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的夜晚,京城的德親王府裡正舉行一場喜氣洋洋的成親大典。
由於德親王爺趙奕君與當今聖上私交甚篤,與朝中文武百官更是交情不凡,因此今晚這場婚宴是冠蓋雲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二十五歲的新郎倌趙建東斯文俊逸,眉飛色舞的與貴賓們點頭致意後,挽著鳳冠霞帔的新娘謝毓玉步人新房。
而喜幛高掛的禮堂裡,眾宮莫下上前跟笑容滿臉的趙奕君、馬姿晴夫婦頻賀喜。
「恭喜啊,王爺,早知道當時的五歲娃兒長大後是如此俊秀的文武全才,我實在該跟你搶著領養才是。」粱大人如此說。
「沒錯,沒錯,今兒還為你娶到了京城第一美女當媳婦,可真是羨煞人也!」何將軍也如此笑道。
聞言,年近五旬,方面大耳,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貴氣的趟奕君與優雅纖細的馬姿晴是笑得闔不攏嘴。
就在眾人談笑道賀問,在王府東廂的樓閣屋簷上,頭頂白玉冠的趙文步抿著薄唇,雙手當枕的躺在他的寵物「風」——一頭黑豹身上,複雜的眸光凝望著天上的皓月,在聽到大廳裡再度傅出震耳的鼓掌聲後,他側轉過身,將目光落在再度回到大廳的哥哥趙建東身上。
斯文有禮的他跟每一個人點頭稱謝,贏得一個又一個的恭喜聲——
「原來你在這兒呢!」兩道黑影躍上屋簷,一左一右的坐在趙文步身邊。
原本伏著身的風拾起頭來,在主子的兩名友人親密的摸摸它的頭後,才滿意的再低下頭。
「心情不好吧?心上人嫁給了自己的哥哥。」朗目疏眉的江至祥看著眸中閃過一道苦澀眸光的好友。
「最恨的應該是你爹娘吧,如果他們沒有領養趙大人的遺孤,你也不會有一個一天到晚跟你比較的哥哥,心上人更不會琵琶別抱。」玉樹臨風的孫康義說話一向毒,但也一針見血。
趙文步抿著唇,目光轉了回來,看著天上明月,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他跟趙建東相差三歲,曾聽爹娘說,趟建東的父母在一次南遊江南時,馬車不小心翻落山崖,雙雙喪命,爹娘不忍見他幼年失親,遂將其領養。
爹娘將趙建東視如己出,在他有記憶以來,他這個親生子有什麼,「哥哥」也一定有,而趙建東也很努力,在文武學習上,皆勝自己一籌。
所以,在爹娘的眼中,趙建東是最優秀的,而他更是被這麼一個優秀的哥哥壓得喘不過氣來,甚至產生了自卑感。
然而,日益長大的他卻也察覺到這個人人讚不絕口的哥哥,其實有一個相當自私的癖好。
他喜歡搶奪他這個弟弟喜愛的東西,不管是人、事、物。
他曾跟爹娘說過,但他們卻覺得是他想太多、他心態不平衡——
好,他不平衡,那他也不必努力的去做一個優秀的兒子。
歌、舞、玩、酒、女人,他樣樣皆來,再豢養一頭黑豹當寵物,讓人望之生畏,讓爹娘看了頭痛,讓那個優秀的哥哥可以盡情獨霸眾人對他的讚賞目光。
而他則落得統褲子弟、浪蕩子、花花大少、吊兒郎當、邪淫不正、冷酷淡漠等「美名」
「好像發生事了?」江至祥好奇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思緒百轉的他轉過頭, 看到金碧輝煌的大廳裡突然進來好多名大內侍衛。
「怪了,怎麼大夥那麼驚慌?」孫康義下解的瞪著亂成一團的大廳。
驀地,趙建東抬起頭來,梭巡的眸光往四周掃了一下,瞥到在屋簷上或躺或坐的三人後,他指著趙文步道:「他在那裡。」聞言,那群大內侍衛身形一凌,掠向趙文步,將一臉莫名其妙的他從屋簷上揪了下來。
風見狀全身繃緊,身子一縱,欲攻擊扣住主於手臂的大內侍衛,但立即被趟文步阻止。
「風,不可以!」
它怔了一下,靈巧的轉身,跳躍回屋簷,伏身,虎視眈眈的看著該名侍衛。
孫康義跟江至祥對視一眼,拍拍它的頭,飛身而下,與趙文步站在一起。
眾賓客看著這三人,目光最後都聚集在長相俊美的趙文步身上。
身著綢緞白衫的他五官細緻絕倫,但身上卻帶有一股混合著冷峻與邪氣的氣質,也就是這股氣質讓這個原本在個性上就難以捉摸的小王爺,看來更像那頭伏身在屋簷上的黑豹般危險,令人望之卻步。
「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趙文步冷眼睨了面帶怒火的父親一眼。
趙奕君抿緊唇,突地揚起手,「啪」的一聲,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
「爹!」他難以置信的瞪著父親,孫康義跟江至祥更是錯愕。
「你越來越胡鬧了,連殺人劫船的事你都敢做!」趙奕君氣得渾身發抖。
「爹!」他撫著發疼的臉頰,憤恨難平的瞪著父親。
「從江南欲進京的兩艘花草山石、手工絲綢的商船全被劫了,除了一名侍衛僥倖逃過——」
「那關我什麼事?!爹為什麼以為是我幹的?」他咬牙切齒的打斷父親的話。
「那名重傷的倖存者在幾天前才恢復意識,他一開口就說他看到一頭黑豹,而商船被劫的時間是上個月十五,江南運河的青山段。」
此言一出,趙文步、孫康義、江至祥三人全愣了愣,那個時間他們三人的確跟風在運河的青山段附近遊山玩水,但三人一豹同行,趙文步跟風根本下曾落單過,而且,那日乍後他們就北上,壓根下知道商船被劫之事——
再說,眾所周知,商船載運北上的草木花石,乃是皇上為了修築賜子玉成公主與狀元郎的新居華宣園而派員下江南搜尋購買的,那近千匹的手工絲綢更是為了製作公主的霞帔及新衣。
趙文步腦子沒壞,怎麼會去幹那種砍頭的事?!
「爹,我想弟弟下會那麼糊塗的,何況,他若要做壞事,也犯不著帶自己的寵物去,讓人馬上聯想到他。」
趙建東此話一出,眾賓客倒是頻頻點頭,直道:「言之有理。」
趙奕君與妻子交換了一下目光,看向小兒子的眸光立即飛上一抹歉意。
趙建東繼續道:「爹、娘,我以為此事固然要查個水落石出,但公主的新居與嫁衣之事更遲不得。」
聞言,眾人又是頻頻點頭,紛紛建議道——
「建東是個文武全才,思緒縝密的人,這事若由他去辦,一定妥當,那群賊寇肯定也奈何不了他。」
「沒錯,不過今天剛新婚,這人生三大喜之一,總不能棄新娘子不顧吧——」
見眾人議論紛紛,趙文步一臉的嗤之以鼻,他哥哥是個大紅人,大家總將希望放在他身上,壞事套在他身上,他也習以為常了。
「謝謝眾長輩們的厚愛,但我認為也該給我弟弟一個機會。」趙建東神情誠懇。
但此言一出,眾人嘩然,議論紛紛——
「那個成不了事的浪蕩子能幹什麼?」
但獨排眾議的趙建東走到一臉淡漠的弟弟身前,拍拍他的肩膀,再看著眾人道:「我對他有信心,更敢以生命當賭注,殺人劫船的事絕不是他做的,我更相信他能負責採買押送遭劫的貨品這事,圓圓滿滿的回到京城來。」
此言一出,眾人對他展現的兄弟情更是讚譽有加。
趙奕君跟馬姿晴則感到汗顏,他們這親生爹娘對自己的兒子反而沒有信心。
稍晚,趙奕君帶著趙建東、趙文步兩個兒子與那些大內侍衛前往宮中面聖,趙建東再現兄弟倩深,願以項上人頭作保,請皇上給弟弟一個機會,讓他下江南去負責花草山石與布匹的押運工作,他則會追查那批賊寇,還弟弟一個清白。希望弟弟能感念他的用心良苦,擺脫「成不了事的浪蕩子」之名,好好的辦妥此事,也改變眾人對他的印象。
皇上感念他的兄弟情,所請恩准。
翌日,在孫康義、江至祥兩人自願陪同下,趙文步面無表情的帶著風前往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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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半個多月的快馬奔馳,趙文步、江至祥、孫康義三人與風在八月十三即抵達杭州。
這段疾行南下的日子,三人都只有小憩片刻,就急急上路,所以到達目的地,江至祥跟孫康義什麼都不想,只想先投宿,睡個好覺再說。
夜色如墨,時為三更天。
城中悅來客棧早已熄燈,江至祥、孫康義敲門投宿,卻見趙文步翻身下馬背,拿走了掛在馬袋裡的酒瓶,拍拍風的頭,「走。」
「你不休息?」孫康義皺眉叫道。
他搖搖頭,跟著風往西湖走去。
「怪人一個。」江王祥搖搖頭,跟著孫康義踏入客棧。
夜色深沉,四周只有唧唧的蟲鳴聲,趙文步一人一豹的來到西湖湖畔,他坐下,風則溫馴的趴坐一旁。
他拿起酒啜了一口,風將頭靠過來,他露齒一笑,餵了它一口酒,這才凝睇著眼前倒映著天上明月的湖面。
事實上,這一路下來,他腦海中一直有個解下開的疑問。
他很清楚哥哥是不喜歡他的,雖然他一向會作表面功夫,但他這次這麼力挺自己,甚至賭上自己頂上人頭,也實在太詭異了。
思緒問,驀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風立即警覺的挺直了身子,他輕輕的拍拍它的頭,看著一名女子一步一步的走到湖畔,她深吸了一口氣後,突然縱身一跳——
他神色丕變,急忙施展身形掠身而去,一個蜻蜓點水,及時在女子上半身落水前,將她拉了上來,平放在湖邊。
就著月光,趙文步打量起這名一身上好月牙絲綢裙衣的絕色女子。
她粉妝玉琢,美若天仙,水漾的肌膚在月光下更顯晶瑩剔透,尤其那雙水靈秋瞳盈盈照人,竟讓他這玩過不少女人的小王爺也看癡了眼。
相對於他的仔細打量,姚采香仍處在極大的震撼中,但這倒不是震懾於眼前這頭頂白玉冠的男子美如潘安的容顏,而是半夜三更的,這人不睡到湖畔做啥?!
火氣一上,她沉著一張臭臭的粉臉,坐起身來,卻驚見一雙綠色的眸子緊盯著自己。
她猛抽了口涼氣,下意識的急往後退,沒想到,噗通一聲,她再度跌落西湖。
趙文步直覺的再伸出手要撈起她,沒想到沒抓到她,反倒拉到了一條繩子?
繩子被人用力拉直了,他皺起濃眉,看著那名落水的女子拉著這條繩子從湖中爬了上來,喘著氣兒,站在湖畔。
他定睛一看,這才發現繩子的一端就綁在這名花容月貌的女子腰上,另一端則綁著前方不遠的大樹幹。
這夜色黑,再加上他剛剛只盯著她的臉看,所以才沒看到她身上綁著繩子——
而渾身濕透的姚采香正拚命的吞嚥著口水,戒備的眸光緊盯著那頭烏漆抹黑的黑豹,心跳如擂鼓的她頓時警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出現反應。
該死的,不會在這個時候吧?!
不行,她一定要忍住,忍住!
但能怎麼辦?她只要一緊張,就會「排氣」,而且還是顛覆了「臭屁不響、響屁不臭」這句古話,兩者皆具的「臭屁西施」,而那屁聲一響,可是驚天地、泣鬼神,聞者莫不立即遁逃,連她的親人也不例外——
所以,她的作法是一有「屁」意,就先奔跑回家,可此刻,她不敢啊!這頭豹盯著她——
「看來你不是要自殺吧?」趟文步抿起薄唇,用力一扯那條繩子,就將她扯到自己的懷中。
渾身濕透的她柔軟胸脯就抵著他硬挺的胸膛,手扣著她纖細的腰身,他眸中立即閃過一道漫下經心的愉悅感。
呵,這個天仙美人的身材可真婀娜呢。
「放開我!」他的懷抱意外減低了姚采香的緊張感,她困惑的發現自己緊繃的身體鬆懈了些。
「除非你告訴我你在幹什麼?」他不解的拉拉她身上那條繩子。
哪來多管閒事的傢伙!姚采香皺緊了一雙柳眉,嚥了口口水,不安的再瞥那頭動也下動的黑豹一眼。
「放心,它是我的寵物,除非有我的命令,不然它是不咬人的。」
養黑豹當寵物?這人八成瘋了!她在心中嘀咕。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細細的看著這張貴氣十足的輪廓,連他的口吻也帶著霸氣,「你不是當地人。」
這句是肯定句,要不,只要是當地人就一定知道她在做什麼。
他搖搖頭,「我不是,所以我下明白為什麼有人三更半夜的來這兒跳湖,身上還綁著繩子?」
果然不是當地人,而她可不想自己的事跡傳到其他縣城去,那就——「我、我是來釣魚的,成嗎?」
他笑了起來,「我不知道杭州人是以這種方式釣魚的?那你當餌嗎?」
問那麼多!她不耐的道:「那是我的事,你管那麼多幹什麼?我很忙的——」
她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抱,但他還是將她扣得牢牢的,更進一步調侃道:「還是你學詩仙李白要撈月?」
她嗤了一聲,「對不起,我還不想死啊。」這人真夠囉唆的!
「是嗎?怎麼我覺得你在找死?」
她撇撇嘴角,「我這麼做一定有我的理由,煩請你走遠一點,別妨礙我!」
他蹙眉,她說話還真不客氣!他勾起嘴角一笑,放開了她,退到一旁坐下身,準備瞧瞧她在搞什麼?
姚采香見他沒有離開的打算,目露猶豫之光,但再想到後天中午,她就得當眾表演跳下錢塘怒潮一事——
罷了,將他當成隱形人吧!
她走到湖畔,硬著頭皮往下一躍,噗通一聲掉入湖中後,再拉著繩子爬上岸來,然後再縱身入湖……如此週而復始,一次又一次。
八成是個瘋子!趟文步看了幾遍,忍不住打起哈欠。
真是的,破壞了他獨自賞景的樂趣。
他站起身,準備離開,這才注意到他的寵物正在玩一個有趣的遊戲。
風發現橫越在草地上的繩子一下子落地,一下子又被拉得直直的,於是就以繩子為中線,左右的跳躍起來,跳著跳著,它居然咬住繩子左右撕扯起來。
趟文步皺起濃眉,看著前方又傳來噗通的落水聲,再轉過頭來時,風銳利的牙齒已將繩子咬得稀爛,眼看就要斷了。
果然,在姚采香拉直繩子後,「啪」的一聲,一條繩子斷成了兩半,他身後立即傳來驚惶失措的求救聲。
「救命啊!我、我不會——不會游泳啊!」狼狽不堪的姚采香在水中奮力掙扎求救。
趙文步走近湖邊,蹲下身,看著她與死神搏鬥,一挑濃眉的笑道:「我以為你在釣魚?」
還有心情打趣?!「我釣什麼魚啊?快救我上去!呃——咳咳咳!」這一咳,她可連喝了好幾口水。
趙文步撫著下顎,裝出一臉沉思狀,「換我釣你這條美人魚?」
她眼一瞪,但仍不忘以雙手拍打著湖面,「你這人怎莫名其妙的?快、快救我啊!」
他搖搖頭,「不是有人請我走遠一點,別妨礙她?」
意思是不救了?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卻因此忘了拍打湖面,直到水淹過口鼻,她才嚇得以狗爬式的奮力掙扎,將頭伸得直直的,惡狠狠的邊拍水邊怒視著岸上眸中帶笑的男人。
「我、我要你妨礙的時候,你又不妨礙了,你這人怎見死不救?!」
「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這樣跳下爬上的是要幹什麼?」
「你先救我,我快溺斃了!」
「那最好,等你昏厥過去,我就嘴對嘴渡氣救你,明正言順的一親芳澤。」他露出一抹可惡的笑容。
天,敢情她碰到一個色狼了?!
快溺斃的姚采香有打人的衝動了,但她知道沒上岸她什麼也不能做,而且應該有更好的懲罰方法。
「好好好!你拉我上去,我就告訴你我這麼跳下爬上的幹啥!」
他點點頭,滿意的伸出手拉住她拍打掙扎的小手,沒想到她居然用力一扯,硬生生的將他反拖下水,噗通一聲,搞得他也成了落水狗。
這算是她小小的回敬吧,姚采香緊緊扣住他的手臂,除非他想跟她這個臭屁西施一起赴九泉,不然他鐵定得一起將她帶上岸去。
但趙文步可不想死,渾身濕透的他將這個可惡的大美人扔上岸去,自己要上岸時,冷不防的被狠狠踹了肩膀一下,他一個沒注意,腳下一滑又落入水中。
再上岸時,那條扯斷的繩子孤零零的躺在草地上,美人不見縱影,而風還在把玩另半條斷繩——
靜夜,薄霧入林,若非有斷繩為證,他真懷疑自己是否遇到了鬼魅?
他搖搖頭,轉身步往客棧,風立即跟上。
約半炷香的時間後,他們回到客棧前,不想再擾人,趙文步施展輕功躍上二樓進入客棧,風也尾隨在後。
而一人一豹僅在走廊走了兩步,右側轉角一間仍透著光的客房立即打了開來,江至祥跟孫康義就站在門口。
「你回來——」江至祥皺眉看著跟落湯雞沒兩樣的好友,困惑的瞥了外頭一眼。不對,外頭月明星稀,沒雨啊!「你怎麼了?」
「不會想不開,半夜跑去跳湖自殺吧?」孫康義出言調侃。
「我是倒楣,遇到一個瘋婆子!」趙文步沒好氣的抿嘴回答後,逕自進入房間,換下衣物,拍拍風的頭,上床,闔上眼睛。
這——江至祥跟孫康義還等著問他遇到什麼瘋婆子呢?但看情形……
「算了,算了!回房睡了,也許有艷遇捨不得說呢。」孫康義那張斯文淨白的臉飛上一抹失望神情,再與江聖祥交換了一下目光,兩人便讓出這間上房。
三人雖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但就數趙文步這個小王爺最尊貴,他們兩人的父親一為文官一為武官,但都僅是五品官員。
不過,趙文步是個好相處的人,雖然偶爾脾氣古怪了些、淡漠了些,但真的瘋起來玩時,他可比任何人都瘋。
而身為他的朋友,他們也明白,那通常是他心有失落時,自我墮落或自我宣洩的方式。
尤其心上人謝毓玉成了他的大嫂後,這段時問以來,他可讓人更捉摸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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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哈——哈——啾!」
姚采香渾身濕透的衝回家中,卻頻打噴嚏。
都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傢伙害的!在狠狠的踹他一腳後,怕被他逮著,她還躲在草堆裡,屏住氣息的動都不敢動,一直到他們走遠才敢回家呢!
「哈——啾!哈啾!」
她換下濕衣裳,拿條乾布巾,擦拭頭髮、身子,才穿好肚兜,就有一盞燭光由遠而近的往她房間而來。
她臉色一變,急忙將那堆濕衣服塞到床底下,將布巾扔到一旁的屏風上,跳進被窩裡裝睡。
門被打了開來,光聽那輕柔的腳步聲她就知道進來的是她的娘。
「別裝睡了,你頭髮還濕答答的,怎麼睡呢?」一臉慈愛的溫淑茗坐上床沿,拉下女兒蒙住頭卻露出不少濕淋淋髮絲的綢緞被子。
姚采香吐吐舌頭,坐起身來,緊張兮兮的看了看她身後。
「你爹沒來!但那不代表他就不知道你趁著夜色又跑去跳湖了。」溫淑茗那雙同女兒一樣的美麗秋瞳有著不捨、難過及無可奈何。
姚采香則垂低了頭。
溫淑茗歎了一聲,握住女兒的手,「采香,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娘,我知道,可是我已經說了大話,誇下海口了。」她不敢抬頭,咬著下唇道。
「那也不該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
「可話都出口,我是一定要做到的。」
「你怎麼這麼倔呢,孩子。」
她靜默不語,這一次是非做不可,事關她的終身。
溫淑茗對這個女兒真的不知該怎麼辦?「娘知道你喜歡說大話、愛臭屁,但說穿了,你只是以自大來掩飾自卑,可傻話出口就算了,何必還去做呢?」
「娘,臭屁要有臭屁的本錢,不能說說就算,就算以前不會,說了大話以後也得逼自己學會。」她抬起頭來,神情倔強。
她難過的搖搖頭,「可我們已經讓你的行為嚇得快破膽了,」她哽咽一聲,摸摸女兒粉嫩的臉頰,「娘知道你很介意你放屁的事,那也造成了你的自卑心態,可是你要記得,這事只有家裡的人知道,你不必這樣不要命的去向外面的人證明自己有多勇敢。」
「娘,不會有事的!」姚采香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十六歲的臉上有著超齡的成熟神情,「綢緞廠天天趕貨,你肯定累壞了,早點去歇著吧。」
她皺眉,「你還是不放棄——」
「娘,你知道我的個性。」她再次低下頭來。
是啊,說也說不動,勸也勸不聽!她知道她心裡苦,因為有那個「缺陷美」,她乾脆讓自己變成一個口說大話的人,繼而成為杭州媒人的拒絕往來戶,為此她甘之如飴,因為她能隱藏自己的缺陷美。
偏偏她這個娘又無計可施!老天爺對采香開了一個大玩笑,她會放那種連環大臭屁乃天生體質,緊張所致,根本無法醫治!
溫淑茗凝睇著再次拿起布巾擦拭長髮的女兒,心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