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院是寧育規模最大的妓院,這裡面的姑娘環肥燕瘦,美的、平庸的皆有,端看客人的銀子多不多,陪侍的姑娘姿色就如何。
這會兒.雖然才夕陽西下,院裡巳熱鬧滾滾,三層樓的豪華樓閣坐了七成客人,鶯鶯燕燕紛坐其間,上身僅著肚兜,外罩一件薄紗,旖旎氣氛再加上美酒催化,一個個客人眼波迷濛、邪淫發笑,對著姑娘們又摟又親的。
百花院的老鴇叫崔姬,年近五旬但保養相宜,風韻猶存,看來方四十出頭。她一身紅色綢緞綴著金絲線裙儒,穿金戴銀的站在二樓樓台,微笑的看著樓下這片熱絡景象,這代表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呢。
院裡的南管事走了上來,任崔姬耳畔低語,她眼睛一亮,「來了嗎?」
「來了,已在後頭廂房候著。」
她點點頭,「知道了。」
步下樓梯,她邊跟大廳的熟容寒暄,邊步人後庭院,經過長廊就往後廂房去。這兒是來賓止步,而在長廊前也派人站崗,就怕一些醉客搞不清楚東南西北而誤闖此處。
這後廂房其實就是崔姬向人口販子買來姑娘後,將她們囚禁的地點,雖然是囚禁之地,但裝演得美輪美美,還備有華服、珠寶珍品,而這也是崔姬厲害之處。
通常,被賣來的姑娘不是家境困窘,就是被人口販子強搶而來的民女,經過一番長途跋涉之後,不是身心俱疲就是情緒緊繃。
她將她們留置在這間金碧輝煌的廂房裡,給她們吃好的、穿好的,再慢慢灌輸她們要擁有這樣的豪宅華服、享受美食並不難,只要給男人一點甜頭,銀子進了袋,要什麼就有什麼……經過一段日子的洗腦後姑娘們便都乖乖聽話,成了她賺錢的工具了。
崔姬進人後廂房,謝一誠跟兩名手下早在回頭候著了。
「這一路辛苦了,謝大爺。」她微笑的招呼謝一誠坐下。
謝一誠聽過崔姬之名,卻不曾見過其人,這一看訝異不已,因為聽聞她已是五十歲老嫗!他蟄搔頭道:「這不知該你叫崔姑娘還是崔……」
「大娘?」她笑笑的接下話,「大夥兒習慣叫我崔姬,謝大爺就這麼跟著叫吧。」
「好好,崔姬,崔姬。」他呵呵大笑。
「那其中就有一個上等貨?」她的目光移到另外兩人身後的那五個大麻袋。
「是啊,這一路從餘杭渡輪、乘快轎,再順水路取小徑,已到兩三家大妓院去估過價了,但老鴇們的價格我不甚滿意。聽聞這百花院的崔姬是個識貨之人我們三人便連夜趕路幾夜未眠的將貨送到這兒來,崔姬可別出個讓謝某失望的價啊。」
說了那麼多,最後才指出重點!崔姬在心中嗤笑一聲,但臉上仍維持著熱絡的笑意,「明白,明白,只要是上等的絕色好貨,謝大爺絕不會失望的。」
「那好,好!」謝一誠眉開眼笑的回過頭,朝兩名手下點點頭,他們隨即將五個大麻袋—一拉開。
由於裡頭的五個姑娘全被下了迷藥,這會兒全沉沉人睡著。
前四個麻袋裡的姑娘,崔姬一看就知道是「二手貨」,已有股煙花味了,但這第五個……她笑逐顏開,忍不住湊向前去蹲下身子,仔細的看著膚如凝脂、五官出色、黑髮如綢緞的美姑娘,露齒一笑,她朝姑娘的脖頸間一聞,隱約可聞到一股處子香。
她站起身,回過頭看著謝一誠,「果然是個好貨,就三千兩銀子,謝大爺可滿意?」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得向不攏嘴,「滿意、滿意,崔姬果然識貨。」
「但這四個。」她指著其他四個姑娘,我不要。
他又一愣,「呢,這……」
「再過去一條街有一家『翠仙樓』,謝大爺可帶她們過去給那兒的老鴇過過目,買賣成的機會應會大些。」崔姬這一句話可點明了,那兒的素質較低。
謝一誠尷尬的點點頭,他本想開口說,要季雲婧就得連帶買下那四名老妓女,但崔姬出的數目的確是所有老鴇之中價碼最高的……」好吧,我明白了,就將季雲信留在這兒。」
季雲婧嗎?果然是個人如其名的美姑娘。崔姬滿意的目光忍不住再瞟向季雲婧那張傾國傾城的粉瞼。
隨後,她付了三千兩銀票給謝一誠,備了一桌上好佳餚、美酒,並找了姑娘伺候,讓他們主僕三人好好放鬆娛樂一番。
由於謝一誠告知,季雲婧身上的迷藥再過半炷香的時間即會失效而甦醒過來,因此,崔姬也已叫人先把她送到另一間廂房去並備好酒宴,準備持她醒來好好的對她洗腦一番。
*
夜幕低垂,廣海客棧的上等廂房裡,旭烈汗佇立在窗前,仰望天際,一輪銀白皓月當空,滿天星斗璀璨,的確是一幅好景致。
只是他似乎無心欣賞,不知怎麼的,今日心情更加煩躁,原想凝睇月色,沉澱思緒,但卻全然無效。
這段回國的日子,礙於忽可蘭主僕,他們不曾趕過路,三餐準時,日落便進客棧休息,晌午才出發。若不是因為四人馬上功夫了得,這會兒也許方抵黃河近處而已。
他轉身走回椅上坐下,現在的他歸心似箭,畢竟回到汗國,肯定有一些人事物可以填補他心中此時的空虛,不管是父皇讓位,或與母后暢談他走訪各地的風土人情,逗逗那些侍衛,對宮女惡作劇,或是看那些王公貴族的閨女們倒追他……
日子久了,他應該會將心中那個冤家忘了吧!
「主子,你睡了嗎?」小明兒看到裡面還點了燈火,這才敢喊人。
「進來吧。」他緩下思緒看著開門進來的小明兒,「不是讓你到外頭去逛逛玩玩?回到汗國後,我們出來的機會可能不大了。」
「我知道,主子。但有件事實在奇怪得緊,我忍不住又到百花院去偷瞧了瞧。」
「百花院?」他笑了出來,「你在怡紅被幾個姑娘伺候得太舒服了,一看到妓院又忍不住進去了?」
「不是的、不是的,主子,你別跟鈴兒說同樣的話嘛,好像我是好色之人。」他覺得好委屈,雖然被女人伺候的感覺真的是飄飄然
旭烈評點頭一笑,「看來我會借意了,那你說吧。」
於是小明兒將看到謝一誠的情形全說了。「……我們用完晚膳後,我回頭又去看,這夜色當然暗了,但謝一誠跟那兩個男子有推著原來的兩台推車從後門出來,奇怪的是上面一樣擺著原來推進去時的東西,可我仔細的算了算,大麻袋卻少了一個。主子,你說這奇怪不奇怪?」他蹙眉,「你有繼續跟下去嗎?」「跟了!他們又推著那兩台推車到翠仙樓去,也是走後門。」
「結果呢?」小明兒搖搖頭,「這次他們進去好久,我沒等就回來了。」
事有蹊蹺,旭烈汗濃眉一皺,沉吟了一會兒,笑說:「換我去瞧瞧。」
「我也要去。」
起身的他搖搖頭,對跟上來的小明兒道。「你那三腳貓功夫得手礙腳的,還是我一個人去瞧瞧好些。」
小明兒沮喪的垮下雙肩,他也想將功夫練好一點,奈何資質駑鈍!
出了客錢就著夜色的掩護,旭烈開幾個縱身,飛簷走壁就來到燈火通明的翠仙樓屋頂上,先瞄了瞄裡面姑娘與賓客們熱鬧喝酒喊拳的景象,再提氣施展輕功往後院去。
這兒的靜寂與前面的喧鬧形成強烈對比,但並無異樣,他瞥了另一頭長廊,輕聲往那兒走去,隨即聽到前頭房間裡傳來帶著不悅的嗓音。
「你一來寧寧,就有哨子告訴我,你這次帶著一個上等好貨,可這會兒四雙全是破鞋,你是看不起我嗎?謝大爺!」
「唐夫人,你就別爭了,我說好幾次了,那個貨已經給崔姬,要不回來了。」謝一誠的話裡帶著壓抑的火氣,畢竟是要買方掏出銀子,總不能撕破臉。
「要我收這四個也行。將那個貨收回來,我一併買了。」她也不讓。
聽到這兒,旭烈汗飛身上了那個房間的屋簷,輕聲的挪開一隻瓦片.從縫隙間看下去,這明亮的屋內,謝一誠臉魚難看。而那名年約四旬的唐夫人一臉鐵青,兩人談得很不愉快。
旭烈汗的目光再移往兩人身後那四個敞開的麻袋,不由得濃眉一皺,這四個沉睡的姑娘是怡紅院裡的姑娘啊,怎麼會在這兒?
「唐夫人,這四個姑娘交際手腕一流,她們在餘杭縣的怡紅院可紅得很,要不是因為她們不聽話,客人給的錢沒交給風娘,風娘也不會要我將她們帶得遠遠的,賣了就算。」
「嗟!」唐夫人對這一席話是嗤之以鼻,「謝大爺,好歹我也是這兒的老鴇,什麼姑娘沒見過?她們四個紅不紅,我用這兒……」她抬腳用袖帕指指膝蓋的地方,「就看得出來了,你這謊撒得不怕閃到舌頭?!」
聞言,謝一誠尷尬的於笑兩聲,「好吧好吧,算我胡扯,是我的錯,但那個好貨已經到了百花院,錢也收了,怎麼要回來?」
唐夫人回頭進了身後的丫環一眼,那名丫環明白的點點頭,將地上一個小箱子抬到桌上並打開,這亮橙橙的黃金可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了。
唐夫人也不囉嗦,對著看直了眼的謝一誠道:「不瞞謝大爺,我跟崔姬已經鬥了好幾年,但我這兒老是欠一名能壓倒她那兒花魁的天仙美人,所以,只要你將那個美人要回來,這一箱黃金就是你的了。」
「真的?!」謝一誠不曾看過誰這麼大手筆買姑娘,他貪婪的目光直盯著那箱黃金,頻嚥口水。
「當然是真的,還有這四個,」她回頭瞟了眼,「我就一併收了她們,省得你再找買家,而且,一人再付你一百兩,這價位應該滿意了吧?」
「滿意!滿意!」謝一誠高興得不得了,他前幾回費了好多工夫才找了未開苞的女娃兒送到怡紅院去但風娘看貨出價,中等之姿一個才出十兩,這四個她不要的舊貨,人家要花四百兩買下,他怎麼會不滿意。
「既然滿意那就請謝大爺動作快一點,免得我反悔了。」
「好好好,我馬上去將季雲婧帶回來給你,我馬上去!」謝一誠不想錯失這個良機,他暗自懊惱,早知道就先將貨全推到這兒來賣不就成了,這會兒將貨要回來還不知要費多少工夫?
還是先搶了再說!
思緒間,他已與兩名手下急匆匆步出翠仙樓後門,往百花院奔去。
而旭烈汗在聽到謝一誠脫口說出季雲婧三個字後,著實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急忙施展輕功,暗暗跟隨謝一誠三人來到百花院的後門。
謝一誠隨即指示兩個手下先翻牆到後廂房將季雲婧暗暗押走,他則走正門去跟崔姬談,以拖延時間,叮囑他們動作得快一點後,便繞在前門去了。
居高隱身在屋簷上的旭烈汗略微思索一下,見到那兩名精悍的手下小心翼翼的翻牆入百花院後,縱身來到一個由兩個武夫看守的後廂房前,不待對方反應便快速點了兩人的昏穴,進人房裡。
見狀,旭烈汗躍下屋簷閃身到窗口,瞥見季雲婧真的在裡面時,他心中大喜,見那兩名手下在一臉蒼白的她呼救前即點了她的昏穴,他眸中一冷,撿起兩顆小石子,「咻!咻!」兩聲彈指而入,不偏不倚打中他們的昏穴,兩人隨即倒地不起。
旭烈汗快步進人廂房,一手抄起昏迷不醒的季雲婧,施展輕功離開百花院,在夜色的掩護下,無聲無息的回到廣海客棧廂房,隨手拿起紙筆寫了一張「我先行回國」的字條擺在桌上!
放下筆墨,再看著懷中如花似玉的季雲婧,他喃喃笑道;「真是個大驚喜啊,季雲婧。」
他勾起嘴角一笑,覺得近日盤踞胸口的鬱悶之氣瞬間散去,他開心的擁著她縱身到客棧後方的馬廄,上了一匹黑色駿馬,調轉馬頭,在夜色裡往沙漠馳騁而去。
*
就在旭照汗帶著佳人遠離寧寧不久,百花院起了一陣騷動,被謝一誠的手下點了昏穴的兩名武夫甦醒過來,匆匆忙忙的前去通知崔姬。
而正在跟崔姬交涉的謝一誠還以為季雲婧已經被手下帶走了,因此,表明是翠仙樓的唐夫人以百兩黃金出價買下那個上等好貨,所以這筆買賣他不想交易了,語畢,他便將三千兩銀票從懷中瑞出來欲還給她。
崔姬一臉冰霜,「你先將人搶走,是怕我不把人還你?」
「正是,我這江湖也跑了好幾年了,明白有些事要先下手為強,但這次買賣不成也不打緊,下回等我找了個更好的貨,肯定賣給崔姬,哈哈哈……」謝一誠將銀票放在桌上,笑呵呵的轉身步出廂房,沒想到自己的兩個手下居然站在門口,他愣了一下,「你們?」
「我們被暗算了。」
「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就昏過去了,醒來便不見那個好貨。」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滿臉的困惑及無措。
謝一誠呆愣住,想了一下立刻回過頭來,看看一臉冷意的崔姬及那兩名武夫,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他怒聲道:「是你們吧,故意演這齣戲,是要誑我的吧!」
「你在胡說什麼?」崔姬冷冷的瞪著他。
「你們一定得到消息,知道我要過來要人,所以早就有防備,弄昏了我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也沒有興趣聽,你再不出去,別怪我不留情。」她打斷謝一誠的話。
「哼,要我走可以,將人交出來。」
「你簡直莫名其妙,來人啊,給我趕出去!」
「不行,人交出來,要不……」謝一誠看到桌上的三千兩銀票,伸手就要拿。
沒想到崔姬也是個練家子,她早他一步將銀票揣入她的袖中,冷聲道:「謝大爺,別逼我對你出手。」
「哼,以為我怕你嗎?今兒不是交人就是交銀票。」
她冷笑一聲,「那可為難我了,一來人不在我這兒,我交不出人來,二來人還是不在我這兒,我這銀票更交不出去。」
「哪就少說廢話!
話語一歇,他凌厲的掌風即起,崔姬神情一沉亦施展功夫與他對抗,另兩名武夫則跟他那兩名手下打了起來。
這一時之間,掌風呼呼作響,雙方你來我往,驚得百花院的客人紛紛逃離,而百花院的其他打手加人戰局,再加上姑娘們驚惶失措的尖叫聲,整個百花院只有個亂字能形容。
崔姬不是省油的燈,幾回合打下來,謝一誠漸露敗相,至於他兩個手下早在百花院的打手群攻之下,成了刀下亡魂。他單打獨鬥,處境更危險,雖想逃之夭夭,但哪有機會?
崔姬一拳打中他胸口,他口中噴出一道鮮血,踉蹌的倒退兩步,一旁的打手舉刀狠狠的捅了他一刀,他兩眼往上一吊即倒臥在血泊中,一命嗚呼了。
「哼,敢在我這兒撒野,真是自尋死路!』崔姬粗啐一聲,踢了他一下,便指示打手將三人的屍體處理掉,她則迅速離開百花院到翠仙樓去找唐夫人理論,順便要人去。
兩女繼續交惡,都懷疑季雲婧就在對方手裡,但又無計可施。
而謝一誠貪得無厭的下場是成了兩頭空的枉死魂,該說是他的惡報吧!
*
季雲婧覺得好溫暖,這枕頭及靠著她面頰的溫厚被子讓她感到舒服極了,從她被裝人麻袋開始乘船、坐馬,離家鄉漸行漸遠後,她就不曾這麼舒服過……
她慢慢睜開眼,隨即慌忙坐起身,眨眨眼睛,呆若木雞的看著近在咫尺的旭烈汗。
「我在做夢嗎?」她的目光從他俊美的臉蛋移開,看著眼前這一大片青青草原,在綿延的山坡間還有一大群牛羊緩慢行進,黃昏的霞光將天際染上一片橘橙金黃,而在這方火紅的半顆落日彷彿嵌在草原上,如夢似幻。
這絕非中原景致,因此,季雲用更加認定自己是在做夢。
「很美吧!」旭烈汗凝睇著讓那橙黃霞光映染得更為嬌艷動人的她,笑了笑,隨即將目光移向這片山光美景。
她皺眉,回過頭再次對視他俊俏的側瞼,然後看向他背後抵靠的大樹幹,再抬頭瞧瞧,這才發現他們兩人是坐在一棵高聳參天、綠葉成陰的大樹下,而另一邊則拴著一匹黑色駿馬。
她將目光再移回他身上,繼續往下看,這才注意到她剛剛枕著的「枕頭」原來是他伸展的長腿,而那個「溫厚的被子」根本就是她靠在他懷中所感受到的溫暖……
「這?」她臉兒驀地一紅,雖然是在夢中,但她做這種夢也太誇張了吧?
「在想什麼?」旭烈汗側轉過頭,看著美麗的她。
她咳了一聲,清清喉嚨道;「我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居然夢到你,還跟你在這兒說話,但不管如何,這個夢總比被人裝在麻袋裡,不知道要被帶到哪裡去還好就是了。」
對她這番話,旭烈汗是一頭露水,但再仔細推敲一下,他眸中立即綻放笑意,接著伸手去捏了捏她那俏挺的鼻子,而且力道還不小,痛得她叫出聲並急忙用嘴巴呼吸到此刻,旭烈汗才笑呵呵的放開她。
她一邊急喘氣,一邊捂著紅撲撲的鼻子怒不可遏的瞪著他,「你幹嗎捏我鼻子!」
「會痛嗎?」
「廢話!我掐掐看你的,看你會不會痛!」
「哈哈哈……會痛應該就不是夢了吧。」旭烈汗朝她挑挑濃眉,模樣看來可愛中帶了點可惡。
聞言,季雲婧怔怔的看著他,喃喃自語的道:「不是夢?」直覺的,她用力的掐了自己的臉頰一下。
「好痛!」隨即糾緊柳眉,「老天,是真的!真的!」她笑逐顏開,差點沒手舞足蹈起來,老天,她擺脫謝一誠那些人了,感謝天,感謝天!但是……
雀躍的她愣了一下,又將目光放回旭烈汗身上,「是你救了我?」
他點點頭,將事情的經過概略說明,「你怎麼會被抓?又怎麼被運送到這兒來的?」
「還不都是你!」她將那晚到怡紅院見他之後所發生的事全說了一遍,「……大部分的時間我們都是清醒的,但在謝一城的威脅恐嚇及精悍手下緊迫盯人之下,根本毫無逃脫機會。幸好他沒餓著我們,因為他說貨要顧好,才能有好價錢,所以一直到接近寧寧後,我們才被逼吞下迷藥,再來的事你也都清楚了,可是
她神情一黯,「我最惦記的是那些在怡紅院地窯裡的姑娘她們不知道怎麼了?」
旭烈汗不想她一直沉浸在哀傷的氣氛裡,露齒一笑的轉移話題,他指指自己的嘴唇道;「為了感謝我救了你,是否該表現一下你的謝意?」
「別想!」她臉兒驀地漲紅,不知怎麼的,心突然一陣卜通狂跳,天曉得當她恢復意識發現自己被送離餘杭縣後,她不知道在心中詛咒了他幾千遍、幾萬遍,認為都是他害她的!
他不以為意的站起身,看夕陽餘暉逐漸被黑幕取代,說:「我們該走了。」
「走?去哪裡?」
他沒有回答,只是走到黑馬旁邊解下拴在樹幹上的繩子,拍拍馬兒,翻身上了馬背後,向她伸出手。
她看看四周,似乎也沒有其他選擇,只得伸手給他。他愉悅一笑,將她拉到懷中,策馬就往皇宮而去。
「到底要帶我去哪裡?我想回去。」
旭烈汗低頭看了她一眼,「你的回去指的是餘杭吧?」
「嗯。」季雲用點點頭。
「那路途可遙遠了,暫時你得先待在我家。
說得也是,這兒不像中原,肯定就是他的蠻國了,只是……
她撇微一角,」聽說蠻人都住在一些用布搭起來的棚子裡睡覺,我才不要呢。」
他勾起嘴角一笑,「晚些時候看到那個棚子,你的嘴巴可得閉緊一點,知不知道?」
她哪知道?她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他策馬與風追逐,輕快奔馳,不知為何,她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好心情。但他到底在高興什麼,而自己的感覺又為何全集中在她背後那寬厚胸膛上?這種安全感前所未有,她好像可以這樣跟著他馳騁在風中浪跡天涯……
「快到了。」他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此時,天空已完全被一片黑幕籠罩,明月如鏡,星兒璀璨,他們彷彿被月光灑遍全身。李雲婧怔怔的看著他使美灑脫的臉孔,莫名的一股悸動在胸口狂跳起來。
頃刻間,眼前出現了燈火通明、熱鬧叫囂的街道,但最令人驚歎的是矗立在月光下的那一座皇宮,金碧輝煌、瑰麗典雅,簡直讓人望之驚歎。
「那就是我家。」旭烈汗指著皇宮說,而她順著他的手裡去,頓時目瞪口呆。
「那個大棚子夠大嗎?裡面總共有兩百多個房間,住了七八百人,這聽來好像擠了點,但事實上僕役們就佔了五六百人,他們住的房間設在後方的僕役院,房裡大多是通鋪,所以扣除那些人,這大棚子裡,應該夠你選個漂亮的房間住下來吧!」
她不知道了。她這會兒腦袋一片空白,驚愕的櫻唇微張,根本不知如何反應。
突然,他的手輕輕的碰了她的唇,「這兒可得闔上來,我剛剛不是提醒過你了?」
她連忙閉上嘴,雖然也不清楚自己這會兒怎麼這麼聽他的話?
他微微一笑。策馬進人街道、一些百姓們看到最調皮可親的小太子回來了,紛紛高興的招手呼叫,「小太子,小太子!」
而這一叫,讓一些仍在逛街採買的民眾全擠了過來,開心的跟旭烈汗打招呼,旭烈汗也愉悅的跟他們—一揮手,緩緩策馬前進。
只有季雲情——瞠目結舌的她一直是一臉呆滯,她太震驚了,這個惡劣的蠻子怎麼會是蠻國的小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