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年歲增長,昔日乳臭未乾的小毛頭——元炯諒、和小丫頭——童沁歡,已漸漸長大懂事,蛻變成青春洋溢、情竇初開的翩翩少年與嬌「肥」美少女。
尤其是升上國中後,童沁歡開始對異性感到好奇,元炯諒長得帥、功課又好,而且又不多話,她不禁偷偷愛慕起他。
當時,班上好多女同學都很喜歡他,稱讚他好酷,簡直把他當白馬王子看待。
不過某天,他突然帶著一個好高好漂亮的女生回家,兩人一同溫習功課,有說有笑的,感情似乎好的不得了。
身材微胖、成績又不好的童沁歡,只能自艾自憐的躲在房裡,猛吃蛋糕發洩。在連吃五個重乳酪蛋糕後,她難受的躺在床上,赫然驚覺自己根本在自暴自棄。
是不是只要變得跟那位學姐一樣瘦,他就會喜歡她?
於是隔天開始,她積極減肥。
她這種反常的行為,倒是引起了元炯諒的注意。「你又不胖,為什麼減肥?」看她不吃不喝搞壞身體,他忍不住質問。
「我要讓我喜歡的男生也喜歡我。」她暗示道。
她理直氣壯的回答,竟讓他感到些許不悅,有些想揍她喜歡的男生。
不過她的減肥計畫還真的持之以恆,不久之後她終於瘦身成功,亮眼的有如一朵向日葵,加上本身開朗的性格,讓她週遭不乏追求者。
可是,元炯諒卻仍舊不為所動,讓她覺得好挫敗。
殊不知,她的改變他都看在眼裡,還因為她太招蜂引蝶,而兀自生悶氣。所以對她悄悄萌生的好感,也一直藏在心裡,打死都不想透露。
國中畢業後,元炯諒被父親執意送出國,除了繼續升學外,二來則是國外醫療環境較佳,技術、設備也比較精進,能夠徹底治療、調養他多病虛弱的體質。
初次離家的元炯諒,實在不願恢復到身邊沒朋友的景況,但他仍接受父親的安排,隻身遠赴美國求學。
搭機離台當天,全家人都到機場送機,場面離情依依,尤其元老夫人更是聲淚俱下,情緒還一度失控,直不讓寶貝孫子離開身邊。
在大夥的安撫下,元老夫人才稍微平復激動難過的心情,並揚言要立刻買機票飛往紐約,好和孫子作伴。
登機時間一到,元炯諒拎起隨身行李向眾人道別。
他的視線對上始終未發一語的童沁歡,炯黑的眸子蓄著郁色,有一瞬間,他幾乎要開口問她是否願意同行。
可是,好強的他不想被看成軟弱,只淡淡對她扔下一句:「保重。」便毅然昂步離去。
在他轉身的剎那,童沁歡淚水潸然滑落,在頰上劃出兩道淚痕,不捨的情緒揪痛著她的心,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後,她已哭成個淚人兒。
誰也不知道這一別,竟是漫漫十數年未曾再相見。
兩人在兩個不同的城市裡,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
長長的發,胡亂的紮在腦後,一張白皙的鵝蛋臉上橫掛著副近視眼鏡,正伏案手繪著風格獨具的圖案及文字。
「呼——」一幅圖文完成後,童沁歡抬起頭來,把礙事的眼鏡摘掉,吁了一大口氣、並打了個超級大呵欠。
望向桌上的小鬧鐘,指針停在二與三中央,顯示她已經埋首趕工十五個鐘頭以上了。
「累死了……」她起身伸伸懶腰,捶捶僵硬的肩膀,哀號道。這都怪自己之前混得嚴重,才導致在交稿前兩天拚命趕稿。
整個星期編輯使出「奪命連環Call」和「瘋狂伊媚兒」催稿,讓她在不得安寧之餘,也意識到事態嚴重,於是沒日沒夜的把預訂下周出版的圖文書原稿拼出來。
著手算了算稿子,離目標尚差十頁,說多不多,但若要一口氣完成,恐怕會吐血身亡。
表面上,她是富甲一方的元家小姐,但她心知肚明,自己只是個被父母遺棄的孤兒,沒有當鳳凰的命。
自從專科畢業後,不愛唸書、成績不佳的她決定致力找工作,賺錢養活自己,不打算再升學。
在當過店員、服務生、行政助理等只是用來勉強餬口的工作後,童沁歡某天醒來,突然覺得自己在虛度生命。
於是她決定多花點時間與心思,找份有興趣的工作,在人力銀行刊登履歷後的第十天,一家經營文具的大公司主動致電,要她攜帶作品來面試。
她的繪畫設計才能,受到主考官青睞,遂當場宣佈錄取她成為設計部的一員。
她所創造的圖案可愛生動,所製成的文具在市場上相當受到學生們喜愛,為公司賺進大把鈔票,還成為公司中不可或缺的一名大將。
逐漸地,她走出自我風格,現在還有出版社願意出資,希望她畫一本現下流行的圖文書,題材不限。
當初,童沁歡抱著新鮮好奇的心態嘗試,但沒料到,反應竟出奇的好,銷售量直逼許多前輩,讓出版社大呼撿到寶。
在經過一年一邊上班、一邊出書的忙碌生活後,童沁歡的身體與精神狀況都不堪負荷,幾經思量下,她決定捨棄規律的上下班生活,正式成為SOHO族。
以「童言無忌」為筆名從事創作已經兩年多,也累積了一點名氣,照理說,應該存了一點積蓄才對。
然而,卻事與願違—
即使在家工作,鮮少有機會出門,但愛漂亮、追求流行的個性使然——自從她國中減肥成功後,就發誓不再發胖——她每個月光是置裝的費用便相當可觀。
每回信用卡在快繳清之際,又莫名其妙刷了一大筆金額,收入比不上花費的速度,讓她成為標準的「月光仙子」——一到月底,薪水花光光。
不過由於沒有家累負擔,也就少了危機意識,每個月都入不敷出,愜意的日子背後,換來的是信用卡費用爆增。
為了能夠買東西買得盡興、加上還有信用卡費要負擔,所以她連想偷懶、出國度假的權利都沒有,只得一直很努力的構思、畫圖。
又打了個大呵欠,童沁歡感到疲憊不堪,設好鬧鐘後爬回床上小睡一覺,打算醒來再繼續工作。
沾到軟綿綿的床鋪不到一分鐘,累極的她便沉沉入睡,一覺到天亮。
歷經十幾個鐘頭的長途飛行,再度踏上這塊睽違多年的土地,元炯諒感到既陌生又激動。
台灣的九月天氣炎熱黏膩,和他記憶中的涼爽相去甚遠,而且在國外待久了,著實不習慣如此潮濕悶熱的氣候。
步出航廈,他戴上墨鏡,以阻擋熱力四射的艷陽,迎面襲來的熱氣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看著腕上晶亮的名表,俊朗的眉宇明顯寫著不悅,奶奶說好要派人開車接他回家,現在卻沒有看到半個人。
在等待的空檔,他不禁憶起往事——
當初離開台灣時,他還是個未成年、涉世未深的少年,懷著忐忑與不捨的心情遠赴他鄉。
在語言學校的第一個學期,他費了一番心力重新適應新環境、學習英文,吃盡苦頭、受盡折磨,不僅被外國人瞧不起,還被同學們排擠。
但憑著不服輸的個性,他決定奮發向上——他為自己訂下目標,一年內無論在課業上或體能上,他都要當最頂尖的。
在這段努力的過程中,也激發出他聰穎過人的資質,他僅僅花了三個學期就迎頭趕上,各項成績都拿第一。
由於勤於運動之故,他原本一百七十二公分的身高,也足足長高了十公分,身材更因此結實了許多。
出色的成績、迷人的外表,使得他逐漸在校園內嶄露頭角。當他升上高中二年級時,已是風靡全校的風雲人物,女孩們都趨之若鶩,渴望獲得這位帶點神秘氣息的東方帥哥青睞,好譜出一段美好的異國戀曲。
不過,他向來只對台灣女孩有興趣,至於那些發育良好的金髮女孩,他一律敬謝不敏。
上了大學,他的身材更臻完美,課餘還在「GQ」雜誌兼任模特兒,一直到今年取得碩士學位,決定回台灣工作後才辭掉。
任誰也無法相信,他自小是個和藥與針筒為伍的藥罐子,還讓奶奶迷信的找了個童養媳……
思及此,元炯諒的腦海霍地浮現出一張粉嫩的青春臉龐,微微打亂他的心思。
這十年來,他們除了頭兩年有密集的書信往來外,可接下來,他的生活步調緊湊又多采多姿,漸漸地和她疏於聯繫,忙碌與新奇的全新生活,已慢慢掩蓋之前對她產生的好感。
但她的mail、郵件卡片、到後來她所出版的圖文書,都未曾在他的日子裡缺席過,而他卻連回信都抽不出空。
透過文字,當年害他差點沒命的調皮小女孩,經過歲月的洗禮,似乎沒有變得比較沉穩成熟。
字裡行間,總不時透露出她孩子氣的個性,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
但她日積月累的關心和叮嚀,讓他想忘記也難。他猜想:她大概是受了奶奶的支使,所以才不得不從的敷衍他,跟他噓寒問暖。
除此之外,他倒沒機會一睹她的長相,對她的印象,還一直停留在十年前別離的時候。
十年,足以讓一個清湯掛面的國中生,蛻變成風情萬種的成熟女人,而她又改變了多少?往事牽引著他的記憶,突然間,他很想盡快見到她。
「請問,您是炯諒少爺吧?」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恭敬的詢問。
元炯諒斂起遠揚的心神,墨鏡下的雙眼掃過男子一眼。「我是。」
「小少爺,您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中年男子憨笑道。
「你是……」他搜索腦中的相關記憶。「陳叔?」
司機小陳抓抓頭,不好意思道:「不敢當,叫我小陳就行了。」往日的小少爺如今比他高出不只一顆頭,高大挺拔的身材,宛若電影明星般耀眼。
元炯諒不置可否,沒有回應。
「請上車。」小陳愣了下,才打開車門,唯唯諾諾的招呼。他沉穩的氣勢,令小陳一點都不敢怠慢。
元炯諒上了車,車內涼快的溫度讓他鬆開眉間的結,不自主的閉眼假寐,享受片刻靜謐的時光。
回到住了十幾年的家,一股熟悉的親切感頓時緊緊將他包圍,元炯諒就這麼站在玄關處往裡頭望,心中充滿莫名的感動。
他回來了!
「少爺,您的房間正在整理中,您要不要……」
管家話未竟,元炯諒已逕自邁開長腿,朝他的房間方向而去。
「少爺……」管家緊張的喚著,急忙趕上前去。「裡頭……」
元炯諒淡淡的瞥了管家一眼,制止他繼續發言,然後旋開門把——
管家倒抽一口氣,瞼色發青。「少爺,裡頭有……」
「沒事了,你去忙。」他再度打斷管家的話。
「可是……」管家面有難色,試圖解釋。
他凌厲的目光,竟讓管家感到敬畏。小少爺長大了,還承襲了老夫人的威嚴,只消一記眼神便教人不敢造次,話到嘴邊,也僅能默默吞回肚子。
一轉身,元炯諒便發現他的房間變了——亂得足以媲美狗窩,可能,連狗窩都比這裡乾淨整潔。
為什麼他的房間,會像遭過小偷般凌亂?答案在他走到床邊時,豁然揭曉——
一抹纖細的嬌軀,呈大字狀趴睡著。
看不見對方的長相,也無法從體態判斷她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能夠進他的房間、大剌剌睡在他床上。
睡了十幾年的床被侵佔,他瞇起眼,胸口漲滿不悅。「喂!」他雙手盤胸,居高臨下的睨著床上動也不動的人兒。
對方絲毫沒有動靜,依然故我的酣睡著。
元炯諒繞到另一頭,又沉聲喚了聲,回應他的是細微的呼吸聲。他斂眉,伸手將她翻身。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柔美無瑕的心型臉蛋,安逸的睡顏恍若無憂的嬰孩,讓他的視線一時移不開。
受到劇烈「翻動」,童沁歡終於有了感覺,口齒不清的咕噥:「不要吵……我三點才睡……」
他眉心緊蹙,鉅細靡遺的審視她的容貌,心湖蕩起一陣漣漪。是她嗎?
那個差點害他溺死在魚池裡、後來又自以為是保鑣或女俠,常跟在他身邊「行俠仗義」的……「童養媳」。
如果是她的話,那稍稍整她一下當作見面禮,應該也不為過,思及此,他開始行動。「喂!起床了。」元炯諒沒好氣的叫醒她。
「我還想睡……」童沁歡輕聲低喃,蒙著被子賴皮。
從她幼稚的行為模式,他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可以確定她的身份。「童、沁、歡,起來。」
都已經下午兩點了,就算早上六點睡,也該夠了。何況,她從三點睡到現在,整整十幾個鐘頭,還有辦法賴床?!根本是浪費生命。
而且,這傢伙鳩佔鵲巢也罷,還把他的房間搞得天翻地覆,完全沒有女孩子愛乾淨的好習慣。
低沉渾厚的嗓音,徐徐鑽進她的耳朵,挑動她的神經。閉著眼睛,一邊猜想聲音的主人到底是誰……
幾秒鐘後,她霍地睜大美眸,掀開棉被陡然坐起身。抬頭,對上一張冷漠的俊顏,胸口猛然一窒。
嚇!「你……你是誰?!」她結巴的質問。對房裡突然多出一個大帥哥,感到非常詫異。
「好久不見了。」元炯諒似笑非笑的問候。「我回來了。」
童沁歡由於剛睡醒,神智尚未清明,一時間無法理解他的意思。「你是……」爾後,一個熟悉又遙遠的名字撞進腦中。
她驚愕的表情,已洩露出一切。
「想起來了?」他撇唇,訕笑道。
「你、你、你……」她的腦筋一片混亂,分不清到底是現實抑或夢境。
「是我,元炯諒。」他索性自動報上名,不再玩猜謎遊戲。
她一口氣哽在喉嚨,震驚不已,杏眸瞪得比銅鈴還大,半晌說不出話來。
「床睡的還習慣嗎?」他諷刺的故意問道。
「呃……」童沁歡像個做壞事被逮個正著的偷兒,尷尬的垂下頭,摸摸頭髮又摸摸脖子,傻笑道:「還不錯啦。」
「嗯哼。」他英俊的臉孔,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接收我的房間,是因為想念我?」
他的視線落在她只著背心、超短熱褲的姣好嬌軀上,胸前的豐滿以及修長勻稱的玉腿,無一處不惹人遐思。
他暗下眼瞳,不著痕跡、放肆欣賞眼前的誘人美景。
她雙頰酡紅髮燙,連忙否認。「才不是咧!少厚臉皮了。」迴避著他凝視的眼光,童沁歡明顯感受到他的不同——
除了長高、長壯、變帥之外,他還多了以前缺乏的男子氣概,那眉宇間的自信神采以及不凡的氣勢,更是令人心跳加速。
元炯諒挑眉嗤笑。「我猜錯了?但我很想你。」覷著她少女般羞赧的神情,他逗弄她的興致益發濃厚。
他的話猶如投入一枚炸彈,頓時炸得她腦袋開花,喪失思考能力。
「你真的一點都不想我?」他追問,輕聲歎息。「若真如此,我會很失望。」
他沮喪的口氣,莫名挑動她的心弦,霎時,時間彷彿又回到孩提時代,不忍心看他難過的樣子。
「其實,也是有想你啦……」她盯著膝蓋,不自在的說。
她彆扭的招供,讓元炯諒有幾分訝異,沉黑的眸中閃過一抹興味,刻意壓低的音調顯得性感。「哦?那我真是榮幸。」
「還……還好啦。」她故作灑脫的回答,紅潮卻不受控制的從臉蛋一路蔓延至頸項。
「你臉紅的樣子,好可愛。」他低啞道,調戲意味多於讚美。
「大家都這麼說。」童沁歡緊張的胡亂附和。
「是嗎?」元炯諒訕笑,在她身邊坐下,床墊頓時凹陷。
感受到他的重量和男性氣息,她不禁神經緊繃,積壓在心底深處的情感,又重新萌芽。
他挨近她的頰畔,冰涼的唇刷過她細緻的肌膚,一股淡淡的芳香鑽入鼻腔,撩撥著男性感官。
若非自制力夠強,他恐怕真會衝動的吻住她,感受她的美好。
她如遭電擊,只覺一陣無名電流由頭皮竄至腳底,不由得輕顫。「你……你別靠那麼近……」
會害她無法呼吸。她暗忖。
「不喜歡我?」他輕笑道,彷彿逗她逗上了癮。「還是,怕我吃了你?」以她現在的外在條件,任何一個正常男人都會蠢蠢欲動。
童沁歡的下顎垂到快抵到膝頭,完全沒料到他會變得如此危險,此刻她一心只想逃離他身邊,洗個臉冷靜一下。
「別怕,我只是有話要告訴你。」他在她耳邊柔聲低語。
她別開臉,心頭小鹿亂撞。他、他該不會一回國,就要向她告白吧?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哩……
停頓了下,他睇著她緩緩說道:「請你馬上搬離我的房間。」
轟!童沁歡呆若木雞,羞恥感不斷擴散,充斥每個細胞。
「給你一個鐘頭,把你的東西全部撤走。」他的聲調忽而轉為嚴肅。
「你……」她忿然的瞪住他,赫然發覺自己被擺了一道。 「元、炯、諒!」她怒不可遏的直呼他的名。
「若發現有不屬於我的東西,一律扔掉。」臨走前,他拋下警告。
在他打開門的瞬間,一記飛天枕頭不偏不倚的擲向門板,幸虧他的運動神經夠發達,才有驚無險的躲過突襲。
他揚唇輕笑,頓感心情愉快。開始覺得回台灣的日子,不會太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