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沒有騙她,這個市集果然很熱鬧!這頭有人在批著南來的柑橘,那頭西來的陶磁才靠岸,正等著卸貨,那頭又有大批人等著開桶驗貨……
市集裡到處鬧烘烘的,顯得有朝氣、有活力,靠近渡口的地方賣的是大批貨,越靠近短街的地方就有零賣的東西和各式小吃、客棧。
趁著東方雲不注意,萱凝風悄悄的縮回了自己的手,抽回後她的俏臉仍染著紅霞久久不褪,直到有東西吸引住她的視線,她才放下心情逛著市集。
那是一家專賣雕刻商品的店家,舉凡木雕、玉雕、石雕應有盡有。
萱凝風駐足把玩,東方雲也注意到了她驚喜的目光。「你喜歡雕刻?」他看著她手上正把玩的木雕。
「是啊,尤其是木雕。」打從六歲那年,爹爹上山去看拜師學藝的她,給了她第一樣他親手所刻的木雕當禮物後,她對木雕就有一種很奇特、很微妙的感情。「總覺得雕刻品是一種很有感覺的東西。雕刻的人在雕刻這些木雕時,想必都是在一種特別的心情下才動手的吧。」好的木雕該都是凝聚著情感而生,她是這樣認為。
方才在萱凝風說話時,東方雲一直凝視著她,忽地一笑,「方纔那些話好像不是你說的。」
她一時間意會不過來他的嘲弄。「什麼意思?」
「粗枝大葉的你怎麼說得出這樣包含細膩情思的話?」他是有些在捉弄她,可她方才認真的模樣真的很美。
認真說來,萱凝風絕對算不上絕色佳人,她的敗筆不在外貌,而在性子,她活潑好動,魯莽而不夠冷靜,這和人人印象中的美人、佳人總是有段距離。可她卻有種像火焰般的魅力,總叫人在不知不覺中把視線往她身上投,一旦注意到她,視線就很難再移開了。
有種感覺叫動心,在初見她一身火紅的那一刻,他是不是就已經嘗到這種感覺了呢?
對於他的話萱凝風口一噘,不快的道:「吱!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嘿!好歹她也是刑部大臣之女,說她粗枝大葉不怕閃到舌頭!
她把手上的木雕放下又拿了一尊。「是啊,粗枝大葉的人懂得欣賞木雕,就不知道你這心思細膩的人有沒有這份涵養了。」
開不起玩笑!東方雲失笑的拿下她手上的木雕,拉著她往前走,「這種地方的木雕手工太粗、匠氣太重,你挑不到好貨的。更何況每個木雕都又大又重,攜帶也不方便。」
儘管他說的有道理,她還是忍不住和他唱反調。「不懂木雕的人,還真敢批評。」
他勾揚唇角一笑,「和你一樣,我也喜歡木雕。」他的聲音變得很柔和。「我娘喜歡木雕,我爹為了討她歡心總是想盡辦法為她弄來極品。而我自小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自然也學會拿雕刻刀。」只可惜他娘還看不到他為她所刻的第一件木雕就撒手人寰了,那一年他才六歲。
這是東方雲第一次主動談到他的事,萱凝風專心的聽著。令她嘖嘖稱奇的是他會雕刻,像她雖然喜歡木雕,可她的手拙,老是浪費木材,久而久之就提不起勁了。
「你會雕刻啊?」她的眼睛發亮。「有沒有作品?」
「你說呢?」他笑而不答。
「會雕刻的人怎麼可能沒作品?」這種感覺就像會寫詩的人說他連一篇詩作都沒有一樣奇怪。
「那你何必問?」兩人來到渡口,看著風帆點點、波光瀲艷,東方雲回頭看了一眼一臉快發作的萱凝風。「想不想乘船出遊?」
「不要。」
她連一點商量餘地也沒有的回絕,瞧她除了一臉倔強和方才沒發作的不快外,望向一片汪洋湖水時,眼中還透露著懼意,他多少看出一些端倪。「你怕水?」
萱凝風橫了他一眼。「誰怕了?我才不怕!」她嘴巴撐得硬,不過……還真給他說對了!她怕水,不但怕,還非常非常的怕!
說起她的懼水,那得追溯至她三、四歲在家中的木桶裡玩水,差些發生溺斃事件開始。自那之後,她就得了懼水症。
後來上山拜師學藝後,師父曾想盡辦法要克服她心中對水的恐懼,試盡奇招,怎奈她的懼水症已「病人膏盲」,回天乏術了。師父在束手無策下,只得告誡她,即使怕水也絕對不可以讓別人知道,否則那將來有可能成為她的致命傷。
「既然不怕,那咱們租船遊湖去。」
「不要。」開什麼玩笑,湖水那麼深,要是好死不死的又租到一艘不可靠的船,那她不完了?「要遊湖你自己去,我在這裡等你。」
「真的不去?」
「不去。」
「果真不去?」
「你很囉唆耶,說不去就是不去嘛!」
「歙,算我多事,我原本還想讓你看看我刻的木雕呢!」他手一攤,「既然你沒興趣那就算了。」
木雕?萱凝風懷疑的看著他,「木雕不都很大,看你身上又沒帶什麼包袱,八成又是誆我!」
「是嗎?」他手一攤,露出了一尊不到巴掌大的木雕,隨之跳上一艘空船,由於那尊木雕十分精緻,她只看一眼根本沒看清楚,如何能罷休?像著了魔似的,她也跳上船。
「喂,再看一眼嘛!」她央求著。
趁她還沒跳上岸之前,東方雲扔了一錠銀子給船家,把船划離岸邊,讓她再也沒改變主意的機會。
「呃……你……你怎麼把船划走了?這樣我要怎麼上岸?」她有些心急,想回頭上岸,但船已經離岸邊一段距離了。看著湖水蕩漾,她心裡直發毛……
「這樣的好山好水,且又有知心人相伴,你那麼急著上岸做什麼?」他伸出手穩住她的身子,拉著她到船艙裡坐下後,把木雕遞給了她。
萱凝風先驚奇的看著從沒看過的「小」木雕,再則是愛不釋手的把玩著。
呵呵,真好玩!那是尊表情生動的人物木雕。所雕的人物正面目猙獰的對著遠處吶喊,表情好逼真,真有趣!
在她翻看著木雕的同時,東方雲的視線忽地越過她,看向在她後方,立在岸邊的黃衣女子。他在黃衣女子尚未看到他時,眼尖的認出她,繼而更快速的把船划遠。
明月?!她怎麼會在這裡?很直覺的他認為她是來找他的。
她一旦出現在這裡,那想必泰原山莊的人很快的也會出現在這裡,甚至他們已在這附近了。
槽了!他易容的用材又正好用盡,這下……可有些麻煩了!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萱凝風抬起頭來正好看到東方雲正沉下臉看著遠方。「你怎麼啦?」這個人很少有這麼沉肅的表情。
「沒什麼。」
他有些怪,不過他不想說的話那就算了。
她拿著木雕真心的開口,「你說你會雕刻,原本我以為只是門外漢的程度,沒想到竟然刻得那麼好!」她一笑,「哪S天你三餐不繼的時候,倒是可以以此為生。」刻得真好!刻工細緻,人物的表情栩栩如生,衣著線條也都十分流暢!
最重要的是,要在那麼小的木頭上將一切表現得那麼好真是不簡單。「這木雕人物是憑想像刻出來的嗎?瞧她一臉不高興的作怒吼狀,想必罵出來的不會是什麼好話。」好有趣啊!
「你知道?」他瞅著她看,似笑非笑的問。
「看得出來!」那麼「不爽」的表情,說得出好話才奇怪。
「要不要我告訴你,她罵了些什麼?」
他的話令萱凝風笑了出來,心想,這個人真是厲害,什麼事都能掰,且看看這回他能讓木雕說些什麼。「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看著她好奇的表情,他道:「我記得那天她是這樣說的,啊!去你媽的臭巡按!我說不當就是不當!天下女人何其多,為什麼非要我萱凝風不可?啊……太可恨了!」
啊?!他的話令萱凝風訝異的張大了嘴,然後忽地低下頭去看那尊木雕,仔細的又看了一下,她困難的開口,「我怎麼忽然覺得這木雕人物越看越像我?」
「你不覺得那段開罵的話,也很似曾相識嗎?」
「對耶!」她少根筋的說。「嗄,你怎麼知道?」看著東方雲似笑非笑的臉,她像是頓悟的連貫了他前前後後的話,揚高聲音說:「啊,你……你的意思是,這木雕是在刻我?」在皇上欽點巡按之初,她的確是有到快哉峰去大吼大叫。
天吶!不會這木雕就是他那個時候刻的吧?萱凝風的臉忽地紅了起來,心想,怎麼她每回出糗都是被這個男人給撞個正著!
「你不覺得我把你的神韻都刻出來了?」
皺了下挺俏的鼻子,她嬌嗔道:「我才沒有那麼凶呢!」忍不住的又多看了幾眼,她嘴巴不承認,可心中不得不服氣,他是真的把她刻得很傳神。
「看夠了可以還我了?」
「不要!」萱凝風霸著不放。「你刻的是我耶,而且還是『偷』刻的,現在給主人看到了,該物歸原主才是。」她知道用這種荒謬的理由想巴住人家的東西,這種行為和土匪還真是沒兩樣,可……她真的很想要那木雕。「而且,東西既是出自你的手,你要刻多少個就有多少個,幹啥那麼吝嗇不給人?」
「你……真的是巡按嗎?」
這個時候會冒出這句話,他八成在取笑她的行徑活似強盜吧?
無所謂!萱凝風氣定神閒的說道:「看你要當我是土匪或是強盜都可以。」
東方雲失笑道:「真的那麼喜歡?」他早料到她該會很喜歡的。
「你的意思是打算送給我了嗎?」
他的木雕幾乎不送人的,可她倒是可以例外。
其實打從一開始,萱凝風就是他生命中少有允許的例外,他一向不是個喜歡管閒事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個不喜歡麻煩的人。
為了「一身輕」,他可以放棄身份地位到處流浪,可打從他知道她是個巡按之後,他似乎已經陪著她趟了不少渾水。
萱凝風對他而言,是個很特別的人。也許從她身上,他可以看到他所欠缺的古道熱腸和正義良知。畢竟為了能無牽無掛的雲遊四海,他所扮演的角色一直是個旁觀者,一個凡事置身度外、冷眼旁觀的局外人。
可從她身上,他時常看到一種近乎多事、雞婆的熱心。
她這個人真的是很有趣,看不慣的事、覺得不可以的行為,即使是事不關己,有時甚至自己都已經泥菩薩過江了,還是非得管上一管!
就他來看,這樣的人真是愚蠢、無知、魯莽,卻又出奇的可愛。
他可以為了擔心她因為魯莽而短命的護送她南下,更何況只是一尊小小的本雕。「喜歡的話,那就拿去吧。」
「謝啦!」萱凝風開心的笑瞇了眼,她拿著木雕看了又看,「真厲害耶!這木雕不會是你一生中唯一的傑作吧?要你再刻一個我,還刻得出來嗎?」
「再刻一個你?」東方雲笑了,「那不會是件難事,只要選好木材,閉上眼睛我都能刻。」她的表情十分豐富,即使閉上了跟,都還能活靈活現的出現腦海。
「你這話是在吹噓你的神乎其技,還是說你滿腦子都是我啊?」她一向快言快語,說話有時也不經過腦子,可此話一出口她就知道錯了。
看東方雲惡少般的高揚著濃眉,她更知道錯得離譜!那一瞬間她的臉紅得通透,趕忙垂下頭來。
她沒事幹啥他滿腦子都是她呀?無聊!瞧瞧現在彼此間的氣氛,真是尷尬又曖昧。
「我這話沒……沒別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哪有人閉上眼睛還能夠刻東西的?」一抬起頭來看見東方雲壞壞的笑容,她更心虛。「喂!你別會錯意喔!」
「你親口講的話,我還能怎麼樣會錯意?」她的表情還真是滑稽好笑。「如果我說我之所以能把你刻得那麼好,除了神乎其技外,也還必須滿腦子都是你,你信或不信?」
「當然不信!」
「為什麼?」
「你這種登徒子早習慣了甜言蜜語,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不信!她當然不信,也不能相信。像他這種專灌女人米湯的男人老是油嘴滑舌的,他的話如何能信?可即使是如此,為什麼她的心還跳得那麼快?
這丫頭平時快人快語也就算了,連這個時候傷人都那麼單刀直人。
可憐噢!平時當登徒子當慣了,連真情表白也沒人相信,殊不知人家登徒子也有真心的說。
算了!真心換絕情是常有的事,老當「絕情人」也頂無趣,偶爾當當「真心人」沒什麼不好。只是當他認真的時候,他就不可能對一段情只是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了。說他輸不起也無妨,他一旦付出了,就要要求回報!
他的感情一向是強勢而主導的,平時來者不拒、去者不留的隨興,只用在不在意的女人身上,而萱凝風……他得承認對她是很不同的。
久久不聞東方雲說話,只是一逕的看著她,她給瞧得不好意思了,臉紅而不安的問:「喂,幹啥盡瞧著人看卻不說話?」
「沒什麼。」他的心情她不懂也不勉強,反正以後還有機會,當今之急還另有其事。看著湖面波光瀲艷,他想到了方才看到明月在岸上的事。
如果他是泰原山莊的少主的事給萱凝風知道了,他做什麼樣的解釋只怕都於事無補,她一定會認為她當初接近她果真是有目的的。
他會當上泰原山莊明文范的義子,其實這件事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想當年神州太子病逝,發生數名皇子爭寵,兄弟鬩牆的宮門。
他由於不滿父皇的放任親兒們鬥爭,以強者為東宮的可怕行為,也不想捲入任何是非,更不想看到自家手足為了爭皇位而泯滅良知,踏著兄弟的屍首登高的醜陋,他離開了神州,流浪到棘萱國。
那時他化名應南天,在泰原山莊當個有飯吃、沒事做的下層食客,而他第一個結交的朋友即是尤子清,也就是泰原山莊總管之子。
認識了一段時日,尤子清把他當成猶勝手足的摯友,因此開始對他提及一些山莊內無法解決的問題,或一些心事。子清待他如此,他自然也誠心相待,於是提供了一些解決之道。久而久之,他就成為子清的請益對象了。
原本他一直安於「躲在幕後」為朋友獻力的位置,誰知子清果真是個誠信相待的真君子。他竟然向明文范推薦他,且說出之前的事情之所以能迎刃而解,並不是他提供的法子,真正的「智者」另有其人,乃是他應南天。
就這樣,他由沒沒無聞的小食客,成為明文范食客智團之首,後來又屢建奇功的成為他的義子?
他「出身」泰原山莊的事,對萱凝風而言,一定會是個很大的刺激。
身為巡按,卻和欲訪察之人的義子走得近,任誰都覺得真中必有陰謀!
若在無預警下給她知道了他就是明文范的義子應南天,那事情鐵定鬧得很大。好一點的情況是她對他恨之入骨,從此以後再也不理他;糟一點的情況則是她成天拿刀持棒的襲擊他,非得弄得你死我活不可!
晤,依照萱凝風魯莽而又急烈的性子,她一定覺得他不但欺騙她,還知道了她太多太多的秘密了,非得滅口不可,因此後者的可能性較大。
可是他必須先回山莊弄清楚一些事,他想知道他到京城去時,明文范是不是有派人跟蹤他;抑或打探他的消息。那個老賊不是個簡單人物,儘管他明白有不少事他得倚賴他,可他卻也不是全然的信賴他。
若連他到京城他都派人跟蹤他,那他一定知道他和萱凝風結伴而行的事。若沒有的話,那有些事會比較好辦些。
原本他還想多陪萱凝風幾天的,看來事情必須有異動了!他得先回泰原山莊一趟,再見機行事。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道:「距離泰原山莊不到一旬的路程了,好快吶。」
「是滿快的。」
東方雲問道:「既是如此,那你自己走也沒問題嘍?」
「什麼意思?」萱凝風訝異的看著他,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說。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咱們就在此別過吧。」
為什麼他只是短短的兩句話就說得她的心酸絞成一團?是啊!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她是知道的,可還是不捨!較之於她的情緒低落沮喪,東方似乎就雲淡風輕的多了。
看著他兩側迎風飄揚的髮鬢,她忽地意會到,他原本就是個到處流浪的閒雲野鶴。和一個人相聚的時候不需要有什麼理由,分離的時候也毋需有什麼原因。也因此,她的為什麼始終說不出口。
當初他出現在她面前,陪著她南下的理由,她至今都沒有弄清楚過,如今要他離開,理由似乎也用不著問。
於是她放棄了問為什麼,只是有所依戀的說:「還會再見面嗎?」
「當然。」
那會是何時呢?她想問,可終究是忍住了,不想她的話造成了他的困擾。心中自我安慰的想:他回答得迅速而肯定,有那樣的保證其實也夠了!
「為什麼不問我何時再見呢?」東方雲看得出她在壓抑。以往的她不會這樣的,這表示他在她心中終是不同的,不是?
「可以問嗎?」
他笑著看她。「這不像是我所認識的、快人快語的萱凝風。」她眼中的依戀令他不捨,卻也為自己的情感有了回應而開心著。「有什麼話想問就問,你對我不是一向如此?」
「那何時再見?又會在哪裡見呢?」
「你到泰原山莊的時候,咱們該很快就能見面了吧。」見她臉上浮現疑惑,他開口道:「我知道你一定覺得奇怪,既是在泰原山莊見面,為什麼不同行。關於這點,等到咱們見面時,你自然會明白了。現在答應我,先別問我為什麼。」現在解釋情況會很糟,也許在這船上就會大打出手了,有時候他真的怕了她這種魯莽的個性。
東方雲有時真的令人猜不透?萱凝風暗忖。
「還有,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易裝而行。追殺你的那些刺客雖然死了,泰原山莊的人無法預知你從哪條路線到達山莊,可卻知巡按一定會到。因此如果你不易裝而行,只怕很快就會被認出,屆時你一定會招惹麻煩的。」
「那你可以幫我易容啊!」
「易容的事原本我是可以幫你,不過我易容的材料用盡,目前無法幫上忙,所以你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啊?!」那可怎麼辦?「女扮男裝嗎?」
看她發愁的樣子,他說:「不見得要女扮男裝,不過一定要讓人看不出是你。我倒是建議何妨扮個賣身葬父的小孤女。」他一笑,「把臉塗黑,再點上幾顆痣,一身的衣衫襤褸,我想認識得你的人再眼尖,一時半刻只怕也瞧不出你是誰。」女巡按和賣身葬父的落魄小孤女,這樣的差異有點大,別人比較難猜得出。
「哈哈,光想就覺得很好玩,這個好、這個好!」她腦子裡出現了自己扮孤女的滑稽模樣。
「如果你扮孤女,一來不易讓人認出,二來也比較有機會進得了泰原山莊。別忘了,那裡的莊主可是遠近揚名的『大善人』呢!」明文范這隻老狐狸的底細他可看得清楚了,說他是大善人,不如說他是假善巨貪、表裡不一的偽君子來得恰當!
這麼說來,扮孤女好像還好處多多呢。「別人認不出我來也就算了,那你呢?會不會也認不出我?」那可就不妙了!
說到「認不出來」,他就想到當初在醉紅樓鬧的笑話。「我又不是你,怎麼會認不出來!想當初在醉紅樓的打賭……哈,真有你的,就不知道那個硬被你改了姓名的朱豪後來還敢不敢上妓院。」那根本就是屈打成招嘛!
一想到那件事萱凝風也忍俊不住的笑開了。「哎喲,那麼丟臉的事休得再提了!」斂了斂笑意,她說:「還有啊,大話最好別說得大滿,想當初我就是把話說得太滿才會自掌嘴巴。」
「放心吧,一個連閉上眼都能把你刻出來的人,這樣的人絕對不會把你認錯,我倒是怕你到時候不肯認我哩!」他話中有話的說。
萱凝風被他的前半段話說得臉紅心跳的,一時間對於他的「話中有話」並沒有意會。「怎麼可能?」
「不會是最好。」不會才奇怪!要是她知道東方雲就是應南天,而應南天又是明文范的義子,她非但不會認他,只怕巴不得喝他的血,啃他的骨!為了以防萬一,他由懷中摸出一小瓷瓶,「這裡頭有好東西,你一進到泰原即可服下。我不在你身邊,這是以防萬一的靈藥,好生收著,別弄丟了。」
靈藥?萱凝風看著那不怎麼起眼的瓶子,小心翼翼的收妥。雖不知道東方雲給她的是什麼東西,可既是他給的,就一定是對她有幫助的。
「謝謝。」
怕她忘了,他又提醒她一次。「切記,一入了城,到了泰原山莊後就服下,記得嗎?」
她點了下頭,「我明白了。」
見她記牢了,東方雲總算放心。
至於瓶子裡是什麼「靈藥」嘛……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