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杜瑞拉用戴著手套的姆指和食指小心翼翼的拿起罩在古典檯燈上的臭襪子,接著,拿下掛在桌上馬克杯邊緣的保險套──顯然是用過的。
她秀致的雙眉蹙的死緊,縱然聽前輩說過某些客人放浪形駭的行逕,但這還是她在索爾飯店工作一年來,第一次遇到。
這個房間住的是英國來的足球員,他們一共來了三十幾個人,為了慶祝某一場比賽勝利吧,所以來這裡度假。
她知道,從昨天開始,有些愛慕他們的小女生就在飯店外殷殷守候,有人看見他們愉快的帶了幾個嘰嘰喳喳的興奮女孩上來,結果可想而知。
她把保險套丟進清潔袋裡,繼續清理被蹂躪過的房間,地毯上居然還有嘔吐物,難道他們不知道馬桶是做什麼用的嗎?
瞬間,她真的有教訓人的衝動,雖然她只是個女傭,而大肆破壞這個房間的人,花大錢住下來,她當然沒資格說些什麼。
「這是……內褲?」她從床下撿起一件火紅的女性丁字褲,奇怪在這裡過夜的女人是怎麼走出去的?不穿內褲嗎?
「那是內褲,性感的內褲,寶貝,你想穿穿看嗎?」
刻意裝性感的男性嗓音嚇了仙杜瑞拉一跳,她立即回頭,看到有個身材高壯、膚色古銅的猛男在通往浴室的入口對著她笑。
她倒抽了口氣。「抱歉,我不知道有人在裡面……」這間房間明明顯示要整理,為什麼客人還沒出去?
猛男走向她,開始抽掉褲頭上的皮帶。「別說那麼多了,漂亮的東方寶貝,你好嬌小啊,好可愛,你一定是慕名而來的對不對?你真是來對了,我最愛護我的球迷了。」
他的話讓她毛骨慫然,他前進,她就後退。「對不起,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我是整理客房的服務員,不知道您的房間需要整理嗎?如果不需要的話,我暫時告退了……」
「寶貝,你眼裡有對我的慾望,我看的出來。」猛男一點也不理會她的聲明,他帥氣的脫掉背心,解開褲頭,直把她逼到牆邊。「你這麼嬌小,嘗起來一定很甜,讓我為你展現雄風,大聲的呻吟吧!」
「你不要再過來了!」她雙手交叉護在胸前,這個男人有嚴重的體味,很噁心。
「你在害羞嗎?寶貝?」猛男伸手摸上她巴掌大的心型臉蛋。「皮膚真好,好細啊,你看起來真小,沒有二十歲吧?」
「我沒有害羞!你不要再過來!不然你會後悔!」矮他一截的仙杜瑞拉,使勁朝他吼。
猛男不當一回事,他的手從細緻的臉龐滑到她的唇,抬起她的下巴,不由分說就要吻她。
仙杜瑞拉驚恐的放大了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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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開除了!」
戴經理看著那個正在發火的瘋子暴君,內心在滴血。
沒錯,他的部門員工闖了個大禍,但這究竟關他什麼事?他督導不周嗎?他沒有天天對員工嚴厲訓示嗎?他沒有叫她們要以客為尊嗎?
以上的答案通通都是否定的。
上帝知道!他是一個克盡己職的主管啊!像他這樣精通五國語言、擁有瑞士飯店管理學位、集可靠與誠信於一身的專業人士已經很難找了,這瘋子確定要把他開除?
「總裁──」梅經理試圖替戴經理求情。
「你也被開除了!」元韶錡氣的咬牙切齒。
他的飯店怎麼會出這種客服員,居然把客人打到骨折住院?
「總裁──」梅堤莉很惶恐。
「閉嘴!」元韶錡連解釋的機會也不給。
當糟透了的事情已經發生,他通常不會浪費時間去聽多餘的解釋,他要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解釋原因!
「總裁,那女孩在門外等您傳喚。」維裡適時插嘴,他拚命對兩位苦情經理眨眼暗意,要他們不要再為自己辯解了,那只會惹得總裁更加不悅,等事過境遷,或許還有轉環餘地。
「我差點忘了那個罪魁禍首!」元韶錡殺氣騰騰地說道:「叫她進來!你們其他人都滾出去,辭呈即刻生效!維裡,叫蕾蒂夏立即登報找人,我要找兩個有人腦袋的經理,不要兩隻跟豬沒兩樣還領我高薪的經理!」
「是的,總裁。」維裡無奈的看了那兩個垂頭喪氣的經理一眼,總裁做事一向不開玩笑,要他收回成命很難,看來這回是沒有情面可講了。
「哼,瘋子,我保證這是你的損失……」戴門用西班牙文咕噥著走出去。
「讓你留任才是我的損失!」元韶錡迅速用西班牙文回敬了他一句。
戴門驚恐的轉身看著那個表情冷硬至極的年輕人,他忽然抖了一下,然後飛也似的奪門而去,梅堤莉也連忙閃人,關門的是不疾不徐,不怕被颱風尾掃到的維裡。
「沒用的傢伙!」元韶錡啐了一聲,他拿起馬克杯喝了一大口冷掉的黑咖啡,門被悄然的拉開了。
有個束馬尾、穿客服部制服的纖細女孩緩步走了進來。
他的眉角一揚,看著那個膽大包天的員工,頗感意外的愣了一下。
她?
就是她?
看起來不足二十五歲,這麼嬌小?這麼柔弱?憑她可以把那名身強體壯的足球員打到骨折?
他好幾秒後才回過神來,伸手揉揉耳際。
老天,她是怎麼做到的?
「把頭抬起來。」他不喜歡對著他人的頭顱講話,他要看的到對方的眼睛,因為眼睛是一個最容易洩露情緒的地方,他能夠由一個人的眼睛判斷這個人在想什麼,有沒有在說謊。
她聽話的抬起了低垂的螓首,他看到一張秀麗的東方面孔。
他又是微訝。
她連一點點都不像個會打人的女人,短袖下的白皙雪臂細的像柳枝,及膝裙下的小腿也同樣纖細,整個人看起來亳無力道,他再度的疑惑,她是怎麼辦到的?
他清了清喉嚨,抽離「兇手怎麼會是她?」的這個疑問,開始處理起這個大麻煩。「你把貝桑茲打成重傷,目前仍在醫院觀察中,你承不承認這項指控?」
「嗯哼。」
見她點頭,他忍不住疑惑的問:「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天生有神力。」從她四歲那年,在花圃裡自己一個人將一個大男人都未必抱的動的盆栽移到自己喜歡的鞦韆旁時,她就發現了自己跟別的小朋友不太一樣。
「我好有力氣哦!」當時她這麼想。
她一直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父母親。
她獨自品嚐著這份與眾不同,在無人的時候搬動家裡的大型家俱,笑咪咪的看著父母傭人發現後的詫異與費解,然後快樂的繼續這項無人知曉的搬移樂趣。
只不過,把神力用在打人這件事上頭,她是第一次這麼做,如果不是那個猛男履勸不聽,她是不會動手的。
「神力?」元韶錡蹙了下眉,不是很瞭解。「哪方面的神力?」
「力氣特別大,異於常人。」她簡單解釋。
元韶錡搓搓下巴。「意思是,你可以徒手把這張辦公桌抬起來,也可以徒手把我扔出窗外?」
「嗯哼。」
元韶錡的眉宇蹙的更緊。「所以,你就用你的神力打了貝桑茲?」
「嗯哼。」是這樣沒錯,但是他無禮在先。
「我看你好像一點悔意都沒有嘛。」瘋子暴君開始不悅了。「現在貝桑茲的律師要對索爾飯店提出告訴,求償一仟萬英磅,但如果你真心誠意的對他跪著道歉,他就考慮撒銷告訴,現在,你馬上到醫院去向他道歉,飯店的公關經理會陪你一起去,不要把事情搞砸了,否則我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懂了吧?」他習慣性的撂狠話。
仙杜瑞拉搖了搖頭。
元韶錡不耐煩了。「你腦袋有問題?講這麼白了還不懂?」
「不是。」仙杜瑞拉直視著那個看起來頂沒耐性的年輕男人。「我不要去向他道歉。」
「這是什麼鬼話?」元韶錡瞪著她,剛俊的臉上充滿了怒意。「人是你打的,你不去道歉,難不成要我去道歉?」
她澄澈的雙眸很堅持。「他想強暴我,我才會出手打他,所以我不道歉。」
如果不是她有過人神力,一般人遇到那種情況也只好悲慘的被蹂躪了,而她在這個地方工作,她眼前的這個主事者居然不維護自己險些遇害的員工嗎?
「我不要聽你打人的理由!」元韶錡重重拍了下桌子,然後指著總裁室的大門。「我要你馬上去醫院向貝桑茲道歉,馬上!」
「不。」她堅決的搖著頭。
元韶錡俊酷的臉龐瞬間冷凝。
居然有人,而且還是個女人敢在他面前說不?
這女人敬酒不吃要吃罰酒,那好!他也絕對不會手軟,他是生意人,不惜將她送進牢裡也絕不會讓她損了索爾飯店的聲望。
他走出辦公桌,一個跨步欺近她,陰森森地問:「你說因為貝桑茲意圖強暴你,所以你才打傷了他?」
「嗯哼。」她可不會被他的氣勢給嚇到,反正她站的住腳。
「那麼貝桑茲得逞了嗎?」他再問。
仙杜瑞拉防備的瞥他一眼。「當然沒有。」總不會因為她沒被強暴成功,她就佔下風吧?
「那麼,你怎麼知道貝桑茲想強暴你?」
仙杜瑞拉沒好氣的說:「他脫掉了衣服,解開了褲頭的鈕扣,還拉下了拉鏈,然後將我壓在牆上,這樣夠了嗎?」
「或許他熱。」看到她不以為然的一揚秀眉,他改口道:「我是說,那是他的房間,他有權利脫掉他身上的衣物,倒是你,你為什麼擅闖客人還沒離開的房間?」
「我收到客房需要整理的訊息……」
「那不是重點。」因為對他不利,所以他連忙打斷。
仙杜瑞拉翻了個白眼,明明是他要問的好不好?這高高在上的男人真的有讓人感到渾身不舒服的天份!
「假設貝桑茲真的脫掉了衣服,解開了褲頭的鈕扣,拉下了拉鏈,但這些舉動根本就平凡無奇,你又怎麼得知他想強暴你的訊息?」
意圖強暴她的舉動平凡無奇?她的胃不禁緊縮起來。
這男人真有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他一直在用言語調戲我。」她冷淡的說。
他挑了挑眉。「比如?」
「寶貝,你在害羞嗎?」她試著學那只衣冠禽獸的噁心語氣。
他不以為然地看著她。「他為什麼會這麼問,你在他面前臉紅嗎?」
她倒抽了口氣。「我見鬼的才沒有。」
他盯著她。「那麼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換她不耐煩了。「我說了,他在調戲我。」
他聳了聳肩。「在我聽來,那只是很普通的問候語。」
「是這樣嗎?」她嗤哼著,抬眼問高了她一個頭的他:「你都這樣向他人問候的嗎?」
他瞬間拉下了俊臉。「記住你的身份,現在是我在質詢你,什麼輪到你問我問題了?」
仙杜瑞拉揚起長睫直視著他。
大家說的沒錯,索爾飯店的總裁是個暴君,或許等一下她就會發現他的另一個特質了──瘋子。
「總而言之,貝桑茲並沒有侵犯到你,而你卻不由分說的把他打成重傷,如果他意圖非禮你,你身上應該有被拉扯的痕跡,據我所知,你沒有。」他強而有力的下了個結論。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蹙了蹙眉。「那是因為在他還來不及對我下手之前,我就已經動手了,所以沒有,但是如果我不動手的話,那麼就一定有拉扯的痕跡可驗證……」
「換句話說,你承認是你動手在先,你根本沒問清楚他的意圖就攻擊了他?貝桑茲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你打成重傷。」他搶白道。
她深吸口氣。和他說話顯然沒有營養,他根本只說他自己想聽的。
「我可以離開了嗎?總裁先生?」這種談話沒意義,她上課的時間快到了,她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
「如果你沒話反駁我剛剛的結論,你隨時可以離開。」他無所謂地說。
她很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連句恭敬的道別語都沒有就轉身離開了。
他還真是足足愣了幾秒。
她那是什麼眼神,鄙視他嗎?
一個微不足道的客房女傭憑什麼干擾他的思緒?他摔摔頭,把她冷然的眼神趕出腦海,按鍵吩咐秘書:「叫安律師來見我,另外再給我一杯黑咖啡。」
他會讓索爾飯店安然度過這次難關的,即便會有人因此而受到傷害,他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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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仙杜瑞拉,像貝桑茲那種人渣一定會受到法律制裁的!」
「沒錯,大家都站在你這邊,你把他打到住院真是太快人心!」
「真的很難想像耶,你拳頭這麼小,居然有辦法撂倒那個大塊頭,真有你的!」
隔天在準備室裡,大伙圍著仙杜瑞拉為她加油打氣,讓她感受到許多溫暖,也讓她忘了昨天在總裁室的不愉快。
就在她以微笑答謝同事的關愛時,有兩名身穿制服的警務人員走進來,其中有個人高馬大的女警筆直而嚴肅的定到她面前,比對手中的一張照片。
「你是仙杜瑞拉.童嗎?」女警撇了撇唇。「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說的話都會成為呈堂證供,現在我們將以重傷害罪逮捕你,希望你合作。」
仙杜瑞拉錯愕的看著那名女警,準備室裡一片嘩然,有人搗著嘴,有人低呼出聲,均不敢相信正義的天使仙杜瑞拉要被起訴!
「你們一定是弄錯了!」震驚過後,蒙娜麗第一時間跳出來,她張臂護在嬌小的仙杜瑞拉面前。「你們該逮捕的是貝桑茲那個混球才對,怎麼會來這裡抓仙杜瑞拉呢?」
女警不耐煩的格開蒙娜麗,拿出了手銬。「我們有足夠的證據逮捕她。」
仙杜瑞拉回過神來,她的手已然被銬上手銬了。「什麼……證據?」她喉嚨乾啞地問。
「貴飯店的總裁交給我們的證據,內容是你親口承認打傷貝桑茲先生的錄音。」她用鄙視的眼光打量著震驚的仙杜瑞拉,撇唇不屑地說道:「真搞不懂你們東方人怎麼這麼野蠻,身為一個打掃客房的女傭,居然打傷遠從英國來的貴客,你的行為真是你國家的恥辱。」
女警繼續用言語羞辱她,直到在眾目睽睽之下坐上警車,她還無法回過神來。
錄音?
他居然錄了音?
她發現自己的雙手在顫抖。
她真的無法想像,他怎麼可以把他們那段並不完整的談話錄音起來交給警方,他怎麼可以這麼做?
她努力回想自己說了什麼,但毫無頭緒。
她告訴他,因為貝桑茲意圖強暴她,所以她自衛打人,僅僅是如此而已,這樣就構成了重傷害罪的證據?
看著車窗外飛掠而過的塞納河,再低首望著鉗制她自由的金屬手銬,她感覺到一片茫然。
被當成罪犯逮捕,這是她來到巴黎前從未想過的景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