」她輕笑著,卻有點無奈。
一聽到她以輕笑來回答,他的大手緊握住她的柔荑,在心裡暗暗發誓,這輩子絕不放開她。
等回到王府後,他會堅持自己的決定——
不許笑艷再有離開他的念頭,永遠將把她禁錮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