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子抵達位於天母的高級大廈時,不勝酒力的君霏早已睡得七葷八素、東倒西歪。
「啊!」喝了將近十罐啤酒的伍曉薇絲毫沒有醉意,下車時突然低呼。
姜慎言睨她一眼。「怎麼了?」
「我想起我還有下一ㄊㄨㄚ得趕過去,朋友還在等我。」她恍然記起。「慎言哥,那霏霏就麻煩你囉!」
他沒有搭腔,眼光透露著狐疑。
「你的車子就先借我,明天再還你。」伍曉薇強搶過他手中的鑰匙,打算先下手為強。
姜慎言眉心緊蹙,並非小家子氣不想借出車子,而是對必須「處理」一個醉倒的女人而苦惱。
「人就交給你囉!」伍曉薇把睡得不省人事的君霏硬塞到他懷裡。「謝謝你今天的陪伴,讓我度過了非常愉快的二十三歲生日。」末了,還在他臉頰上親了下,當做謝禮。
說完,她便一溜煙的鑽進駕駛座,開車揚長而去。
姜慎言俊臉拉得超長,低頭瞅著懷裡沉睡的女人。「喂!醒醒。」他搖晃著那荏弱的嬌軀,試圖喚醒她。
「唔……」君霏口中逸出軟綿綿的呻吟。
「不會喝就別喝,淨會找麻煩。」他碎碎念,一邊不甚溫柔的帶著她進電梯。
好難受……她虛軟無力的緊依著「支撐物」,勉強掀開眼,視線卻一片灰茫,看不真切。
姜慎言稍稍拉開她過度黏膩的靠近,下一秒,她又偎了過來,牢牢地攀住自己的臂膀,活像只無尾熊。
歎口氣,他按捺住脾氣,暫時認命的充當尤加利樹,任她依靠。
好熟悉的味道……君霏雖然覺得腦袋昏沉,但嗅覺沒有失靈,她聞到他慣用的香水清爽氣味,反胃的不適感頓時舒緩許多,於是安心的閉上眼,對他有一種全然的信任與依賴。
她毫無防備的舉動與孩子般的睡顏,隱隱牽動他心底的某一根弦,心口堅硬的岩石悄悄崩解了一小塊。
他忘神的凝視著她無瑕的臉龐,秀氣的眉、長而濃密的羽睫、清靈挺立的鼻以及粉嫩的櫻桃小口,組合成一張猜不出實際年齡的嬌美容顏。
這樣的女人,究竟發生什麼事?為何穿著髒亂的奇裝異服出現?在街上遊蕩、錢財被搶、還差點被不良分子侵害,甚至還淋雨淋出一身病、飢餓過度?
是沒有家?還是有家歸不得?
時而懵懂無知,令人懷疑她是不是腦袋有問題;時而又甜美天真得宛若單純的小女孩;有時候又牙尖嘴利地教人想拿膠布貼住她的嘴,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他私下請人調查過她的身世背景,卻一無所獲,連家人、住處、學歷與交友背景,都沒有任何紀錄。
一片空白的人生?太不尋常也不合乎常理。
她背負著太多疑問,像一團謎,引人探究。
他甚至連工作時都會分心,認真的思索起關於她的種種。那種感覺恍若在解一道深奧的難題,非得水落石出才能罷休。
「……」君霏的唇瓣蠕動了下,發出含糊的嚶嚀。
姜慎言低頭靠近她的唇,想聽清楚她說了什麼。
好香……他的溫熱氣息充斥著鼻腔,她貪婪汲取那教人迷戀的味道,柔嫩的唇無意貼著他的耳朵,接著,竟微啟檀口含住他的耳骨--
姜慎言狠狠的倒抽一口氣,有瞬間竟動彈不得。
「好香噢……」君霏意識模糊的呢喃,唇際噙著淡淡的滿足笑容。
凹凸有致的玲瓏曲線貼著他的身軀,軟噥的語調與溫熱的鼻息在他耳畔吹拂,他感覺生理產生了微妙的反應……
這女人點火的舉動,對一個身心正常的男人不啻是項嚴厲的折磨與挑戰。
他低喘一聲,粗魯扣住她的皓腕,拉開兩人緊貼的身軀,企圖遏止心底莫名的騷動。
君霏皺眉、噘嘴,不悅的細碎埋怨。「沒了……」
「清醒一點!」姜慎言攬住她的肩,板著臉冷斥。他最近情緒動不動就失控,不若以往冷靜鎮定,全拜這個莫名其妙的怪女人所賜。
他發自胸腔的低吼聲,驚醒君霏模糊渙散的神智,她醺醺然的掀開眼皮,眨了眨迷濛雙眸,一張慍怒的俊顏映入眼簾。
君霏癟著小嘴,哀怨的瞅著他。「你……很討厭……」我嗎?
埋怨質疑的話尚未說完整,一道黑影便猝不及防的壓下來,堵住她一張一合的粉紅芳唇。
君霏木然睜著失去焦距的水眸,沒有反抗、沒有推拒,因為她全然陷入呆滯,腦袋呈現停擺狀態。
他的手緊鎖她的腰,霸道地將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納人口中,感受那甘甜柔馥的美好滋味,她的生澀與僵硬激起男人的征服慾望。姜慎言吻得益加深切,一股前所未有的憐惜湧上心頭,想將她佔為已有的念頭,像魔咒般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專屬於他的獨特氣味令君霏著迷,她被動地任人予取予求--反正是夢嘛!此刻的君霏迷迷糊糊的想著。
叮!
清亮的聲響,顯示電梯已到達他們居住的樓層,宛若一道急雷劈進姜慎言的腦門,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衝動的吻了她!
瞪著她嫣紅的俏臉,被他肆虐過的紅艷唇瓣半啟半閉,彷彿在誘他繼續品嚐。
喉結滾動了下,姜慎言勉強自己別開視線,不想被她柔媚的嬌顏打亂心神。
他鬆開手,沒想到女人的身體就這麼直挺挺的往後倒--
幸虧他反射神經發達,一手又將她撈了回來。
他攏起眉峰盯著她熟睡的模樣。這女人在耍他嗎?臉色比外頭夜空還晦暗的姜慎言,心頭湧現的悸動頓時被怒火燃成灰燼。
「拎」著她步出電梯後,他才赫然發現:他忘了拿曉薇家的鑰匙,根本沒辦法將這女人「送回家」安置。
「該死!」他忿忿地踢門,好發洩自己的一肚子鳥氣。
不管了。反正只是睡覺,睡在哪還不都一樣。他很不體貼的讓君霏獨自倚著牆角,逕自走進對門自己的家,算是解決一樁麻煩。
好熱噢……
君霏緊閉著眼,仍感受到節節高昇的體溫,渾身像有一把火焚燒著肌膚。她張開小嘴喘氣,猶如一條缺水的魚。
好想吐……勉強撐開眼皮,君霏努力想判斷自己身在何處,屁股下硬梆梆的觸感,很肯定她絕不是躺在舒適的床上。
她被拋棄了嗎?
「嘔--」一陣噁心感湧上喉頭,她摀著嘴乾嘔了幾聲,全身像消氣的氣球般癱軟無力,但思路倒是清明不少。
從來沒喝過酒,不曉得酒醉的威力,竟讓自己如此難受。
都是那個人……害她難過得想嘗試喝酒,明明又苦又澀,她還是傻傻的全灌進嘴巴裡。
他好凶,又那麼冷漠……但她的視線卻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他的身影,然後,胸口就會溢滿莫名的酸楚與疼痛。
剛剛的一切果然是作夢……他才不會對她做「那種事」呢……
「好討厭……」君霏語焉不詳的咕噥。「我想回家……黑兒……」人在身體狀況差的時候,總是變得格外脆弱。
「嗚……惡……」她又哭又嘔的,模樣很是狼狽。
「咦?霏霏?妳怎麼睡在門口?」剛回家的伍曉薇大吃一驚,不可思議地道。
君霏抬起頭,辨認出對方的身份後,才虛弱道:「曉薇?」
「快點起來,妳這樣會感冒的。」伍曉薇從包包裡掏出鑰匙開門,又吃力的攙她進入屋內。
可惡的慎言哥!竟然把一個喝醉酒的女孩子丟在大門口,萬一有人對霏霏不利那怎麼辦?
枉費自己開著車在路上晃了那麼久,還不就是為了替他們製造機會,結果卻讓她大失所望。
哼!這一次失敗沒關係,她會再接再厲的!
就在她們雙雙進門後沒多久,對面的大門霍然開啟,走出一道修長身影。
姜慎言盯著空無一人的角落,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愚蠢至極。
洗過澡後,他在書房看了一會兒的書,躺在床上將近一個鐘頭,心思始終無法平靜,乾脆出來看看情況。
他見鬼的不睡覺,沒事跑出來幹什麼?就因為一時同情心氾濫?
那女人是死是活與他何干?他那麼雞婆做什麼引
姜慎言懷著滿腔怒火,憤而轉身,「砰」的一聲關上大門。
清晨七點,朝陽已高掛空中,熱力四射的夏日陽光,迤迤邐灑落在一個頎長身影以及俊美的臉孔上。
男人蹙起眉,眼睛掀開一條縫,待適應了刺眼的光線後,才緩緩睜開深邃如子夜的雙眸,接著翻身下床,到浴室盥洗並沖了個冷水澡。
梳洗完畢後,他穿著浴袍踱步到客廳,打開杜比環繞音響,讓他最喜愛的大提琴演奏家--馬友友的音樂充斥整個空間,也為自己忙碌的一天揭開美好序幕。
「姜先生,早安。」一名中年婦人從廚房走出來,笑吟吟的向他間好。
姜慎言僅是淡淡的點頭示意,態度並不熱絡。
「房子我已經打掃過了,早餐也做好了。」黃太太負責這間房子的清潔工作以及料理他的早餐,等他出門後便是她的下工時間。
「嗯。」姜慎言走到餐廳,餐桌上滿是豐盛又營養的西式餐色。「謝謝。」
「這是我應該做的。」黃太太笑了笑。
姜慎言端起牛奶啜了一口,發現她還沒離開。「有事嗎?」
「姜先生何時開始養貓了?」黃太太忍不住多嘴問道。
她還以為像他這種事業有成的年輕單身漢,應該都喜歡養具侵略性的大型犬,養貓倒還挺罕見的。
一個極度敏感的字眼直衝他腦門,俊美的臉蒙上陰霾。「妳說……貓?」不悅的氣泡自姜慎言心底不斷冒出。
「是啊!一隻黑貓。」黃太太肯定的點點頭,指證歷歷道。「牠正在沙發上睡覺。」
男人放下杯子,一口氣衝到客廳來一探究竟--小羊皮製的沙發上,確實蜷著一隻黑貓,正睡得香甜。
姜慎言牙關咬緊、拳頭緊握,爆出不雅的咒罵聲,心情惡劣到了極點。「這只該死的貓,是怎麼進來的?」
黃太太被他的吼聲駭住,悄悄往後挪了幾步,不明白他的怒氣從何而來。「那不是姜先生養的?」
「我沒那個閒工夫。」他從齒縫中硬擠出話來。
不過是隻貓,趕出去就行了!有必要發那麼大的脾氣嗎?黃太太又往後退了好幾步,邊退她邊納悶地想。
有錢人家的少爺,個性果然比較難搞,規矩也多了點。
「沒事的話,妳可以先離開了。」姜慎言暫且壓下滿腔怒火,下達逐客令。
他不可能讓任何人知道,堂堂大男人,竟對一隻貓束手無策?!
「是,那我先走了。」黃太太如獲大赦,趕忙脫下圍裙、拎著包包迅速離去。
過了三分鐘,姜慎言依舊站在沙發旁,用足以殺死人的森冷眼神睨著那團蜷縮的黑影,完全參不透牠如何溜進他大門深鎖的房子?
但任憑自己想破了腦袋,也還是歸納不出原因。一早的好心情全被這隻貓給毀了,就連悠揚輕快的大提琴樂曲,此刻聽來也恍如哀樂。
姜慎言掄起雙拳,忘了自己身著浴袍,他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對門,手才剛觸到門鈴,緊閉的門屝便倏地敞開,一道人影竄出撞上他的胸膛。
只是,他不動如山仍舊挺立著,「肇事者」窈窕的身子卻禁不起衝撞而猛然往後倒。
「欸?」出自本能的,君霏連忙伸手一抓,冷不防揪住了他浴袍腰帶,卻因力道過大,打了結的帶子順勢被解開,她的身體也急速往後掉--
姜慎言想也不想便出手攬住她的腰,使力將君霏護在懷裡,嬌俏的臉龐就貼在他光裸的胸前,君霏整個人幾乎是偎在他身上,而男人深藍色的浴袍下,竟僅著一條貼身內褲!
軟馥嬌軀散發出一股類似水蜜桃的甜香,隱隱撩撥著他的神經,考驗身為男人的自制力。
懵懂的小人兒笨拙地挪動了下,無知的觸碰到男人最脆弱敏感的部位。
他暗吸一口氣,嘶啞道:「還不放開!」
低沉的嗓音像雷一樣劈向頭頂,君霏如夢初醒的彈開來,眼睛卻彷彿有自我意識的瞄向那具男性軀體--
她、她、她居然看見男人的身體了……君霏全身血液頓時往腦袋炸開來,她當場面紅耳赤、呆若木雞。
姜慎言重新穿好袍子,原本就很差的心情此刻更是雪上加霜。「把妳那只陰森森的黑貓給我抱回去!」他像只噴火龍似的咆哮。
君霏還在神遊太虛,壓根沒聽見他說的話,整個人尚處在強烈震驚中,臉紅得更是不像話。
從來沒有女人可以讓自己火冒三丈、青筋跳動,她是第一個!也是他最想掐死的唯一一個。
「黑兒……真的跑去你家了?」好半晌,君霏出竅的元神才終於歸位。
一早起來,她就發現黑兒不見了,直覺認為牠一定去了他家,才準備要去把貓抱回來,孰料他已經站在門外。
奇怪,昨夜她起身小解時,明明還看見牠在床畔睡覺的呀?
「廢話少說。」姜慎言怒斥,繼而轉身入內。
君霏噘著嘴,尾隨而至。
這是她第一次進到他家,房子內的家俱以黑白色調為主,感覺冷冷的,和他給人的感覺如出一轍。
「貓拎了就快點出去。」姜慎言如君王般命令她。
君霏抱起黑兒,輕輕地撫摸牠的頭,溫柔詢問著:「你怎麼一聲不響就跑來別人家呢?」
別人?疏離的字眼令姜慎言蹙起眉峰,心頭掠過一抹不悅。
「喵--」黑兒摩挲著她的手心,溫馴的撒嬌。
君霏臉上露出淺笑,優美的櫻唇揚成寵溺的弧度。
「妳可以走了。」他刻意忽略胸臆間的窒悶,不帶感情的驅趕著。
他左一句「快點出去」、右一句「可以走了』,好像她身上有可怕的傳染病似的,教君霏聽了好不舒服。
忽地,她憶起昨晚做的決定--要和他對抗到底,不讓他凡事都稱心如意。
要她走,她偏不走!看他能拿自己怎麼辦?
她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可是這個人一再排斥她、懷疑她,這樣的行為讓她十分不服氣。
都說了自己不是刻意要接近他、更沒有什麼不良居心,這男人卻頑固的堅持己見,還把她批評得一文不值……
但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自以為是隨意評斷他人,這也實在太不公平了。
「妳還杵在那裡做什麼?」姜慎言的口氣十足不耐。一天的開始就被這一人一貓搞得烏煙瘴氣,任誰也高興不起來。
君霏咬咬唇,以平靜的口吻道:「我不回去。」
他的俊臉當場垮下,好似罩上一層寒冰,他不敢置信的反問:「妳說什麼?」
「我不回去。」她提高音量再重複一遍。
真的說出來了……她的手腳都還在發抖呢!
「不回去……是什麼意思?」姜慎言半瞇著眼,冷冽的眼神直瞪著她。
君霏努力克制逃跑的衝動,不容許自己臨陣退縮。「不回去……就是……不回去。」答了等於沒答。
「妳在耍我?」他怒極反笑,語氣卻出奇的輕緩。「我沒時間陪妳胡扯,帶著妳的貓從我眼前消失。」
「我要留下來。」他的一番話刺激到君霏好強的一面,她豁出去了。
「休想!」男人瞪住她,宛若一頭狂獅盯著獵物,彷彿下一秒就會將她碎屍萬段、拆吃入腹。
「喵!」
黑貓發出凌厲叫聲,使得姜慎言的全身細胞立刻呈現警戒狀態。
君霏轉過身與他對峙--事實上是將貓對著他,好壯大聲勢。
不甘示弱想正面迎敵,但他倨傲的氣勢維持不下幾秒,便在黑貓金光閃閃的注視下節節敗退。姜慎言別開臉,不再和自己過不去。
「在我出來之前,妳最好已經不在了。」回房間前,他不忘向她威嚇。
男人的強勢激起君霏強烈的好勝心,她發誓,非要整得他灰頭土臉不可!她不會輕易屈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